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合院,又望向了那颗桂花树,目光定在了树下的棋盘上,娴静温婉的脸上有些变化,眼睛更是呆滞了片刻。

静静地,她没有动弹,看了许久,许久许久,她都没有转眸。

耳边,谁在说话?!

——雅如,你喜欢住这样的四合院么?

——雅如啊,等你长大了,就做我们家远征的媳妇吧,嫁到邢家来好了!

——雅如,嫁给我…雅如,嫁给我…

——雅如,你肚子里是儿子还是女儿?

——雅如…

“雅如,发什么愣啊,该你了…”桂花树下,翩翩少年含着笑意望着对面的少女。

少女耍赖的掷了棋子,站起身嘟着嘴,“不玩了,不玩了,邢远征,你都从来不让我的,每次我都输…”

“雅如,不要乱动。”

夏天,桂花树下,少年笑着理顺少女被风吹乱的发丝,俯下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冬天,积雪覆盖了棋盘,桂花树下,少年将大红色的围巾系在少女的颈脖上,傻傻地系了一个很丑很丑的结,他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爱慕。

雪花飘飘的四合院里,少年温暖的气息,温暖的掌心。

身子一阵哆嗦!

她的心,很痛。如同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放了个空,很空!

良久之后——

“烈火,这是哪儿?”讷讷唤着儿子的名字,沈老太太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桂花树和棋盘,再次张望着四周,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有一些场景,似乎鲜活地在她脑子里跳跃着,存在着,像是真的,又像是就在眼前,可是,当她仔细回想的时候,她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火哥笑了笑,“妈,这是咱们家啊。”

怔了几秒,沈老太太望了连翘一眼,与她的目视对视片刻后,终于回归了自己的本位,似乎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哦,怪不得这么熟悉,我想,我以前肯定住过这儿。”

冷硬的唇拉成一线,火哥望着母亲的脸色,眼神颇为复杂:“妈,当然是住过的。在我十岁之前,咱们一家人就是住在这儿。奶奶,还有爸爸…对了,还有宣姨。”

“有么?我想想啊…有么?”

沈老太太愣了愣神儿,眼神又恍惚了,慢腾腾地将头偏了过去,望向怔立在旁边的宣姨。

俗话说,心中有鬼,必定心虚。

做了贼的人,望见了失主,再装得像都有限。

在对着不知情的邢爷和翘妹儿时,宣姨可以很容易就佯装淡定,因为她知道他俩是永远不知道内情的。

可是,在面对知道真相的亲姐姐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不可避免的,她的脸上有刹那的变化,眸底深处,瞬时掠过一抹慌乱。

很快,很快!

一闪即逝,再仔细看时却又全是淡然。

不过,善于捕捉的邢爷,眸色猛地一黯。

不得不说,宣姨是个伪装的高手,一秒后脸色即宣告恢复,掺抹着沈老太太的手臂,她无限酸涩地说:“姐,咱俩姐妹啊,先进去再说话吧?孩子们都陪着杵这儿,多难看啊,呵呵…走吧走吧,老姐姐…”

说完,扶起沈老太太,往正屋走了进去。

连翘拽着转着眼珠子到处张望的三七小美妞,望了沉默不语的火哥一眼,跟在了她们后面。

正房的客厅有些老了,可是从布置上来,依旧是华丽堂皇。作为此时捉妖大戏的首要道具,这里,火哥早就已经精心布置过了,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一应果品摆放在案几上,很齐全。

扶着老太太,宣姨微微感叹:“姐啊,这都几十年过去了,这儿啊,还是老样子。”

“是啊,老样子。”

哪料到,失忆的沈老太太接着她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也说了一句。

闻言,宣姨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颤,转眸之后,面上好不容易才牵出一抹喜色来。

“姐姐…你这是,你这是想起来了么?姐姐…”

“我的梦里见过…我记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沈老太太坐了下来,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墙角——

莫名的,她苍桑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来,思索着说:“我记得那里,应该有一个…有一个青花瓷的琉璃花樽。”

宣姨神色一凛。

还有,怕!

姐姐说得没错,那是一只她最喜欢的花樽,就放在那个地方,她喜欢它,喜欢用它来插桂花。

而那个男人,无论有多忙,有多累,一年四季,不管风霜雨露,他都会巴巴地为她带回桂花来,哪怕不是京都桂花开放的季节,他也从未间断。

呵,青花瓷的琉璃花樽配上金黄色的桂花,又香又好看,配上他俩浓情蜜意的笑脸,多刺伤她的眼睛啊!

