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想了想,她笑眯眯地摸着自个儿的下巴,说:“我如果说,我比他更厉害,会不会太臭屁了?”

微微一愣后,邢爷大笑不止。

长臂一伸将她整个儿勾到怀里,使劲儿蹭了蹭她的脸颊,笑言:“小畜生,你不这样说,也是个臭屁王。”

“靠——”

嗤嗤笑骂着,连翘作势攥紧了拳头便要去捶他,哪知道,这男人的动作迅捷得堪比闪电,她手刚提起,他便拽紧她的手腕实施了拦截。

然后,俯下头来望她,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柔情深种。

“连翘,其实,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啊,还有东西?

连翘心里美滋滋的,今儿的惊喜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不过,对于礼物么,尤其是心爱男人送的礼物,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在她又惊喜又狐疑的目光注视下,邢爷爬过去捞过来自个儿的裤子,在裤兜里掏了掏,也没见到他手上有什么东西。

大手一合,被他紧紧握成了拳头。

“火哥,到底什么东西啊?”

他回眸望她,一脸的似笑非笑,“乖,先闭上眼睛。”

这么矫情?连翘撇了撇嘴。

收起疑惑的心思,她平静地缓缓阖上眼睛,睫毛忽闪着,脸上两个漂亮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笑着问。

“你不会就为了偷亲我吧?”

“老子还用偷亲?”抬起她尖细的下巴,邢爷在她嘟着的唇上吻了吻,然后亲昵地将手里的东西挂在她脖子上,低沉的嗓音里,满是爱怜,“宝贝儿,好好戴着,以后不要再取下来了!”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时,连翘大概猜测是个项链什么。

项链两个字一入脑…

她倏地一顿,想起六年前遗失在NUA二号基地那颗子弹项链了。火哥说过,那里面镶嵌了世界最尖端卫星接收器,无论她走到哪里,只要戴着那根项链,他都能找到她。可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却弄丢了它。

人对于失去的好东西,总会有些遗憾的。

一想起遗失的它,想起那个在荒岛上途步逃命的雨夜,想起火哥通过项链找到自己的情形,想到那个海边,想到那块儿邪恶的岩石,她的心里竟莫名掠过一丝淡淡的酸涩。

现在这个,又是什么项链?勾了勾唇,她问:

“现在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邢少将。”

“可以。”

在他的轻笑声里,连翘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望向胸前,目光胶着了——

胸前挂着的链子微微荡了荡,俨然就是那颗她失去的子弹链子,一模一样的子弹链子。

六年前的旧物,让她鼻翼有些泛酸。

酸后,又有些甜,更多的是惊喜。

今儿,太多的惊喜了,惊喜之余,她觉得自己都快要不会用语言表达了。

“火哥…”

唤了他的名儿,粉唇微掀着傻笑,青葱般的指尖拽紧了它,她瞧了好一会儿才问,“还是它么?”

“是。”

眉目初展,邢爷很肯定的答复了她,微微一顿,倏地又笑开,“严格来说,也不是了。”

“这话怎么说?”

连翘有些疑惑,目光烁烁望他。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无奈的浅笑,“里面的接收忒片在爆炸的时候没有被损毁,但是那根链子和那颗子弹却坏了,这是另外配上去的。”

“哦。”

始终,也不是旧物了么…

正忖度间,听见头顶男人的声音更沉了,“连翘,不过是包装变了,内容没有变。心,还是那颗。”

心,还是那颗。

转忧而喜,连翘觉得,他这话说得忒文艺。

她懂得,这个男人不喜欢用那些文诌诌的酸言书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今儿晚上也没喝酒,却能把话说成这样,已经挺酸的了。

对呗,心还是那颗。

冰凉的子弹,被她的手给温热了,她仍旧拽在手里把玩着。脑袋静静地靠在男人的胸口,半眯着眼儿,听他有一句没一句,云淡风轻的说着那段风起云涌的经过,如何找到的接受芯片,又如何修补的过程…

抛掉了经历时的痛苦,六年后再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多了一些温馨。

此时,卧室里那盏典雅的壁灯,尽职尽责地泛着温暖的光芒,映照着柔软的大床上两个相依相偎的男女。墙角处,一盆漂亮的绿萝舒展着叶子,带着青葱的生命力。

落地窗外,夜色正浓。

将火哥的话与艾擎所说的话一一重叠印证之后,连翘终于知道了以前那根子弹链儿的由来。

更准确说,是那颗子弹的由来。

原来,那颗子弹就是曾经在永定河边击中火哥胸口那一颗。很危险的一枪,与他的心脏擦边而过。怪不得听到艾擎说他中枪的时候,她觉得心脏抽得痛,难道,相爱的人之间,真会有冥冥中的感应?

