因为时间问题,白晓凡和月微岚在抵达玉京往西域的第一个小镇时已是凌晨,两人只得再通宵赶路,在第二日近午时抵达了第二个小镇——翔乐镇。

翔乐镇算是方圆几十里的一个大镇,这又刚好碰上赶集,所以进城的人数众多,月微岚和白晓凡只得下马牵着马向前慢慢挤着。

“累么?”月微岚突然出声询问。

“还好,不是很累,”白晓凡从未这般骑马赶路,早已头重脚轻,四肢发麻,却不好意思说,其实算是她拖累了月微岚,她不到玉京买东西,就不会耽误时间,害得昨晚没有地方住。想到这里,她吐了吐舌头,“你呢?”

“我,我一般都是晚上出门,习惯了。”月微岚微微一笑,说道。

“你总是晚上出门?”白晓凡鬼灵地转了转眼珠子,轻咳一声,“其实……我早怀疑过,你难道是小偷?”

月微岚一顿,然后便又是妩媚笑开:“算是吧。”

白晓凡对于他如此平淡的反应相当不满意,嘴角僵硬地抽动,有那么淡然直面“污蔑”的么?真是没意思。

“等会儿到客栈后,先去好好休息,”月微岚不理她那失落的表情,温和道,“其实很累了吧……晚上再吃点东西,怎样?不会饿吧?”

白晓凡点点头,她现在哪里吃得下东西,何况干粮路上是吃过的,倒是月微岚,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半点东西都没有吃,他难道就不饿么?

“我也不饿,晚上一起吃吧。”月微岚平日里也不吃人间这些沾了烟火气的东西,可是陪着白晓凡,半点不吃就只能惹人怀疑了。

白晓凡被他猜中心中疑问,不可避免地一惊,看向他,却正好遇到他如水的眸子,幽幽沉沉,让她本就昏的脑子里,再想不到半点头绪。

月微岚带着白晓凡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客栈,两人进去后要了相邻的两间房,白晓凡进屋,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

月微岚坐在房间里,却是在等人。

“薇,人选好了,街头原家的大小姐,过两日出嫁,这几日正是好时候。”木浅蓉直接缓步入屋,看着坐在桌边的月微岚轻声道。

“嗯,知道了,辛苦了。”月微岚淡淡颔首。

“我这算什么辛苦,”木浅蓉微微一笑,却又皱上了眉头,“倒是你,薇,赶了一夜路这种事,以前,你从未做过吧……”

“蓉,你想说什么么?”月微岚的目光柔和似水,似是能溺死人一般,他就用那般温和的目光看着木浅蓉,连声音也是轻柔缓和,却只让人浑身产生一种冷意。

木浅蓉顿了一下,不敢再说。半晌,才垂头黯然道:“那薇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晚上,你自己去就可以了,就在街头最大的府第。”

其实她很想问,白晓凡究竟特殊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愿意这般辛苦。让他愿意从一个珍惜法力体力如命,只要可以,半点也懒得动的人,变成肯一夜赶路不辞辛劳的人?

她很想问他一句,值得么?

可或许真正的答案,月微岚也无法给她。

**

白晓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嗯嗯”了两声,伸了个懒腰,头还是昏昏的,四肢也无力,但是得起来了,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她出门,找店小二要了水来梳洗,看隔壁,月微岚房间却是没有动静。心想,怕是月微岚还睡着吧,正想着去端点吃的上来,给月微岚准备着,以免夜再深点,便没有了。就听到月微岚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月微岚从打开的门中走了出来。长发不束,自然垂下,直到膝盖的发尾隐隐约约看到还是湿的,大概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衣服也是全新的一套,月亮的温润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只是妖媚蛊惑。

他见到她毫不惊讶,微微一笑,转身把门掩上:“下去吃饭?”

