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珮看完,嘴角浅浅上扬,没再回复。但心中却暗想,她才不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两天的更新都有些晚。明天开始,依旧是下午五点更新,谢谢大家。

第32章 丢脸

一场秋雨一场寒,舒珮半夜被冻醒,打开衣柜搬了被子出来盖好,却再也睡不着。

早晨起来一开窗户,到处雾蒙蒙一片,风吹到脸上跟刀子似的刺人。哆嗦着关好窗,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完,去厨房给舒传德弄早餐。

从小到大,她很少做过饭,偶尔洗个碗舒传德都怕她伤了手。郭月瑶更是不用说,家务事从来不做,比如最简单的洗水果,都是舒传德一人包办。因为舒传德的宠溺,导致她心里一直梦想,将来结婚一定要找个像他这般,体贴、温厚又会做饭的丈夫。

遇到贺子安,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找到这样的人,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如果没有后来的不告而别,自己再多些冷静,兴许这会已经领了证,过起平淡温馨的小日子。

可是人生不会存在假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无一例外,她怎么可能免俗。不是没想过主动把他找回来,只是心里的一口气咽不下去,气他不信任气他就连解释也假他人之口。

一锅皮蛋瘦肉粥在胡思乱想中煮好,舒珮打住脑子里奇怪的念头,去把舒传德叫起来,又陪着随便吃了一两口,开车回公寓换衣服。上次楼里进过小偷之后,小区物业加强了巡防,要不她也不敢大胆放心的把家中的保险柜搬来这边。

换好衣服,忍不住再次打开保险柜。家里的房子、商铺的房产证上都是自己的名,多少让她觉得意外。仔细整理计算了一遍,根据目前的房价卖掉大房子和自己住的公寓,再加上存在银行金库里的黄金,差不多够支付欠款。

收起计算器,舒珮随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来纸笔,把家里所有资产的总数写上,揣进包里下楼去了attendre。开门忙到9点半,美亚珊珊来迟。

舒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听她讲来时的路上,又遇见有人举着条幅讨债,似乎还跟城管起了冲突。她略一沉吟,旋即决定暂时关门,让美亚先回家休息几天,工资照付。

卷闸门刚锁上,路口的方向果然又冒出昨天的那帮人。舒珮担心身旁的美亚被误伤,拉着她飞奔跑进停车场,取了车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在她走后不到一分钟,attendre的卷闸门上,马上被人刷了很多道刺目的红漆。

贺子安隔着马上看到这一幕,心脏一阵阵缩紧。片刻之后,他收到贺子鸣的助手发来的短信,随即吩咐司机开车去了武警总院。

郭月瑶的病很严重,加上年纪又比较大,医院方面并没有太好的保守治疗方案,只是建议尽快换肾。贺子安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等在楼下的司机通知说舒珮进了电梯,为避免碰面他索性走消防梯下到下一层,搭乘另外一部正在往下降的电梯,下楼。

换肾首先要找到肾源配型,还要考虑郭月瑶的身体状况,以及昂贵的手术费用。舒珮那么要强,怕是不会轻易接受阎素素的帮忙,思及此心中隐约担忧她会向陆一飞求助。

这个新港传媒业的新贵,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亦是情敌,威胁可谓不小。贺子安想罢寒着脸走出电梯,好巧不巧的竟遇上陆一飞。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起往外走。来到住院部楼前的凉亭,陆一飞停下脚步,笑着跟他比划:“你输了。”

贺子安的表情没多少波动,双手迟疑抬起,回他:“不见得你会赢。”

陆一飞歪头,似乎对他的说法相当感兴趣,笑容笃定的再次比划:“若你继续躲着不现身,最后的赢家必然会是我。”

剑眉微微蹙起,明显不太适应陆一飞的当面挑衅。僵硬的手臂举在半空,没有后续动作,只是若有所思的定定望他。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兄弟,贺子安不敢保证会不会用对付方亦然的办法,将他逼离新港。

纷纷扬扬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凉亭上面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空气里寒意渗人。陆一飞见他许久不表态,忽然不忍再逼他…

寂静中,身后的住院部大堂传来几声惊呼,陆一飞下意识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人群迅速围成一圈,中间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由于人多看不真切,正纳闷着,身边的贺子安突然转身往回跑。

