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顾文成轻声回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细微的哽咽。
哎,原来身为大明星的私人管家,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还要帮他处理那么多粉丝送来的礼物呢!
面对面前颇有排山倒海之势的一个个精致的礼盒,宋纱忽然觉得头疼不已。
许年恩到底是怎样一个妖孽,居然“勾引”了这么多女生给他送礼物,这又不是他的生日,又不是什么情人节,排场就已经这么大了。
好在顾文成正好看到拖着一袋袋的礼物头大地呆立在大厅里的她,便特别给她安排了这个闲置的第八会议室,好来处理这些东西,不然说不准她就要倒在大厅里,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拆礼物了。
想想真的觉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努力地将一个包裹严实的礼盒撕开,一层层的透明胶被拧成奇怪的形状,弄得她的手也黏糊糊的。
这些“年糕”能不能体谅一下拆礼盒的人的心情啊!如果是她们的许年恩亲自来拆,那双弹钢琴的手怕是要残废了吧。
唔,睡了一觉之后,心情觉得好多了呢。
连这初秋的阳光,都显得可爱起来。
许年恩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隔着玻璃窗眺望黎城的风景。酒店里的冷气十足,他穿着长袖的衬衫,还加了一件西装马甲,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发冷。
他住的是皇宫酒店三十一层的超豪华套房,整个三十一层也只有三套而已,配备了一些专用的设施,比如厨房、泳池、台球室等等,如果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即使你拿再多的钱来也是没有办法入住的。
这个时候,整个三十一层只住了他一位客人。
现在是酒店的员工休息的时候,整个走廊上空空旷旷,不见一个人影,安静得好像世界都停止了转动,时间凝滞,只有他一个人是拥有生命的一般。
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嗯,听说皇宫酒店的高级主管的办公室都在三十二层,要有专门的员工卡才可以进入,不过既然只是在楼上的话,走一下楼梯也是很方便的吧。
宋纱——
刚刚打电话给她,她说自己在——好像是二十八层——的会议室里拆“年糕”们送来的礼物,一边还抱怨那些礼物拆得她的手都要断了。
哎,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私人管家,居然跟雇主抱怨。而且,刚才的时候她真的很过分,居然敢抓住他的软肋逼他喝果汁!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林至远走出办公室。
安妮急忙跟上前去,把手里的文件递上:“总裁,这是会议需要的资料。”
林至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顺手接过文件:“我桌子上的那些文件你好好的整理一下,下午的会议要用。”安妮忙不迭地点头,好像慢一步就会被林至远叫人拉出去砍头一般。
习惯了别人看他的时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林至远径直走到电梯前。
自从那一次之后,他承认自己的处事作风的确改变了许多,从前看到他总是笑眯眯,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的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好像他是杀人的魔鬼。
Chapter6 我会好好的
他知道,自己变得很可怕。
但是——
他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他所要背负的责任,家族的期望,还有林氏那么多员工的生计,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选择隐藏好一切情绪,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奉行冷血策略。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一边的逃生楼梯闪出来,笑容纯白美好得如初生的婴儿:“咦,林至远!”好像自己不是特意来找林至远,而是凑巧遇上的一般。
林至远侧过脸,看到是许年恩,表情有一点僵硬。
“你来干什么?”
“你很不欢迎我。”许年恩站到林至远旁边去,跟着林至远一起盯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数字,“我可是你们酒店的贵宾哦!”这个家伙真是记仇,只不过是因为很久以前,自己一次抑郁症发作吓到了他,就一直对自己避之不及。
他的抑郁症已经好得差不多啦!
林至远好脾气地微微一笑:“对不起,贵宾先生。如果我的态度让您感到有任何不满,敬请谅解。不过,如果酒店的客人私闯我们的办公室,我们是不会对他客气的。”言语中大有请君离开的意思。
许年恩沉默。
眼眸清亮,看着林至远。
被他看得有些古怪,林至远皱眉,努力假装自己并不在乎他的窥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林至远走进电梯。
许年恩亦紧紧跟上。
“哎,林至远,虽然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但是这一次见到你还是觉得你变得很不一样呢。”许年恩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你不是很爱笑吗,怎么现在老板着个脸?”
林至远斜斜睨他一眼:“我记得以前的你好像看到谁都一副惊慌的样子,现在怎么笑得比太阳花还要灿烂,还成了什么国际巨星?”虽然知道许年恩的病愈是因为他姐姐的回来,还是忍不住要挖苦一句。
然后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愣住。
这样伶牙俐齿地跟人斗嘴的他,到底有多久不曾出现过了。那个时候,逃婚躲在宋纱的家中,每天睁开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她斗嘴。
只是那些事,想起来竟然已经恍若隔世。
“对哦,我可是国际巨星。”许年恩叹气,“那么多的‘年糕’寄那么多礼物给我,还好有纱纱在第八会议室帮我处理那些东西——”电梯在二十八层会议大厅停下,“叮”的一声打开,林至远板着脸走出去。
许年恩急忙伸长了脖子,加大音量冲着那个略带僵硬的背影喊道:“也要谢谢顾文成,跟宋纱一起帮我处理东西!”
果然,他看到那个林至远的脚步微微一迟疑,不过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自然。
“我不流泪,不代表幸福,
我常常微笑,只是不愿意哭;
难过,有什么用?
伤害自己。
哭泣,与什么用?
