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眼里,这大概只是她们姐妹亲近的缘故,大概只会想起昔日姐姐手把手教她练字的样子。

他不会想到在姐姐离世之后,她是如何日复一日流着眼泪对着姐姐留下的信笺练字的。

一日日地从早练到晚,终于得以写得一模一样,连内官监都验不出真假。

写一页字帖,像是姐姐在陪她练字;写一封书信,像是姐姐在陪她说话。

同时,这又都是为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早晚要将这些字炼成刀,捅进他心里,剜出一块肉来,让他知道姐姐心痛时是怎样的感觉。

心下冷笑着,夏云姒抑制不住地嘴角也要上扬,只得扔下笔仰向软枕,借着打哈欠遮掩情绪:“手腕好疼……”

她蹙起眉,左手一下下轻捏手腕。贺玄时蓦然回神,看她一眼,状似平静地将那页纸放回榻桌上。

“别抄了,心意到了便是,已抄了许多了。”他故作从容。

可她轻锁黛眉的模样侵入他眼中,那一丝丝手腕酸痛带来的痛苦好像牵动得他心里也疼,他忽而无法克制,只想对她多一点关照。

“……朕帮你揉揉?”他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开口。

眉眼抬起,她明澈的目光望向他。

第21章 顺妃

夏云姒垂首忸怩:“姐夫九五之尊,臣妾怎么好为这种事劳烦姐夫。”

贺玄时轻道:“你总归还叫我一声姐夫。”

夏云姒不抬头,又迟疑了会儿,总归伸出了手。手腕上搭着条帕子递到他面前,双颊泛着绯红。

贺玄时起身绕过榻桌,与她坐到同一侧,将她纤细的手腕执在手里。

绢帕软且薄,他一低眼,就看到少女白皙的肤色依稀透出来。心下顿似有鬼怪作祟,让他想将这帕子抽开,直接触碰她的手腕……但他不能。

后牙下意识紧咬,贺玄时定住神、挪开眼,一下下帮她揉着。

夏云姒静静地望着他的侧颊,他的样子认真又小心,好像执在指间的是什么珍宝,力气微重一点就会烟消云散。

这样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玉树临风、清隽俊朗,她每一次这样看着他,都会愈发明白姐姐当年为何会那样为他迷醉。

若说相由心生,他该是很好的人。

而若抛开后宫这些事不提,他也确还是很好的人。

姐姐当年正值少女怀|春的年纪,为他迷了心智再正常不过。

她当下也还正值那样的年纪,却无法和姐姐那时一样细品那种迷醉了。

低下眼帘,夏云姒轻声哀叹:“掐指一算,下个月又是姐姐的忌日了。”

清晰地感觉到隔着帕子为她按揉手腕的手指一顿,他的语气也比方才沉了许多:“是。忌日事宜在年前就已交待给了礼部,后宫这边有昭妃操持。你若还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说来。”

昭妃操持?

夏云姒眉心轻跳。

是了,往年都是贵妃操持,前年年末贵妃暴病殁了,去年忌日时碰上采选,昭妃正忙,相关事宜才选了位身份贵重的外命妇来办。今年没有采选,当然是交到昭妃手里。

可不论是贵妃还是昭妃,大概都只会让姐姐九泉之下更不能安息。从前是她年纪尚小又身在宫外鞭长莫及,往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

夏云姒往皇帝面前靠了两寸,近近地望着他,羽睫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姐夫。”

他脖颈禁不住地梗了一下。

她说:“后宫这边,交由昭仪娘娘操办可好?”

“许昭仪?”他微作沉吟,摇头叹息,“朕知道你的意思,许昭仪曾是佳惠皇后旧仆,情分颇深。可许昭仪到底出身低些,这种事她不好出面。”

皇后忌日,但凡皇帝肯看重,便是国之大事。这样的大事无论在朝堂还是后宫,主祭人的身份都是不能低的。

夏云姒实则清楚这些——若真可以不论身份,她虽位在宣仪也仍是她最为合适,哪里还轮得着别人?

抛砖,不过为了引玉。

她作势想想,便又道:“那顺妃娘娘呢?”

顺妃在宫中实在低调得紧。他不由一愣,看一看她:“怎么想起顺妃?”