莫非是舒珮出了事?陆一飞心头一颤,迈开长腿迅速追上去。

痛…锥心刺骨的痛楚,不断从小腹向全身蔓延,舒珮惨白着一张脸摔在地板上,手臂使不上丁点的力量。这两天兴许是精神太过紧张,导致大姨妈提前光顾,并引发痛经。

意识消失之际,隐约看到贺子安满脸焦急的挤过人群,舒珮张了张嘴,抵不住强烈的痛楚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随后赶到的陆一飞一看,顿时颤声喊道:“舒珮…”

贺子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动作敏捷的将舒珮抱起来,一同送去门诊楼的急救室。小心将她放上病床,贺子安余光注意到她裤子被血迹染红,旋即抓住医生着急比划:“她流血了!”

医生一脸茫然,亏得同时跟进来的陆一飞帮忙解释:“我朋友的意思是,病人好像流血了。”

“我马上通知妇科的医生过来,她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痛经,也有可能是宫外孕引起的大出血。你们谁是病人家属?”医生一边给舒珮挂氧气管,一边面无表情的去翻舒珮的眼皮。

贺子安上前一步,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是家属。

陆一飞一听有可能是宫外孕,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将他拽开,沉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请问需要做些什么?”

医生狐疑扭过头,公式化的语气:“离开病房,去住院部的便利店买一包纸,最好是孕婴专用的那种。”

陆一飞的脸色看起来比先前还要难看,尴尬退了出去。贺子安顿了顿,拿过医生开的处方单,先去补了挂号又交完急救的钱,随后才去住院部买纸。

舒珮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如果确诊是痛经,她一定不肯住院。拿好医生说的纸,他想了想,随便挑了条干净的睡裤,一并拿去结账。

折回急救室外的等候区,陆一飞也买了包纸,扭捏放在一旁的空椅上。贺子安坐过去,一脸平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病房里的舒珮在疼痛中幽幽转醒。医生检查过脉搏和血压,让她继续住院观察。舒珮哪里肯干,有气无力的表示自己没时间。

医生无奈,只好将她送去旁边的观察室,并言明必须等吊完药水,看情况有好转才可以走。

舒珮对此安排无异议,乖乖的闭上眼假寐。虽然已经打了止痛针,但是效果似乎不大,绵绵密密的痛感,不断从小腹袭来,疼到呼吸都会感觉心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瓶的药水终于挂完。一直守在里面的护士问过情况,起身到门外不知从谁的手里拿来纸和睡裤,让她换好了赶紧回家休息。

舒珮感激道谢,浑身无力的从病床上爬下来,艰难挪去卫生间换下护垫和外裤。扶着墙走出观察室,一阵冷风吹来,她顿时疼得满身大汗,站都站不稳。

等在等候区的贺子安和陆一飞见状,齐齐走过来。舒珮的视线只在两人脸上停留了半秒,脾气执拗的自顾往外走。步子刚迈开,下一瞬便双脚腾空,整个人稳妥的落进贺子安怀中。

“…”舒珮脸色煞白的望着他:“放我下来。”

贺子安几不可见的咬了咬牙,抱着她飞快走向停车场。陆一飞跟出几步,远远看着那抹坚毅的背影,脸上渐渐浮起得意又狡猾的笑。

黑色的沃尔沃从武警总院的室外停车场开出,朝着花岸水榭的方向,急速开去。

逼仄的车厢里,贺子安依然保持着固执的姿势,坚定不移的环紧舒珮的腰,不让她动弹分毫。他原想耐心等待契机,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道歉,没想最后竟会用了这般不愉快的方式。

廉价的睡裤很薄,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升腾上来,很快灼红了舒珮的皮肤。她不适地挣扎一阵,浑身虚脱的再次疼晕了过去。

贺子安楞了楞,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双唇颤抖着落在她双眉之间…

回到花岸水榭,短信叫来陈瑶帮忙照顾,贺子安担心舒珮醒来又生气,煮好了红糖姜茶之后落寞离开。刚才在医院她的眼神如此冷漠,他实在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她的拒绝。

昏沉沉的再次醒来,耳边尽是高分贝的电视广告声,睁开眼房中熟悉的摆设,顿时让舒珮心中一滞。这是贺子安的卧室,艰难坐起,回想发生在医院的那一幕,心底竟隐约感到欣喜。

走神中,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陈瑶一脸紧张的奔过来,关心的问这问那。舒珮木然的望着她,流淌心底的感动,也随之消散于无形:“你怎么会在这?”

