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雅失笑:“何元生,你在说什么胡话!”

何元生淡淡一笑。

笑容敛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金素雅。

林至远愣住。

“你干什么?”金素雅微怒地看着何元生,“你该不会告诉我到这个时候你要临阵退缩吧?堂堂何元生也不过是这样的胆小鼠辈而已吗?”她带着一丝惊惧的绝望,试图用嘲笑刺激何元生。

何元生笑容不变。

“哎,或许你该去打听打听,我何元生可是脸皮最厚的人——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他耸肩,“现在本少爷宣布,这个邮箱由我来玩。”

他轻轻松松地宣布,好像是在说自己决定不吃晚饭了一般的简单容易。

“凭什么?”金素雅恼怒地道,眼眸里的火焰若是可以点燃,恐怕能毁灭整个地球,“你凭什么来命令我做事?”

“凭——”何元生歪了歪手里的枪,“这个,不行吗?”

“你敢!”金素雅记得尖叫,声音怪异得可笑。

“我为什么不敢?敢绑架林少爷的女人,敢要林少爷的命,难道还不敢要你的命吗?金小姐?”他嘲笑金素雅的不自量力。

“如果你要阻拦我,那么我先要了你的命,再玩这个游戏。”

灯光下,他淡淡的笑容带着讽刺。

金素雅愤恨地看着何元生,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精心的布局又要成为泡影。不要——她不要自己再失败,不要再看到宋纱幸福的笑容,否则,她会死去。

大厅里,灯光大亮。

何元生与林至远和宋纱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三人之间玻璃茶几上,只有一把轮转手枪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玻璃茶几反射着灯光,那黑色的手枪在灯光中好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何元生的手里,握着另一把转轮手枪。

金素雅站在远远的墙角,愤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眼底的恨意那么明显,宋纱毫不怀疑,如果她有机会,一定会冲上来抢走手枪,然后对着自己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她明白何元生想要做什么。这样的画面她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看得次数多了,总是会忍不住嘲笑那些编剧的毫无创意,然而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去嘲笑何元生毫无创意的游戏。

何元生看了看两人,唇边噙着满意的笑。

“林至远,不用我多说了吧?”枪膛里只有一发子弹,其余五个则是空的。你要知道,晴生的死,到底是不是有价值的。

晴生,如果这个男人胆敢露出一丝的胆怯,那么,哥哥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下地狱的。

“开始吧,谁先来?”

林至远默默地伸手拿起手枪。

他深深呼吸。

然后转头深深地凝视宋纱。宋纱也看着他,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眼神里有绝望的光:“林至远,不要…”他们为什么要陪这个疯子玩这个可怕的游戏!

“对不起,纱纱。”他轻轻笑了笑。

那样的笑容,那么的陌生。

和以往的林至远全都不一样,淡淡的,浅浅的笑容,无可奈何的眼神,还有——深深的眷恋。那眷恋,却又似曾相识。

是了,是那一日,在观景台,林至远看着她穿上小礼服的时候的眷恋,只是,更深,更深,深不见底。

因为,这一次的分离,或许就是永别了啊。

再也不能看到她的笑容,甚至也再也看不到她的眼泪。

“白痴,哪里来这么多对不起!”她咬牙忍住眼泪,狠狠地骂道。

林至远皱了皱鼻子,笑容慢慢地淡下去。

对不起,总是因为我的失误,而让你受到伤害。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枪,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恍惚间有一丝发抖。这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如果他扣下一次没有死,那么危险就留给了宋纱;如果宋纱的那一次也是空的,危险则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越到后面,危险系数越大。

可是,可是——

他怎么可能,看着宋纱因为她而死掉。

他笑着摇摇头,那样的笑容,让何元生都为之迷惑。然后用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何元生,对于晴生,我真的很抱歉。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来谢罪,只是祈求你遵守诺言,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放宋纱走。她是无辜的。”

何元生看着他,表情不可捉摸:“活下来的那个就可以走,我答应过的一定会做到。只有林至远,你又怎么知道死的那个人不会是宋纱呢?”他忽然轻轻一笑,“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或许比死亡更可怕。”

林至远没有回答。

他看着宋纱:“宋纱,我希望——看到你一直幸福。”

心底有恐惧蔓延开来,宋纱惶恐地看着林至远:“你——你干嘛说这个!”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好像是临终前的遗言,为什么——他怎么好像,已经预知了要死的那个人是谁!

她腾地站起来。冲过去试图夺走林至远手里的枪:“白痴,神经病!为什么我们要配合他玩这个游戏,他是个疯子,是疯子!”