“若论身份,昭妃娘娘是覃西王献进来的官宦之女,顺妃娘娘是前朝皇族,都不算低。”夏云姒抿笑,“臣妾只觉得,昭妃娘娘虽也见过姐姐,但到底是顺妃娘娘入宫更早,与姐姐更为熟络。姐姐在时时常称赞顺妃娘娘克己守礼,想来也会想见一见她。”

皇帝奇道:“顺妃素来不爱与人走动,朕到不知皇后还这样赞过她。”

“姐夫事多人忙。”夏云姒抿笑垂眸,避开他的打量,“后宫之事也杂,姐姐自不会事事都同姐夫提及。臣妾也是那时入宫陪伴的时候多,才偶尔听见了那么几回。”

皇帝了然点头,斟酌说:“若是如此,倒也不错……”说着又想起前几日太后的话,“昭妃前几日刚病了一场,太后也念及她身子不适,想让顺妃分担些。忌日之事交给顺妃,倒正合适了。”

“可不就是?”夏云姒莞然而笑,也不等他下旨将事情敲定,便又说,“还有一事……”

贺玄时点头:“你说。”

“臣妾听闻祭礼都在太庙,椒房宫那日也要落着锁,等姐夫傍晚时过去才会打开。姐夫可否早些让人开了宫门,准臣妾去陪姐姐说说话?”

“应当的。”他不假思索,旋即便叫了樊应德进来,将两件事一并交待了下去。

转回头来,他又叮嘱夏云姒:“你再想到什么,也记得同朕说,朕若不方便,你就去告诉顺妃。”

“臣妾明白。”她笑靥明艳得勾人,“多谢姐夫。”

如此这般,夏云姒与顺妃的走动自然而然地频繁了。

每每有什么关于祭礼的事要议,总也不会是只聊祭礼,出于客套也要闲话些家常。

一来二去,夏云姒就心里有了数,知道顺妃着实是和昭妃不太对付,先前记挂之事便也方便开口。

一日闲谈间,顺妃语中再度流露出对昭妃的些许不满,夏云姒便定定地看着她,饶有兴味地笑道:“姐姐与贵妃走后,昭妃娘娘执掌宫权,臣妾还道是众望所归。现在看来,对她颇有微词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自然不是。”顺妃端起茶盏,淡淡地抿一口茶,“若不然,宣仪又怎会去劝皇上,把皇后祭礼之事交予本宫呢?”

夏云姒短短一怔,垂眸微笑:“娘娘耳聪目明。”

顺妃摇摇头:“不是本宫耳聪目明,是皇上素来爱重皇后、又宠爱昭妃,能在这样的事上改变圣意的,只有宣仪一人。”

“臣妾自作聪明,让娘娘见笑了。”夏云姒轻哂,“只是这事,臣妾还需解释几句。臣妾与昭妃娘娘虽然从前有些不快,也并无多大过节,更无心与她一较高下。只是前不久自有些所见所闻,让臣妾觉得她不宜主持姐姐祭礼,这事上臣妾只能以姐姐为重,还请顺妃娘娘海涵。”

她说着颔首,无比谦逊。

顺妃不免细问:“什么事?本宫近来都在宫中,竟不曾听说。”

“哦,是苓淑女之事。”夏云姒轻叹,“苓淑女有孕当日,臣妾去向她道贺,就见她房中简陋,远不如臣妾为身边的玉采女所备的住处。不过她既得晋封,自是迁去了更好的地方,这事便也罢了,臣妾亦不曾多言什么。”

说着露出些许无奈:“可她与臣妾身边的玉采女从前就是交好的,二人便走动起来。她们之间走动原是与臣妾无关的,玉采女后来却告诉臣妾,苓淑女心知自己生下孩子必会被昭妃抱去抚养,日日忧心。”

顺妃蹙了下眉头:“以她的身份,不论是谁身边的人,孩子都是要被抱走的。”

“臣妾也是这样说。”夏云姒噙笑,“玉采女却说苓淑女自己也清楚这般道理,也觉得孩子交给身份尊贵的养母能有更好的前途。只是,她觉得另寻旁人都无妨,唯独昭妃让她闷闷不乐。”

顿一顿声,她瞧了瞧顺妃的神情。

顺妃沉吟不语,她就又自顾自地续说下去:“这事让臣妾斟酌了几日,臣妾觉得当下的后宫之中论身份便是昭妃与您最为尊贵,昭妃又执掌宫权,该是能将孩子养得最好的。苓淑女却独不肯给她,可见她私下里待人刻薄。”

“——既如此,臣妾如何能让她主持姐姐的祭礼?姐姐素来宽待后宫,在天上见了这些事,怕是都要生气的。”

她口吻不咸不淡的,只将重点落在祭礼上,并不与顺妃直接议苓淑女与孩子之事。

顺妃沉沉一叹:“原是这样,倒是也有道理。自是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为重,会让皇后娘娘不安的人,是万不可主祭的。”

夏云姒垂眸颔首:“正是。”

顺妃端起茶盏又抿了口,呢喃自语:“可怜了苓淑女。这宫里的女人啊,都不容易。”

搁下茶盏,她抬眸睇向夏云姒。隔着几步距离,夏云姒依旧觉出了她目中那份耐人寻味的意味。

顺妃蕴起笑:“夏宣仪这是既想帮她,又怕昭妃给你设局,是不是?”