“我哥给我发信息,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照顾你。”陈瑶小心翼翼的解释完,随即转身往外跑:“你躺着别动啊,我去给你端姜茶。”

谢谢二字尚未出口,一股热流海啸般涌了出来,舒珮翻身不急,烟灰色的棉布床单上,已然印下大片殷虹的印子。

真是丢脸…挣扎着坐起来,陈瑶去而复返,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忽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嫂子,你别害羞,我去给你拿纸。我哥笨死了,接你回来也不知道提醒你去换换。我以前痛经比你厉害多了,都恨不得立刻投胎当男人,不用每个月都受那酷刑。”

舒珮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老实喝完滚烫的姜茶,拿了纸去浴室换下。好在自己的房子就在隔壁,不然这一身真是…

换好出来,陈瑶已经利索的换好了床单,又去厨房倒了些洗洁精过来,带上手套抹到染了血迹的地方。舒珮难为情的拦住她的动作,状似随意的问:“你哥呢?”

“他走了,只告诉我好好照顾你。”陈瑶笑嘻嘻的取笑手套,抱着床单出了卧室。

舒珮脚步虚浮的跟过去,忍不住再问:“他没说别的?”

“没有啊,嫂子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哥了?”陈瑶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了:“他这个人别看平时笑呵呵的,其实心里可自卑了。他上高中那会,因为喜欢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天天早上天没亮就爬起来陪人家跑步,结果陪了一个学期还没来得及告白,人转学走了。”

“是吗?”舒珮想起她说贺子安暗恋自己好多年,又在店里做了大半年的兼职。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或许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交往。

思绪来来回回,最后停在他的不告而别上。脑子里一边想着不如原谅他吧,一边又恼火他的退缩,心里到底还是生气,自己今天明明是给了机会,可他偏偏又选择了逃避。

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主动毫无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5.1放假太忙了,今天才有空回留言。爱死你们了~~~~~~~~~

第33章 谅

倚在门框上等着陈瑶将床单洗净,坠疼酸胀的小腹越来越痛,光洁的额头上满是虚汗。

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呼吸的频率有多平和,胸口的疼痛就有多急。别过陈瑶回到自己的公寓,思绪千回百转,舒珮虚弱的身子终承受不住,软绵绵的抵着门背滑到地上。

一丝凉意从木地板渗透上来,心头止不住颤抖。歇了半分钟,扶着墙勉强回了卧室,换上干净舒适的裤子,倒头再睡。

下午跑了一趟刑警队,张雪秋被暂时收押,另外一个和此事有关联且牵头搞集资的人,目前还在逃。据接待的警察讲,此人习惯在茶楼蹲点,凭着巧舌如簧的嘴皮子,这几年骗了许多钱。

舒珮心中暗惊,生怕郭月瑶不知轻重的给人做担保。谢过那位警察,一刻不停的回公寓再次打开保险柜,没发现有担保凭证,她还不放心的回了新华小区,找到昨天闹事的王慧。

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这一片的街坊邻居都相熟,见她上门王慧还热情的去给倒了杯茶。舒珮担心她误会自己是来还钱的,茶都没喝就开口见山的说明来意。

“昨天回来我把这事跟你曹叔叔一说,还挨顿臭骂呢。”王慧脾气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跟你妈,还有郭晓她妈都是老熟人,交给她们拿去投资的也是闲钱,有亏有赚大家都不太计较的。昨天闹那么大动静,完全被人挑拨,真正骗钱的人我听说都出国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那些人被骗了多少?”舒珮不解:“他们被骗跟我妈还有张姨有什么关系?”

王慧脸上的笑容有点干“反正比我们的多。其实她们和你妈还真没什么关系,大家只是天天在一个茶楼里碰面吹水,其实熟人都算不上。平时听你妈跟郭晓妈说投资的事,听得多了这会上当全怨到她们头上。”

舒珮心里有了底,客气告辞:“我还有事要忙,欠您的28万我过两天亲自送过来。”

“珮珮你等下!”王慧追过来,小声问:“我听在华顺卖菜的老许说,你妈昨天晕倒还是他报的警,情况要不要紧?”

