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的热情,让曾紫乔不禁莞尔。

她拎着纸袋出了店面,滚滚的热浪立即袭来。她从包里再度摸出手机,拨了袁润之的电话,终于联系上了那个臭丫头。

“小乔,我待会儿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打车过来哦,越快越好,一定要来哦。”

“知道了。”她合上手机,不过几秒钟,袁润之的短信便传来了。

她扫了一眼地址,捏着手机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十二夜”夜总会?怎么会想起来约她去夜总会吃饭,而且还要她打车过去,还越快越好?难道之之在夜总会惹了麻烦?

心中虽然疑惑,她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她报了地址之后,司机朝她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才慢腾腾地发动了车子,还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瞄她。

她飞了一记白眼,在心中咒骂:看什么看?!难道没女人坐过你的车去夜总会?

车子从北到南穿过了大半个N 市,终于到了目的地。

刚下车,曾紫乔远远地便看见袁润之朝她挥舞着手臂。

袁润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谄媚,“小乔,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

曾紫乔挑着眉,一张俏脸隐隐泛着怒气,“袁润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MK是曾梓敖的公司?”

袁润之浑身一哆嗦,牙齿开始打战,“小、小、小乔,别生气,你、你听我说——”

“好啊,那我洗耳恭听。”曾紫乔双手环胸。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哎哟,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嘛。不谈那什么假结婚的,毕竟你们也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不管怎么样,讲起来也是一家人嘛。亲情是爱情和友情都无法取代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无法割舍的。其实曾师兄对你真的很好,你也不能怪他啦,他也没办法控制你走上了这么一条崎岖迷恋路——哎哟,别打我头!”袁润之护住被打得很痛的脑袋,向后退了一大步,不怕死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像曾师兄那样的哥哥,温柔帅气又有风度,有人疼有人爱,被欺负了,还有人替你出头。可这只是想啊,但你不一样。那天,你那样决绝,我觉得你以后要是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毕竟是亲人啊,哪有隔夜的仇呢?我知道你想过全新的生活,可是过全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就是完全不去触碰过去啊。你这个样子,是消极对待,明明可以积极向上,阳光万丈。”

曾紫乔别开脸,双手收紧,沉默了许久才道:“好吧,也许是我太偏激了。但失去记忆,不代表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自杀、破相、离婚,不可能对现在的生活一点伤害都没有。”她吐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也不会去MK工作,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

“哦哦哦。”袁润之拍了下脑袋。

“去夜总会里吃?”

袁润之竖起左手食指,左右摇摆连忙否认,摆出一副清纯无比的样子,“不,我是良家少女,怎么可能去夜总会这种没格调的地方?!走走走,前面有家米线,很好吃的哦,有酸菜鱼米线、野山菌米线,还有你最爱吃的卤猪脚米线——”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卤猪脚了?”

“哦哦哦,那是我的最爱。”袁润之突然惊叫,“哎?你记得你不爱吃卤猪脚?”

曾紫乔不禁无语。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个死猪头啦!”

曾紫乔从一开始就知道袁润之今天约她出来吃饭准没好事。

眼下,两人正面对面立在一间贴着很多惹眼的海报和招贴画的店门口,牌匾上写着“爽歪歪情趣用品店”。

打零工,她并不介意,帮忙她也不介意,但是到情趣用品店打零工和帮忙,她非常介意。

“袁润之同学,你问我要不要打零工赚钱,还说你找到一个非常有‘情趣’的地方可以打零工赚钱,这就是你说的所谓非常有‘情趣’的赚钱好地方?你说你是良家少女,你说你不会去夜总会那种没格调的地方。请问,夜总会里面的人来这里消费,这算不算是有格调?嗯?!”曾紫乔漂亮的面庞上隐隐泛着怒气。

袁润之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急忙说:“我知道,我以请吃饭为由骗你来这里帮我,是我的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被逼的。我阿姨打麻将输了人家一百块,所以就把我给卖了,要我替人家打工还债啦。”

袁润之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本来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接到从小将她带大的阿姨的电话。阿姨说她输了一百块钱,正巧债主——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孙女的姨妈,儿子儿媳现在N 市开店做小生意。儿媳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N 市生个孩子要上万块,费用太贵,所以他们决定回乡下生孩子,儿子得送儿媳回去,这最少要两天的时间。这样,他们这个计生用品店就要一个晚上没人照看。