然而,站的立场和角度不同,对同样一件事的叙述就会有一些差别。

火哥说,他在去永定河边赴易安然的约会之前,就有些怀疑易安然的身份。所以,他当然带了一个分队过去,唯一没有料到的是NUA会两天前就埋伏了两名狙击手等着他。

更没有料到的是,易安然会在那时候猛地偏过头来,替他挨了最致命的一枪,然后,她掉入了湍急的永定河水之中。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从心里消除了对她的怀疑。

直到,易安然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不是愚蠢的男人,前因后果仔细一思索,再结合总参二部的调查结果,很多东西心里便已经明了。

“火哥,那时候,在你以为她死了之后,心里是不是一直惦着她?”说这话的时候,连翘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酸。

“傻瓜。”捏了捏她的鼻头,邢爷笑了。

易安然死后,他没有打捞到尸体,内疚加上自责,他曾经也一度认为自己是惦着她的。虽谈不上刻骨铭心,但对于她的死,他的确一直耿耿于怀。严格来说,那是缘于他大男人的骄傲和自尊,有一个女人替他去死了,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她死了,让他怎么过得去心里那道坎?

可是,七年后,死掉的易安然竟然复活了。

也就在她活过来那一天,他的心里,顿时就轻松了。不用再内疚,更不用再自责,七年都没有落下去的东西,那一天,终于落下去了——

连翘静静地听他说着,恍惚间突然想起,那年,那月,在那个荒岛上的NUA基地上,抱着她的火哥,曾经对一身红裙的易安然说过两句话。

——你为什么还活着?

——死了,比活着好。

那时候,作为旁观者的她,完完全全不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按当时的想法,甚至觉得这男人心太硬了,说话太狠了,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可是,她又皱了眉头…

趁着今儿两个人气氛好,她索性把心里觉得不舒服的东西,一朝儿全都问明白了。

前一段时间,她在整理景里的杂物间时,无意发现了那个装着助眠药片的蓝色小瓶,便找了小武来问,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火哥以前一直有失眠的毛病。

最后,从景里的勤务老班长嘴里,她追溯到了他这毛病发作的时间,恰好是易安然死亡那年——

多巧啊!

其酸,其涩,可想而知…

思绪在脑海里走了一圈之后,她仔细望着环着自己这个唇带笑意的男人,问话间不免有些泛酸。

“因为她死了,所以,你很难过,然而失眠了整整七年?”

闻言,轻倚在床头的邢爷,倏地一怔,然后俯下脑袋来望着她,勾了勾唇,唇角带着难得的痞意。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心里咯噔一声,瞧他这表情,连翘就觉得离答案不远了。

吃味儿之下,嘴里不免咕哝,“我想听实话。”

虽然实话有时候会比较伤人,但,了解实事的真相,总比没事儿在脑子里瞎折腾来得好。

呵呵轻笑,男人凉薄的唇凑近了她的耳朵,有意无意地摩擦了一下,张开嘴轻轻一咬,戏谑道:“瞧你吃味儿的小样儿,真好看!”

得多变态,喜欢看人吃醋!

可是,他性感又暧昧的嗓音,这回终于没有打断连翘的思维,更没能岔开这个话题。甩给他一个卫生眼,连翘伸手就按住他在自己身上游移的大手,侧过身来严肃地盯住他,泛酸道。

“看出来,默认了!”

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邢爷的表情很欢脱,答非所问:“宝贝儿,我就喜欢看你吃醋这副矫情的小样子!”

“吃醋伤身,还伤人啦!”

“呵,有道理!”

