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我身体里的酒精让我相信,当女人看到以前喜欢自己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气宇轩昂魅力难挡时,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伤怀的。

我还在这里昏天黑地没头没脑地想着,对面那个人第二拳眼看着又要打过来了。

我晃了两下就晃到了周远的前面,对面那个人的拳头砰地就砸到了我的头上。

这下真是天旋地转了,还好,只是站得不稳,但是我没有倒下。

因为周远扶住了我。

周远在我身后愤怒地吼着:“我再说一遍,我碰都没碰到她,拜托你回去把她调教好再来撒野!”

那人估计看一拳头打在了女人头上自己也有点懵了,我二话没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大声说:“你竟然打女人!”

那人怒目一睁:“哪来的泼妇?!”

我啪地又是一巴掌:“你还叫我泼妇?!”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那巴掌打出去的时候异常畅快,就连刚才被人打了一拳也觉得畅快。但是这小子说我是泼妇,我就不开心了,他竟然在周远面前说我是泼妇,谁不知道我是个冰清玉洁的纯真少女。

那人估计被我这两巴掌惹火了,骂道:“敢打我两巴掌的女人还没出生呢!我今晚要叫你知道什么事后悔莫及!”

他说完拉着我就想往外走,周远当然不让,眼看两人又要僵持起来的时候我的救星出现了。

荣言出现了。

她站在我们面前,一字一顿地对那个男人说:“你敢带她出去,我也会叫你知道什么事后悔莫及!”

荣言身上不容侵犯的霸气把这些人都镇住了,那男人见荣言面无惧色的样子想必也弄不清她到底什么来头,正不知该如何对付,酒吧的负责人带着几个人就过来了,眯着眼睛在我们之间做和事老。

那个男人也是知趣的,有个台阶顺势就下了,他松开了拽着我的手,嘴上还不饶人地说:“以后小心点!”

我不知道怎么了,还就和这个人较上劲了,我仰着头,不服气地说:“你敢再说一遍?”

那人本来都要走了,停下来回头看着我,说:“我只是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你别不识好歹!”

此时周远拉了拉我,小声对我说:“这位小姐,算了吧,和这种人不值得。”

我一转头,睁大眼睛看着周远,说:“周远,你不认识我了?”

周远一头雾水的样子,问:“你…认识我?”

我的脑子一个激灵,突然想到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曾经那个普通的却也是独一无二的面孔已一去不复返了。于是,一点落魄一样地离开我,何处神经一样地对我,阿可哀怨一样地看我,荣言神秘一样地可怜我…

我摇摇身子,努力站稳,也准备离开。

我刚迈开一步,面前冲进来一个人,我一抬头,何处紧锁的眉头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打算绕过何处继续走。何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

我冷笑一下,说:“不耽误你开房,我自己会走。”

何处一愣,我迈步走了出去。

何处没有追出来,我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荣言只看着何处,于是她也没有跟我出来。

路上灯光在树下明明暗暗,孤单的、不孤单的人从我身旁擦肩而过,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冷漠,谁都不看我,会看我的人都不在!都不在!

路过一个路灯,又路过一个路灯,我终于支持不住,蹲在地上,借着酒劲和夜色的掩盖号啕大哭。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我身边看笑话一般看我,就如同我不知道在这个城市我还有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一样。我越来越想走,离开,再也不回来。阿可叫我无奈,一点叫我失落,何处叫我失望,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离开算了,回到西双版纳去,回到妈妈的跟前去,安安静静地了了这一生吧。

哭累了,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远蹲在我的面前。

周远审视一样地看着我,说:“好点了吗?”

我竟然点点头。

周远又问:“你是小一吗?”

我一愣,反问道:“你觉得我像吗?”

“像!你的感觉像。你知道女大十八变,我们这么久没见,我不敢确定。”

我点点头,说:“我是小一。”真是奇怪,难道大家很容易就看得出我是小一?我不是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叫人惊艳的美女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真的就摆脱不了原来的影子?

