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此时的笑意有些复杂,明明是真心地笑出来。却还掺杂着刚刚的事情。

而白晓凡敏感地发现了,脸上天真的笑意渐渐消失,弯着的眼睛,也渐渐恢复到了平常,那黑宝石般的眸子,有着一些迟疑和担忧。她疑惑着,终究是说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么?”

第七章 私语强笑

静默半晌,月微岚才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没事,这么晚了还不睡?”

白晓凡忽略掉他的问题,皱了皱眉:“你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可能有些累了吧。”虽然相同的修为,他花的时间远比蓉和夜少,所以刚刚救他们,不过花了他百来年修为罢了,可蓦然失去,看起来自然疲倦了一些。但他仍是轻描淡写,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将刚刚的火,发在了她的身上。

“哦,那你快去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白晓凡怔了一下,感觉到他的生疏与隐瞒,便也待不住,准备回去了。

“晓凡。”月微岚看到她脸上的失望,便不自觉出口唤了一声,却竟然是他只唤过一次的称呼,便是上次气兰璟那次。可唤来却无比顺口,仿佛他本来就该如此称呼她一样。

白晓凡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却也并不是疑惑他的称呼。而是喊住她的原因。

月微岚无奈笑笑,既然都喊住了,总得找个理由,说些什么吧:“暂时睡不着,陪我聊聊?”

白晓凡虽然困惑不解,为何明明说累了,却睡不着?可是,她带着满脸的困惑,仍点了点头。

因为冬日的夜晚气温着实低了一点,两人聊天的地方就近选在了白晓凡的房间。白晓凡趴在桌子上,等着月微岚打破沉寂。毕竟是他说聊聊的,那必定是有话可聊。可等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动静。烛火下,他脸色苍白的有些不像人了,而且,满脸的严肃也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白晓凡竟是觉得有些可怖。

既然这样,还是她来找话说吧。兰花簪子,她确实放心不下,还是问下吧,就算不在他那里,得到个清楚的答复,知道他半点不知道消息也是好的。想了想,便问道:“月微岚,你在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头上有根白玉的兰花簪子。”

月微岚本就犹自在恼怒,今天自己为了找一个重新出现在白晓凡面前的理由,出了山庄,才给了兰璟可趁之机,而现在,白晓凡竟然问自己救她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兰璟送她的兰花簪?知道不在了,所以着急了?

他假装思索回忆,心里对于兰璟的仇恨,与对自己的愤怒却是越发难以平息。两种感情拧成一股,尖锐的矛盾却全是系于眼前的白晓凡身上。越想越觉得不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白晓凡。残存的理智,驱使他缓缓摇了摇头,问道:“那只簪子不在了?对你来说很重要?”

白晓凡见他摇头,便失望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算是很重要吧。”

“哦?你具体描述一下是怎样的?或许,我可以找到人,帮你再做一只。”月微岚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出这般平和的表情与关心,他想,看来今天找白晓凡聊聊确实是他一时冲动的产物,他根本没办法自如地面对白晓凡。

他时常都很情绪化,这确实不好。

只是没有想到,木浅蓉他们如果出事了,会给自己带来这般大的影响,总不至于或许是仅仅因为造成这一切的跟眼前的白晓凡有关吧?又或是跟千绝山有关?因为自己终将和千绝山打场硬仗,却先被别人施了下马威才尤其愤怒?

怎么想,后者的可能性也应该大些。

“算了,重新打是打不出来的,那只簪子,是三师兄母亲给他的,算是独一无二吧。”白晓凡苦笑了下,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他送给我的时候再三叮嘱我好生戴着,可我却还是弄丢了。或许,我根本就不值得信任?难怪他,最终也丢下我……”

月微岚见眼前白晓凡,无神地睁着大眼睛满脸苦闷,眼中,竟开始晃动着一些晶莹,那个人,只要想到就会让她哭么?他知道自己表情应该不大自然,可白晓凡趴在桌上,也根本没有看他,所以倒是无妨:“你很在乎他?”