终于有一天,她心里的嫉妒到达了一个疯狂的极点,如果不找点什么事发泄,她觉得自己会憋屈死。

后来,琉璃花樽终于碎了。

对,是她亲手打碎的,砸碎的瞬间她心里很痛快…

她记得,姐姐捡起破碎的瓷片儿时,心疼得不行,急得都快哭了。

第一次,她心里很痛快,很痛快…

可是痛快之后,是更多的嫉妒。因为那个男人看到后,一把就将她抱了过来,细心的哄,轻声的安慰,没有看向旁边的她一眼,就那样抱着姐姐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她捏着青花瓷的碎片,跟在他们的后面,站在他们的房间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让她痛恨到极点的暧昧言语,手越握越紧,瓷片刺进了掌心,也刺死了姐妹之情。

那时候她就发誓,她要毁了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毁了她…

事后,当姐姐看着她因为‘打扫’破碎瓷片儿被刺伤的手,内疚得不行,心疼的不行。

于是,更加纵容她了。

心里存善的人,看世事皆是善;心里存恶的人,觉得凡事皆是恶。

此事之后,不管姐姐对她有多好,都永远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因为她的心里,住了一只魔鬼,再多的恩情,也破解不了她心中那个魔障。

眸底流转间,往事如潮水般翻滚上来,她压了又压之后,似乎特别开心的笑了,“姐姐,既然青花瓷琉璃花樽你都还记得?再想想,再想想…说不定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摇了摇头,沈老太太神色淡然地望着她,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转而幽幽叹了一口气。

“雅宣啊,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皮子猛跳…”

沈老太太嘴里猛地冒出她的闺名来,真真儿把她吓了一跳——

一个许多年不曾被人唤起的名字,被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出来,刹那间的震动让她智商有些偏离,心脏跳得飞快,以至于,没有办法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她只记得,上次去景里看姐姐的时候,她是完全都想不起她来的。

而现在,看她神清目明,还亲热地唤起她的名字,哪里像脑子有问题或者失忆的样子?

她很惶恐。

“姐姐,你,你记得我?”

沈老太太点头,目光闪烁。

脸色白了白,宣姨微一皱眉,平日里的镇定至少散了五成功力,有点儿像热锅上蚂蚁。

一时间,方寸大乱。

完全乱掉脑子的宣姨,哪里又会知道,这些全都是连翘按火哥的吩咐交待沈老太太的,在来这儿之前,她俩谈了许久,不过,桂花树下那一段,属于‘穿帮’,不在计划范围之内。

老实说,沈老太太不一定会听火哥的话,但她却一定会听连翘的话。

连翘告诉了她,宣姨是谁,和她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们之间曾经又有过什么样的过往,将一些经典的‘案例’都一一阐述了,不过却略去了对宣姨的主观看法,只是就事论事。

虽然沈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是对连翘的话,她从来深信不疑。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

邢爷冷冽的目光微敛,突然沉沉的笑了笑:“宣姨,我妈她最近总这样,一时想起,一时又想不起…”

心里略松了口气,宣姨佯着失望,叹着说。

“哎,不知道啥时候姐姐才能彻底好起来?…这个样子,看着真让人担心。”

视线落在她脸上,连翘笑了笑接口道,“宣姨,你给她讲讲,你们以前在这宅子里的事儿,帮助她回忆回忆。”

“对,对,还是翘丫头聪明。”宣姨也笑。

可是嘴里答应着,她却踌躇了,往事,回忆,那些纠结的东西,通通都是想不通的,永远都想不通的——

她们姐妹俩,皆是出生京都的名门世家,在父辈那一代定居了香港,禀呈了书香门第的女孩子的优点,两姐妹从小就出落得水灵,大方,漂亮。

沈家和邢家是世交,从爷爷辈儿便有很好的交情。

大约在沈雅宣14岁那年,姐妹俩跟随父亲辗转从香港回到京都,将生意慢慢转到了大陆。

因此,姐妹俩几乎是同一时间认识的邢远征。

见面的时候,邢沈两家的父母望着青涩的小儿女,在席间,将联姻的事戏言谈起。那时候,不过玩笑罢了,没有人说要邢远征联姻的姐姐,还是妹妹。

沈雅宣比姐姐小三岁,14岁的她情窦初开,对22岁风华无双的邢远征仰慕不已。在父母饭桌上的笑谈声里,她不时地瞟着对面的男子,心里那只小鹿已经开始乱窜。

然而,缘分的事儿,真是上天注定。

学贯中西,俊朗无匹的邢远征独独和温雅娴静的沈雅如看对了眼,从那时候开始,他跟她的感情就比跟沈雅宣的感情要好得多。

沈家两老上无父母姊妹,就剩这一双女儿。在沈雅宣16岁那年,父母因一场意外双双去世。临了之时,留下遗言,将姐妹俩交付给邢家代为照管,再次提出联姻,同样没说要嫁的是哪个女儿,而嫁妆则是整个沈家的家业。

