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回答的,你不要走。”他手下加力,象怕她突然会逃。这么久,真的好习惯身边有她,一言一行体贴得他以为自已对她是最最重要的人。

“不,要走,大哥你做的事,我呆在这,不合适。”

“我能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有意外,我会把你送回金陵。”他都已这么孤独,再没有她,他只是一个工具,复仇的工具,没有一点点快乐。

唉,为何他是司马晔,她是稽千姿呢?要是他仅仅是马晔,她真的是季千姿,该有多好呀!他想推翻朝庭,而哥哥护卫朝庭,她身在其中,如何自处?

“大哥,我只是住到稽宅,以后进城时,会来看你。我的药圃,你要好生照顾,要是死了一棵,我会生气。”她轻笑站起身。

他懂她的性子,无法挽留,一缕苦笑浮上面容,“只怕你以后为了避嫌,再不会见大哥了吧!”

她闻言,深深看着他,而后一笑,“见不见都没什么,大哥在心里呢。”若没有今晨骑马事件,哥哥不会猜疑到什么,现下哥哥必定会死死盯紧楼外楼。唉,只能走。

“千姿!”他心下一动,轻握住她的手,“有一日,大哥事成,你愿意见大哥吗?”

“不要伤我哥哥。”她只这样淡淡地要求。不喜欢承诺,因为不知道那时候自已还做到做不到,到什么时间说什么话吧,什么都不要约定。

门轻轻叩响,孔综在门外说道:“公子,稽大人现在厅中,想与你见一见,我如何回?”

马晔怅然地闭上眼,“我这就下去。”

“我回屋等候了。”

“我陪你回屋。”他执起她的手,陪着她一路走回寝室,“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不带你回洛阳。”

“呵,世事无常,也不会真的相见无期,哪天我要是过来,你可仍要当我是小妹,可以在楼外楼里横行霸道。”

“我期待那一天,不要收拾多少东西,能留就留下吧,这样回来时也方便,你四季的衣衫,沈先生还会送过来的。”说不出口让她为他留下,衣物在,人有一天也会回来的吧!

她应了声,走进寝室,回头看他状似沉思,却还站在原地。她轻轻关上门,没多久,才听见细碎的脚步离去。

第二十七章,小别鉴心 下

“千姿!”

她猛地张开眼,直觉防备地望着房内。那是大哥的声音,几乎近在耳侧。她小心环视黑漆抹乌的室内,确定无人,又跌回床中。

窗外月光隐隐,竹叶瑟瑟,这是稽宅,不是楼外楼的寝室。兄长睡在另一间,整个院落内只有他和她。阮大哥把稽宅料理得很好,就连被褥都没有潮湿之地,她为何睡得不香呢?

她满头大汗,梦里大哥伸出手一直向她招着,而她怎么也跑不上前,下床喝了一杯凉水,推开窗子,不见一处灯火,山涧习习的凉风令她感到轻松。

当着哥哥的面,和大哥疏离礼貌地道别,他虽然依旧声音清冷,可她却明明感觉到他眼中强烈的不舍。

大哥习惯她,如她习惯大哥一般。

她不想待在房里,遂出门四处走走。稽宅的一草一木,有她许多美丽的回忆,行走其中,不由地感觉到有两双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她仰望星空,他们在上面吗?

走着走着,她来到竹林边。这里面有一座很大的竹亭,曾经的竹林七贤便是在此聚会。她想了一下,走上绿苔遍布的小径。竹亭静幽幽的,除了一两只飞虫掠过,她沉思着,没有注意竹杆倾向一边。

忽然,一阵寒光闪过,她直觉颈前多了把冷冰冰的长剑,那感觉犹如与石磊在破庙中第一次相见。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移到了她面前,借着月色,她看见说话的人戴着一面象玩偶似的面具。

这人没有石磊的友善,周身透出一股杀气。

她以为是强盗,但随后便摇头,稽宅一个陋院,强盗不会费什么心思的。

“不准发出声音,转过身去。”那声音,似是刻意变换过,但确定是不洛阳人无误,口音是骗不了人的。

她顺从地转过身去,那人把剑横在她颈间,人走到她身后,“稽绍在哪屋?”