所以么,他得掌握好了这个度,差不多行了。

大手往上一提,他环紧了她的腰,敛了神色,喟叹道:“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有告诉过你么?对我影响最大的,并不是易安然的死,而是渭来苑失火…我妈死了,小久见天儿的哭,我爸将邢婉接回了家。妮儿,你不知道,那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梦魇…”

原来,如此。

连翘咬着下唇,有些鄙视自己的乱想。虽然他的话里,听上去除了感叹,似乎再没有多少难过了。但是她却知道,他这些心结一直横在心底。

既便沈老太太现在回来了,可是她整整受了十三年的罪,与子女整整十三年的分别,他怎么解得开这个结?怎么能够?

心疼沈老太太,更心疼这个男人,心疼他当初年纪不大,却要背负这么多——

情绪受到些冲击,她觉得喉咙又干又梗。

怔怔地望着他,她竟然反常的说不出话来。原来所有的能言善辩,巧舌如簧,都会在一个限定的范围内。有时候,组织语言竟然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儿。

火哥…

轻唤一声,下一秒,她便将自己的脸颊蹭过去在他冷峻的脸庞上,出口的语气特别的轻柔。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好好的…”

“不,没有过去。”冷哼了一声儿,邢爷突然加重了语气,狠声道。

连翘心里一惊,“火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淡淡地瞥着她,邢爷没有解释他的话,而是转了话题,半闭上眼睛接着回忆:“那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我邢烈火这辈子不结婚便罢了,只要我结婚,绝对不会像我爸那样。我会始终身心如一的对我的妻子,直到我死,绝不辜负。”

绝不负你…

绝不负你…

这话火哥是不止一次说过的,他针对的是成为她妻子的那个女人。

听到此处,连翘不免感叹,“如果易安然那时候没‘死’?你会娶她么?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会娶她么?”

“不会。”捏了捏她的脸,邢爷说得斩钉截铁。

对于爱与不爱,人的感觉既奇妙又准确。在他再遇连翘以前,他总认为自己也许是受了父母那段婚姻的影响,冷情,冷心,冷性,对任何女人都不会再有兴趣。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认识了易安然那么久,却连碰她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不仅别人想不通,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

直到连翘出现,他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对一个女人有着那么强烈的欲望…

眨了眨眼睛,连翘半开玩笑半认真蛮臭屁地问,“火哥,你不会真的在我12岁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吧?嗯?那啥,从水里救我的时候?嗯嗯?是不是?”

瞧着她搞笑的模样儿,邢爷乐了。

老实说,他心里最早的记忆是穿着小交警制服那个小丫头,那头鬈发轻荡的娇俏,遇袭时软在她怀里活色生香的小样子。

而12岁时候的她,那水中扑腾的小身影真的太遥远了,面孔有些模糊了。反而是她身上那种香味儿,他一直都记忆犹新,易安然第一次出现,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水中扑腾着的那个很香的小女孩。

“说啊!”连翘催促着。

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他细细地用大拇指磨蹭着她软软的唇,轻嗤:“你要不要脸啊?那时候你才多大点儿?整一只落水的小鸡仔,瘦得我一只手都能提起来,爷我怎么会对一只小鸡仔感兴趣?”

小鸡仔子…

呃,那时候的她是蛮瘦的,父亲没了,母亲没了,不瘦才怪!

咬了咬下唇,连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加思索地就出口了,玩笑似的说:

“哼,不感兴趣,那还把姑娘的初吻给夺走了——”

闻言,邢爷的笑容猛地敛住,英气的俊眉拧紧,一双黑眸盯住了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软软的小丫头,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为她做人工呼吸。

“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

一时失言的连翘,心肝儿猛地颤了颤,被他骤冷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

她怎么说?

说在那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在算计他了,说她落水并不是单纯的偶然,一切都是纳兰女士的圈套和计划?

他会不会怀疑,自己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她扯了扯唇角,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将手推在他的胸口,没好气地嗔怨说。

“怎么,你不想认帐吧?!喂,那次,是不是你的初吻?”

“是。除了你,我没吻过别的女人。”没有迟疑,邢爷立马给了她最准确最满意的回复。但是目光烁烁间,视线仍旧落在她脸上,“但是,连翘,你还没回答我。”

“火哥,这事儿说来话有点儿长…”

连翘双颊有些红,为了自己亲妈干过的这些事儿。

真的,多丢人啊!

