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钱管家。”

“谈不上,应该的!”

说实话,她很快乐,很兴奋,但当着哥哥的面,她不愿表露。

拾级上楼,推开寝室的门,背后一声轻轻地叹息。

“千姿,睡得好吗?”

她惊诧地回过身,他胡茬满面,容颜憔悴,衣衫未换。

“不算好!”她指指被血染红的衣裙,淡淡一笑。

他拉过她一起坐在楼梯上,掌心合着掌心,哑声道:“没有关系,一会让郎中帮你涂药。你走后,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我都在这里,等着你从楼梯那边走过来,笑盈盈的。自认识后,我们从未分离过,我也不知担心什么,愁得都无法入睡。你只是随你哥哥走,我就这样,要是有一日你成家,我该会不会一夜白了头?”

好象她的身份一下从妹妹变成了他女儿。她沉默着。

他轻轻一笑,柔声道:“去沐浴换衣吧,我要和你一起吃早饭。”

他为何不问她回来的缘由?为何不问她为何受伤?

她想了想,咽下所有的疑问,那些就丢给他和哥哥解决吧!她只是季千姿,不是什么神探、奇侠。

“大哥,我住这里,你真的方便吗?”

他凝视着她,俊眸抹过异光,沉默会儿,薄唇上场,道:“只要你愿意,季千姿,都将是我一生一世的义妹,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

她嫣然一笑,“我可是稽侍中的妹妹。”

“你是你,他是他,我不会在意。”

她是无用的小女子,能暗示的只有这些了,“大哥如此待我,我也会同样待大哥。”这就是她的承诺,包含许多。

他徐徐抬眸,徐徐笑着,徐徐说着:“千姿,你又傻了,大哥待你不图回报。你待在大哥身边,大哥就象是具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活人,被人需要,被人珍重。千姿,这十年,我最大的快乐不是建下商业王国,而是认识了你。”

她非常想笑出声,为他的话,但莫名地眼一红,两行清泪悄悄流了下来。

他抬起她的脸,忽然俯下身,这次不是拭,而是轻轻吻上了那两行泪。

她僵住了。

第二十八章,山寺惊魂 上

山中的太阳,不知为何竟是惨黄色的,阴阴地挂在暗青的天空上。司马炎抬起头看天,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不知道现在照着他们的,到底是月亮,还是太阳。

为了表示心诚,他在山脚下,就从龙辇下来,步行上山。其他跟随的人当然更不可能有谁还会坐轿、骑马,太监、宫女、侍卫大队的人浩浩荡荡如蚂蚁似的往山上移动着,隐隐已可以听到寺庙中鸣鼓与诵经的声音。

脚下正是一个斜坡,隔壁就是悬崖,一尺不到的空隙,看得人胆颤心惊。司马炎拭下冷汗,已看见寺庙前的香炉,不禁露出微笑。

“皇上,下官扶你一把。”稽绍一直在后面押阵,这次皇上说是家事,没有让其他人员同行,除了负责护卫的稽绍。

“不要,朕行的。”司马炎挥挥手,继续迈动已如千斤重的双腿。苍天可签,他对匡妃一颗怜惜之心是何等的挚诚,千千万万保佑她身子康健,陪着他万岁、万万岁。

凌云寺住持率众僧早已跪在大雄宝殿前等候,一看到司马炎,忙口颂佛号,齐齐叩拜。

司马炎非常提倡佛教,大兴禅寺,对僧人一向礼义有加。忙双手合十,与住持参见,让众僧起身。

祈福的时辰是早已定下的,上山花费太多时间,司马炎不敢和住持多寒喧,由住持陪着,直奔大雄宝殿。

殿中香气缭绕,烛火通明。参见各位菩萨后,住持与众人退出,关上殿门,留皇上一人对佛祖祈祷诉愿。手持长戟的侍卫在殿门前左右列立,宫女与太监捧着各色贡品一字排开,等候传呼。

稽绍前后巡视一番,没有异常,放心地来到大殿前等候。皇上在里呼唤让宫女送贡品进去。两位宫女低着头,不知是惧畏佛祖,还是殿门门槛太高,其中一个在跨越门槛时掉了一只鞋,竟浑然不觉。靠门的一位卫士怕皇上看到会怪罪,忙蹲下捡起,突然他脸色一变,回过头,举着鞋,喊道:“稽大人。”

稽绍持刀走了过来,卫士手中居然是一只男鞋,心猛地一颤,“今儿这宫女是谁挑选的。”

“是东宫的宋公公。”

稽绍暗觉不好,但也不敢太声张,怕弄巧成拙,惊了皇上的祈福。眼珠一转,挑了四位身强力壮的卫士,命令脱了鞋,悄悄从大殿菩萨身后的侧门进去,躲藏在帷幕之后,见机行事。

司马炎祈愿以毕,起身在一侧拿了香点燃插进香炉,然后跪下合掌诵经。一位宫女捧着贡盘悄然转到皇上身后,紧趋几步,从盘下抽出一柄短刀,正要动手,躲在幕后的四名卫士,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一齐跳出来,将两位宫女扑倒擒住。

司马炎吓得两腿一软,竟瘫倒在莆团上,动弹不得。门外,稽绍听见声响,率众闯开大门,宫女和太监则齐力扶起皇上,送进住持院。

住持和众僧看此情景,一个个也吓得面如土灰,连走路都不会了。

所有的侍卫瞬刻把凌云寺团团围住,山前山后开始搜巡。

卫士扯开宫女的内衫,果真是两位货真价实的男子。稽绍让捆绑了推出殿堂,找间僧房好好问话,还没走出几步,只见两位男子嘴角一歪,流下一缕黑血,没等押着的侍卫回神,两人眼睛眨了眨,往前一伏,一起命归西天。

