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云姒美眸一扬:“臣妾才不在此时扫兴。”说罢站起身,朝他一福,道了声“臣妾告退”,就“识趣”地走了。

他摒笑看着她,她下颌一直微微扬着,傲气与不忿并存。

直至她走出殿门,他的目光才收回来,见樊应德还在面前杵着,笑着皱眉:“快去传旨便是,朕今晚去看窈姬。”

“哎……下奴遵旨。”樊应德长揖告退,心里禁不住地腹诽:还“今晚去看窈姬”,您十天里有八天都去看窈姬。

窈姬那就是只成了精的狐狸!

又过几日,便到了腊月十五,宫里渐渐有了年味。

自这一天开始直至上元节都不上朝,除却要紧事务皆年后再议。

这于皇帝和满朝文武而言都是难得的,后宫也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在这大雪弥漫之际,愈发有了百花争奇之势,越是平日不出挑的,此时越不肯落于人后。

在这样闲来无事的时候,皇帝到底见了见那三位番邦进献的美人儿。

夏云姒在向顺妃问安时也见过了她们,相互没说话,却将容貌看得清楚。生得最美的该是和姬,汉语说得也最好,只是颇为傲气,看人时总一副下颌微抬的样子。

是以或是她这般清高不投皇帝的缘,又或这国王亲妹的身份让他心存芥蒂,他对她并不算多么热络,倒是那吉美人一时风头颇盛。

夏云姒近来仍在安然养身,平日里怠懒出门,与她们没什么交集,宫中传言听得也不多,周妙来时却是满面忿忿:“嘁!好好的汉语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听着古怪,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地方!”

夏云姒笑看她一眼:“玉姐姐说她歌舞都好,又是平日里看不着听不着的胡人歌舞,皇上当然新鲜。”

周妙眼眶一红:“只怕也不止是新鲜!”

夏云姒不由微愣:“怎么了这是?”

周妙咬一咬唇,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夏云姒挥退了宫人,她才开口说起。

原是昨晚周妙曾去紫宸殿伴驾,恰好皇帝也无事,就下了盘棋。

棋下完,就到了用宵夜的时候——那已是很晚的时辰,依着宫里头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皇帝这晚想要独寝,不然留在紫宸殿用宵夜便是默许她留宿,就连尚寝局听闻后都直接告了退,没多说一个字。

然而周妙沐浴出来,却听闻皇帝走了。

大晚上为何走了?因为宫人来禀说吉美人水土不服、梦魇不止,想求皇上去瞧瞧。

“水土不服、梦魇不止,想求皇上去瞧瞧——姐姐您听听,这是人话么?”周妙越说越愤慨,“皇上又不是太医,还能治得了这些?”

夏云姒轻笑:“皇上能不能治得了这些,你当皇上自己不知道么?”

左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乐得去陪这异族美人罢了。

“所以我才气不过……”周妙大是不快,“装病博宠,简直是下三滥的手段!”

可下不下三滥的,总归是让皇帝喜欢了。而后夏云姒断断续续地又听说,后宫许多嫔妃都在类似的事上吃了暗亏。

看来吉美人必定很惹人怜爱,也很精于这样的争宠之道,更享受出风头的感觉。

只可惜,她这一阵恰来着月事未能侍寝。

不然若吉美人在她身上侍寝时用这一套,她可真好奇皇帝要如何抉择呢。

后宫在纷纷扰扰中一日日过着,很快,到了约莫。

腊月三十除夕节,晚上照例是除夕宫宴,但太后不喜热闹,便也照例不去。

长乐宫便又是在晌午时设了宴席,邀后宫众人齐去参宴、陪太后说一说话,也算热闹一场。

这家宴在午时开席,开席前众人都在侧殿品着茶等着。

这等候没什么座次规矩,众人尽可与素日交好的姐妹一起坐,好说说话,免得无趣。

夏云姒是与周妙、含玉结伴同来的,就坐在了一起。

彼时殿中人也不多,又都是小声交谈,外面的动静大上一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闻得银铃入耳,几人顿时都止了交谈,循声望去,倒不见有人进来,只闻争吵声传至。

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胡语,无人能懂,接着听到另一女声用汉语低喝:“这是太后的长乐宫,你还满口洛斯话,别自找麻烦!”