桃花镇的人都知道她在N 市,所以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孙女的姨妈就说如果能请她帮忙照看一个晚上的店,那阿姨输的钱不仅不用还,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就为了一百块,阿姨就将她给卖了,她的命要不要这样悲催啊?想她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晚上一个人面对夜总会那些来买成人用品的人,万一被人劫财又劫色,怎么办?可是,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又非常诱人……

俗话说得好,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她自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紫乔。紫乔长得那么漂亮,身材又超好,店内的生意肯定会十分火暴,然后十二点钟她们就可以提早关门了……

想象是美好的,可是现在看紫乔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一副恨不能剥她皮拆她骨的样子……太可怕了……

“你被你阿姨卖了,所以你就要反过来卖我?那一百块钱,是火星币还是水星币?”难怪人家说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并且一天之内,被连卖了两次,她曾紫乔真是好命,摊上这么一个朋友!

袁润之委屈地撇了撇嘴,拉扯着曾紫乔的衣摆,“当然不是了……好朋友嘛,而且你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曾紫乔板着脸,恨不能撕了袁润之,装可怜这招对她没用的。

“……大学时候啊。”

“大学时候?”曾紫乔摸着自己眉骨上的疤痕,半嘲半讽,“一个月以前的事,我都统统不记得,你就尽管讹诈吧。”

“小乔,别这样……”袁润之被阿姨逼得恨不能上吊,这会儿被曾紫乔用失忆的借口挡回去,她可怜得就像是路边被丢弃的小狗。“我们只要在这一晚,而且只开到十二点,一到十二点我就关门。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都叫爽歪歪嘛,你就当你在卖乳酸菌饮料好了,而且,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乳酸菌饮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你还真有脸,就为了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居然跑来帮人家卖成人用品?我真是服了你!你倒是把避孕套给我变成乳酸菌饮料啊!”如果单卖避孕套也就算了,可是那店里什么变态的破玩意都有,如果遇到变态的顾客,难不成还要当面解说演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袁润之这个笨猪头,“我看你改名叫袁润猪算啦!”

“我是袁润猪!”袁润之依旧一副可怜样,拉着她的手哀求,“小乔……”

“绝对不用想!”她无情地甩开袁润之的手,抬腿就要离开。

袁润之见留不住她,不得不扑上去,抱住她的大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乔,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她索性豁出去了,就算是抱大腿也要留住她。

“喂——”曾紫乔无奈地看着抱住她大腿不让她走的好友,无语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丢下我一人,我就死给你看——”

来往的行人,不断地对二人行注目礼。

曾紫乔觉得丢死人了,猛地一脚踹开袁润之,“那你就去死吧!”吼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袁润之一个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哀号,别提有多惨烈了,宛如被恋人抛弃的痴心女子。

曾紫乔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一路走着一路骂着又蠢又猪头的袁润之,之前隐瞒MK的事就算了,现在为了那么点钱,居然欺骗她,要她牺牲色相帮人家照看成人用品店。不要说面对那些猥琐下流的男人,若是被熟人见到了,她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抬头做人了。

她越想越气,走了几步,顿住脚步,捏着拳头冲霓彩闪烁的街面怒吼了几声。

平静之后,又想到那个丫头一个人面对那些客人,不免担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期末考试,两人都挂了科了,要重修,于是当晚抬了一箱酒,喝得醉醺醺的,学电视里那些人结拜,还煞有介事地击掌为盟。

蓦地,一阵陕西方言的叫卖声从喇叭里传来,“创可贴,创可贴!老鼠药,老鼠夹子!老鼠夹子夹老鼠!”

