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半晌,美亚和小琪两家也摘满了篮子过来汇合,大家有说有笑的往上下走。舒珮来时准备做得异常充分,但下山时,到底还是摔了一跤。金色的橘子骨碌碌滚了一地,左脚脚踝迅速肿起,碰一下都钻心的疼。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她还能不能走,陆一飞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意融融的打招呼:“这么巧啊?你的脚有没有事?”

舒珮下意识抬起头,见只有他一个,客气露出微笑:“崴了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正午的阳光有些晒,陆一飞一身休闲打扮,五官清俊逼人。郭月瑶悄悄打量了会,眉开眼笑的问:“小伙子你是舒珮的朋友吧,我是她妈妈。”

陆一飞闻言偏过头来,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舒珮见郭月瑶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顿觉不妙。她顾不上疼,攀住美亚的肩头就要继续往下走,谁知刚迈出一步,眼看又要摔下去。

陆一飞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摇头失笑:“走不了就别逞能了,我背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舒珮沉声拒绝,扭头对美亚说:“没事,我们接着走。”

由于脚上有伤,舒珮跟美亚渐渐落在队伍后面,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陆一飞远远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忽然一阵香风拂过。陈瑶一脸失落的从旁边的橘子树后跑出来,小声嘀咕。

“该帮的忙我可是帮了,你埋怨也没有用。”陆一飞垂眸睨她,扭头望向另外的一颗橘子树。

有风吹过,橘子树枝桠窸窸窣窣的动了下,向晨干笑着从树后走出。陆一飞摇头,顺手从树上摘了颗橘子剥开,笑容诡异的将整个放进口中。

从今往后,他可以追求得更加明显,热烈一些…

中午阳光灼人,温泉的水汽升出池面,转瞬即被烤干。舒珮懒洋洋的躺在池边的躺椅上,双手捧着手机上网。阎素素跟穆文哲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托她打听的事也没了下文。

倒是每日新港里的一则新闻格外惊心动魄。就在她们从市区出发后不久,有一位患有耳道肿瘤晚期的患者,因为治疗不及时意外身亡,家属纠集了大批亲属前往武警总院闹事。

联想起头几天陈瑶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涟漪再起。正发着呆,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房门打开的瞬间,藏在暗处的陈瑶,灵敏越过服务员,一下子冲进房内。舒珮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水果,关了门一瘸一拐的走到房中,随意坐下:“请你出去,不然我马上报警。”

“嫂子,你别这样,我说完话就走。”陈瑶局促绞着手指,苦口婆心的解释:“我哥他真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舒珮眉头紧蹙,不耐烦的打断她:“难道没人告诉你过你,什么叫适得其反!”

陈瑶一心只想替贺子安挽回,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她一说顿时没了勇气争辩。

“回去告诉贺子安,所谓的为我好,不过是不信任的蹩脚谎言。我不会原谅,永远!”舒珮面若寒霜:“现在,请你马上离开的我的房间,否则我立刻报警。”

陈瑶被她的气势吓到,红着脸落荒而逃。舒珮拉开推门,回到温泉池边躺好,心底邪火横生,到底忍不住给贺子安发了条短信过去:请管好你家的亲戚,我不想再被骚扰!

等了一两秒,贺子安的短信回复过来:对不起!

舒珮满肚子的火气,在看见这三个字时,瞬间被引爆,手指戳在屏幕上,每一下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说怕自己死了辜负我,还是说在你心底我压根不值得信任!

这头贺子安看罢她的质问,沮丧丢开手机。方亦然偷摸调换化验结果的事,终于浮出水面,而他亦失去了最珍贵的爱人。

难不成要和她说,自小双耳耳膜畸形又意外被鞭炮炸伤,第一次手术便是马教授主刀,所以格外信任,丝毫不怀疑常规体检,会检出自己身患绝症,这才乱了方寸?还是坦白告诉她,那天被郭月瑶打了之后,下午她忽然找上门,以母亲的身份,要求自己不得让舒珮受丝毫委屈,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错误已经铸成,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解释苍白无力,遑论是舒珮。

太阳西沉,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贺子安收了思绪起身走出露台,低头面色凝重的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祝你幸福!