于是另一人便也换了汉语来说:“要你管!”

只这一喝,接着却闻一声耳光清脆传来。殿中几人俱是一愕,一时也顾不上平日是否和睦,皆不约而同地向侧殿门口走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女子胡服衣裙,颈饰上净是铃铛,该是方才那阵铃音的来处。另一女子穿着汉女的袄裙,但也是胡人的模样,搭配起来颇有些怪,细看却比那头一人要美。

她该是挨巴掌的那一个,捂着脸颊,满目错愕地看着对方:“你疯了!”

宫嫔直接这般出手掌掴,在宫里很是少见。不止是她,殿中出来的几人也俱是竟然。

那胡服女子却毫无愧色,当即还口:“你当你还在洛斯么?这是大肃的后宫,皇帝宠谁谁便高贵,可不是你哥哥处处护着你的时候了,你少在这里吆三喝四!”

饶是夏云姒只见过她们一次,听完这些也辨了出来——打人的胡服女子是近来正得宠的吉美人,另一位则是身份最尊的洛斯公主和姬。

她从不爱多理这些不关己的闲事,但定神想想,还是睃了眼莺时。

莺时会意,当即缓步上前,犹如全不见眼前纷争般款款一福:“这位可是和姬娘子?”

和姬刚受了那般折辱,眼眶都还红着。看向她,勉强定一定气:“我是。”

莺时便又笑道:“我们娘子想请您说说话。”说着目光一引,引得和姬看向夏云姒。

夏云姒微微颔首,然不及她出言,她吉美人一声轻笑:“你又是谁,我竟记也不记得了。少来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第59章 和姬

夏云姒瞥她一眼,并不理会,上前和和气气地拉住和姬的手,笑说:“和姬娘子貌美,那日在向顺妃娘娘问安时一见,我便有心登门拜访。无奈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只得窝在宫中将养着,今儿倒有幸在这儿碰上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吉美人被晾得个彻底,美目一横,愈加疾言厉色:“我在与你说话!”

和姬被她夸得面颊微红,垂眸想一想,却很快露出讶色:“您是窈姬娘子?”

这大约是只凭她近来在养病一句便猜到的,也算心思机敏。

夏云姒莞尔:“是,我是窈姬。来一道坐吧,太后这里的茶可好得很。”

言毕便拉着她的手往侧殿里去,吉美人犹自滞在那儿,怔了一怔,又一句胡语怒然道出。

和姬转过脸冷淡看她,到底也以胡语回了一言,却简短得很,多半是句什么言简意赅的告诫或解释。

然夏云姒与她并未能有机会好好说话,吉美人也没能得这机会再行回嘴。太后身边的蒋姑姑进了侧殿,她因过年穿了一身枣红缎子长袄,瞧着比寻常嫔妃身份还贵重些。

蒋姑姑眉目恭顺却颇有威严地低眉一福:“诸位娘子,请随奴婢来吧。”

屋中几人便止了交谈,一并随她进殿。入了殿才见宫中位份最高的顺妃、许昭仪与宋充华已在陪伴太后了。

一时倒也不好多作寒暄,几人按着规矩,先依位份高低依次上前向太后行大礼拜年。

她们几个来得都偏早了些,几位贵姬都不在,位份最高的就是夏云姒这窈姬与洛斯来的和姬。

二人位份相当又都有封号,身份不相上下,但加上位份还是夏云姒位高些,就头一个上前叩拜。

太后笑吟吟地受了礼,即刻伸手扶她:“好孩子,起来吧。”她立起身,太后又细细打量了她片刻,欣慰地点了点头,“瞧着气色好些了,这便好。哀家真怕你因为那起子糊涂人落下病来。”