何元生的枪毫不犹豫地指在了宋纱的太阳穴。

“不要伤害她!”林至远恼怒地低吼。他上前一步试图拉开宋纱,然而在何元生警告的目光下,停滞在原地不敢妄动。

何元生冷笑:“没错,我是疯子。两年前晴生死的时候,我就疯了。如果你们不肯陪我玩,那么你们两个人都得死。”他看了一眼金素雅,“那里,可是有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的人哦。”

目光渐渐地黯淡下来。

“晴生,你可希望看到林至远死?”他在心里默默地。

林至远望住宋纱,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漫不经心一些:“纱纱,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两个人都不用死,是不是?”如果足够幸运,有子弹的那一发留在了最后,那么他们都不用死了。

虽然这样的概率,低得任何人都不会对之抱以希望,低得他也根本不对它抱有希望。他不能把宋纱的性命,押在这样渺茫的希望上。如果她死了,因为他犯下的错误而死去,那么——

他即使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

眼泪在一瞬间流满双颊,一颗心几乎已经跳出了咽喉,她绝望地闭上眼。巨大的疼痛,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心脏。她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脑子里空白一片,如纯白的纸张。

周身的一切,如潮水一般猛然退去。

不要,不要——

林至远!

清脆的“咔嚓”一声,没有预想中的子弹出膛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然而久得好像是永恒的时光停驻。

宋纱睁开眼,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眸。脸色平静的林至远,毫发无损地站在她的对面。何元生双唇紧抿,似笑非笑。墙角处的金素雅,咬牙切齿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恼怒。

是空的,这一发。

宋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下面轮到她了——

她上前一步,战栗地伸出手去。

她努力保持微笑,想要让林至远知道自己不害怕。

“给我吧。”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噢,现在危险可是转移到宋小姐身上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比晴生更幸运,能够得到林大少爷的爱情的女子,是不是还能够继续幸运下去。”

他看着林至远。他发誓,如果宋纱也不是林至远的所爱,如果林至远根本是个没有爱情的人,那么,他会为他无辜死去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我会的。”宋纱忽然恍惚一笑。

何元生微怔,林至远亦看着她。她笑着转身看着何元生,那笑容幸福而甜蜜,灿烂得如三月春阳:“我会的。因为我已经比你妹妹幸运了。”因为我得到了林至远的爱,就已经比她幸运。

已经…

比晴生幸运。

何元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宋纱。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孩子,和晴生那么相像,却又那么不像。

她看着林至远的时候,眼底的深情,灿烂的笑容,都和晴生那么相像。可是,她的倔犟,她的自信,她的坚强,又与晴生那么不同。

如果,如果当初晴生同她一般的坚强的话,即使林至远不爱她,那么她也不至于会死去吧。

宋纱转身面对林至远。

脸上泪痕清晰可见,然而眼底的眸光更加地坚定。

林至远深深地凝视着宋纱。

手里的枪依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还来不及放下来。他看着宋纱,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漩涡。

明亮的灯光。

沉重的布帘将室外的阳光悉数隔离在外,封闭的空间在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令人窒息。

他的心,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随时会死掉的感觉。曾经的心痛,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再拥有她的笑容,而此刻的痛,是因为知道自己——

再也看不到她,再也感觉不到她。

“纱纱。”他忽然轻声地呼唤她,一如当日在观景台上时一般温柔。

仿佛,又有了咸涩的海风和燃尽的余晖,又有了优雅美丽的小提琴乐曲,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传来,仿佛,他穿着VW的西装,而她则穿着那件粉色的小礼服,仿佛,等待他们的,是一支美丽浪漫的华尔兹。

“嗯…”宋纱忽然不安起来。

为什么又是该死的温柔。

上一次,他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是她失去他的时候!

“纱纱,我真的希望,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我们还能够一起跳最后的一支舞,然后相拥着跟这个世界道别。”

“…”她呆呆地看着他。

“纱纱,我真的希望,没有我你也能够幸福,永远的,幸福。”

“林至远…”她不安地说,“把枪给我。”

“纱纱,对不起。”

“纱纱,再见。”

他微笑着,退后一步。视线里的宋纱,满面的错愕与不知所措,还有深深的不安。真是遗憾呢,最后看到的她,不是带着美丽的微笑。

他笑着,迅速扣下扳机,连续不断地——

“咔嚓。”

“咔嚓,咔嚓…”

宋纱震惊,心里猛然剧痛。她的脑子空白一片,来不及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在一瞬间冰冷得仿若已经死去,很久很久。

久到,世界都已经灰飞烟灭不见。

何元生眯眼,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林至远的打算——他要一个人,承受六次扣下扳机的危险。

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一下子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空荡荡得可怕。

“咔嚓——咔嚓——”

最后一发。 

“不要!”终于,宋纱尖叫出声,猛然扑上去。

不要——

白痴,林至远,你个白痴!

你以为,如果你死了,我还会幸福吗?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有笑容吗?

林至远看着宋纱,笑容如深夜绽放的花朵。

对不起,再见。

对不起,我——

爱你,

他屏息,扣下扳机。

“咔嚓——”

忽然——

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蹿出一个身影,直直地挡在皇宫酒店后门的小路中间。

“哇…请让一下!”宋纱拼命地大喊起来,“我的刹车坏…”

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脸上是错愕的表情,就连人带车直直地撞了上去。

“哎…”

两个人同时发出吃痛的叫喊声。

他把泡面往茶几上一放,两手一摊,微微抿唇,眸子里狡黠的光芒一闪:“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用法律的手段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