“嗯。”白晓凡从愣神中缓和过来,点点头。

可刚走到楼下,白晓凡便眼前一花,似是有五颜六色闪过,还没有看得清楚,就闻得一阵艳俗呛鼻的香气袭来,白晓凡不自觉转头轻咳起来,年轻女子故意放细的声音咿咿呀呀响在耳边,更添烦躁。白晓凡第一次见到这架势,但觉厌烦无比,本能地想退开,那些女子见他们二人之间似是有条缝隙,忙又马上插进来。

白晓凡捂住鼻子,虽不知这群女子究竟从何而来,是什么身份,可却明白,这群女子是为了月微岚而来。那么,她悄悄退到一边,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她刚刚一退,一只手,便挡在那个即将插在他们中间的女子前,逮住了她的手腕。

白晓凡惊异侧首,看向唇角含笑的月微岚,他却是根本不看她,目光中的戏谑却露了几分出来。白晓凡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却突然发现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望向噪音的源头,那些女人们,竟然都痴痴地看着月微岚,半点也动弹不得。

“退开。”月微岚带着那笑意缓缓道,本是因为白晓凡的一个动作牵动的笑意,却同样让眼前这群女人中毒了,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有些不大明白这群女人是来干什么的。

那些女人们听到月微岚的话后便乖乖地退下了楼梯。月微岚把白晓凡往自己身边扯了一下后,才带着更深的笑意,松开了手。

白晓凡在这期间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见到,月微岚走到其中一个女人面前,用手轻轻在她眼前一挥,那女人似是回过了神来,可看向月微岚的眼中,仍旧全是迷醉之色。

“这位姑娘,麻烦你说说看你来找我的目的。”月微岚轻笑着道。

那女人想也没想便道:“你们中午进城的时候,被我们姑娘给看到了,我们姑娘便让我们过来,一直守在这大厅里等着公子,希望能邀公子你过去做客。”

“你们那姑娘是谁?”月微岚眼中晃过一道光,可转瞬即逝,继续用迷幻术逼眼前这女人从实交待。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新来的,可是馆里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连妈妈也是,她让我们过来,我们便过来了。”那女人似是有些窒息,呼吸不匀,头高高仰着,看着月微岚,眼睛都无法眨动。

白晓凡走到月微岚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月微岚低头,对这个动作感到有些稀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泛疑问看向她。

“你用迷幻术了吧?用重了,不能呼吸,快解了吧,不然她快死了。”白晓凡嘴上劝着,心里却在赞叹月微岚的法术。不动分毫,这迷幻术力量便已强盛至此,不知道他和三师兄比谁更强一些。

月微岚轻挥袍袖,凤眸轻阖,眼前这些女子便似是恢复了正常,挨着挨着走了出去。月微岚知道,她们有些记忆已经永远不可能被唤醒了,包括,怎样回她们那个“家”。自己刚沐浴完,居然用那等俗气香味往自己身上蹭,纵不是罪魁祸首,也不能就这般简单饶过。

在某些方面,他有着不能被触碰的底线,例如,洗澡后绝对不允许陌生人的接触。转念想到白晓凡刚刚的动作,和他主动去拉白晓凡手一事,又顿了顿。可是,白晓凡,不算是陌生人吧。

“那群女人是干什么的啊?身上的味道……好难闻,穿着也好暴露。”白晓凡跟着月微岚坐在桌边,两手支着下巴,疑惑问道。

“不知道。”月微岚眯了眯眼,简单地抛出了三个字,不然让他如何解释□这个概念?

“其实我从千绝山到玉京的途中,也见到过这种女子的,都喜欢站在一个楼上,往下面挥手绢,嗲声嗲气的,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白晓凡扁了扁嘴,“不过我不喜欢她们。”

月微岚微微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白晓凡刚刚见到那群女人时,虽是被吓住了,可面上还有明显的厌恶。白晓凡虽然不知道青楼女子是干什么的,但是却本能地厌恶,该是符合人那莫名其妙的排外与歧视想法的。人,都是自以为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到最后,其实还不是满腹男盗女娼。

“我不懂,”白晓凡继续双手撑桌,捧着自己的小脸皱着眉头,“为什么她们的地方就不准我进去看看了。不懂,男人就可以进去,我就不行,以前我听人说过重男轻女,我想那些女的便是这个想法。明明自己都是女人,为什么瞧不起女人呢……”