白晓凡笑了一下,扯开了唇角,却因此使眼睛中的泪水越聚越满:“他对我来说,哪怕到现在,也该是这个世上最亲最重要的人。”

月微岚放在桌上的手紧捏成拳,如果白晓凡此时抬头,一定能发现月微岚脸上隐忍的愤怒,可惜,她却还是那样趴着,双目没有聚焦地盯着一点,然后继续道:“可是,我早该有预感的,像三师兄这般的人,我是没有能力一辈子站在他旁边的。”

她伸手快速地抹了抹泪水,继续笑着道,“细数起来,我除了惹他生气,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或许,也只会拖累他。他常常帮我掩饰犯过的错,由此,他都不知道欺骗了师父多少次,他其实是个很诚实的人,不论敌友,他除非是不屑解释,别人问的话,他都会说。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脾气很倔,犯了错领了罚就是,绝不肯多说句自己错了,可后来,他对任何人都是那般温和的笑意,可我还是清楚,他倔强的脾气从来没有被千绝山的清净生活给磨平,我想,我应该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虽然我年龄比他小,可也真的算是看着他长大,或许是没有想到,外面还会有这么多事情,让他认识到我有多么不成熟……”

“你不成熟?”月微岚挑了这三个字,冷冷出口,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都不清楚,宁媚倒底做了什么,让白晓凡和兰璟产生了这般大的矛盾,而好像仅仅是单方面的,因为兰璟找白晓凡找的如此厉害。

“呵呵,我或许找不到词来形容了吧,你上次应该看到我三师兄身边跟的那个女子了吧,她很漂亮,很理智,很淡然,虽然她心肠看起来狠了一些,对我说话恶毒了一点,我不大喜欢,其余,我挑不出什么缺点了,她会医术,会懂得怎样照顾三师兄。她或许也不曾惹三师兄生气,也或许,因为她在三师兄面前很完美,比较之下,三师兄便认为我不好了吧……我很怕,一直以来,三师兄对我好,都只是因为他没有见到更好的。”白晓凡又抹干净自己的眼泪,笑意满是自嘲。

月微岚恍然,原来宁媚让白晓凡不自信了。他是不是该佩服下宁媚呢?竟然能抓住这点。白晓凡骨子里的不自信,他如果不是相处后发现白晓凡为了能在他旁边待下去,而故意装的乖巧,是不会发现的。毕竟,她的性格,其实活跃的过余了。往往这般活跃的人都该是自信的,可她,却一直很自卑,“你其实也有很多优点,你聪明,过目不忘不是么?”

“对,我其实很开心上次你会表扬我,说我是个才女,”白晓凡笑着抬起头,看向月微岚,眼睛弯弯,将她刚刚的迷失,全部藏在了眼中,“可是,你知道么,其实我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不论我怎么学,也学不会法术,我能学会的,只是将一些虫子变得假死,然后再将它们复活……很傻吧。我其实应该是千绝山最认真的人了,我凭着你刚刚说的过目不忘,将所有口诀倒背如流,可惜……”

月微岚凤眸中晃过一丝诧异,知道她法术不好,却一直认为是她常常偷懒,不愿意认真学,却没有想到是她学不会。怎么会学不会呢?还是她说的那般刻苦。白晓凡的资质应该没有问题啊。难道是她的体质?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因为体内有封印吧,白晓凡如果也是,封印是谁种下的呢:“你师父怎么说你学不会一事。”

白晓凡理了理刚刚被眼泪沾湿,裹在脸上的长发,说道:“他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好好背口诀,说终有一日会学会的。”

月微岚蹙眉,看来清音道人也是有意隐瞒真相。白晓凡身上的封印,好,他记住下次去月宫的时候,问她了。现在他想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这道封印便是月之封,那么便的确有吸引他的本事。因为,他体内一半的修为都倚赖于如月光这种极阴的力量。月之封便会使人转变成这样的纯阴体质。

如果要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在搞怪,岂不是啼笑皆非。或许,仅仅是她爱戏弄人的性子又犯了。自己,一半看不起人的态度,怕都是从她那得来的,她说,这世间,看人丑态百出,是最愉悦的事情。