…事情,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定局了。

从此,19岁的沈雅如便带着妹妹寄居在了邢家,也就是现在这间老宅子里面,而邢家二老待她们俩也是视如己出。

又两年后,21岁的沈雅如刚从京都医学院毕业,就嫁给了26岁的邢远征。感情甚笃的两个小儿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结成了连理。

婚后,小两口鸾凤和鸣,夫妻恩爱,好不幸福。

没有人注意到小妹妹的心思。

之后,看着妹妹逐渐长大,从当初那个瘦弱的小丫头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一年一年下去,却不见她谈恋爱,也不见她对哪个男子有情,沈雅如着急了,开始张罗着给妹妹物色对象。

在她的眼里,妹妹是很优秀,一定要同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可是,不管对方的条件有多好,人有多优秀,一律都被沈雅宣拒之门外。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男人,她一辈子最爱的男人——

那就是,她的远征哥哥。

她一直都称呼他为远征哥哥,在他们婚后也从来不肯改口叫他一声姐夫。或者说,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关系。

直到有一天——

她记得,那是下着蒙蒙细雨的一天。

受不住心里的相思之苦,她跑到了远征哥哥的单位里去找他。哦,忘了说了,那时,年纪轻轻的远征哥哥已经是京都市的一个区的区委书记了。

她还记得,他刚刚上任那会儿,她心里是充满了骄傲和快乐的,那种稀罕和喜欢的心情,她至今都没有办法来形容。她的远征哥哥真棒,真厉害。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真的与她无关。

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连好几天,她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找他。因为,她觉得只有在单位这种地方,才是唯一没有姐姐影子笼罩的地方。她可以单独地看着他,其实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他,看不到,她心里就闷得难受。

呵呵,那时候,她还是多么的单纯…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每每看到他,她心脏就会胡乱的跳动。她始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长得像他那么好看呢?不管他站在多少人的地方,始终都是那么的出挑,比任何男人都要出挑——

可是,就是这样出挑的一个男人,他终于炸毛了!

他受不了她的胡闹,他狠狠地骂了她。

呵,认识他那么久,那次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那么多的表情来,俊朗的脸上都是生气,怒火,无奈,烦躁…他还恶狠狠地告诉她,以后麻烦叫他姐夫,否则,就不再认她了。

然后,他还给姐姐打了电话,让姐姐把她领回去。

姐姐多傻啊,她不能理解妹妹的感情。

他,也不能理解。

所以,在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被刺得有多疼。

她多想大声的说出来,告诉姐姐,告诉他,我爱他,我也爱他,我也一直就喜欢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可是,她知道,即便她说了,他的目光也永远都不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聪明如她,并没有这么做。理智告诉她,一旦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就会把她推得远远的,更远更远,甚至推到她永远都够不到的距离。

后来的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后,她想,算了吧,算了吧,就这样一辈子守着他也好。

直到那一天,青花瓷的瓷片刺入了心…

她知道自己受不了了,受不了天天在眼前上演的恩爱戏码——

终于,她将心里那个用血缘铸成的堡垒推翻了。

所有的理智,轰然间倒塌。

她要报复!

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有挣扎过,可是一切的情绪,都抵不过对爱情绝望的潮水,她,被淹没在水中。

回忆,是不堪的。

回忆,对她来说,都是痛苦。

现在,侄媳妇儿说,讲给姐姐听吧,帮助姐姐找回记忆。

呵呵,这些记忆,她能讲给姐姐听么?

好半晌儿,缓过那口气来,宣姨看了看时间,笑了:“哎,姐姐,你现在啊,就好好享福吧,其实想不起来也是好事儿,烈火和小久都长大了,结婚了…咦,对了,小久怎么还没有来?”