夏云姒一哂:“多谢太后关怀。”

“坐吧。”太后睇了眼侧旁的席位。接着上前的,便是和姬。

太后这两年是愈发不爱多理后宫中事的,但今日大抵是心情不错,也拉着和姬多说了几句:“你是头一次在大肃过年,如有什么不适应的,来与哀家回个话。”

和姬福身:“谢太后。”语气温和,头却始终是死死低着。

夏云姒目不转睛地看,知道她这是想避什么——吉美人适才那一巴掌打得颇狠,当时脸上就见了指印。眼下又过了这么一会儿,和姬一侧脸颊已微见肿胀,这自然令人难堪。

但饶是她这样低着头,太后也必定看见了,却终是什么都没问,仿佛并不曾见任何异样。

再往后几个嫔妃上前问安,因身份上都无什么特殊之处,太后没再多言什么。

吉美人上前下拜时,太后神色亦如旧,就像没看到和姬的伤一般也没多管她那一身胡服。倒是吉美人自己欲言又止了一番,却不知是想说什么。

开席的时间尚早、皇帝也还没来,众人便坐在殿中闲话家常,不多时又陆陆续续又嫔妃到了,和她们一样先向太后叩拜拜年,然后坐下一并说话,每个人脸上都一团喜色。

后来宁沅与淑静公主也到了,殿里更加热闹。淑静公主满了两岁,已是个能说会跑的小姑娘,宁沅时时处处护着她,惹得众人都笑赞皇长子懂事。

离开席不过只剩小半刻时,皇帝终于到了,入殿便笑叹:“偏在今天碰上急事非料理不可,朕来晚了。”

众人忙离席行礼,皇帝上前向太后一揖:“母后新年大吉。”

太后笑笑:“不妨事,也就是家宴罢了,没那么多规矩。能来便好,快坐。”

皇帝便也命一众嫔妃免了礼,众人各自落座。

太后又笑道:“先阵子多事之秋,哀家常觉头疼。今日再看看宫中嫔妃,倒个个都不错。新晋的玉经娥性子温婉,和姬瞧着也贤惠,都能让哀家放心。”

含玉忙离座谢恩,几步开外,和姬当然也要一并道谢。皇帝自不免下意识地扫了眼,这一扫,目光便凝在了和姬面上。

“和姬。”他眉心微锁,直截了当,“你这脸上怎么了?”

和姬面色微慌,夏云姒淡淡垂眸:太后,到底是在宫中沉浮数年的长辈。

这伤她方才必定已注意到,甚至有可能已清楚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和姬身份虽贵重,吉美人却是皇帝近来的心头之好,她直接发落吉美人不合宜,问过和姬究竟却又不管亦不合宜。

等到皇帝开口亲自问,就最合适了。

便见她的目光也在和姬面上凝了凝,淡笑:“哀家老眼昏花了,同坐了这一会儿,竟还不曾注意和姬面上有伤。和姬,你说说,怎么回事?”

满殿妃嫔都看过去,其实除却方才见了那一幕的几个,人人都已将这疑惑揣了半晌。

但见和姬神情不安:“太后,臣妾这伤是……”咬一咬牙,她却说,“是昨晚喝了几口酒,不胜酒力、足下不稳,自己撞的。”

夏云姒抬眸迅速扫了眼殿中,去看方才同看到究竟的几人的神情。

几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看着热闹,并无人打算出来说什么。

略作忖度,她便起了身,颔首直言:“太后、皇上,和姬这是方才在外头让一同入宫的吉美人打的。”说着朝和姬莞然一笑,“女子无不爱惜容貌,掌掴之辱更是有失颜面,和姬不愿直说无可厚非。只是这事实在令人瞠目,和姬还是说个明白为好。”

和姬望着她哑了哑,皇帝眉头微挑:“吉美人?”