可是,他不希望,连自己也成为被她戏耍的目标。

下个月圆,还有十八天,真是得苦等一下了。

除非,她有闲心来找他。

或许因为转移了注意力,想到这一切最可能的原因后,月微岚刚刚的脾气也消了大半,他对白晓凡淡淡笑了一下:“不要担心了,如果你三师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偏向于另外一人,那或许,也不该值得你这般珍惜他的簪子。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

他起身,往回走去,心里暗暗存了个想法,如果白晓凡知道了这只簪子的这些作用,会不会还这般宝贝这只簪子,又会不会还这般喜欢她的三师兄。可这想法,虽然想起来就让他有些兴奋,可却难以实现了。他有些惋惜,只因他一开始偷偷藏起了这只簪子,还装并不知道。不然的话,他是真想看白晓凡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从怀里拿出那只簪子,月微岚轻勾唇角,只好等有机会的时候再说了。

**

宁媚和兰璟因为从下午便开始赶路的原因,宿在了郊外。宁媚越想越不满与愤恨,恨不得自己现在有点法力,就偷袭兰璟,将他杀了。

看着兰璟倚在树边的睡容,她暗自不屑,这种人,怕也只有白晓凡才珍惜若宝。这般得意自信,平日里还故作温和,想到也就毛骨悚然。

想着想着,却突然发现山中起了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晰了。她暗自庆幸,这个时候跑,该是最好的时机,她便不信,自己跑了,兰璟就算立刻发觉,还能在这大雾中寻到自己?却不想,刚刚起身走了两步,便动弹不得,身后一种淡淡的桂花香气传来,她一惊,莫非是她下凡来了?

“娘娘……”她出口唤道。

“难得你背着还能识出我来。”宛若莺啼的美妙声音传来,闻之,便是全身上下,舒服不已。

“娘娘身上的桂花香气怎能让人忘怀?”宁媚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一面说着好话,一面想着推脱责任之辞。月之仙子下凡,究竟是为了何事,该不会就是来追查她办事不力之罪的吧。她已经几乎失了法力,再被她惩罚,自己便是真的没命了。

“那你怎知就不是那桂花小仙呢?我这香气,可也是找她借来的。”那声音听来倒是觉得讲话之人无比愉悦,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桂花仙子哪及娘娘你这般浑身上下还拥着不自觉的清香与贵气,让人一下便分辨的出。”心里想的却是,那桂花仙子全无法力,也就借个香气给这月之仙子,便得了成仙途径,她原本想着这次月之仙子来找她办些事,若是办得好了,便说不定也直接成仙了,她也便不屑在这人间跟月微岚争什么谁是妖界之王了……

可惜,却办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能保命就是好的了。

“小狐狸果然会说话,难怪能把我以前那小丫头也给骗了过去。”月之仙子娇笑两声说道。

“娘娘,这次我办事不力,还请娘娘恕罪,不要与我多般计较。”宁媚吓得一身冷汗,这喜怒不定的大神,自己还是得罪不起,唯恐她现在夸着她,下一步,便要杀掉她。

“哎哟,谁跟你计较了?小狐狸可误会我了,我可是在真心夸你,这次的事情,我相当满意。”月之仙子嗔怪地说道。

“娘娘……”宁媚若不是现在身子确实不能动弹,怕早都给这大仙跪下去求她饶命了。

“我是真的满意,你为何吓成这样,难道小狐狸比我那小丫头还不自信?”月之仙子笑着问了问,见宁媚仍是抖的厉害,便又接着道,“那既然这样,我就跟你解释下,我为何满意的原因。首先,你让我那小丫头认识到了三师兄对她有多么重要,再挑拨他们的矛盾,这让那小丫头必然心伤过度,也就给了蔷薇可趁之机;第二,你带着兰璟去蔷薇的窝里闹了一翻,蔷薇必定恼怒,也会迁怒于他自己和白晓凡,思索与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让他们之间若是生情,更多了重重阻碍,这样,真动起情来,也就更深一些,更纠结一些,而我,就喜欢看他们纠结,看他们痛苦矛盾。我不知道这两点你是天性聪明还是凑巧撞上,反正我是非常满意。”

