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得了令,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

长青合上门,在明间站了会。对于待会要如何开口,他在心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直到满意了,才慢慢踱回东暖阁。可这回倒好,文墨不等他回来,已经直接倒头睡了,喜床很大,她却蜷缩在最里侧,占了块极小的地方。

长青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只能无奈叹气,也不唤人进来,自行脱去外衫,又放下幔帐。

他知道文墨身子不好,素来怕冷,便替她掖好被角,才自顾躺好,实在是细心至极。

可刚挨到枕头,他体内那股热意便又窜了上来,长青侧身去看里头那人,她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只剩墨发铺满枕间。

那秀美的乌发,蜿蜒在眼前,像是一条华贵的黑色缎带,而在重重黑发之间,又露出道白皙的脖颈,长青喉头一紧,又只好翻过身去。

他阖上眼睑,赶紧想了好几件要紧的事情,可到最后,想来想去,最后都落在文墨二字上。

长青默默地叹了一声,又躺平身体,放慢了呼吸,才渐渐睡了过去。

文墨对着墙,听着身后那人翻来覆去的动静,心里不安渐盛,只担心那人会如何放肆,直到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了。

文墨庆幸今夜逃过一劫,但一想到往后的日子,她的眉头就又打成个结,难道都要靠这一招蒙混过关么?不如明日劝皇帝多纳几个女人进宫!如此想着,她方觉得定下心来。

翌日一大早,外头喜鹊喳喳直叫,文墨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谁料长青醒得更早,她起来时,那人已经穿戴整齐。

文墨脸一红,正要开口解释,长青笑道:“朕习惯了卯时醒,吵到你了?”很是体贴,又解去了文墨起得迟的尴尬。

文墨忙摇头说没有,她想起来,但见长青还站着,便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长青心里明白,就又绕了出去。

待听不见动静,文墨方探了探身,自有宫女上前伺候皇后起床。

帝后用完朝食,早有两顶八人孔雀顶轿候在宫外,二人乘轿一起去了皇宫西侧的芜香殿,殿里供奉着大周世代列祖列宗的画像。

两人拜谒完,又一起去了雅韵斋,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虽然对册封文墨为后,有诸多不满,亦和皇帝冷战了不少时候,但到了今时今日,再置这些气就不值当了。

她牵着文墨的手,瞧了又瞧,最后落在实处上:“还盼皇后早日为皇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旺我大周国运。”

文墨想起昨夜之事,便提议道:“如今后宫冷冷清清,是否该给皇上多选些新人进来?”

太皇太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这话算是极对自己的心意,忙不住点头,直夸她懂事。

长青听了,抬眼看向那人,见她满脸喜色,又一副恨不得立马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心中涩苦难当,几番来回,当下亦没再说什么。

二人轿撵又至两仪殿,诏告大婚礼成,此后文墨自回了咸安宫,长青又至崇文殿,接受王公大臣及番邦使节朝贺。

当日夜,崇文殿、咸安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帝后二人分别宴请大臣和命妇,这大婚到此才算有个了结。

第 50 章

夜里,咸安宫正殿里,灯火通明,宫女们来回收拾宴后残局。

文墨留母亲说了会话,才命人将她送了出宫,她累了一日,到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强打着精神又四下看了看,才转身进了稍间。

她身后跟着一排人,进来伺候梳洗。文墨这第一天还来不及认识诸人,想着明日再说这些,便懒懒地由人伺候着,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之际,一股呛人的酒意袭来,文墨登时就醒了。她知道是皇帝来了,心下虽慌,但面上还只当不知,仍然装睡。

今夜里,文墨以为皇帝不会过来,她直接就睡在了正中间,如今佯装熟睡,哪儿能突然给他挪地方呢?

她闭着眼,听衣料摩挲的声音,然后薄被掀开,一道凉气就钻了过来。

长青半倚在枕畔之上,他今日高兴,所以喝了许多酒,如今,脑袋里又昏昏沉沉地,头晕目眩。

他看了看身旁之人,文墨闭目抿唇,呼吸极浅,只怕已经睡着了,还霸占了大半张床,就留了这么一小半边给他。

长青并不生气,也不吵她,只这样醉眼惺松地望着那张睡颜,她的样子,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点涂朱红唇,似个诱惑之处,他定定盯着,便移不开眼,身下一股热意窜了上来,撩拨着他的心尖儿,伴随着浓浓的酒意,极为恼人。

他扯了扯衣襟,再看看身畔这人,长青俯身凑上前,在她耳边来回轻轻唤了几声“墨儿、临夏”,见文墨完全没反应,他心底还有身上的躁动就更加甚嚣了。

他终于鼓足勇气,凑到她面前,半撑着身子,端详起来。

这还是头一回,靠得如此近的仔细看她,长青喜上眉梢,从额头到下颌,来回瞧了个遍,最终还是定在那诱人红唇上。

上回那个冒失之吻,突然闪现在脑海之间,长青怔怔之下,面上一红,此刻,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文墨闭着眼睛,察觉皇帝离自己极近,她已经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密密地皆落在自己脸上,又热又烫,还裹着熏人的酒味。完全不受控的,她耳根似火烧一样,灼热的吓人。

饶是如此,她还是紧闭着眼,安心装睡,只待那人看腻了就会闪开。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移开,文墨心下奇怪,这皇帝到底在干什么?她心一横,便睁开了双眼。

然后,她的脸就更红了。

长青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挨着她的脸庞,却不敢贸贸然靠上去,只是于这虚无之间,随着她面容的起伏,勾勒着她的模样。

文墨睁开眼时,他修长泛白的指尖,刚好落在她的眼梢之上。

这双笑起来像新月的眼眸,就像是条小船,将她带入了长青的世界。

长青见她猛地醒了,还将自己这幅痴迷形态抓个正着,顿时赧意毕露,只好尴尬地收回手,问道:“你醒了?”