吉美人终是慌了,忙离席下拜:“不是的,皇上,是和姬先招惹的臣妾……”

“是。”夏云姒定定道,吉美人不由一愣,抬头望她,恰与她冷峻的目光相对,“是和姬先说吉美人身在长乐宫中还穿胡服说胡语不妥,吉美人便打了她。后来见了臣妾,吉美人亦是不客气得很、更不曾问安,臣妾只得远远站着,生怕走进半步便也要挨她一记耳光。”

“并不是如此!”吉美人与她怒然对视,却并未很慌,望向皇帝,声音娇软下来,“臣妾侍驾多日,皇上知道臣妾不是那样的人……当真是和姬先惹恼了臣妾,臣妾一时气不过才行止有失。倒是这位窈姬……”她扫夏云姒两眼,“也不知为何对臣妾的敌意这般的大,莫不是久不见圣颜,嫉妒臣妾得皇上喜欢?”

话音落下,周围直激起几声没抑住的短促嗤笑。

吉美人被笑得茫然四顾,仪贵姬边拨弄护甲边悠然开口:“听闻洛斯民风彪悍,吉美人又年轻,得了宠一时忘形原倒也没什么。只是,连这话也说得出来……”她清冷地缓了一息,“看来是除了恩宠把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也不四下里打听打听咱们窈姬娘子是谁。”

夏云姒亦忍俊不禁,抬眸看看皇帝:“臣妾还记得先前与皇上下棋难得下赢了,皇上说要赏臣妾却一时不知该赏什么,道要回去想想——臣妾只道这是前天的事,竟不知弹指一瞬已过了许久,久到臣妾在旁人眼里已是‘久不见圣颜’了?那这份欠下的赏,臣妾可要讨几分利息才好!”

皇帝被她编排得也绷不住笑:“变着法地讹朕,你宫里的宝贝还少么?罢了,一会儿让樊应德带你开库去,恰有新年新贡进来的宝贝,你先挑了抵债。”

夏云姒低声轻嗤,呢喃轻语:“皇上倒真舍得。可见是得了吉美人这‘宝贝’,就什么都瞧不进去了。”

这话四溢着一股子醋味,满座“贤惠”宫嫔无不诧然瞧她。却见皇帝并不恼,边摇头边端了碟点心交给宫人:“拿去给窈姬,堵上她这张嘴。”

这般一来二去,自已是她占了上风,待得她拿起点心尝起来时,皇帝睇着吉美人的眼中已不复温存:“平日里说自己闭门不出是不想惹是生非,朕还道你性子不错。如今看来闭门不出是真的,却犹爱惹是生非。”

吉美人不敢说话,倒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他却无心看了。

想了一想,他续道:“传旨,降从七品经娥。”

吉美人蓦地喊起来:“皇上!”

他一记眼风扫过去:“去将你这身胡服换了,日后都不许再穿。”

吉美人跪在那儿怔了怔,好似不敢相信变故来得如此之快,怔了好一会儿才认了命,叩首低声应是,抽噎着向外退去。

待得晌午的宫宴结束,夏云姒就真随着樊应德一同去开了库。新年时贡进来的各样珍宝都暂时锁在紫宸殿后的一方小库中,放眼望去,琳琅满目。

夏云姒本是不缺好东西,只是为着这份“圣心”,还是饶有兴味地挑了半晌。

最后,她挑了枚额饰。

这额饰瞧着简单,却也一看就价值不菲,单那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便令人咋舌。

这其实颇有几分异域风格,她戴并太不适合。她脸盘小,额头也并不宽,这样“硕大”的额饰戴在头上,瞧着会奇怪得很。

她拿去给皇帝看,皇帝也扫了眼便皱起眉,从盒中取出往她额上比划了一下,直摇头:“并不配你,重新选一样吧。”

夏云姒却不肯,很是满意地将它收进盒子里:“不,臣妾喜欢得很呢。想借花献佛,给和姬当见面礼!”