“喂,老板,我要两个老鼠夹子。”她付了钱,狠狠地咬了咬牙,回转身,往那家该死的成人用品店走去。

袁润之很意外曾紫乔会回头,高兴得立即扑了过去,双手不停地忙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小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恶狼。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去买夜宵。”只要有小乔在,就不用担心这店里东西的销量,今夜的销售额一定会暴涨,百分之二十肯定有得赚啦。

曾紫乔见到袁润之那副狗腿样就火大,无情地踹了她一脚,“滚开!”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刚从一旁杂货店买的老鼠夹子,递给袁润之。

袁润之不解,“你买老鼠夹子干吗?这店里挺干净的,不像有老鼠的样子。”

她白了袁润之一眼,没好气地说:“拿着,待会儿收银的时候用。”

“啊?”袁润之不由得惊奇地看着她。

「15,意外」

开店没几分钟,第一个客人进店来买东西。一个猥琐的大叔,贼眉鼠眼地盯着曾紫乔漂亮的脸蛋和美好的身躯。

曾紫乔眼睛抬都没抬,将他要的避孕套放在柜台上,声音极度冷淡,“二十块。”

“好……”客人激动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就要递给曾紫乔,想趁机摸一下她的纤手。

谁知曾紫乔从一旁拿过一个老鼠夹子挡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钱放这上面就好了。”

客人的手差点碰到老鼠夹子,吓得赶紧收回手,将钱丢在柜面上。

曾紫乔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钞票,迅速找了钱。

客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走了。

以袁润之的智商,永远不能理解老鼠夹子的强大功能,直到这位客人前来,她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曾紫乔,她实在是太厉害了,原来老鼠夹子也可以防狼。

“小乔,你好厉害哦!”袁润之又是一脸谄媚。

“滚开!”曾紫乔再度嫌弃地推开袁润之,将老鼠夹子丢给她,“我示范过了,剩下的全部你自己卖。”

她满面寒霜,在一旁坐了下来,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袁润之虽然打心底里更希望紫乔帮着卖,不过见她的脸上可以刮下一层霜,一副“少来烦我”的模样,就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算了,有她当招牌也一样。

这晚的生意特别好,陆续有客人进来买东西,这家成人用品店开在这里,真的是太赚了。袁润之不禁有些动心,要不要将这家店盘下来,然后让紫乔长期在这里当活招牌?

不过这种想法,只敢在她的脑袋里停留一秒。

不夹杂一丁点儿男女情愫,与工作绝无一丝关系,这样的约会,在曾梓敖与桑渝之间属于家常便饭。

桑渝是曾梓敖的大学同学,同级不同系,从大一到现在,两人认识已有九年。桑渝是个富家千金,两年前失去双亲,身负一个集团公司的重担,坚强不屈的个性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正因此,当年他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她心有所属,但他甘愿像朋友一样默默地守着她。

九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他始终代替不了她内心深处一直等待的那个男人。也许只是那种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心态在作怪,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求桑渝,但这九年里交往的女朋友绝对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他不是情痴,更不是情圣,最多保证和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专一,算起来,荒唐的九年之中,倒是桑渝始终在身边陪伴着他。

桑渝优雅地喝了一口茶,“你现在和紫乔怎么样了?”

“意想不到的坏。”曾梓敖一手轻摇着杯中的红酒,无奈地笑着,然后将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桑渝专注地听完,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妹妹说得没错,你的眼光有时候的确是超差。”

“包括你吗?”他没好气地回道。

“我当然是个例外。”桑渝十分自信,想了想又问,“你们以后难道真的桥归桥,路归路?”

这个是曾梓敖最头痛的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向后靠去,叹了口气,道:“我要是知道,还会坐在这里向你大吐苦水吗?”

桑渝也向身后的沙发上靠去,“哎,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很多继兄妹,或者是像你们这种关系的,结婚的很多,而且结过婚之后比别人少很长时间的磨合期,相处起来更加融洽,非常恩爱。为什么你会对和你妹妹结婚那样排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难道就没有对她有一点点动心过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几乎样样都很完美。我要是男人,肯定会为她动心。”

曾梓敖轻轻皱眉,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亏你也称呼她是我妹妹。我和小乔相处了二十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一直都当她是亲妹妹。在我心里,妹妹永远都是妹妹,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老婆?我承认我爱玩,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都能接受,但我骨子里在这方面还是非常传统的,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角色转变。你懂吗?”