没得选择,在他火辣火辣的逼人目光注视下,她慢慢收回顶在他胸前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一五一十的将艾擎告诉她的那些事儿,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包括纳兰女士用她来试探他。

当然,包括天香玉露丸的催情功效。

因为,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如果隐瞒这个事儿就完全说不通了,其实,两个人也没啥可隐瞒的。只不过,她自动省略了天香玉露丸是否还有其它副作用这段儿。

对于这些,火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不过挑了挑眉,他脸上的神色便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还拉近了她,将自个儿的鼻尖儿贴近她的脖子,用力呼吸了几口,唇边若隐若现地荡着笑意。

“是挺香的,我很喜欢…这个,说来还得感谢你母亲,要不然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享受?”

“少贫了。”见他没再追问,连翘推开他的脑袋,让他与自己的目光平视,这话,问得特别认真。

“火哥,你是因为我身上的香味儿才…才喜欢我的,是吗?”

见她支吾其词,目光闪躲,邢爷不免勾了勾唇,猛刮她的鼻尖:“其实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天香玉露丸的特殊功效,才这么喜欢…上你?”

“靠,文明点!”连翘的脸一下子爬满了绯红色。

“你很在意这个?”

男人啊,都是恶趣味儿。

很明显,邢爷的节操掉了——

“废话。”连翘嗤他。

是个女人都会很在意的好不好?因为药物的作用和因为喜欢她那完全是两回事儿。

对她来说,这是蛮重要的。

“你这张小嘴哦!”邢爷逗弄着她胸前白皙光洁的肌肤上…那颗子弹,细细地一点点抚摸,微凉的指尖儿,逗得她浑身不住颤栗,不由轻嗔。

“火哥,别闹,快说…”

“你啊,真他妈傻,很简单的逻辑问题,还好意思问?”说话间,他炙热的唇并和他的话一起落在了她刚张开的嘴上,或轻或重地蹂躏起她两片儿红润润的唇瓣。

心尖尖儿颤动着,连翘脑子里一片空白,更加不会思考了,轻轻啜着。

“我不懂…”

“所以,你傻。”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吻也慢慢越来越重,越来越深,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向她袭了过来,甚至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叼住她滑腻的小舌便紧紧裹在嘴里,稀罕地吸吮着。

吻,又缠绵。又悱恻。

呼吸交织,气息紊乱。

他没有告诉她答案,有些话说出来就太过矫情,得她自己想明白才是。

要单说天香玉露丸的香味儿,当初的易安然身上不是同样有么?

这女人呵,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傻得可爱!

最后究竟是怎么的,连翘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个儿被男人给吻得七晕八素的,然后稀里糊涂间,又被这只生龙活虎的禽兽余威不断地流氓着榨取了一次。

巅峰之后,泛滥了一片。

脑子,都乱了!

等收拾完战场,一逞威风后的邢爷神清气爽地洗干澡她放到床上,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就着这姿势温柔地环住她的腰,大手始终放在她微扰的小腹上,轻轻地摩挲着安抚她睡觉。

可是…

就在她快要进入梦乡时,又隐约听他说了一句话,男人运动之后的声音,不免有些暗哑。

“连翘,中秋节那天,陪我演一场戏…”

“什么?什么戏?”连翘迷迷糊糊,没睁眼。

“捉妖戏。”

捉妖戏…

脑子蒙圈儿的连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闭着眼睛用手指掐了掐他的大腿。

“丫的,你真以为你是悟空!”

唇角扯着一抹好看弧度,邢爷伸手过去按灭了壁灯,在黑暗里,他笑得有些坏坏的,大手得寸进尺,往下滑,“呵…老子可比悟空厉害,宝贝儿,你说是也不是?”

“色胚。不要脸的邢烈火!”

“睡吧!乖——”男人将头抵在她的颈窝处,温润的呼吸充斥在她的耳边。然而,就在她刚被他这句话弄得心里温暖四溢,他却将大手移回到她小腹上揉了揉,补充了两个字,“——儿子!”

乖儿子…

连翘气结,小声骂了几句‘混蛋’,慢慢便沉入了梦乡。

心里,其实是甜的。

初见他时,那张永远没有变化的冰山脸,到现在,还懂得玩笑和逗她开心。

多大的进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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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国庆节。

很巧合的,也是万家团圆的中秋节。

天鹰大队的营房里,天儿亮得似乎特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