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紫乔笑道:“如果乐天背着你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你会怎么样?”

江文溪怔住了,看了看乐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乐天放下酒杯,然后看向江文溪,皱着眉头肯定地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江文溪怯怯地问道:“你干吗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我又没说会怎样……小乔问的只是假设性的问题嘛……”

“没有假设。”乐天一口否决。

“你怎么这么霸道呀!”江文溪撇撇嘴,两个人开始争执起来。

曾紫乔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她说:“乐天,你干什么这么霸道?知道你不会,就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

“你还是多喝点酒吧。”乐天将面前的红酒推给她。

她不接,看向江文溪,坚持地问:“你会怎么样?”

江文溪说:“以前的话,我多半是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不会说,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舔伤口。现在的话,我会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你问了,但乐天骗你呢?”曾紫乔接着问。

这样的问题让江文溪始料未及,她又看了乐天一眼。

乐天挑了挑眉,说:“就算骗,也是善意的谎言。如果男人不想告诉你真相,换个角度来说,他也许不是想骗你,而是想保护你,不想你受伤害。”

曾紫乔点点头,说:“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猛灌了一口,看着手中的空酒杯说,“喝了这么多都喝不醉。早知道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不借酒浇愁了,你说我是不是那时候把酒量练出来了?”

“既然你这样想,那为什么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乐天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这样的回答,多半也猜到了。他只是搞不清楚,既然小乔信任曾梓敖,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什么还会这样拼命地借酒浇愁。

“你知道吗,一个人沉静的时候,可以想清楚很多很多的事。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相信他。无论什么人存心挑拨,我都不会轻易相信,我相信他不会背叛爱情,不会背叛婚姻。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像个白痴女人一样起疑心,不会的,以前他不会为某些女人怎样,现在更不可能会。这是对婚姻起码的信任。”曾紫乔坚定地说。

“你想得这样清楚,那为什么又这么痛苦呢?”乐天又问。

“呵呵,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爱钻牛角尖……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会胡思乱想……”让她这样痛苦的并非是常恩纯和曾梓敖的亲吻,而是她觉得美好的事物总是经不起波折。

她知道常恩纯昨天是故意挑拨,真相究竟是怎样,她并不是很想知道,但却不得不承认常恩纯说的话不仅是事实,也正中她的死穴。这么多年的坚持,直到现在爱情才终于开花结果,这样的幸福让她觉得并不真切。如不是常恩纯的刺激,她甚至一直都不愿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曾梓敖究竟是真的爱她,还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才选择爱她?也许女人总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钻一下牛角尖,没事找事,但是要立即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很难。如果她不装失忆,她不逼他离得远一点,根本不会有后来。这场爱情始终还是被她逼出来的,他是被迫接受这场爱情的。

她强迫自己永远都别想这些,只要往前看,两个人能够幸福地在一起就好。还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她突然发现,他有事瞒着她,宁可让常恩纯这样一个外人知道,也要瞒着她。或许如同乐天说的,他想保护她,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可是,这种善意的谎言并不让她觉得踏实,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事事都值得信任,有事可以共同商量的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痛苦。

“好吧,你想醉,那我就陪你。我让人准备客房。”乐天招来了服务生,交代了几句,然后陪着曾紫乔喝酒。

曾紫乔突然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乐天,我把你当哥哥。我这个做妹妹的想求你一件事。”

“说。”

她说:“不管是他,还是之之,还是桑渝,或者是任何人来找我,请你别说见过我。我想出去走走,也许出去走走,走一段时间,散散心,我心中的这个结就会解开了。”

爱情不是勉强,也不是强求。

她是否该让他松一口气,也给自己另一条路?若是这份爱情经得住考验,无论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这份爱都不会因为她的暂时离开而变淡。

乐天点点头,说:“可以。需要我写保证书吗?”

曾紫乔说:“我信你。”

乐天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碰她面前的杯子,说:“打算去哪儿?”