舒珮收到短信时,正陪着父母还有其他人在山庄的烧烤园烧烤,看罢冷冷收了手机,若无其事的继续享受美食。

幸福…多么平实又可笑的祝福!可是她不需要。

周末结束,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回了新港。平静沉闷的生活还在继续,偶尔会接受陆一飞热情的邀约,但拒绝肢体上的任何接触,牵手也不行。

没有所谓的欣喜,亦没有失落。随着冬季来临,新港也开始提前进入雨季,天空每天都阴沉沉的,整个城市水汽弥漫。

一大早,舒珮在寒风中买齐水果,疲惫回到店中。做完准备工作,照例回了柜台吃早餐看新闻。武警总院医闹事件结果已出,方亦然涉嫌谋杀被检方起诉,同是受害人的马教授引咎辞职。

平静看完,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陈瑶第一次来店里,嘴里说的那句:嫂子,你的店原来就在对面啊。起身走出柜台,抬头往大厦的广告牌看去。

鸣安地产四个硕大的粗宋字体,猝不及防的落入眼睑。贺子鸣、贺子安…后知后觉的将二者联系到一处,悲愤之感油然而生。

上班时间一到,舒珮脱去店里的围裙,正准备拿车回家,舒传德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又绝望:“珮珮,你妈她失踪了!楼下突然来了好多人过来讨债。”

“爸,你别慌。我马上就回去。”舒珮挂了电话,回头交代小琪,如果有人来闹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关门报警。跟着跑去停车场拿了车,即刻开回新华小区。

到了小区门口附近,前方的街道被警车堵住,街边站满了防爆警察。舒珮吓得冷汗直冒,随便找地方停了车,提脚往家跑。楼下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严重,郭月瑶和张雪秋的名字刷在白色的条幅上,看着格外渗人。

有老邻居认得舒珮,大声叫骂着要她还钱。舒珮浑身发抖的躲过攻击,钻到防暴警察身后,心惊肉跳的进了电梯。

客厅里光线暗淡,从不抽烟的舒传德手上夹着支烟,掩在烟雾后的面容苍白枯槁。舒珮喉咙发紧的坐过去,伸手夺过他的烟,狠狠摁灭:“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就这么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舒传德抖着手,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本子,哆嗦着递过去:“她们几个总共从亲戚、邻居,还有在茶楼里认识的人手中,套来了几千万的钱去炒房。上个月她们买下的小区房价突然大幅度下降,这一下就赔了好几百万。加上之前黄金突然暴跌,她嘴上说没损失没损失,实际也亏了好大一笔。”

舒珮听完,仔细翻看郭月瑶专用的账本,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每个月光是支出的利息最少都得百万,算上需要支付的本金,她完全想不通这些钱从哪来。

沉默中,家里的固定电话倏然响了起来。父女俩皆吓了一跳,舒传德拍拍胸口,佯装镇定的接通电话:“您好。”

电话那头寂静一秒,旋即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舒传德先生是吧?我是新港交警支队的办案人员,您的爱人郭月瑶突然晕倒在华顺农贸市场口,我们已经将人送到武警总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确认。”

舒传德面如土色的挂了电话,立即拉着舒珮往外跑。舒珮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我妈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交警说是突然晕倒,身上的手机估计是被人抢了,否则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舒传德飞快摁下电梯键,神情异常严肃。

舒珮张着嘴,发现所有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匆忙赶到武警总院,先前打电话的交警知会说人送去了手术室,情况不太好。舒珮下意识扶住舒传德,生怕他承受不住。

礼貌谢过交警,父女俩乘着电梯到了18层的手术室门外,立刻被要求补办签字手续。急性肾衰竭,并且伴有严重的肝硬化,被要求签的那张其实就是病危通知书。

舒传德失了魂似的,握着笔迟迟不签。舒珮歉意的露出苦笑,颤抖着另外拿了只笔,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走后,父女俩相对无言,僵着步子走去休息区坐等。

舒传德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情绪失控地拍了下舒珮的肩膀:“你妈这人脾气太坏,阎王一定不会这么早收她。”

舒珮大脑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舒传德花白的头发,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寂静中,包里的手机持续振动。

拿出手机走出一些距离,她一看是店里的号码,随即滑开接听键:“小琪是我。”

这头小琪听见她的声音,“哇”的一声哭出来:“舒姐,你快回来。店外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讨债,我好害怕。”

舒珮迅速收起眼泪,强忍悲痛的咬了咬牙:“你马上报警,我20分钟后到。”