一切弯弯绕绕忽而被戳破,夏云姒冷不丁地被激出一身冷汗。

定了下神,她颔首躬身:“娘娘直言直语,臣妾不敢隐瞒,确是如此。”说着离席深福,“臣妾并非有意隐瞒娘娘,只是臣妾与玉采女私下商议了许久,这忙若帮,实在怕自己难以脱身;可若不帮,又心存愧疚。”

顺妃淡然接口:“若不帮,你也不甘心失去这给昭妃添堵的机会。”

夏云姒屏息,顺妃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在头顶划着。

她忽而有了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自入宫以来尚未有过。既因为被戳穿心事而窘迫不安,又令她莫名激动,热血翻涌。

她一时多了谨慎,下意识地斟酌如何回话更为稳妥,顺妃却先一步道:“你适才说你与昭妃虽有过些许不快,但并无多大过节——本宫将这话反过来说,便是你与昭妃虽无多大过节,也有过些许不快。周美人的事上她摆过你们庆玉宫一道,你自想把这口气争回来,是不是?”

不是,她不是为周妙的事记恨,而是为姐姐。

可顺妃这一席话总体而言却也无错——她可不就是想让昭妃不痛快么?

夏云姒咬一咬牙,认了下来:“是。”

“呵。”顺妃一声轻笑,“那你倒也算会找帮手。”

夏云姒跳得愈来愈快的心突然落稳,骤然吁出一口长气。

“本宫的确也不愿意看昭妃这样春风得意。”她复又一声笑,“且若这真是个局,本宫也在她局外,杀她个措手不及必定很有意思。”

她目光凌凌地睇着夏云姒:“宣仪是聪明人,应是已知该如何做了。”

夏云姒迎上她的视线,微笑点头:“多谢娘娘。”

第22章 密谋

佳惠皇后祭礼之事正式晓谕六宫的时候,昭妃也“恰巧”病情反复,免了嫔妃们的晨省昏定,自己也称病不出了。

适逢皇帝为西边战事忙得焦头烂额,原也顾不上翻牌子,偶尔得了空,自要去探望病中的昭妃。

六宫一时间又都被冷落,周妙再到朝露轩找夏云姒时便带了气:“好个唐氏,自己月余也没能再见圣颜一次了,倒会找旁人撑门面。皇上近来去探望昭妃与苓淑女的时候多些,她趾高气昂个什么劲儿!”

夏云姒还在为苓淑女抄经,静听着她的埋怨,边蘸墨边道:“进宫快一年了,脾气还这么直。”

“可不就是么?”周妙轻嗤一声,“她这个人真是可笑,明明瞧不上苓淑女,如今又要拽人家来说事。我可真盼着苓淑女平平安安诞下个皇子了,到时为着这个皇子也总要抬一抬苓淑女的位份,她身份若压过了唐氏,唐氏指不准要如何生闷气!”

夏云姒觑她一眼:“这话说的。你与唐氏位份一样,压过唐氏不也就压过你了?”

“嘁,我无所谓!”周妙美目一翻,“我又不与她同住一宫,眼不见为净。唐氏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自是唐氏更憋屈!”

夏云姒笑了声,没说什么。唐氏自失宠之后大概是有些心急,愈发显得性子轻薄,若事情真能按周妙所言那样倒是也好,只是周妙的算盘十有八|九不会如意。

——苓淑女的孩子是一定会被抱走的,不存在为了孩子抬生母身份一说。这身份抬与不抬便全看主位宫嫔的意思,主位宫嫔宽厚些想让她日子好过便抬,不想抬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依昭妃的行事方式看,苓淑女能晋个半品都是恩典了。

倒是昭妃现下的情形让夏云姒觉得颇有意趣。

顺妃刚得了点势,昭妃便要用装病这样的法子拴住皇上,可见心里善妒,也不知从前装贤德装得有多累。

这宫里的女人啊,啧,真是一个个都比那台上的戏子更能撑得起一张好扮相。

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周妙一句:“你这直性子,在我和昭仪娘娘面前使一使就是了,这些话可别拿到皇上跟前去说。”

“我知道,姐姐放心。”周妙点点头,见夏云姒一心只顾抄经,不好多扰她,很快就告了退。

夏云姒让莺时送了送周妙,莺时打帘回来后压音禀说:“苓淑女来了。”

夏云姒的笔稍稍顿了一下:“知道了。”

采苓近来与含玉走动得愈发频繁了起来,因为她让含玉透了口风给采苓,说她也觉得若昭妃一心图谋皇长子与皇次子,那于采苓的孩子便是不公的,采苓想为孩子寻个更尽心的养母也无可厚非。

这样的话透出去,采苓自会觉得她有所松动,不论是在设局还是真心求助都会更加使劲儿,几乎三两日就要往含玉这边走一趟。

夏云姒不再像先前那样防她,而是专门给了她机会,让她到含玉房里同含玉说体己话。采苓每次都要待上很久,含玉也次次都会在事后将采苓与她说及的话题一五一十地禀给夏云姒。

一来二去,夏云姒越发觉得相对于真求助而言,这更像是个局了。

因为从含玉透过来的消息看,采苓只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未再求助于旁人。

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宣仪,不高不低的位份,前途也未卜,如何算得上身份多么尊贵的养母?