“这是一个秘密。”

曾紫乔就这样在乐天安排的地方住了下来,住了没多久,便开始了她的平静之旅。第一站——法国,那个梦想中的薰衣草庄园。

两年后的某日中午,曾梓敖被桑渝押着去城东某个私房菜馆吃午餐。

这家私房菜馆开在写字楼内,若不是熟人介绍,真的很难相信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家私房菜馆。

自从曾紫乔莫名其妙地失踪之后,曾梓敖就过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甚至还搞到因疲劳过度饮食不正常胃出血而住院。他一度以为,这样小乔就会出现,但残酷的现实将他心底的这点小小希望都彻底摧毁了。

这两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来的,每天只要一回到那个家,眼前就会浮现小乔的身影。

她选择在两年前的一个情人节一声不吭地就这么消失了,他当时几乎要疯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他以为她出去买早餐什么的,然而一直到早上九点多,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打她手机一直关机,起初他只是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先去上班,待到下班的时候,依然见不到她的踪影,他真的着急了,甚至报了警,但是都没有结果。

直到一周后无意中听到小杨说起那晚她曾去过公司,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才明白,原来她不是失踪,而是存心躲了起来,不想让他找到。

他打电话给常恩纯,问常恩纯当晚是否见过小乔。常恩纯起初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听他的语气不对,直到知道曾紫乔失踪,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常恩纯还向他坦白了一件事,那晚她趁他累的睡着的时候,偷偷亲吻了他,那个时候曾紫乔出现。

挂了电话之后,他几乎是将电话摔成了碎片。

其实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桑渝的弟弟桑博文被人绑架,绑匪就是当年害得桑渝和沈先非分别五年的罪魁祸首马春。沈先非找到两人曾经的定情信物,桑渝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下了封杀令,只要有桑氏一日在,若是有人敢用马春,就是和桑氏为敌。

马春被逼的走投无路,于是绑架了桑博文。

虽然桑博文是桑渝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桑渝嘴上说讨厌这个小孩,但毕竟血浓于水,得知这个消息后,桑渝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若不是沈先非和他拦着,她甚至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那几日,他不是去上海出差,而是陪着桑渝和沈先非在市内到处找人。他们找了好几日,才在城北最大的垃圾回收站找到了桑博文。救回他的时候,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再晚一点,这孩子就没命了。

只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他却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市内,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看到小乔,想抱着她、亲吻她。但是,为了救桑博文,他和沈先非都受了伤,身上到处一片脏污,还沾了血迹。他怕小乔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被吓坏,所以决定先回公司洗干净,然后再回家。然而他正准备去楼下的专卖店买衣服时,刚巧碰到路过的常恩纯。常恩纯见他那样很吃惊,出于好心,她提议帮他买外套和衬衫。他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考虑到时间不多,于是让她帮忙在专卖店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又请她上公司坐了一会儿。

对于常恩纯的所作所为,他完全不知道,几天几夜不曾好好休息过,他当时真的是太累了,倚在椅子上睡着了都不知道,所以常恩纯的吻,他完全感觉不到。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这样的意外,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桑渝知道小乔的失踪是因她而起后,自责不已,发动所有关系,私家侦探和道上的朋友都用了,就是决心要帮他找回小乔。

后来查到,小乔最后见过的人是乐天。他去找乐天,求乐天告诉他,小乔在哪儿,乐天却什么也不说。桑渝也是几乎每天都去找乐天,依然是什么结果也问不出。他以为乐天明知小乔的下落却不告诉他,一怒之下,挥拳打向乐天,肉搏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挂了彩。

两人去医院包扎伤口的时候,乐天跟他说:“我的确问过她要去哪了,但她没有说,只是说这是一个秘密。”

他又想到了卫秦,想到了法国,想到曾在公司茶水间听到的小乔和卫秦的对话。

伤还没好,他就买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在法国,他找到了卫秦,却见到了卫秦跟新交的模特女友在大街上热吻。

卫秦一听说小乔失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便又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然而他毫不在意。