白晓凡还没有唠叨完,便听得对面月微岚口中溢出了几声好听的轻笑声,白晓凡便回过神来奇怪地看向他,他笑起来真的很美,白晓凡能通过他的笑,想到花绽开的刹那,妖而不媚,媚而不伤,淡淡的花香,却沁人心脾。

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月微岚早收了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凤眸流光,竟是无比地认真,她微微呆了呆,慌乱之中随便找了个问题:“月微岚,你刚刚笑什么?”

“笑那些女人重男轻女,不让你进去,”月微岚收回目光,唇角的笑意,却无法轻易褪去,“下次你也不要主动接近那种地方了,你也看不起她们,不也就得了。”那种地方,如同狼窝,没有防身本领的白晓凡,上次去没有遇到什么事算是运气。

“嗯,对!我下次绝对不去那种地方了。”白晓凡捏拳。

月微岚手放在唇边,掩去了唇边的笑意,如果眼前这白晓凡,不是有时候单纯的什么都不懂,自己会不会这么有耐心陪她玩?

可再过了一会儿,笑意过去,月微岚却有点想叹气,他今晚又多了件事情,那派来那群女人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谁?他很有兴趣。

第二日,两人结了账,牵着马往城外走,白晓凡觉得月微岚今日气色比往日更好了些,皮肤好的连一向以自己皮肤为傲的白晓凡也心生嫉妒之感。而关键是,那种举手抬足间的风度气质,更是让白晓凡感叹学不来。

而月微岚想的却是昨夜的调查无果,整个翔乐镇,根本找不到半点有关那神秘女子的消息,他找遍了翔乐镇所有小楼小院,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而最该死的,他一开始太过笃定,让那群女人失去记忆,因此也没有了证据可循。

正要出城门时,见到一骑急匆匆驰入城中,手上拿着一卷纸,甫进城门,便勒缰定马,跳下来,从鞍边取了浆糊刷子,往那纸上一抹,再往城门边一贴。就又疾驰而去。

白晓凡离得近,走上前去看,那告示上写的内容让她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错。秦太妃死了?封漠斐和封漠然的生母么?可为何封漠斐这告示上的态度,对这殇事并不十分重视呢?白晓凡回想起那天扶住她的太后,美貌年轻,不知秦太妃是什么样子。如果封漠斐不难过的话,那封漠然呢?

哎,生母逝世,虽然自己从来未经历过,不过想必也是非常痛苦的吧。为什么本来应该是国殇的事,却只是简单的昭告。这当中或许有什么内幕?

“这下独孤太后更可以安心了吧。”

“是啊,说不定这秦太妃便是她害死的……”

“哎,大历终究要落入一个女人手中。”

“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狐狸精,听说先皇也是因为她……积劳过度……”

讨论的人发出了会心的□声。

这让白晓凡莫名地不爽,她清了清嗓子,转向月微岚,故意放大音量,道:“如果独孤太后喜欢在背后乱议论人,妄自揣测,说别人的坏话,并以此为乐的话,大历,怕是真的无望了。”边说,眼睛还边有意无意地瞟向那被她清脆的声音吸引过目光来的几人。

“你,你个死丫头在说什么?”

“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说我们!”那几个人怒视白晓凡,或许若不是看她是个姑娘家,早扑上来打她了。

“呀,好聪明呀!大历要是多几个那么聪明的人,才有希望嘛。”白晓凡满脸笑容,眼睛弯成月牙,看上去纯真无害。似极了真心的赞扬。可这种情况下,越是乔装真心的赞扬,就越是讽刺的象征。