再者,采苓讲给含玉的说辞既是怕贵妃得到皇长子或皇次子后薄待她的孩子,如何能不想到她或许也会去争皇长子?昭妃位份是高,可她还是佳惠皇后最宠爱的本家妹妹呢,这是阖宫都清楚的事情。

夕阳渐渐西斜,早春白日里也没有多暖的天气在日头落下后变得更加阴冷。

夏云姒抄完两卷经,照例离用晚膳的时辰也不远了,她叫来小禄子问了问:“苓淑女走了么?”

“没有。”小禄子躬身回道,“玉采女房门一直紧闭着,倒能听见说笑声,也不知在聊什么,如此开心。”

夏云姒笑笑:“开心就让她们继续聊便是。你过去传个话,请苓淑女一会儿一道过来用膳。”

“诺。”小禄子应下,退出去传话。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这边传了膳,外头的玉沙就去叩了门,将采苓与含玉一并请到了前头。

二人见过礼,采苓自然落座,含玉这半主半仆的身份按规矩却不能与她们一齐用膳,就规规矩矩地立在旁边,端起干净的碗筷准备侍奉二人。

夏云姒睇她一眼:“都不是外人,你也坐吧。”

她平日闲来无事偶尔也喊含玉一道过来用膳,含玉便没推辞,笑吟吟地一福,就落了座。

采苓看一看含玉,又看看夏云姒,夏云姒倒没看她,吩咐燕时给她盛了碗清鸡汤。

接着睇了眼采苓的小腹:“算来有三个月了?倒还看不出。我也不曾生养过,不知什么时候才瞧得出来?”

采苓低下头,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神情温柔无限:“大约要四五个月才会显出一点吧。太医说臣妾身子弱些,孩子或许也长得慢,再迟些才显出来也说不准。”

她确实体弱,有着身孕日日用各样补品滋补着,瞧着也还不如含玉气色好,大概与昭妃昔年的苛待不无关系。

夏云姒轻声叹息:“我已托家中去寻上好的补品了,你孕中有昭妃娘娘照应着,大抵不会缺这些;等生完孩子就将这些吃上,别委屈了自己。”

这话说得采苓双眸一亮,抬头望向夏云姒,带着几许激动:“娘子的意思是……”

夏云姒垂眸夹了块鱼腹上的肉送到她碟中:“当母亲的都要为孩子谋划,我虽未有过孩子,却见过我姐姐是如何记挂宁沅的。你受这样的委屈,我瞧着也难过,况且你又与含玉交好,咱们便不是外人,我自会为你周全。只是我也要与你说清楚,论起位份,我远低于昭妃,皇上未必肯恩准,你也要有个数。”

采苓生出几分哽咽:“皇上心疼娘子,自会准的,只求娘子日后好好疼这孩子,别让他受臣妾这份苦!”

说着抹了把眼泪,又道:“待这孩子生下,臣妾便着人将他送来,娘子便是他的母妃。”

她说这话,多少有几分进一步试探口风、想彻底将事情说实,给自己一颗定心丸的意思。

夏云姒却似没听懂个中意味,并未接茬,只淡淡笑笑:“这事还需慢慢安排。你也不必急着与昭妃娘娘提及,如此若能办成,待得你生产时孩子自有出路;若不能成,也还有昭妃娘娘能照顾他。免得提前将后路断了,倒惹得她容不下你。”

采苓连连点头,一副喜极而泣的神情:“臣妾知道,多谢娘子。”

“用膳吧。”夏云姒一睇满桌佳肴,“一会儿让含玉送一送你,你还有什么想法,也尽可说与她听听。”

到这一步,这个局就算布好了五六分。

若昭妃真在借采苓设计她,便是在一步步往局里走;若不是,采苓来日便真能为孩子寻一位更好的生母,至少不似昭妃那样待人刻薄。

晚膳后,含玉依言送了采苓离开,小两刻后才折回朝露轩,脸上挂着愁容。

彼时夏云姒刚沐过浴,正坐在妆台前由着莺时为她梳头。含玉接过梳子替莺时梳,夏云姒从镜中睇了她一眼:“说什么了,这样闷闷不乐?”

含玉叹息一声,咬一咬唇,问夏云姒:“若她真是在帮昭妃娘娘设计您……此事之后,可还能留一条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