宁媚吓得除了一声冷汗,这时才真的放轻松,可却使身子越发瘫软了起来:“谢娘娘夸奖。”

“看把我们小狐狸吓得,看来我又不小心做了件不好的事。”月之仙子轻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胆小。”宁媚忙说道。

“别胆小,这般有本事的小狐狸,该胆大才是。”月之仙子这时声音中的笑意才似褪了少许,似极了安抚宁媚的情绪。

“那娘娘,现在您能放了我么?把我救离兰璟身边?”宁媚想着既然月之仙子认为自己这件事办得不错,便干脆趁这大仙高兴,赶快救了她,再补给她一些好处。

“呀,这我可帮不了你,”月之仙子惋惜地轻叹一声,然后又复笑了出来,“何况,我还需要你呆在他身边呢!你要继续蛊惑他,他是我唯一不太确定的因素,我也想看看,他对我那小丫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而且,你离开了他,我那小丫头岂不是很容易便跟他复合了,那蔷薇该怎么办呢?只需要我那小丫头对蔷薇认识到感情,你就能功成身退了。放心,到时候,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可……”宁媚确实是不想呆在兰璟身边,总觉得危险重重。

月之仙子声音似带着轻微的怒气,又带着一些疑惑,“小狐狸莫不是不想帮我了?那我也不勉强你,我便救你走吧,只是我从来不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除了救你离开,其余的事,我便不太想帮你了。不过也许,你身上的法力,再修炼个一千年左右,也便回来了?”

宁媚忙呼道:“不要不要,我自是愿意为娘娘卖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上次自己被顾非凡所伤,便是月之仙子暗中助自己修炼,才能恢复的这般快,她的能力,自己是万分清楚。纵是她不愿意扶己成仙,能帮助自己修炼一下,便也是事半功倍了。一千年,那时蔷薇早已不知多强大了,她还怎么跟他争?只是她不太懂,为何明明这蔷薇有这般成就,便是这月之仙子一手帮助而来,却今日,她似要有意折磨他般。就因为想折磨白晓凡,才硬生生地把蔷薇拖上,这说不通吧。

“这样便好,我还有意让你成为第二个薇呢!你不要让我失望。唉,想想也便可惜,我等了这千年,才将薇扶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却要毁掉他,真是不该去打那个赌。”月之仙子叹息着道,虽然故作惋惜,可宁媚却从中听不到半分真情实意,这月之仙子若是有情,那便稀奇了。

“娘娘,有一事相问。”宁媚怯怯地开口,看来果然,她得到的报酬也不是成仙,而是成为更强大的妖,不过,若是真能再次压过草木界,她也算是给狐界争气了,当妖中之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嗯,你说?”

“娘娘刚刚说打赌究竟是何事,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折磨白晓凡和蔷薇呢?”宁媚有些胆怯地问了出来,她唯恐月之仙子会因此而生气。而见背后久久没了声音,她便又加了一句,“娘娘,不想说便罢,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呆在兰璟身边,做好这一切的。”

“噗!我还没说不回答你呢,着什么急?我正在想,该怎么跟你说。”月之仙子嗤笑一声说道,然后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慢慢道,“我不能告诉你我跟谁打赌,但是我可以说,我和那人等这个结果等了七世,终于,白晓凡和薇再次相遇了。这一世,也是最后的限期,若是白晓凡和薇最后没有在一起,我便可以拒绝那人,而他们最后就算历经所有艰险都在一起了,我就得答应那人一个要求。”

轻嘲地笑了笑,月之仙子继续道,“他倒是信我,要我来指引他们入情,可是这么多年,薇被我指引的双手沾满血腥,你想,我那小丫头,怎么还能接受他,我便等着二人分离的痛苦。谁叫我那小丫头当初不听我命令,擅自做主,竟妄想着将薇塑造成她想象中的样子。这便是她该受的苦。”