月微岚在旁边轻咳两声,他忍笑忍得辛苦,白晓凡这丫头,月微岚算是清楚了些,她的本性一旦被刺激出来,可是不好惹。这丫头,嘴上的功夫可根本不饶人。

“你,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不敢打你。”有个人说着说着就挽了袖子过来。

月微岚勾起唇角,目光却是冷冷一凛,扫向那人。

那人一惊,这辈子他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也没有如此心惊胆战的时候,这是为什么,平日里让他杀多少头猪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却吓得双脚发颤,身下一湿,突然发现自己竟吓得尿了出来,顿时脚软,一下子跌在地上。

“呀,原来你真的不敢打女人啊,可是就算不敢,也不至于就……多有伤风化呀。”白晓凡又是大声说道,可说到最后,却故意掩嘴装作害羞,不再说下去。

周围的人都看向这边,爆发出一阵阵大笑。与他同行那几人都目瞪口呆,又觉得丢人,匆匆掩面隐入了人群里。

月微岚看向白晓凡,只觉得她纯真却狡黠,带有一点点“小人得志”的笑颜,竟是无比熟悉。这感觉在他脑中突然一下出现,他不免震住了,可当他再次看向白晓凡,却没有了那种感觉。他摇了摇头,自己这几日为何总是有这种幻觉。

“白姑娘,我们走吧。”月微岚低声唤道。

“嗯,好。”白晓凡明白周围很多人又开始“虎视眈眈”地看着月微岚了,自己不该要出风头的,可是确实忍不住,“对不起。”

“没事,那人我见到也觉得讨厌。”月微岚轻道,语气平淡的仿佛本就该如此一般。

“我只是突然觉得不舒服,是冲动了些,我认识独孤太后,觉得她不会是这样一个人,或许她给我很亲切的感觉吧,所以我不能忍受别人说她坏话。”虽然月微岚看上去确实不在意,可白晓凡却觉得还是该解释一下。

她笑了一下,眼珠子一轮,那黑白分明的瞳仁,又满是机灵,“我这个人呢,平时都还好说话,也还是懂礼貌谦让和规矩的,可是有两点不能惹到我。一,是不能冒犯我本身,我始终坚信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第二就是,不能伤害我身边亲近的人,如果触碰到我这两点底线,我一般就会与他死拼到底。绝不认输。”

“亲近的人?”月微岚微扬唇角,凤眸中藏着些疑惑,对她来说,何谓亲近的人呢?

“嗯,对,亲近的人。”白晓凡点头,“比如吧,如果要是有人伤害了你,无论是怎样伤害,我都会与他计较下去,不拼个输赢出来,誓不罢休。”

白晓凡说的相当坚决,故作狠戾,却没有注意到月微岚一瞬间轻微的失神。

“不过,”她转了转眼珠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是都有人能伤害你了,我估计就是去送死了。”

“没事,好歹,这世上有人愿意为我出头了。”月微岚笑了,带着点点邪魅与嘲讽,为他出头么?白晓凡,恐怕真的是第一人,不过,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是也只有想把自己杀了的份。

“嘿嘿。”白晓凡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

“那要是有人伤害了你三师兄呢?”月微岚挑了挑长眉,带着浅笑问白晓凡,凤眸中有些期待,他倒想看看,人类的情感究竟能深到什么程度。白晓凡如果真是因为对她三师兄的情感而能抗拒自己,她的情感便该是深不可测了,这,到底能深到什么程度呢?

白晓凡收了笑,一顿,这问题来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也只是静默了一下子,她便状似随意地轻声道:“除非我死,不然这一生,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他坐卧不宁。”面无表情,只余坚定。

月微岚微微一怔,或是因为白晓凡的坚决,可转瞬便又妖媚地笑开,穷其一生,寻机报复,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惧。而白晓凡,或许,你还死在你三师兄前面也说不定。

正这样想着,月微岚却敏感地察觉了不对的气息,那感觉,是杀气。

“小心!”月微岚上前,将白晓凡往自己这边一揽,一只飞矢,飞速飞过白晓凡刚刚站立的地方。

马受惊立起,空旷城外,一阵嘶鸣。

第三章 难得糊涂

月微岚皱眉打量着四周,可刚刚那股杀气转瞬即逝,似是顺着那马嘶鸣的声音悄悄散于无形。

第二次了,很好,究竟是谁,若是被他逮住,定不轻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有她,敢这样。不过,她或许忘了,虽然同样的修炼方法,自己已是强过她许多。如果,真是她,并且还想再继续下去,他不会再念及以前互相帮助修炼的情分。