通话结束,回到舒传德身边告知原委,随即跑向电梯厅。回去路过张雪秋家开的名烟名酒档,白色的讨债条幅,和群情激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店门口,街边停满了警车情形吓人。

舒珮加快车速往回赶,都不敢想自己的店情况如何。

到了附近,远远看见街道被堵塞,警笛声、喇叭声交汇在一起,刺耳又恼人,无奈只能从停车场后门开去。锁了车快步出去,这边的情况,不比张家那边的名烟名酒档强多少,似乎还更差。

警察还没到,店子的卷闸门已经锁上,挂在门头下方的风铃早不知去向。舒珮深吸一口气,趁着没被人发现,旋即躲回停车场给小琪去电话。

得知她已报警,那些人只是在门外砸门叫喊,店里丝毫未受损失,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慢慢回落。安静等了大概5分钟,被堵在路口的警车徐徐开过来。

舒珮一身冷汗的挪动脚步,冷不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吓破了胆,没头没脑的冲出去,不想竟一下子撞到了人。

忙乱中尚未看清那人的脸,手臂即被紧紧攫住,紧跟着一声尖叫炸雷般响彻云霄:“她就是郭月瑶那个骗子的女儿,快抓住她让她还钱!”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舒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狠狠挣开那人的手。没等跑开,手臂再次被人捉住,只是力道却比之前温柔。下一秒,她被人拉着转了半圈,终于看清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贺子安。

复杂的情绪不过一瞬,旋即被恐惧取代。他们此刻已被围在人群中心,根本无路可逃。幸好出警的警察及时过来解围,两人才得以脱离围困。

第一个认出舒珮的人,是新华小区拆迁之前,住舒家隔壁楼的王大姐。她被警察拦住,不得靠近半步,顿时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舒珮,你妈要是不把本金和利息还回来,你们家以后别想过得安生。”

“还钱!”“还钱!”

附和声四起,讨债的人渐渐逼近群情汹涌,警察根本阻拦不住。舒珮上前一步,这才发觉贺子安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放。

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舒珮清了清嗓子,冷静开口:“你们说我妈欠了你们的钱,口说无凭,要债也不是这个要法。”

人群安静片刻,再度变得骚乱。王大姐带着怨气的大吼:“我有借条有凭据,你就是想赖账也没门!”

舒珮气得嗓音都有些不稳:“有凭据有借条的,公安机关查明事实真相,我自然会还钱,你们现在闹再大都没用。”

底下有人不信:“万一警察不处理怎么办!”

舒珮敛眉望去,发觉说话的人,是一直在新华小区附近游荡的混混,赶紧走到一旁的警察身边与其低声耳语。那警察听罢朝着同事发号施令:“把人都带回所里,凡是有借条的就放走,没有借条趁机搅混水闹事的,治安拘留15天并处以罚款。”

议论之声再起,带头质疑舒珮的混混,不情愿的啐了口唾沫,带着自己召集过来的人,偷摸开溜。剩下真正讨债的人大概20多个,全都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舒珮送走警察,大声招呼小琪从里面把门开开,又拦了辆出租让她先回家休息。

处理完店里的事,锁了门准备取车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恍惚忆起贺子安一直站在店外。迟疑转身,她平静的用手语说了声谢谢,毫不犹豫的离开。

贺子安贪婪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迈步踏过一地垃圾,视线落在那只被踩扁了风铃上,心疼拾起。仔细端详片刻,眼底的温柔渐渐被痛苦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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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暗战

绕远路风驰电掣赶回武警总院,郭月瑶的抢救还在继续。

等候室里,张雪秋在女儿郭晓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舒传德的脸黑如墨汁,额上经脉毕现,似乎刚和人争吵过。舒珮沉着脸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安抚地拍了他的肩:“爸。”

舒传德回头望她一眼,目光再度变得空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旁的张雪秋挪了屁股,刚要开腔便被郭晓拦住:“舒珮,关于我妈她们集资炒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珮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她:“现在说怎么办是不是太早?公安局那边已经立案,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郭晓略带不悦的抿了下唇:“我算过我妈经手的钱,把房子和商铺卖了大概够还,你妈是发起人恐怕光还钱是不够的。”

舒珮抬了抬眼皮,定定望她一两秒,视线落在张雪秋脸上,徐徐开口:“张姨,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们家的帮助,不过我妈现在生死不明,至于这么急着落井下石吗!”