宁媚听得浑身发寒,心想,幸好没有得罪眼前这女人,白晓凡七世之前究竟是什么,月之仙子每次都说是她的小丫头,可什么小丫头?丫鬟?还有为何要扯上薇?就因为白晓凡当初的错误?还有那个赌究竟是她跟谁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却仍旧让她毛骨悚然。

“好了,能讲的我都讲了,你该大致了解了不少了吧,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月之仙子含着孩子般清脆的笑意问道。

“薇,你也打算毁掉?”宁媚颤抖着,问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竟问出了这样的话……这不是找死么?但是她却担心了,今日,这女人能毁掉薇,明日就能毁掉自己?完全的铁石心肠。

“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月之仙子愉悦地笑了。

宁媚感觉到自己四肢又是发软,唯恐一句话说错,便又惹来杀身之祸。

却感觉身后桂花香气渐渐散去,雾也散掉了,竟然都已经接近清晨,难怪,她该回去了。可是,雾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话,却让她恐怕几日都难以静下心神来,她一直认为自己算是狠心了,却没有想到,跟这铁石心肠的月之仙子比起来,她都算是有人情味的。那人,怕是根本没有心吧。

山林中,似乎都还在回响这句话,与她那怕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一道:“我的孩子,我自然能毁掉……”

第八章 泼水之城

“薇!”清晨月微岚刚刚醒来,便听到木浅蓉有些急切的呼唤。

“怎么了?”月微岚略微蹙眉,打开门。

今日的木浅蓉已是容光焕发,肤色不再复昨日的苍白,而是白皙中带着浅浅的粉红,美丽万千。她走到月微岚面前,似是愤怒,却又似带了些张皇与无措:“你昨日将法力传给我了?”

月微岚缓缓点了点头。倚在门边看向她。

“你怎么可以?”木浅蓉急了,心里却似某个地方空了一下,原来真的不是夜半伤所说的双修,自己也幸好没有揣着这样的希望来问他,不然,岂不是会被他笑话。可是薇的法术,她怎么受得起?

“为何不行?”月微岚淡淡问道。

木浅蓉倒说不出话来了,难道说她一直看在眼里,认为他惜之若命?或是如夜半伤昨日劝的那样,面临大敌,不该如此浪费?都不可能,那她应该说什么?

“你失去修为是因为我,为何不能补给你?”月微岚轻笑,却不如往日的魅惑,只是淡淡的,如同在施以安抚一样。

“可是……”木浅蓉还待解释,月微岚就突然眯了眯眼,食指放于唇边轻“嘘”了一声,她一下子因为这个动作很亲昵暧昧而红了脸,却听月微岚说道,“白晓凡过来了。蓉你先避开一下。”

木浅蓉黯然低头,隐去了身形。果然,最终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月微岚,你都醒了?”白晓凡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院门口,倒是看不出来昨夜的萎靡伤心了。月微岚瞳孔不自觉间收缩了一下,是她太健忘,恢复的太快,还是故意装的毫不介意?

他面上淡笑着点头:“是,今天要早点出发才对。”见白晓凡目光四处乱瞟,略微蹙眉,他出声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呃……没有,”白晓凡收回目光,甜甜笑道,“我刚刚隐约间听到了一个女的的声音在唤你的名字,那声音很像蓉姐姐,可是我现在想,多半是我的幻觉吧,蓉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月微岚没有回答这句话,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带你去找些东西吃吧,夜这里,凡事要自己动手。”

白晓凡点了点头,便跟他一起出了院门。

木浅蓉重新在院中出现,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身影,脸上再次浮起七分哀怨,三分担忧。白晓凡,最后一定会成功毁掉薇的。

自己还是得想些办法。

**

白晓凡和月微岚一起走了数天后,走入了一个叫南滇的小城,还未进城门,便见人流涌动,人声沸腾,不知道里面在闹些什么。白晓凡拉了拉月微岚的袖子:“会有什么活动么?今日是什么节日?”