“嗯……”怀里突然传来了白晓凡弱弱的声音,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怀里还紧紧收着白晓凡。

略微松开,看白晓凡从他怀中露出她的小脸,纯粹地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还带点迷茫地看向他。他挑眉,关心地问道:“白姑娘,你没事吧?”手上却不再放松半分,任她除了头部之外,都靠在自己身上。

白晓凡嘻嘻一笑,眨眨眼:“没事没事,嘿嘿,你又一次救了我。”一边说,一边想着该怎样从月微岚怀里出来,才不会显得很不礼貌。

“这仇家或许是冲着我来的,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月微岚看她不自然的表情,便知道她在动什么鬼脑筋,他很自然地松开了白晓凡,乔装沉思,半晌才道,“我会尽快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白晓凡看他主动放开了自己,心里长舒一口气,再看他分毫不变的表情,原来别人根本没有在意过,或许就是因为救了后忘了放开罢了。想通了这点,她便问道:“如果是你的仇家,那箭为什么分明是射向我的呢?”

“那白姑娘以前可得罪过谁?”月微岚目光落在白晓凡脸上,柔声问道。

白晓凡茫然地摇了摇头,封漠斐?他会派人来杀自己么?不太可能吧,自己跟他的仇恨若是真深成这个程度了,自己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这才是我推断的主要原因,至于她将箭射向你的原因,见面后,我会向她问个清楚。”月微岚唇边绽开一丝有些邪气的微笑,凤眸幽深,不见底色。

“你认识她?”白晓凡更是疑惑,越发觉得眼前的月微岚身上满是秘密,一个都猜不透。

“或许不只是认识……”月微岚在白晓凡问题刚落便接口道,看向白晓凡有些呆掉的脸,他表情立马也换成了严肃,“此地不宜久留,离开再说。”

白晓凡点点头,满腹怀疑地悄悄看了月微岚一眼,抿了抿唇,然后翻身上马。

月微岚将她的表情却是悉数收在眼里,白晓凡产生怀疑了么?刚刚自己的确暴露了一些本性,不过这倒让他想到了,难道,是有人想要撕破他的伪装?

如果真是这样,他更加能断定,这人对自己或是这次的事情相当熟悉,并且存心破坏。

想要考验自己的功力么?那还应该多动点脑筋,自己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么?

如果真了解自己,便该算准了自己的性子是越多人反对,便越是要去做的。如果白晓凡这肥肉真的那么难吃到嘴里,他便更是不吃到绝不罢休。

策马经过那只小箭插入的树边时,他微微动用念力,在白晓凡没有注意这边的瞬间,将那只小箭收在了手中。

待两骑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一个妖媚的女人却出现在了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她手里玩着另外一只小箭,唇边是媚气十足的笑意,微启樱桃小口,声音也是酥软入骨:“薇,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

待兰璟一路询问,确定找不到白晓凡而回到千绝山时,距离他离宫,已有十余日。

“师父。”兰璟上山后,还是守礼地等着清音道人见他,才敢去打扰常年闭关的清音道人。

“璟儿回来了?”清音道人看向他,目光一如往昔犀利,可是却也还清淡的空无一物,他的眼睛,似是永远能看透你,而你却休想在他眼中找到任何东西。

“是,师父,晓凡她怎么会偷跑下山的?”兰璟短暂答应后,便迫不及待地问了他关心的问题。千绝山,门规森严,哪里是那么容易偷跑下山的。

“我纵容的,她,在这山上待不住了,所以,我便让她下山去了。”清音道人理了理膝上的粗布衣襟,缓缓道。

“师父,晓凡她法术不行,也不通武艺,下山后危险重重,您怎能?”兰璟讶然,师父怎么会这样做。

“璟儿,如果你不入宫,晓凡不会下山,你在宫里被困想必心急,可晓凡在山上又何尝好过?你或许能只是想念,可她,还有担心啊。”清音道人语意是指,这只是一个因果,也是兰璟自己的选择。正如他当初所说,千绝山绝对困不住白晓凡,而白晓凡与兰璟,注定有缘无分……