“…”舒珮苦笑着摇摇头,生蛮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谢谢二字。

回家带上舒传德匆忙感到医院,正好是探视时间。郭月瑶依然昏迷不醒,父女俩换上无菌服,沉默的在病床前站了站,转身离开。

第二天是周末,舒珮开车回到attendre门外,冷冷盯着卷闸门上的红漆,调转车头去了医院。加班的医生讲郭月瑶昏昏醒醒,意识还不太清楚,让她到了下午探视时再来。

距离探视时间起码还有6个小时,舒珮烦躁地在icu外面的休息区坐了一会,下楼开车去了附近的二手房中介公司。问清手续费和交易流程,回到车里,用手机的计算器飞快算了一遍。

要把所有的房产尽快处理,光是手续费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在钱上舒珮骨子里跟郭月瑶一样,一旦计较起来,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

下午郭月瑶照旧没有好消息,之后两天依旧如故。这天下午,舒珮一身疲惫的陪着舒传德回了新华小区,随便定了快餐对付。晚上回到花岸水榭的公寓,不巧又碰上电梯故障。

爬到十三楼时早就跌跌撞撞,光是站着双腿都会发颤,开锁进门,虚脱一般跌到鞋凳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人是怎么了,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放好洗澡水躺进浴缸,身心俱疲的无力感,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满头引以为豪的黑丝,顺着水波荡来荡来,伸手拨了几下拨不开,情绪莫名变得暴躁。

店子无心打理,郭月瑶欠了差不多七百万的外债,换肾需要找肾源,还需要一大笔治疗费。虽然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商业保险也能报一些,可终究不够。

闭上眼陷入沉思,将睡未睡之际,恼人的发丝从浴帽里落出来,酥痒恼人的缠上脖子。一下子睡意全无,眼底进而多了丝火气。

出得浴缸,眼眸低垂的对着镜子,解开浴帽露出满的头乌亮左甩右甩,犹豫再三:剪了。

天气已经很凉,风吹过大衣的衣领,不受阻拦地迅速往身体里钻去,瞬间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舒珮拢了拢外套,快步去取回自己的车。

此刻头顶轻松,脖子似乎都直了不少,但感觉简直糟糕透顶。阎素素这几天一直电话过来,贴心安慰。陆一飞的电话也有,提过一次郭月瑶的事被臭骂之后,绅士的避免着触及这个话题。

只是心中依然觉得空空的,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已然麻木。

转眼到了第二周周四,昏迷了将近一周的郭月瑶,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下午上班时间一到,舒珮如约赶往刑警队,等着郭月瑶所犯案子的最新结果。

接待舒珮的还是几天前,与她核对账本的经侦支队队长廖辉。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廖辉讲完目前的最近进展,着重讲了郭月瑶有可能会面临的处罚。

舒珮等他讲完,慎重提问:“我妈欠下欠款,最多两个月便可全部退还,这样能不能减刑?”

“减刑这个要看法院怎么判,我们只是负责收集证据,将嫌犯逮捕归案。”廖辉公事公办的解释:“你母亲在事发之前退款的事,能不能起到减刑的作用,我建议你最好咨询一下律师。”

“谢谢廖队长!”舒珮感激起身,出了办公室随即电话联系律所。

开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的精神依然不大好,整日整日抱着电脑,不停上网搜索,所有关于治疗肾衰竭,还有肝硬化的偏方。

有个事让他做,总也好过每天胡思乱想。舒珮心知规劝无用,歇了会才去敲门,告知他探望的时间马上就到。舒传德回了声,放开鼠标又拿着纸笔继续做记录。

过了片刻,他揣着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偏方,从书房里出来,着急过去换鞋。

关于换肾的肾源,医生说已在信息数据库里寻找配型,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舒珮明知这事急不得,又怕拖越久越危险,于是瞒着舒传德去做了检查,准备给郭月瑶捐肾。

配型的结果大概需要3-4个工作日才出,心中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日日祈祷。

车子进到武警总院楼下的室外停车场,手机有电话进来。舒珮锁好了车,边接听边往住院部大楼走。对方看中的是新华小区的小房子,不过要求看房验房产证。

约好见面的地方和时间,舒珮挂了电话,急忙追上舒传德。

郭月瑶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偶尔会苏醒一阵,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换好无菌服进去,正好碰上她醒了过来,父女俩安静站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安慰。

都说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的功夫,郭月瑶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得可以看到下巴的轮廓。她艰难的笑笑,有气无力的跟舒珮说:“珮珮你过来一些,妈有话和你说。”

