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应下那位阴沉太子的相邀,这宫为了哥哥怕是要进一下的。好烦,所有的事都很烦,很复杂。

重情重义,想两全,真难。

楼外楼的后院门敞着,不象往日有伙计守着,马腾身一跃,跨进门槛,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所有的伙计和侍女全部换了劲装,黑压压地如临大敌。孔综焦急得直打转,钱卫扶着马晔正在吩咐大家。

一瞧见他们,所有人的神色都放松了下来。

“赫连王子,你现在这个时刻怎么能出去呢?”孔综刚听在外打探的伙计回话,说到处都张贴着人像,说有匈奴奸细进城。他刚想叮嘱王子不要外出,推门一看,人没了。

赫连浚呵呵一笑,跳下马,返身抱下季千姿,冲大家一抱拳,“对不住,让大家紧张了。不过,祸已闯下,但蒙季小姐相助,也化险为夷了。”

“赫连,”马晔伤痕累累的脸没有妆容,苍白得有些难看,“你怎么能这样冲动,我昨日叮嘱过你的,这样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挥了挥手,“大家各自忙去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俩随我上楼。”

人群一下就散开了,他步履蹒跚地向前移着,神态格外严峻。季千姿抢上前去扶,他侧身看了她两眼,轻轻拂开。

小脸愣了下,迅即低头,跟在后面。

赫连浚拉下她的手,冲她一笑,“天塌下来有我顶呢,走吧!”

她没有回应,依然低着头。

“说吧,今日为何要大清早跑出楼外楼?”他气赫连浚的莽撞,更气千姿没有知会一声。害他又是担心赫连浚出事,又要担心千姿有没有什么不则,派了几路人马出去,传话回来在城门被官兵围着了,他可怜的心呀,差点停跳。

“是我想骑马,恳请赫连王子带我一程。”千姿抢先说道,神情淡漠。

“骑马?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马晔轻吼着瞪向她,“偏偏这种关健时候,你想骑什么马,你会害赫连王子送命的。”

“她只会救我的命,哪里可能会送我的命。季小姐,你不要为我打掩护了,我坦白,是我鼓动季小姐骑马的,我没有想到会有人走漏风声,对不起,马兄,幸好季小姐已经把一切说圆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赫连浚有些后悔,愧疚地扫了眼季千姿。

马晔火更大了,她居然帮他隐瞒,他们不是只见了两面吗?“千姿,你一向是懂事的孩子,不管去哪里都会让石磊跟着,今天怎么什么都忘了?”情不自禁,他的语气严厉无比。

孔综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上前陪笑着,“公子,小姐不是好好在这吗,你不要再说了。”

赫连浚也是直叹气,“都是我冲动,唉!”

“大哥,我错了。”季千姿丽容灰白,心痛加剧,低头认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马兄,何苦呢!”赫连浚好怕季千姿会哭,但看她冷冷清清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就连声音都与平时一般,真是令人识情识性,令人心折的女子啊!

马晔闭了下眼,放低声量,“千姿,为兄从来没有象今日这样恐惧过,要是因为我们害你有什么事,我当初对你的承诺算什么呢?以后真的不能吓大哥了。”

“嗯!”她轻轻点头,“那我回屋啦!”

“吃早点,弹琴、诵经、种药什么都可以,今日不要出去了。”忍不住,又碎碎念一番。

“好的,大哥!”她轻轻掩上门,退出去了。

“唉,”赫连浚挑挑眉,“我真的不相信你们是异姓兄妹,彼此这么体贴、重视,少有。”

“我还没骂你呢,你父皇让你来洛阳干吗的,骑马?”赫连浚是匈奴王的小儿子,人高马大,纯朴、爽直,面对千军万马,眉头都不皱一下,是真正的勇士。

“呵呵,”赫连浚憨厚一笑,“父皇让我来洛阳,告知马兄,匈奴现已押兵二十万到于幽州城外,只等马兄这边事成,便里应外回。”

“匈奴王真讲信用呀,马晔三生有幸能与王相识,何德何能蒙王如此相助?”马晔感慨万分。

“父皇还不是想为晋朝挑个好皇上,从此两国修好,永享太平,你是他的忘年知已呀!”

马晔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让王失望的,赫连,前日我为王送了几千担粮草,估计快过黄河了,王有没做好准备接受呀!”

“啊,”赫连浚会意大笑,“飞鸽传书一到,王就早早做好准备了。”

“嗯嗯,”马晔扶着桌案走了几步,“这洛阳你怕是不能呆了,回去告知你父皇要注意有内奸,我这边一有消息说会派人送信的,明日我把你们送出城去吧!”

赫连浚欲言又止,像是不情愿。

“怎么了?”

“这边的事你可以飞鸽传书到父皇,我想留下帮助马兄。”

一边的孔综笑了,“小王子,你留下,公子反到不好行事,你身高比中原人高太多,别人会奇怪的。”

“我可以给季小姐做护卫,她今日便说我是他的护卫石浚,呵,马兄,她真的好急智,我自叹不如。”

“你这王子做她护卫太委屈。”马晔声音一冷,“你要是在洛阳有个闪失,我会对不住匈奴王的。”

“马兄?”赫连浚嚷道,“不要找推托之辞了,那太子和季小姐的兄长今日都看到我了,要是我忽然不见,那样则会更奇怪,还不如坦坦荡荡,让别人起不了疑心来。”

“公子,王子讲得有些道理。”孔综说。

马晔沉思一会,“那你留在楼外楼跑堂吧,千姿有石磊呢。”

啊,赫连浚瞪大眼,不敢置信看着他。

第二十六章,小别签心 上

天刚傍黑,洛阳城突然起雾了,很大的雾,白茫茫的,几尺之内闻其声却不见人影。这秋夜下这么大的雾,足实怪异,各家店铺早早打烊,路上行人也瘳瘳无几。

山府正在开晚饭,山月忙前忙后张罗着,不时朝书房张看两眼。山涛换了便服,步出书房,看见稽绍正在吩咐总管套车。

“绍儿,这么大的雾,怎么还要出去?”