她一惊,她人小身微,不可能有仇敌,这人是冲兄长来的。她想惊叫,但又怕哥哥尚在梦中,她命不值钱,但哥哥呢,稽家唯一的男人?

月光把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慢慢走着。青苔很滑,身后的人身子笨重,不时打着滑,不时低声咒骂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很生硬地说。“我这句话或许问得太多余了。”

“是的,太多余了,小姐,”他回答,“你只需记得明年此时是你的祭日。”

“真要谢谢你的提醒。”她冷冷地一笑,“勇士运气真好,早一日,我们还不住在这呢?”

“哈,”那人低低地笑道,“这运气可不是老天赐的,而是我们千辛万苦买来的。”

“洛阳还有这买卖?”她随口问着。

“看你这俏生生的模样,原来不聪明呀,洛阳不仅有这买卖,还有人头买卖,唉,你这样杀了好可惜,如果卖到江南,想必价钱不会太少。”

“说起江南,到真想去看看。”她非常愉快地说。

那人闻言,眼里抹光,上前,“既然如此。。。。。。”

她摸了摸袖笼,柔声道:“我一向倾佩有勇能谋的侠士,像现在,竹前月下,突然这样相遇,我不禁想看看勇士的面容。”她笑着,脚步并不停滞。

那人一怔,她听见他呼吸不太稳,而且越来越近,显得就要吻下,她右手一亮,割破对方的衣帛、皮肉。

这次她没有失手,鲜血喷了出来。

对方还没醒神,错愕地瞪着她,她毫无情份,又快又准地又是一刀,直接没入对方的胸膛。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立即扑前想要扣住她的身手。

“哥哥,有刺客,有刺客。”她放开嗓子,拼命叫着,一边扶着竹枝,向外跑着。

“你这诡计多端的坏女人。”那人捂着胸,挥着剑直奔她的后心而来。

她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剑扑了个空,返身重来。“当”,稽绍只着单衣,飞出室内,看见竹林剑光一闪,直觉地持刀一挡,那人受伤过重,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度,口吐鲜血,踉跄后退几步,暗觉不对,“算你狠,这次先饶过你们。”说完,纵身一跃,钻进竹林之中。

稽绍不清楚情形,不敢乱追,回身奔向千姿,“千姿,你怎样了?”

黑暗中,她疼得有些抽气,“还好,估计腿叩破了,其他都没大碍。”

稽绍皱眉抱起她,进屋点上烛火,只见她满头衣衫尽湿,脸色苍白,小腿处红肿着,皮肉有些外翻。

真的算还好!稽绍后怕地抱紧妹妹,“怎么跑外面去了?”

“睡不着,在外转悠,那人突然就跑出来了,”她挣开他的怀抱,“那人是冲你而来的,说千辛万苦才等到的,大哥,你最近有得罪人,还是有什么事妨碍别人了?”

稽绍纳闷地摇头,“我就是朝庭的侍中,专管洛阳城内的侍卫,确保皇上的安危,皇上。。。。。。。”他脸色突地大变,“难道。。。。。。。”

“哥哥,你小心些哦,那人象势在必得,有预谋的。唉,好可惜马先生送的那把袖刀,特意打造的,小巧玲珑,我一直不离身,这下没啦!”她叹气,不在意那个皇上如何如何,重要的是她和哥哥又逃过一劫,这一定是爹娘在天保佑的,不然,此刻她和哥哥就与他们在上面团聚啦。

大哥受伤,赫连王子遇困,今夜又遇刺,似乎日日都有状况发生。说不定哪天真的就被爹娘召去了呢。

“千姿,那马先生有些复杂,你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稽绍沉思一会,严厉地看着她。

“哥哥,”她微诧地抬起头,“我只知他是个生意人,非常照顾我,待我极好。他认识的官员很多,甚至与太子也有来往,哥哥,他要是想打谁的主意,也犯不着打我身上,如你所讲,你只是一个侍中,我又算什么呢?他是真的诚心对我好。”

稽绍瞧妹妹口气不对,知道话问重了,思来想去也有些道理,但又有些不放心,“千姿,那天那个石浚到底是?”