头上的假发饰,也松跨地倒向一边,一根匈奴男子特有的长辫露了出来。

稽绍傻了,看着两具没有气息的身体,惊愕地呆在那里。

“大人,前山后山搜遍,没有任何发现。”

“大人,所有的僧房禅房也已搜过,众僧也都清点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大人,皇上传你问话。”

稽绍硬着头皮,走向住持院。住持和众位长老齐齐跪在院中,一个个抖得如筛糠似的。皇上在寺中遇刺,谁都脱不了干系。

司马炎已稍稍定下神,但脸色仍然很难看,太监递上一杯茶,他摇头,看见稽绍进来,脸一沉,一身恐惧化成怒火朝稽绍袭来,抢过太监手中的杯“怦”一声扔到地上,吼道:“稽大人,你这侍中可真尽职呀!”

稽绍抱拳单跪,“是下官失职,没有注意宫女被掉包。”

“问清何人所为吗?”司马炎面沉如水,压下怒火。

稽绍停了下,“刺客早已服下剧毒,刚刚死亡。”

司马炎眼一闭,仰在椅中,“好狠哦,成功了,便是杀人灭口,不成功,也死无对证,真的狠呀,谁对朕的行踪摸得如此清楚,朕此次出行并没有声张呀,稽大人,你说说看,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稽绍停了下,看看皇上,“皇上,刺客留着匈奴人的长辫,但臣看,并不似匈奴人的身形,个头娇小如女子,体格纤细,只有中原南方男子才有可能是这样的体型,臣斗胆猜想,这两位刺客只怕在皇宫中呆了不止一两日,必是混了脸熟,才有今日与皇上靠近的机会。”

司马炎闻言,吓得一瑟缩,抖声问,“你是。。。。。。。说。。。。。。。他们早就在朕的身边了?”

“有可能的,皇上,这背后之人必是趁我朝与匈奴开战之时,误以为是匈奴奸细,事成事败都会把注意力转向他身上。”

“那这刺杀朕的人会是谁?”

“臣不知,臣现在想想前几日那三个奸细潜入洛阳的传闻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放风,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已。”

司马炎突地站起身,“传朕旨意,摆驾回宫,今日之事,不许有一点风声外传,你下去吩咐吧!”

稽绍也不多问,转身出了住持院。一位太监出来宣旨,让住持们起身,各就原位,今日事情一概不可言说。住持们揉揉跪疼的膝盖,看着皇上威严地坐上龙辇,侍卫和宫女、太监们纵拥着下了山。

寺中重归寂静,香火依然,除了多了两具无名的尸身。

天傍黑,司马衷才听太监禀报,皇上回到紫云殿了。顾不上刚上桌的晚缮,忙小跑着过去。一进殿门,看房中虽有灯火,却无动静。

“父皇!”他奇怪了,过了片刻,才看见司马炎挽着衣袖,从偏殿出来。

“太子来啦!”

司马衷小心地察看着皇上的脸色,稍有些疲惫,并没有异常,“父皇,今日祈福还好吗?”

司马炎一抬眼神,“祈福会有什么好与不好,你到说给朕听听?”

司马衷脸一僵,呵呵傻笑,“不是,父皇,儿臣是问父皇这祈福的一路上累不累?”

“哦,你到说清楚呀,朕差点怀疑你是在问朕祈福时有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呢,吓朕一跳。”

司马衷一震,抬起头来,“父皇今日遇到什么状况吗?”

“你是想朕遇到呢,还是不想朕遇到呢?”司马炎轻轻一笑,语意幽长。

司马衷手掌紧紧握着,指甲深陷入手心,恭敬的道:“儿臣当然希望父皇平平安安,父皇好比一棵大树,儿臣。。。。。。”

“够了,”司马衷脸色一冷,打断道,“你这话朕听烦了,不要再说。”

司马衷心一抖,皇上今日好象有点不一样,忙闭声站立。

司马炎漫不经心坐下,坐起茶盏,问道:“太子,朕问你,你上次筹得的军响和朝臣的俸禄,是从哪里筹得的?”

“是一位商人捐给儿臣的。”司马衷此时心中早已在打鼓,从眼缝下偷瞧皇上的脸色。

“哦,什么样的商人出手如此豪放,朕到要听听?”

“是位刚从金陵过来的商人,为人非常侠义,说什么买卖赚钱就什么买卖。”司马衷不敢隐瞒。

“他捐给你这么多银两,就没什么要求吗?”

司马衷鼓起勇气看了皇上一眼,见他双目晶亮,灼灼地盯着他,心下大惊,后背上冷汗直冒,“他说只是找个靠山,在洛阳好有个落脚之处。”

“哦,他现在的落脚之处在哪呢?”

此时司马衷的面孔完全失了血色,连嘴唇也似变的雪白,道:“洛阳闹市区楼外楼酒楼。”

司马炎居高临下看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上笑意涟涟,一双利刃般双目深深凝视着他。

司马炎冷汗透体而出。

过了片刻,司马炎突的站起身,“来人,给我把楼外楼的掌柜抓进大牢。”

“为。。。。。。为什么?”司马衷身体冷冷的发着抖,再努力也控制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