月微岚微微摇头,他也不太清楚。人世间节日那么多,各个地方都有不同,他无法做到全然了解:“可能是今日这里生活的滇民,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吧。”

“月微岚,你有没有发现,希族的姑娘都很漂亮。”白晓凡眼睛乱瞟,目光定在那些穿着蜡染蓝布的希族姑娘们身上,她们都会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头上脖上都挂着垂着大量银饰,走起路来便有清脆悦耳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均是如此灿烂明朗。

南滇四季如春果然并非吹嘘,就算此时在别地,早已是数九寒冬,四处冰封,这里,却只能穿着轻盈的春装。

白晓凡见月微岚不答话,目光也还是淡淡地看着前面,似是对一切不感兴趣,便带着戏谑的笑容掩唇道:“当然,这世上,还是你最漂亮。”

月微岚没有得到过这般直白浅显的“赞扬”,便垂下目光看了白晓凡一眼,满脸若无其事,云淡风清地伸手,弄乱了她的头发。看着她苦恼气愤捂着头的模样,唇角才似笑非笑地上扬了一些。

“月微岚,第五次了,事不过三,你居然弄乱我头发五次……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威胁你的本事,下次再弄乱,小心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将你的长发给剪了。”白晓凡稍稍挽救了一下过后,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小手五指张开,在月微岚面前晃。

月微岚故意微微打了个哈欠,用手掩住唇,无视她的威胁恐吓。先不论,她能否不知不觉接近他的房间,她半夜进他的房间,那岂不是等于将自己送到他嘴边,只等他一口吃掉?

不过这样想来,倒也真是个威胁,万一自己克制不住,做了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不好了。

月微岚放下手,目光略微横过那些瞟向他的带着爱慕的眼光,希族女子美是美,可惜都太过大胆泼辣了。不做掩饰的眼神,便让他更失了两分被“观赏”的兴趣。

那些女子见他冰冷目光,仍是丝毫不惧,娇笑着商量着涌进了城门。

白晓凡看着这种情景,笑得幸灾乐祸,道:“看吧,其实你的目光对于其他人,也没有威慑力。”

月微岚才懒得与她争一时口角之利,继续与她一起,缓缓随着人流,走进了城门。

一进城,白晓凡稀奇地发现,这南滇的道路两旁,都有约两尺的水渠,现在正流水涌动,水流还有些急,不知这两道明渠是何用途。而四周的人在进城后,不知为何,都开始向前奔跑,都不约而同地在前方路口转了个弯,而笑声水声木制竹制器皿的碰撞声,也从那边传来。白晓凡疑惑地歪了歪头,带着月微岚往前快速走了几步,想看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刚刚拐过街角,便见一片混战,每个人都用瓢盆,舀起街两边明渠中的流水,往四周的人身上泼去,每个人全都是全身湿透,却还在奋勇作战。

“月微岚,这是什么?”白晓凡侧头问道。

月微岚摇了摇头,也是不明状况,却突然,觉得没对,还没有转开念想,是怎么个情况,便是三盆水同时给月微岚泼来,银铃般的娇笑声传来,几个女孩子又簇在一起跑走了。

白晓凡身上虽也不可幸免的湿了一些,却仍然高兴月微岚能吃瘪,明明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却强自憋着,侧脸看正隐忍着怒气,浑身湿透的月微岚,故作正经地道:“哎,怎么喜欢…往别人身上乱泼水呢?真…真是太不礼貌了!噗!月微岚,你没事吧?”