周远听到我的回答,还是吃惊了一下,说:“真是越变越好看啊!简直不敢认了。”

我站起来,说:“我自己都不敢认了。”

周远扶了一下摇摇晃晃的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突然又失落了一下,曾经,周远可是在我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啊,如今,他可以这样扶着我,这样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了,岁月改变的只是他这个人还是连同我们之间的空气也一起改变了?

我摇摇头,说:“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周远看了我一眼,伸手拦了辆车,二话不说就和我一起上了车。

我看了看周远,欲言又止。周远把我送到家里,安顿好我休息后就离开了。他离开之前给我熬了一锅粥,把一杯热水放在我床头,然后对我说:“你酒喝多了,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把粥热热喝了,这样胃会舒服很多。”然后他就走了。

他甚至没有想要留下来陪我一下。

我没有再继续想关于周远的事情,昏昏地就睡着了。

周远做的粥我没有喝完,剩下的都倒掉了,倒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舍得的,但是自己笑了一下还是倒了。做事要学会取舍,才能有所得。

之后好几天,何处都没有和我联系过,其实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跟我说什么,但是我总是不自觉地守着我的手机,我希望有一次来电显示上是何处的名字。但是,出来程叙、荣言和周远的,其他谁都没有。

程叙在三天后真正开始了无锡这边的工作,因为事先已经答应过他,所以我还是去做了平面模特。最主要的是我想通了,换个方式活着,也许会发现自己不经意的美丽,生活也许会从此又春光灿烂起来。

入冬的时候我开始高兴我答应了程叙做这份工作,因为我发现我一直闲着不做事就会发神经,总是觉得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而开始忙起来的话就什么都顺畅了。

程叙并没有住在我的隔壁,他再次从上海回来之后突然对我很客气,我也没有多问,他不再总是找我麻烦正是我高兴的。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但是今年出奇地冷,我想,也许会有一场雪也说不定吧。

有一天下班后和程叙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程叙说:“今年怎么这么冷啊?”

我笑笑,说:“不好吗?继续这样下去就会有场雪下了,我已经几年没看雪了。”

程叙看看我,什么也没说。

我开心地吃着饭,冷不防地会发现程叙在看我。我也不管他,难得我心情这么好。

程叙突然问我:“最近有什么好事吗?心情这么好?”

“我不可以心情好吗?”我反问道。

“当然不是,奇怪而已。”

我想了想,说:“你不觉得我最近过得很充实很安静吗?我喜欢这样。”

“是真的吗?”程叙又追问一句。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你最近很奇怪呢,发生什么了吗?”

“我不可以很奇怪吗?”程叙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看着程叙,彼此会心一笑。

突然,程叙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看着他,等待他将要说的内容。

他终于开口,说:“那天晚上,一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程叙看了看我,接着说:“那天他说他知道你就是他要找的小一,他还说了你失踪的事,说了你可能遭人伤害的事,还说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

“怎样?”我问。

“小一,其实我知道他是知道了你是谁的。后来他说完了我也就知道了。我有种感觉,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你身上有美丽的哀愁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这一点让我迷恋你。”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吃了口饭。

程叙说:“你认识周韩对不对?”

“你听一点说了?”

“不是他说的,是我突然有种感觉然后问的。”

“认识。”

“那你以前是他的秘书?”

“是。”

程叙停了下来,沉默着不看我,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就像上次在上海那家餐厅遇见周韩和张想一样不好的感觉。

我也沉默,我也在思考,和上次程叙说的话联系在一起,我突然意识到我心里有个让我惶恐的答案。

我抬头,直视程叙,说:“我明白了。”

程叙依然低着头,说:“对不起!”