张雪秋干笑一声,眼神闪躲的望向别处:“晓晓,你郭阿姨还在抢救,集资的事还是交给公安机关查实后再讲吧,现在说这些没用。”

说话间,几名警察从电梯里出来,不甚客气的要将张雪秋带走调查。舒珮直觉不对,又见郭晓朝其中一个挤眉弄眼的,当下多了心眼。

趁着张雪秋还没被带走,她悄声嘱咐舒传德,直接打电话去刑警队报警。随后起身将那几位警察的去路拦住,视线聚焦在他们胸前的警号上,假装害怕的问长问短。

从出现就一直和郭晓眉来眼去的警察,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碍于身上的衣服,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似而非的答了几个问题,说着便要收队。

“等等…”舒珮忆起上次通知表弟去拖方亦然的车子,事后他曾告诉过自己,怎么通过警号分辨是真警察还是假冒的。她冷眼瞥了下郭晓,突然跟张雪秋说:“张姨,你女婿演技不错哇。”

“…”张雪秋闻言反吓了一跳:“晓晓还没有男朋友呢。”

舒珮好整以暇的直视着郭晓的眼睛,讥诮一笑:“我说我怎么从小到大,都没法跟你玩到一处。难道你亲爱的男朋友,没和你提过公安的警号和司法警察不同?你妈还欠着公安局经侦科那边的笔录没做,你这么着急就把人送看守所,真是大孝。”

一番话说得郭晓脸色骤变,张雪秋也气红了脸,就连那几位狱警都听得心虚的低下头。舒珮再接再厉,火上浇油的补充:“身为狱警,是哪位领导给了你们胆子,越权带走嫌犯?伪造笔录这个事后果可轻可重,诸位想好东窗事发怎么补救了吗?”

“珮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警察同志不是晓晓叫来的。”张雪秋不敢置信的替女儿辩解:“她哪有那么大能耐。”

舒珮没答话,但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僵持中,新港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察赶到,直接将张雪秋母女带走。几位狱警面面相觑,假装是前来探望病人的模样,紧跟着垂头丧气离开。

“爸,我妈的案子有可能是大案,这事闹到这种地步,估计找人也没人敢往身上兜。”舒珮等人走光,面色凝重的交代:“你把我妈保险柜的钥匙拿来,我回家一趟,医院这边有消息的话立刻打我电话。”

舒传德愁眉紧锁的沉吟半响,小声告诉她保险柜钥匙的放置处,复又盯着急救室大门上方的灯箱发呆。

舒珮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新华小区,原先聚集在楼下的人群已经散去,空余花圃里被踩坏的花花草草,破败的烂在泥里。

进门去了父母房间,从全家福的相框后面找到钥匙,手脚麻利的开了保险柜。

房产证、商业保险单、意外伤害保险单,银行金库的存单,一些金银翡翠等等,凡是值钱的东西,统统被郭月瑶装在保险柜里。

翻了一阵,终于找到最原始的个人账本,一页一页翻过去,大部分的借款都已经连本带息还清。舒珮看得脖子有些酸,动手把别的东西放回去,上锁拿着账本去了客厅。

舒传德早上给她看过的账本还丢在茶几上,两本一起翻开比对,舒珮渐渐发现其中的不同。摸出手机把记录条目不相符的地方拍下来,这才注意时间已近中午。

出门前,她犹不放心的去了父母房,从衣柜里把保险柜搬出来,随便套了只黑色的大塑料袋,又仔细将账本放进包里,匆匆带着保险柜回了花岸水榭。

来不及仔细研究账本,舒珮放好保险箱,锁好了门便下楼开车折回武警总院。

陪着舒传德吃完路上买的叉烧饭,又等到下午两点,郭月瑶总算从抢救室里出来,直接送入icu。签完又一份病危通知,正难过着,市刑警队经侦科来电话,让她过去配合调查。

心情压抑的宽慰舒传德两句,舒珮从医院离开,带着郭月瑶的账本去复印了一份,随后前往刑警队。

事情没她想的那么复杂,但也不简单。郭月瑶锁在保险柜里的个人账本显示,截止10月底,她打着投资名义搂来的款项,基本已经退清。总账本里记录的大多是张雪秋,以及另外一个合伙人的集款明细。