月微岚漠然不做声响,却再次发现了情况没对,这次,在水要过来的前一刻,他将白晓凡往身前一拉,挡住了水的袭击。那遭殃对象,自然就成了白晓凡。白晓凡将脸上的水一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重重出了几口气后,转身对月微岚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月微岚微扬唇角,道:“幸灾乐祸,是不对的。”

白晓凡气极反笑,看了月微岚半晌,眼珠子一转,就拾起路边不知谁用剩下的瓢,舀起一瓢水给月微岚泼去。

月微岚发现了她的企图,却不知为何没有避开。

得逞的白晓凡,伸出舌头,对月微岚做了个鬼脸:“怎样,月微岚,反正都湿透了,不如,玩玩?”说着,也不等他答复,便钻进了前方的人群中。

唇边自然上扬,且不论玩心已然萌发,他也只能紧随着白晓凡,以免她走丢了。便也随着进去,并在路边,拾了个盆子。白晓凡此时,早已经加入了混战,见他进来,又是一瓢水泼来,月微岚终于不甘示弱,也用盆子盛水,向白晓凡泼去,两人先是不懈气地互泼,白晓凡的笑声与惊叫声,或许明明融入了周围的相同声响,可月微岚却仿佛只听见了她的声音。

两人互泼了一阵,见不时有女孩子过来向月微岚泼水,月微岚不想与那些人计较,可白晓凡却看不下去了,便渐渐担当起了护卫队,帮月微岚向那些女孩发动攻击。直至将那些人泼走。她得意地转身,对月微岚说道:“看吧!她们都没有我厉害!”

月微岚看她自得表情,便笑了开来,白晓凡呆住,如在一瞬间,听到了花开的细微声响。那声响似是在她脑海中已沉寂了千年,如此熟悉。

月微岚见她发愣,还没有进一步反应,却突然发现一个水瓢向这边飞来,月微岚将她扯离原来位子,便见那水瓢落在了白晓凡原来站的地方。一个穿马甲短裤围着头巾的男子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将水瓢拾走。月微岚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虽然由始至终不见那人正面,却感觉到那男子身上明显的邪戾之气。

这人……怕不寻常。从那人身上收回目光,月微岚低下头,柔声问白晓凡:“没事吧?”

白晓凡摇了摇头。

月微岚松开她,牵着她手道:“走,不继续了。”

白晓凡听话地点了点头,渐渐从刚刚那奇怪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却奇怪地半点也不觉察到寒冷,只觉得两人手交握处,升上一股热意,将全身都烘得暖暖的。白晓凡大概知道,月微岚用他的法术,在给她取暖。

由此,内心深处也渐渐弥漫开温暖的感觉,不自觉露出了掺有幸福的微笑。

走进一家客栈,身着希服的年轻老板娘殷勤地迎上来:“呀,两位客官是参加了泼水节的吧,都湿透了,可别冻着,快进来吧,我们这马上送上热水,还帮客官代买衣物,价格又合理,两位看?”

“帮我们准备热水沐浴,再去买两套上好的衣服。”说着,月微岚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老板娘眼睛放出了光,笑着吆喝道:“小六子,带二位客官去一号房和二号房!准备沐浴。代买衣服!”

店小二便过来邀着他们往楼上走了,月微岚对白晓凡道:“洗好了换完衣服就下来吃东西。”

白晓凡点头应了。

泡在澡盆里,白晓凡想起了下午月微岚的笑所带给自己的那种奇怪感觉。真的很熟悉,熟悉到她会想,是不是他们早就互相认识,熟悉到,心里有种什么感觉在蠢蠢欲动。像是呼之欲出。

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想的头痛,想的水都已经凉了,白晓凡才起身,穿好客栈代买的衣服,鹅黄色的春装,竟是出乎意料的合身。唤来小二收走浴盆,她便下楼去寻月微岚了。

却见月微岚似是早就坐在桌边等待,一头长发静静散在背后,此时坐着,发丝尖端,距离地面,不过寸许。听见声音,他抬头,看向白晓凡,微微一笑。却再次提醒了白晓凡暂时放在一边的疑惑。

坐在了月微岚对面,白晓凡低着眼,竟是有些不敢看他,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手足无措,眼睛也不知往哪放。

月微岚蹙眉,她心里又在介意些什么?

“两位沐浴完了?”这时老板娘大步走了过来,替他们掺茶,打量二人后道,“我苗凤的眼睛就是毒,衣服合身吧?”

月微岚自然不说话,白晓凡却笑着点头道:“很合身,谢谢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