稽绍回头,神色极是凝重,“我想去楼外楼把千姿接回来。”

“嗯,总住在马先生那儿是不方便,但不要这么急,改日吧,瞧雾这么多,行车不安全的。”

稽绍似有难言之隐,很坚决地摇头,“不,就今日,我日日忙,不能总拖着。山叔,千姿她住到稽宅去,不住山府。”

山涛大惊,“你让一个女儿家独自住那僻静山里?山叔能让你住十多年,自然也能让千姿住下,怎么突然生分了?”

山月悄悄从花厅过来,静静听了会,插嘴道:“稽哥哥,让千姿过来吧,我会疼她象亲妹妹的。”

稽绍黯然一笑,“千姿和我不同,她久居深山,对所有的人都很疏离,其实她和我也不亲近,在她眼中,我们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她在这里会嫌拘束,不觉得是家。而稽宅,她有印象也有记忆,住那里不一样。”他突地又抬起头,“山叔,成亲后我也想住到稽宅。”

“不是早前讲好住山府吗?”山涛就山月一个女儿,自然不舍。

“我想和千姿住一起,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爹,”山月小脸一红,“我同意住到稽宅,那儿山青水秀,很好呀!”关健是稽哥哥在那里。

“唉,”山涛很无奈,“我会当千姿是女儿的,为何不能住一起呢?千姿一天天大了,有朝一日也是要出嫁的,那天湛之还暗示过,想请我出面为他向千姿提亲呢!”

稽绍脸一紧,淡淡笑意,“千姿不适合湛之,他红颜满天下,呵,我不会舍得的。爹娘临走时,曾讲过,如果千姿遇不到一个珍爱她而她也非常珍爱的那个人,千万不勉强,宁可不嫁。我看千姿那清冷的性子,怕是很难,我做好伴她一辈子的准备,所以我们还是住到稽宅。”

山涛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那对父母呀,确实惊世骇俗,不能以常理去理解。”

“谁说不是呢?”稽绍拧拧眉,“不多说了,山叔,我去下楼外楼,然后回稽宅,晚上有可能不回。”

“稽哥哥,我陪你一首吧,顺便也能帮助你收拾下稽宅。”山月声音小小地请求。

“啊,我去看下晚上有些什么菜,绍儿路上小心点。”山涛知趣地找了个理由急急走开,留下他二人好好说点话。山月这几日心思重着呢,他有些舒不得。

一看到山月弯起笑眯眯的双眸,稽绍不禁叹了口气,“月,为兄这两天疏忽你,你不怪罪吧!”

自从听到皇上要为娘娘祈福,他猛然惊醒,原以为只有他独自怜惜着她,没想到皇上心中也把她放得很重,她是一个他想都不应该想的人啊!

他已有了青梅竹马的山月,快要成亲,心中怎么还能左缠右绕呢?

可是很多事是不由自主,情非得已,但作为有担当的君子,也应该抑制住心中的畸念呀。

想到这,对山月不免愧疚几分、怜惜几分,语气也自然温柔了许多,伸手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

“山月知道稽哥哥忙,怎会怪罪呢?只有稽哥哥心中有山月就可以了。”山月体贴地说。

“好乖巧的月,”他柔柔地用下巴蹭蹭她的发心,“再过一个月,我们就成亲了,就是真正的一家人,稽哥哥答应你,一定要做个称职的夫君,当爹待娘亲那样待你。”

“稽哥哥!”山月深吸口气,眼中涌满泪水,“山月也会象稽伯母爱稽伯那样爱你。”她读的书少,不会大篇大篇地描述心中的爱意,但这两句话已是她理解的极限。

稽康与魏公主生死相共,一生琴瑟合璧,让天下夫妻无人羡慕,能做到他们那样,就如用生命起誓,爱一个人一生一世。

稽康会意地搂紧她,“这是为兄的荣幸。去吃饭吧,为兄今晚还会很忙,不要等门,乖乖睡觉。”

山月羞涩地点点头,心中所有的结因这几句话全部解开,她知道曾经存在的那个坎已经迈过去了。

因雾太大,楼外楼今晚也清冷了许多。偌大的厅堂,只三两桌客人在吃酒,包间全部空着,伙计和侍女闲闲地在廊下说着话。

季千姿查看了下药圃,简单用了点餐,便把自已关在房内诵经。傍晚时分,她开门走到马晔房间,帮着涂了点药,然后便帮他妆容。

他一身精绣白衫,只手托腮,正作短暂的养神,尊贵洁雅的神态在灯下,让人不禁看呆。

“千姿,晚上不需要了吧?”马晔脸上刮痕刚结疤,妆容有些难受,背到好多了,可以在楼内自由走动。

“一会,晚上有客人过来。”她轻轻地说,手下不停,“如果有人要带我走,你不必拦阻。”

“走?”他抓住她忙碌的小手,“你想去哪里?”

“去能去的地方。”

“千姿,”他没有办法,按住她两手半坐在他膝上,也不觉有异,只是方便好好和她讲话,“你可不可以,不要讲半句留半句,你住厌楼外楼,想住到外边去?”

她叹息,让身子轻靠在他怀中,“哥哥识出赫连王子,必定认为你留我在楼外楼,是作要挟之意。”

马晔一愣,“他认出来了?”

“他只是起疑,不敢确定,他说晚上要过来和我聊聊,一定会试探于你,一定也会带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