“马先生走南闯北做生意,随身带着不是货便是钱,自然会有许多保镖同行。石浚和石磊都是来自漠北的汉子,武艺不错。哥哥,你尽忠尽职,但是不要怀疑我的朋友,好吗?马先生,他是一个极苦也极好的人。”

“千姿!”稽绍温暖的掌心覆住她的额头,为她轻拭着汗,“不是哥哥乱怀疑人,有些事,哥哥不得不防着。在这世上,你比哥哥的命都重,今夜的事,哥哥想想都怕,幸好你机怜,不然。。。。。。”他越想越怕,复抱紧她,话语哽咽,“我好怕日后遇到爹娘,他们问有无照顾好千姿,我无颜以对呀!”

“哥哥!”千姿不禁伏在兄长的怀中抹起泪来。

“真的应了山叔的话了,这稽宅你一个小女孩子是不能住的,住山叔家吗?”那人是冲着他来,必是嫌他碍事,他正在查找匈奴奸细,皇上又命他准备出宫祈福,看来,只有。。。。。。。

她不语。

“还想住楼外楼?”他问道。

是想,但是不能去。“还是住在稽宅吧!”

“不,哥哥送你回楼外楼吧,你来洛阳这么久,都没出什么事,怎么只跟了我一日,就生出这么大意外,看来楼外楼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季千姿愣了,“哥哥,你这话。。。。。。。”听着好别扭。

“难道不是吗?”

“是!”她怕哥哥生疑,离开楼外楼,如今又要为了让哥哥定心,再次回到楼外楼?“哥哥,我不能总麻烦马先生,我还是住稽宅吧!”她小心地说。

“不,等我成亲后,山月和家仆都过来,你再住进来吧。现在就住楼外楼,那里你熟悉,哥哥也放心,我去和马先生说。”稽绍决定了,一刻也不想呆,看看东方微微发亮,身边也没个药草帮妹妹涂下伤处,“城门该开了,我们去楼外楼。”

唉,几个时辰前,刚和大哥情深意长似的话别,现在去而复返,算什么呀!由着哥哥抱上马,衣衫都没收拾,她又回楼外楼了。

楼外楼不开早餐,但大门却开得很早,伙计擦洗着厅堂窗阁,侍女梳理着门前的盆花,很景气兴旺的样子。

稽绍马刚停下,在厅里照应的钱卫就出来了。“小姐,早!”那神色不象是对一个满身露水走了很远路的季千姿,而只是象每日清晨起床下楼吃早饭的季千姿。

伙计和侍女也纷纷招呼,并不聚拢过来嘘寒问暖。

“早餐是莲子粥与藕圆,还要不要做点别的?稽大人呢,你来点实在的点心?”

钱卫满脸笑意,把二人让进厅内。

稽绍是有点吃惊的,他知马先生对千姿好,但没想到会是这般宠上天似的,千姿说得是有理,他犯不着为个侍中的妹妹如此卖力,他是真心对她好,但。。。。。。。他直觉着马先生不会那般寻常。

“不,我想见下马先生,请她照应小妹几日。”

“稽大人言重了,小姐本来就是楼外楼的,怎么是照顾,马先生身子不适,还没起床呢?我代稽大人传话可以吗?”钱卫说。

稽绍点头,他也该上朝了,今日皇上散朝后,要去寺庙祈福,他不能有一点点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