当然郭月瑶欠下的那一部分的总额,就算把家里的商铺和房子卖了,也不足以全部支付,也难怪那些人会拉条幅讨债。舒珮陪着警方将账本的复印件公证保全,随后签名办理了手续离开。

至于张雪秋的欠款,不用她担心,也不在她的思考范围。神经绷紧的回到医院,天色已经擦黑。舒传德依旧魂不守舍,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舒珮递了瓶水给他,一屁股坐下:“医保卡我带过来了,住院的费用我交了三万,不够的话我明天再补交。”

“警察怎么说?”舒传德怔怔抬起头,不过半天的时间,面容看着已苍老许多。

舒珮深吸一口气:“警察说,事发之前她已经主动退款,但是非法集资的行为属于扰乱金融秩序罪,刑罚难逃。”

舒传德的声音低下去:“她现在这个样子,进去了哪还有命出来。”

舒珮心中一凛,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郭月瑶的脾气纵然再不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妈,她不可能会容许她身陷囹圄。

说话间阎素素和穆文哲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紧张询问。舒珮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奇怪他们怎么知道郭月瑶出事的消息。阎素素不自在的咳了下,说:“是文哲的表哥通知的,他一会到。”

舒珮心中虽存着疑惑,不过这会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穆文哲跟舒传德打过招呼,旋即转头问舒珮:“阿姨总共欠了外边多少钱?一两千万的话我们夫妻还拿得出手。”

一旁的阎素素感动得瞬间红了眼眶,来之前穆文哲什么表示都没有,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要帮忙。伸手拉住舒珮的胳膊,她忍着泪关切的说:“梳子,阿姨欠的钱若是不多,先从我们这里拿,以后慢慢还就行。”

舒珮感激的笑笑:“先别的,我妈欠的钱卖了商铺和房子差不多就够了,不够我再开口。”

“卖什么房子?”陆一飞脚步沉稳的从电梯厅的方向走来,姿态随意又潇洒。

舒珮不想和他在金钱上有任何牵扯,听罢勉强笑着打趣:“原来陆先生还有偷听的爱好…”

陆一飞也笑:“那倒没有,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耳朵自动接收。”

舒珮懒得跟他耍嘴皮子,拉过阎素素去了一旁讲话。稍后阎素素回来招呼上穆文哲,双双离开。陆一飞对她的做法视而不见,还饶有兴致的拿出手机上网。看神情,摆明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默坐了一会,舒珮起身去了医生值班办公室,询问何时可以探望郭月瑶。得到确切答复回转,陆一飞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舒传德如老僧入定一般,对周围的所有毫无感知。

舒珮心疼不已,几步走过去,复述一遍医生讲的话,扶起舒传德就往电梯厅走去。陆一飞交叠的双腿一收,也站起来跟了过去。紧张了一整天的情绪,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变得格外窝火:“陆先生,您也要走啊?我还以为你家也有亲戚在icu。”

陆一飞听罢狡猾一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关心:“有啊,我只是下楼去透透气,舒珮你的反应干嘛这么强烈?”

舒珮气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别过脸不再理他。

回到新华小区,天已经黑得透透的,家里果不意外的遭了贼。舒珮怕舒传德担心,谎称自己走得太急大概忘了锁紧房门,不过保险柜没丢,而是被自己拿去花岸水榭的公寓。

舒传德看家里没受什么大的损失,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萧瑟的回了房。

舒珮独自呆在客厅坐了会,想起没吃晚饭,赶紧电话定了两份快餐。等待的间隙,她忽然想起自己已有半个月,没跟大男孩联系过。筋疲力尽的靠向沙发背,几乎控制不住的编辑了一条短信:最近真是倒霉透了,辛苦劳作三十载,一朝回到解放前。

过了几秒钟时间,手机屏幕尚未暗下去,便收到回复:why?需不需要我英雄救美?

明知道对方只是习惯性的安慰,舒珮仍觉得心中一暖,僵了一天的脸渐渐舒展,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等你成了英雄再说,我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头贺子安看罢,眸光沉了沉,顺手拿起一旁的纸笔,飞快写下:哥,找个人帮我查查舒珮是不是要卖房子,如果是就全部买下来。

写完递到贺子鸣手边,继续给舒珮发短信:为了你的这句话,我决定尽快学会做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