一个多月来的希望,到最后破灭了。他陷入了极度痛苦之中,在小乔坠河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如今他又一次尝到了。

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当年他逃避小乔的爱意,躲到美国几年,如今换做小乔躲他,他终于也尝到了那份噬心的痛楚。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在痛苦的思念中熬过来的。

他发誓,只要她回来,要他怎么样都好。

两年真的太久了,他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两年,他怕自己会撑不到那一天……

突然眼前被一道光线刺了一下,他回过神,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向对面,太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射过来。

桑渝说:“这家店很特别,那看太阳经过玻璃折射,照到你背后的墙上,会显出来一道彩虹,成为这个餐厅的特殊风景,所以,这个位子很难预定到的。我看见你每天都那么颓废,破财请你来尝尝这家的菜,你就别再摆这幅僵尸脸了。”

跟着一起蹭饭的袁润之也劝道:“是啊,师兄,你看你身后的彩虹,多美啊。你再看看我,当初不也和你一样惨,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的王子回来啦,你就想想雨后的彩虹吧。你看你都瘦的没有人形了,假如小乔哪天回来,看到你这幅模样会心疼的。”

袁润之曾经通过邮件联系过小乔,然而通过这条线索,还是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只能说,小乔存心想躲他,就一定不会让他找到。他以为他了解小乔,可是当她离开之后,他发觉,他其实并不了解她。

他转首看向身后的墙壁,那上面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的确有种说不出的美。

他微微弯了弯嘴角,然后说:“谢谢,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重,等着小乔回来。”

桑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这两年过的不好,她也没办法开心,毕竟都是她害得。坐在一旁的沈先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别自责。

不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上菜。

曾梓敖切了一块小牛排入口,突然,他像是被点了穴定住了一样,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拉住一旁正在上菜的服务生,有些激动的问:“请问做这道牛排的厨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服务生说:“很抱歉,我刚来没有两天,还不是太清楚,我去后堂帮你问一下。”

“好,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服务生回来答复说是女的,曾梓敖更加激动了,说要见见这位厨师。他的怪异行为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之之恍然大悟,于是多咬了了几下牛排,然后皱着眉说:“可是我吃所有牛排都是一个味啊。”

“小乔喜欢在煎牛排的时候加入白葡萄酒,她说这样可以防止夏天的过敏症。而这种白葡萄酒一定是产自勃艮第的霞多丽。”曾梓敖喃喃自语。

桑渝觉得不可思议,说:“这个你也能尝出来?”

曾梓敖说:“你别忘了我有收藏酒的习惯。”和小乔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每天都回家和她一起吃饭。他喜欢吃她做的每一道菜,尤其是这个牛排。

他曾经问过小乔最想做什么事,她想了很久然后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开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

小乔不仅是征服了他的人、他的心,还征服了他的胃,吃过她烧的饭菜后,他几乎不想再吃别人烧的。所以她离开之后,他便得了胃病。

他在心中不断的祈祷,希望这个人就是她。

过了一会儿,女厨师出来。

曾梓敖见到一位黑头发大眼睛高鼻梁的外国女人,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不是她……

正当他失落的时候,卫秦突然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宝宝出现,叫着这位外国女厨师的名字,“露娜,有没有见到乔?”

卫秦见到曾梓敖后十分惊讶,抱着宝宝突然有种想逃的念头。

曾梓敖面对卫秦并没有很久不见的意外之喜,他只是在意那一句“有没有见到乔”。也正是卫秦想要逃的举动,让他更加确定,卫秦口中的那个“乔”应该就是小乔。

“卫秦!你是不是知道小乔在哪里?你是不是见过她?她在哪?她现在哪?”他一把抓住卫秦,猛力地摇晃。

卫秦却沉着脸说:“这位客人,我不认识你。”

两年的颓废生活,让曾梓敖的外表看上去有了很大变化,比如原来赶紧清爽的英俊脸庞现在泛着青青的胡茬,很是憔悴,比原来瘦了很多。

他还想再追问,只见卫秦怀中的漂亮宝宝突然揪着他的脸,嘴巴不停的说:“爸……爸……妈……吃……”

卫秦完全顾不上搭理曾梓敖,立即变成一副温柔慈祥的模样,微笑着说:“宝宝乖,爸爸马上就找妈妈,很快就有吃的啦。”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卫春像阵风一样,转眼间就不知道抱着宝宝到哪儿去了。

桑渝突然转过头问袁润之,“之之,你刚才有没有留意那个宝宝,长的很像小乔?”