飘忽无力的嗓音,听在耳中沉重又刺疼。舒珮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艰难蹲到床头:“你说,我听着呢。”

郭月瑶有气无力的喘了喘:“我脾气不好…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自从你跟方亦然分…分手,我心里又害怕你再被男人骗…又担心你…担心你嫁不出去。小贺这孩子…不错,你要是…喜欢就去追他回来。”

“先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病。”舒珮的声音低低的,努力憋着才勉强不泄露情绪:“等你好了,一样一样给我说。”

郭月瑶的脸颊颤了颤,喘气的声音又粗又重:“要说…不然以后没机会。妈…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每次看别家的小孩,亲亲热热的撒娇…我都在想,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亲近。”

舒珮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哭出声,赶紧打断她:“妈,你好好静养,我们很快就能回家的。”

郭月瑶却好似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完,她虚弱的喘了一阵,稳下气息又说:“我可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动不动就给个拥抱,你这么大好像还没抱过我…”

舒珮所有的冷静,在她断断续续的唠叨中,猝然溃不成军。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般,不管怎么擦都没用。

兴许是精神消耗过多,郭月瑶说完话,气若游丝的喘了片刻,再度陷入昏迷。

舒珮半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直到口腔里传来一丝腥甜,才堪堪止住嘶喊的冲动。打起精神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回书房捣鼓了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珮珮,你妈有救了!”

“真的吗?”随意的附和一句,舒珮靠在沙发背上,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动。

舒传德从书房里跑出来,硬拽着她去了书房,食指哆嗦着戳到电脑屏幕上,指着哪一小段字:“这个草药可以缓解肾衰竭的症状,我明天马上坐车去给你妈买。”

舒珮顺从的看了下,产那味草药的地方在南谷,离新港差不多200多公里,而且是在山区。舒传德最近神思恍惚的,她真不放心他自己出门:“你留下照顾我妈,那些汤汤水水还是你弄的好喝,我去找草药。”

舒传德略一沉吟,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舒珮勉强露出笑容,去洗了把脸,约上之前联系自己的买家过来看房。对方50来岁的年纪,很面善而且很大方。新华小区的位置并不太好,周边的房价平均7000出头这样,舒珮开7500他都没意见。

看完一圈,总的来说算是相谈甚欢。对方本来要当场给定金,舒珮怕自己第二天出去了不能及时回来,于是另外约了时间交款,顺便去房产局办理过户。

谁知对方担心她反悔,一再追问去向。舒珮无奈,只好说出郭月瑶的病症,以及自己要去地方。

次日一大早,舒珮穿着简便的运动服,早早去了客运站。原本想自己驾车过去,结果晚上上网查了下,路况太险又太陡,她不敢冒险。

检票坐上去往南谷的大巴,车一开舒珮便无聊的拿出手机上网,借以打发时间。出城之后信号忽强忽弱,半天刷不开网页,正烦躁着,有短信进来。

见发件人是贺子安,她没有立即点开内容,而是扭头定定望向窗外。

窗外的景色急速向后退去,那张深刻心头之上的容颜,让她的思绪再度变得纷杂。从他第一天来店里兼职,到他在荷塘给自己抓萤火虫…无数的画面闪回脑海,渐渐化作勇气,点开了那条短信。

看罢,有咸湿的液体从眼角滴落,唇角上扬的弧度却不断增大。捧着手机贴在胸口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落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在短信的回复栏打出:好,我原谅你!只要你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我。

坚定不移的摁下发送键,后背倾了倾稳当的贴着椅背,双眼无神的直视着窗外的天空。

难耐的寂静,死气沉沉的笼罩在心头,眼底的火苗也随之黯淡下去。双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颠簸中,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身旁的座位上。熟悉的气息,以及熟悉的感觉,瞬间如潮水涌来。倏然转过头,贺子安放大的苦涩笑脸,就停在鼻尖。那么近,近到能感觉他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自己脸上。

舒珮伸出手,做梦一样覆上他消瘦的面庞,轻轻摩挲。

炙热的体温,像冬日里的暖阳,从掌心渗透过来直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子安,她的子安…

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贺子安的手臂沉沉的圈上去,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胸前。细碎的吻狂风骤雨一般落下,带着深深的愧疚以及爱怜,温柔又克制。

第34章 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