我耸耸肩,假装大方地说:“没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程叙说:“她应该向你忏悔的。”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都过去了,不是吗?而且你看我,我现在这么好呢。我比以前更漂亮,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呢。”我不住地说着,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落在了碗里,但我还是面带微笑地说,“你这位姐姐其实很笨哦,她怎么不知道其实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并不是我啊!她还是我同学呢,她怎么…”我的眼泪顾不得我的满面笑容,排山倒海一样地来了。

其实如果程叙不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宁愿我是猜错了,在程叙上次跟我讲程然和周韩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但我不敢去相信,我情愿欺骗我自己也不能叫自己承认这件事就是程然做的。这比欺骗更让我伤心,比背叛更让我痛苦。

程叙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递了张面纸给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擦了擦眼泪,对程叙说:“我其实没什么,不要担心。”

程叙一脸黯然,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吃完饭,程叙准备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荣言打来的。

荣言很是焦虑的语气,说:“小一,你马上到何处这来一趟吧!”

“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你来了就知道了。”

“好。”我没有多说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看看程叙,程叙明白了,说:“要不要送你过去?”

我说不用,拦了辆车就直接往何处家去了。

这么久都没有何处的消息,也没有再见他,我原本是想从此就不见了吧,反正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当断则断也许更好。但是他能听到荣言焦急的声音,听到何处不好的消息,我又忍不住要去看看了。女人是心软的动物,一点也不假,尤其过不了的就是感情这道坎。

荣言给我开的门,房间里很安静,还好,荣言的表情很平静,我稍稍放了心。

荣言看见我,说:“来了。”

“不会是他又喝醉了或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吧?”我问。

荣言叹了口气,说:“别开玩笑了,他现在在房里。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他的,谁知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他那个样子…问他他又不说,所以就叫你来了。”

我和荣言边说边往何处的房间走去。

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说:“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是何处,他的脸上全是红印,有的甚至渗出了血,看起来像是被抓的,又像是被巴掌打的。

何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客厅走去,我和荣言跟在他身后。

他说:“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来吗?”

何处坐在沙发上,看了我一眼,说:“当然可以。”

荣言突然说:“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我奇怪地看看荣言,荣言笑笑,说:“我真有事。”

何处转头看看荣言,说:“路上小心。”何处虽然刚刚还满腹情绪,但是一跟荣言说话,语气又缓了下来。

荣言对何处笑笑便走了。

荣言是知道我是小一的啊,那她应该知道我是何处的妹妹,她干吗要避开?难道她认为这是我们的家事吗?

算了,不想了。

我坐到何处对面,看着他,问:“这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了,被人打的。”

“是女人吧?”我心里无端的有些生气。

“嗯。”何处一点也不回避,说,“是个要和我开房的女人。”

那么久之前在酒吧里对何处说的话,他记恨到了现在,这男人怎么现在变得小肚鸡肠了?

何处翻着眼睛看向我。

我满肚子的火,站起来要离开,说:“那就是你活该了。”

说完我便准备走了。何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说:“我有这么讨厌吗?这么久不见,才见面你就要走了?”

他说话的语气不像先前那般强硬了,我突然有些心动,一个从未在自己面前服过输或者表现过软弱的男人突然这样对自己说话,心里有些恻隐,便又坐了下来。

何处说:“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他说“我们”?他真的把我这个他在西双版纳突然认识的女孩和自己放在一起?我心里一阵开心,但马上又失落了起来。这么说他是忘记原来的小一了?转念一想,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一方面希望他心里记着原来的小一,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能爱上现在的我。也许当初就不该叫荣言欺骗他的,直接告诉他有什么不好?即使他不是爱我的,即使他会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越来越疏远我,也比现在这样两个人说话都要互相猜测来得好。

可是,我说过,我不能输掉何处,我要等到有把握的时候再说。对,应该这样,先让他爱上我才是明智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也平静了很多,于是我说:“对不起,那天不该说那样的话。其实我只是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一时激动而已。”

何处看了看我,说:“你其实是在意对不对?”

我没想到何处这么直接地问我,竟不好意思回答。

何处一下子仰在后面的沙发上,说:“告诉你这些的人说的没错,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