找不回你。”
他哼起这首曾经说过只唱给姐姐一个人听的歌。当初唱的时候,每一次都泪流满面,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唱起这首歌,偶尔也能面带微笑。
过去的那些事情,终究是在不断逝去的岁月中,渐渐淡忘了。
我会好好的,花还香香的,时间一直去,回忆真美丽。我是想着你,一直想着你,你在我心底,变成了秘密。
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王心凌说,亲爱的,请放心,《我会好好的》。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宋纱有些振奋地看着渐渐矮下去的“礼品山”:“Fighting!再加把劲就差不多了!”不过——
“肚子好饿!”
顾文成亦从礼品堆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墙上的钟,温柔一笑:“好像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哦,你这么快就饿了?”
宋纱吐了吐舌头:“没办法,一大早就陪许年恩去参加什么见面会,匆匆忙忙只啃了一个面包。”她晃了晃手里的礼品盒,“许年恩的粉丝们还真不体贴,送卡片、首饰、名牌球鞋、衣服…什么都送了,就是没有送吃的!”
不然她可以偷吃一点点,反正许年恩也不会知道的。
顾文成看着她那个幽怨的样子,忍俊不禁站起身来:“看来我还是去给你买一些点心来吧,不然——少爷!”
不知何时,林至远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空气里,弥漫开让人窒息的沉默。
顾文成在心底微微叹息,没有说话,安静地离开。
林至远依然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落在成堆的礼品上,眸子沉默。
宋纱手忙脚乱地拆着那些包装严实的礼物。
可恶——
这些“年糕”的包装手段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盒子硬生生的怎么拆也拆不开,真是气死她了。
半晌的沉默,只有宋纱拆盒子发出的撕裂声。
“许年恩的粉丝还真的挺疯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至远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被拆出来的成堆的礼品表现出一丝兴趣。
“啊…嗯!”宋纱打着哈哈地敷衍。
然后又是半日的沉默。
宋纱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林至远。
说起来,好久没有这样和林至远单独相处了吧?原本想好,如果能够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心里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却好像都如阳光下的晨露,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只有“那是林至远”这样的想法,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眼睛该不该去看他。
林至远下意识地去抚摸那些礼物。
他想要努力装出自己对她的存在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越是挣扎,越是清晰地感受到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事实。
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地感受着她的气息。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宋纱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背上的伤,还好吧?”距离那日不过三天,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吧。
林至远默默地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又突兀地说:“医生说只要小心一些就没有关系。”
忽然想起那一日,林至远紧紧地抱住她,挡在她的身下的时候,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淡淡的温度,她忍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那天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说不定我要毁容了哦!”
林至远忽然笑了笑:“说不定你毁了容反而会比较好看吧。”
这原本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林至远常常说来取笑宋纱难看的一句话,可是这个时候说出来,两个人都一怔,然后都不知所措起来。
唉,果然还是很尴尬。
宋纱丧气地想。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那些事情,可以很自然地去面对林至远。
可是,终究是不行呢。
“你不用上班吗?”她急忙扯开话题。
林至远点点头,忽然想起顾文成而有点吃醋:“顾文成都可以偷懒了,我堂堂林氏的总裁难道没有给自己放假的权利吗?”
笑话,他是老板,自然是什么时候想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吧?
咦,这个家伙是因为顾文成而吃醋吗?
心里漾开一点点甜蜜,宋纱连忙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赞同林至远的话:“那么,林总裁您要帮我一起拆礼物吗?”她展开笑靥,明亮而灿烂,然而在看到林至远刻意冷漠的表情之后,笑容一点点阴下去。
不好——
有些得寸进尺了吧。
都怪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如今的林至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她差遣的家伙了。他现在,可是以冷血策略闻名于黎城的林氏总裁。
“好。”没想到林至远一口应承。
“嗯——化妆品类的,比如香水、乳液,放这边;衣服啊鞋子啊,放那边;工艺品什么的放后面…”宋纱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指挥林至远把拆出来的礼物分门别类。
“…”林至远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以为这个家伙已经变得淑女了,没想到重要关头还是原形毕露——不过为什么,被她这样指使,嘴角反而忍不住上扬呢?
而且,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一遇上她,自己就会有忍不住想翻白眼这样不得体、不适合“林氏总裁”做的举动。
阳光明媚。
会议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这要多亏那些用心良苦的“年糕”,不约而同地在礼物上喷上同一种香水——据说是许年恩最喜欢的香水——否则各种气味掺杂起来,一定会毒死人的。
阳光照在那些五彩缤纷的玻璃纸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跳跃着,落在洁白的墙壁上,落在两个人的眉眼之间,斑驳灵动。
无意间抬起头。
目光落在林至远的脸上,心里猛然一紧。
林至远低着头,认真地用小刀把一个用透明胶裹了好几层的盒子划开。那盒子极其坚固,他不得不微微咬牙抿唇,加大手里的力度。
白皙的面容淡漠,似乎真的跟从前那笑容明亮的男子不一样了。
可是,还是觉得好熟悉。
这眉这眼,还有这心。
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骗我的,对吧。”声音轻若无声,然而在这偌大的会议室里,却显得那样清晰,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你是骗我的,对吧。”
她看着他。
林至远怔住。
手里的小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卡在透明胶与纸板中间。
心脏猛然一缩。
钝钝的疼痛,如模糊的光晕,那么不清晰却又真实地存在,一点一滴,从那些跳跃着的明媚的阳光里,慢慢地深入他的皮肤,侵入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