袁润之连连点头,说:“我刚想讲。”

桑渝说:“那个叫卫秦的刚才口中所说的乔,会不会就是小乔?”

袁润之突然叫了一声:“妈呀,那个宝宝刚才叫卫秦爸爸,难不成妈妈是小乔?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曾梓敖的脸阴沉了下来,然后也像阵风一样,呼啸而过,转眼也消失了。

曾梓敖从餐厅的包间找到后堂,又从后堂找到洗手间,他想证实自己的想法,几乎是找遍了这家餐厅的每个角落,但依然没有见到小乔的身影。

他又一次失望了,垂头丧气的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这时,一个尖锐的女人叫声响起:“啊!你变态啊?这里是女洗手间!”

他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闯进的是女洗手间,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歉地退出来。

没有。整个餐厅都找过了,没有。他沮丧地锤了一下面前的墙壁。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男洗手间在隔壁。”

熟悉而久违的声音,让他猛地回过头。对方看到他的时候,同样是一脸惊讶。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这不是小乔,还是谁?

他激动而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隔了很久才努力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你变胖了……”她现在的确是比以前更丰盈了,皮肤也更白皙,脸色也更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健康许多。以前的她很瘦,那时他甚至会担心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没有“是吗”“好久不见”这些生疏的对白,让人意外的是,她突然捂住脸,不停的摸了又摸,然后十分激动地说:“什么?!什么?!”

她推开曾梓敖,冲进洗手间,口中不停地喃喃念道:“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减肥了啊,腰也瘦了很多啊,怎么还能看出来胖呢……”

曾梓敖紧跟着进了洗手间,看见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手不停地捏着脸颊上的肉,口中还喃喃自语,“要命,这肉到底要怎么减啊……”

两年了,他第一次从心底笑了出来。

他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生怕她又突然消失。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熟悉而安心的气息萦绕着,一股热流禁不住涌上他的眼眶。

曾紫乔看着镜中的他,头发蓬乱,那张在记忆里永远俊朗的脸庞变得消瘦了很多,下巴泛着青青的胡渣,她知道是自己将他折磨成这样的。

两年前,她一声不吭地去了法国散心,想借着时间来冲淡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期望回国后,心结能够解开。

她到了法国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卫秦,而是一个人四处走走转转,直到对曾梓敖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发现心中始终放不下他,才终于决定回国。

临走前她去看卫秦,谁知见到卫秦后,卫秦跟她说了曾梓敖来找到她的事,她一激动便晕了过去,吓坏了卫秦。卫秦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去医院,然而当她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半月,且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必须留院观察。这喜忧参半的意外,让她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哭得惊天动地,闹着要回国。

卫秦恐吓她说再哭宝宝就没了,她才停止了哭闹。后来,为了保住宝宝,她决定暂时延缓回国。然而,随着怀孕周数的增长,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不仅孕吐,还胃痛抽筋,腿肿得不能走路,甚至一度还出现了视力模糊的情况。

她越想回国,身体状况就越不允许。为此,她不知暗暗哭了多少回。若是没有卫秦陪伴在身边,她都不知道要如何乘过这么漫长的妊娠反应期。

好不容易还有四周就要临盆,突然有检查出来孩子的心跳很弱,必须当天做剖腹产手术。那一刻,她的精神差不多要崩溃了,情绪激动了很久,直到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她很后悔,不该一个人任性地跑出来散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