“我当然懂。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妹妹喜欢你,你偏偏不信。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吗?我可不相信以你对女人的‘了解’程度,会忽略这一点。”桑渝刻意加重了“了解”二字。

曾梓敖微微一怔,然后讷讷地回答:“……有。”

他一直都不愿深究紫乔很早就喜欢他的问题,所以高考那年,他选择了报考外省的学校,可是却被父亲偷偷改了志愿,直到收到H 大的通知书,他才知道这件事。为此,他和父亲狠狠吵了一架,大一大二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

后来小乔也考上了H 大,他便有一种预感,父母有意将小乔永远留在曾家。所以大四的时候,他企图以出国的方式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他不想小乔将他对她的兄妹之爱误以为是男女之爱,更不想她受父母那种不正常思想的影响,因为想要报答父母,而委屈地一辈子都留在曾家。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了,即便是违背自己的心,父母亲的遗愿,他无论如何也都要完成的。

桑渝忍不住嘲笑他,“我想起来了,难怪大学上得好好的,你突然申请出国留学,还拉着我跟你一起走,你该不是因为你妹妹也考上H 大,为了躲避她才要出国留学的吧?”

“……嗯。”不仅逃离她,也是逃离他那对思想不正常的爸妈,同时也是逃避自己。只要想起那件事,他就会觉得龌龊又下流。想到这儿,他烦闷地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不是逃不掉?”桑渝轻啜一口茶,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他,“喂,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话说,作为哥哥的,指导妹妹做功课,这个很正常。但是,她不开心的时候,你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甚至还帮她买卫生棉,一切都那么自然,应该属于男朋友做的事,你几乎全做完了。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哪有做哥哥的像你这样贴心?说不定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你是爱着她的,这种爱并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只是你后知后觉罢了。”

曾梓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坚决地说:“不可能!”见到桑渝满脸不信,他连忙解释,“你们家你是老大,你当然不会明白有一个哥哥的好处。”

“是吗?反正我没哥哥,你就瞎编吧。”

“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就你懂?!你知道我有多同情你妹妹,舍己为人,和你结婚是拯救了整个地球的女性同胞,因为这世间终于少了一个祸害,可惜啊——”

“喂,你要不要每次都这样损我?”曾梓敖端起酒杯轻触了一下桑渝面前的杯子,“别以为我不会刺激人。”他只不过不想在她面前提起某个男人惹她伤心而已。

“有种你刺激我啊!干杯!”桑渝端起杯子轻碰一下。

“你好意思只喝茶?”

“医生交代了我不能再喝酒或者吃辣椒之类的刺激食物,你要是想看我横尸医院,无妨!”

和桑渝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那样的轻松愉快。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上一次约会的时候,是桑渝送曾梓敖回去的,所以礼尚往来,这一次,曾梓敖坚持要送桑渝回去。

桑渝莞尔,并不推辞。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开心地哼着歌。桑渝取了自己的车,说好他送她回家,结果却还是她开车。

到了桑渝的住处,曾梓敖下了车。

“喂!”桑渝唤住他,“一整晚,看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舍不得她了。”

“……注意措辞。”

“哎呀,不管是兄妹间的感情,还是情人间的感情,舍不得,就想法子挽回。做男人呢,一定要有担当,娶了就是娶了,还什么假结婚,进了民政局的,哪有假结婚一说?何况她现在弄成这样,你要负全责。无论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我都是帮理不帮亲。或许试着接受她是你老婆这个事实并不难,只要你用心去看,愿意将心停留,你会发现她的特别。不要被世俗束缚了你,明明就是个把世俗当狗屁看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纠结什么。”

“你有完没完?我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好了,你快回去吧。”

“嗯,你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

曾梓敖目送桑渝进了单元门,才转身离开。

红酒的后劲比较大,曾梓敖并未直接打车回家,出了桑渝家的小巷,便一个人沿着街边在月光下缓缓漫步。

闷热的夏日夜晚,一丁点儿风都没有,偶尔路过几家商铺,里面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才稍许舒服一点。

不知走了多久,他很随意地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攥着银色的打火机,开开合合,合合开开,把玩了好一阵子,才将那支烟点燃。

淡淡的烟草味在空中弥漫,他的黑眸微眯,略微瞥了眼手表,指针差不多快要指向午夜十二点了。对面昏黄的街灯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借着灯光快步行走,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别人的影子慢慢拉长,再慢慢缩短,再拉长,再缩短,一下一下,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起起伏伏,有种说不出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