“可是,师父您不是更应该劝住她么?师父,难道您半点也不担心她的安全,她现在不知踪迹,不知生死,师父您怎么能坐得住?”兰璟有些急了,话语中也是有了顶撞之意,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口气,摇了摇头,“她,可也还是你的亲侄女呀!”

清音道人一怔,却没有过多的惊讶:“你知道了?”他淡淡问道,见兰璟点头,他起身,踱至窗边,该是入冬的天气了,由秋入冬,这些时间,他怎么可能会不担心白晓凡。他看着一些事情如命盘上显示的发生,却没有能力去阻止,更是不可能会好过。手心手背都是肉,鱼和熊掌,哪能轻易做出选择?

“璟儿,这事,为师不愿多做解释,你从独孤太后那里知道了也罢,为师相信你的人品不会乱说。”重新将目光转向兰璟,清音道人又问道,“还有其它什么事么?”

兰璟不得解惑,但是也没有办法,他怎么可能会去强行逼迫师父呢?师父,应该还是疼白晓凡的,只是太相信命中注定那一套了吧,他想。不过,他一直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不会在离结果还有一大程的途中,便放弃,回到起点。

思考半晌,兰璟想起了另外一事,一直纠缠他的事情:“师父可否告知,晓凡身上的封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自问题问出,房内便是寂静一片,兰璟心下紧张,却不敢冒犯师礼抬头打量,只得一直等着,他本能地觉得,这跟师父所说的天命有关。十月的天里,兰璟额头竟是溢满了汗。

“这封印是晓凡出生便带着的,”良久,清音道人终于缓缓启口,“这便是我们称的天印,天印,是天上神仙所为,而晓凡,能被神仙种下封印,便证明了她的不简单。如果前世没有一定的故事,神仙怎么能选中她?至于这封印的类型,你也看到了,晓凡无法学习法术,可是,晓凡的身世,便为她天生积累了一大笔天生而带的修为;再加上她这些年的努力,虽然看起来没有成效,实际上,却是长进不少,若是封印解开,晓凡身上的法术,必不可小觑。”

清音道人停了下来,看向兰璟,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天机,从不可泄露,这一番已是违背了不少天法,有坏修为事小,怕是连锁效应让人生惧。”

天印么?兰璟心生揣度,晓凡她究竟有何天命,注定了她一生不能在千绝山上平凡度过?又是为何,和自己终究有缘无分?

他想笑,这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只能感叹,他兰璟,终究是受到了诅咒,该被天捉弄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罢休。

清音道人见他表情,心下悲哀,控制不住,叹道:“璟儿,最后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莫勉强,勉强不来。我们再努力,也解不开这个咒。”

兰璟缓缓点了点头,藏住自己的失态,恭敬地道:“谢师父提点,徒儿先告退了。”

“你要下山继续去找晓凡?”

兰璟缓缓点了点头。

清音道人指头掐算,却正在这时,听门外林松传报,曾离上山来了。

“师父。”曾离进门后一揖到地,恭敬地唤了一声。

“离儿,最近你家噩耗重重,人有旦夕祸福,不要一直沉溺在悲痛之中,”清音道人扶起他,说道,“我这里有一付方子,调理身体最为有效,你离山时带下去给云如用便是,但莫忽略,心事调理,才是上策首选。”

曾离面上隐现哀伤,虽不多,见了也是难受,他再次恭敬地行礼,道:“谢谢师父,谨从师父教诲。”

“离儿这次上山来,可有何事?”清音道人缓缓叹息一声,切入正题。

“徒儿这次上山来是为了晓凡的事情。”曾离目光带向兰璟后,说道。

“大师兄莫非有晓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