皇帝听得一愣,奇道:“你与和姬很投缘?”

第60章 过年

夏云姒美眸一翻:“只见过两面罢了,投缘说不上,只是觉得她性子尚可,且也不似吉经娥一般,让皇上宠到觉得臣妾都久不见圣颜!”

“你这醋坛子。”他捏她的脸,“她不懂事,朕罚也罚了,你还要不依不饶的?”

“哼。”夏云姒撇嘴,“倒还成了臣妾不对……”说着作势叹息,“臣妾告退,去跟和姬说说话去!”

她说完就走,一点也没欲拒还迎的意思。他倒没多劝,却在身后笑:“晚上宫宴,你乖乖在朕身边待着!”

没听到回音儿,他笑意倒更浓了些,手里执着本折子,边笑边摇头,也不知看进去没有。

御前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地林立四周,每个人心里都满是玩味。

——前些日子吉经娥是得宠,看比之窈姬,到底还是差着远了。皇上对吉经娥,说到底不过是见了番邦美人觉着新鲜,窈姬这般敢在圣驾前拈酸吃醋却还让皇上愈发欢喜的,哪里是个寻常“新鲜人”比得了的呢?

看来吉经娥的盛宠自此便成了老黄历。

还能不能翻盘,就看她日后的造化了。

夏云姒离了紫宸殿,便径直去了和姬的住处。和姬被安排在了前阵子刚平反的宋充华宫中居住,宋充华给她挑的留燕苑宽敞舒适,另还从自己身边多拨了两个宫人给她,免得她初来乍到的不适应。

不过和姬跟前侍奉的两个婢子还是从洛斯带来的旧人。虽是洛斯人,汉语说得却也极好,比之和姬的字正腔圆差了一些,但比吉经娥那样一听就音调古怪的可强得多了。

二人笑容和暖地迎着夏云姒进去,请她在堂屋里等了一会儿,和姬便从卧房出来见了她。

两人平礼相见,夏云姒抬眸一瞧,便见和姬虽穿戴齐整、脸上的肿胀经药膏敷过也已好了许多,但眼眶是明显红的。

“和姬妹妹这是刚哭过?”夏云姒边落座边笑喟,“快别哭了,晚上还有宫宴呢。除夕是喜庆的大日子,妹妹红着眼睛去不知要让人传出什么。再说为了吉经娥那样的人,也不值得。”

和姬黯淡地垂着首,声音隐有哽咽:“今日还多谢窈姬姐姐出面解围。”

“客气了。吉经娥太没规矩,我不出面也会有旁人看不过眼。”她说着淡淡一笑,“只是……从今日之事,可见她对你存怨已久,你早就不该让她与你一道嫁过来。如今同在宫中,虽是皇上惩治了她,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别的麻烦。”

和姬听言抬起头,眼中泪意又深了两分,泫泪欲滴的样子楚楚可怜。

她看一看夏云姒,苦笑说:“窈姬姐姐也觉她是与我结怨已久?”

夏云姒被问得一怔:“难道不是?”

和姬摇摇头:“不是,她原是我最好的姐妹。”

夏云姒面露愕色,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莺时,莺时也是如出一辙的诧异。

和姬复又低下眼眸,轻声道:“她家中虽是贵族,但身份不高,七八岁时被选进洛斯王宫做我的伴读,我们从那时起便很要好。此番和亲……按着我哥哥的意思,原是要她以随驾侍婢的身份随来,来日或在大肃朝中找个小官嫁了、或回到洛斯另行婚嫁,是我觉得那般总会拖上数年,难免耽误了她。再者……我又想,嫁来大肃举目无亲,嫔妃的身份总好过宫婢,这才说服了我哥哥,让她一并与我嫁过来,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