似乎是无视想起,可是连翘却很明显感觉到,她是想要转移话题。不如她的运气挺好的,这边儿话音刚落,那边儿小久姑娘就挽着谢铭诚的胳膊进来了,漂亮的脸蛋儿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我来了,宣姨,我听见你说我名字了!”

“你个鬼丫头!”宣姨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她的表情和动作,以及字里行间对小久的宠爱,溢于言表。

装得真的很像。

对她吐了吐舌头,毫不知情的小久姑娘做了个玩笑的鬼脸。在她的家人面前,在中秋节这天,在她心爱的男人身边,现在这间屋子里,心思最简单的人,估摸着就数她邢小久了。

连翘笑望着小久,意味深长地说:“哟,瞧你俩这亲热劲儿,啧啧,真是让我羡慕…不对,不是羡慕,我都忍不住嫉妒了,小久,我恨死你了…”

一听这话,宣姨神色微黯。

唇角微弯,小久姑娘规规矩矩地放开了和谢铭诚交握的手,和他一起坐了下来,脸上有些腼腆了。

“嫂子,你就知道奚落我,你跟我哥不也这样好么?”

“我俩可是老夫老妻了,哪像你们新婚燕尔…对了,赶紧的,结婚证拿出来我看看长啥样儿,唉,说来我的结婚证啊,还是假的呢。”

听她这么说,邢爷不乐意了,“什么假的,那是真的。”

“是是是,是真的!”连翘笑着附合。

噗哧笑了笑,小久望了望谢铭诚,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今儿的乌龙事儿给大家说了一遍。

然后,哄堂大笑。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茬,也怪不得他俩没想到。

不过,客厅里这气氛,似乎,刹那间便好转了。

小辈们叽叽喳喳的闲聊着,这些话听上去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在连翘的刻意带动下,每一句话交谈的言语,似乎都像针扎般的在往宣姨的屁股上扎!

到现在,她仍旧是个外人罢了。

晚饭的时候,邢老爷子终于过来了。

他不是刻意晚点才来的,事实上,像今儿这种日子他恨不得插上翅膀早点过来。可是,过节的时候他反而最忙,慰问,团拜会,各种应酬,弄到现在才眼巴巴地赶了过来。

一大家人团聚的日子,分不了彼此,加上椅子,大大小小,晚辈长辈坐了整整一大桌儿。

这餐饭,同样是火哥早就安排好的,勤务人员中午便过来准备了。可是人都上了桌,望着桌子上的菜,望着座上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女儿,儿媳女婿,还有可爱的小孙女,邢老爷子抿了抿嘴,眼神里竟隐隐有泪光在浮动。

这一幕…

望着老爹,冷硬的唇线上扬,火哥拧着眉头问:“怎么了?菜不合口味么,动筷子啊?”

叹了口气,邢老爷子有些哽咽,望着坐在旁边的沈老太太。

“雅如,咱的儿女都长大了…”

微微拧了拧眉,沈老太太望向了他,反常的点了点头,“是啊,长大了。”

“雅如…”

眸光里闪过一阵惊喜,邢老爷子仓促间放下了筷子,然后握住沈老太太的手。

紧紧的,紧紧的握住…

好几个月了,老太婆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甚至于,从来都不答他的话。今天真是好日子,在这万家团圆的时候,她竟然理会他了。

可想而知,这老头儿,该有多么的激动。

老实说,真是可怜见儿的…

可怜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也是沈老太太为了连翘的话所做出来的‘牺牲’,连翘告诉她说,中秋节么,又是小久和谢铭诚结婚的日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给儿孙添点儿福祉。

虽然老太太不待见这个老头子,但对儿女和孙辈却是呵护得紧。

所以,她配合了。

望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男人,宣姨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紧了又紧,眼睛越来越复杂,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

原来,她的苦心经营。终究,敌不过两情相悦。

“姐夫,姐姐,你俩这是做什么?先吃饭,吃完饭你俩再唠去。”

“对,雅宣说得对…呵呵,我老糊涂了。”咧着嘴笑的邢老爷子像个老孩子,话虽然是对宣姨说的,可是视线却始终落在旁边的老妻身上。

再拾起筷子,挑来挑去总是她喜欢吃的菜,不住地往她碗里放。

突然,沈老太太指着桌上放得较远的一盘儿麻婆豆腐。

“我要吃那个…”

皱了皱眉,邢老爷子不赞同了,“雅如,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得吃点清淡的。来,吃这个…”

“远征,你看我像不像卖麻婆豆腐的那个陈麻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