文墨撑起身子,与他隔开些距离,没话找话道:“夜这么深,皇上怎么来了?”

长青微微一笑,两颊酒窝就十分明显:“想来看看你,结果醉得实在厉害,小平子他们就伺候我在这儿安寝了。”

他摇摇头,想要赶跑些脑中的昏沉之意,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文墨见他口齿都不大清晰,举止像个小孩,想来是真醉了,便往里挪了一挪,腾出大半个床来,宽慰道:“陛下,快些安寝吧,明儿个还得上朝呢,时候不早了。”

听了这句体贴关心之话,长青心头欢喜不已,他赶紧躺好,复又想到桩事,忙起身替身旁那人掖好被角,这才安心地躺了回去。

看着皇帝这一傻乎乎的举动,文墨说不清为何,心底就有了那么一点酸意,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她想,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如他,如自己,这样的傻人了!

她侧过脸看长青,见他两颊瘦削,形相消瘦,嘴角却还带着丝笑,黑发散在枕畔,像是重重叠叠的水波荡漾,又像是千山万水,横亘在二人中间,跨越不过。

文墨郁结难受,便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长青这一觉睡得极其难受,他不能喝酒,但昨日庆大婚之喜,才放纵喝了一些。到了早上,便跟上回一个模样,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文墨醒时,见皇帝还躺着,便觉得奇怪万分,又见他眉头紧拧,是个不舒服的样子,忙问他怎么了。

长青恍惚间睁开眼,看清了文墨的样子,才呢喃道:“醉酒难受。”说着,又指了指额头,复昏昏沉沉地晕过去。

文墨心下一惊,忙大声唤人进来。

皇后娘娘这么一喊,呼啦啦地就进来好些人,小平子站在当头,问道:“皇后娘娘,何事?”

“皇上醉得厉害,快去命御医前来瞧瞧。”红色帐幔之中,传来个焦急的声音。

醉酒?!

小平子稍稍尴尬,他见皇帝过了五更天还未起,还道帝后二人欢好忘了时间,又不便直接闯进来,所以等到了辰时三刻,他才去承天门外,说皇上今儿个不听朝了。

那帮候着的大臣,互相看看,眼中深意尽现,心中所想,和小平子差不多。

郑院使见皇帝这幅萎靡的模样,还道是春闺之中劳累,结果再一探,竟又是个醉酒所至,心下觉得好笑。

皇后娘娘在一旁,问了几句,郑太医一一答了,他忽然就觉得皇后声音有些耳熟,再仔细想想,就想到了上回那个将皇帝挠伤之人。

他这回全明白了,原来皇帝招惹的,从来就只有文家这一个人!

皇帝这幅昏沉模样,自然无法动弹,只好赖在这咸安宫的暖阁之中。文墨派人候在他跟前,自己才有时间,将这咸安宫来来回回转个遍,弄清楚些。

这咸安宫与崇文殿、崇熙殿、两仪殿在一条路上,属于皇宫四大宫之一,面阔九间,进深三间,极为气派敞亮。宫内用屏风、珠帘等隔成了许多个小间。

文墨命荷香将咸安宫所有宫女太监聚了过来,如今,齐齐跪在座下的,足足有三十来号人。

一约莫二十来岁模样的宫女,和一年纪稍大的内侍,领着诸人一道向皇后行叩拜大礼。

她目光在那帮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问道:“这位姑姑,怎么称呼?”文墨看得正是领头那位宫女,这人这两天的身影,她是有点印象。

那人忙俯身道:“奴婢咸安宫掌事宫女玲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点点头,又看向领头的内侍,问道:“那你呢?”

那内侍亦俯下身,叩道:“奴才咸安宫首领内监周云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

他后头那句还未说完,文墨一抬手,就让他戛然而止,周云喜一口气不上不下,倒不知这位皇后在想什么。

这咸安宫空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文墨双手交握,笑道:“昨日本宫刚进宫,还未来得及召见诸位,是不是该麻烦二位来本宫面前应个卯?”

玲珑和周云喜,皆是咸安宫里的老人了,听闻这位皇后小门小户,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又好欺负,所以才一时大意了去。

二人见皇后刚来,便挑起昨日的过错来,一时冷汗涔涔,连忙磕头认错。

看他俩这个模样,文墨还在想着该如何处置时,就听东边一声音响起:“这二人是怎么了,惹皇后不高兴?”

抬眼望去,小平子扶着皇帝出来了,她忙起身,领着众人请安,正欲要跪时,长青嗔道:“皇后又忘了,不是?”

文墨一愣,便欠了欠身,应道:“不过是管教两位宫人,怎需麻烦圣上?您还是歇着去吧。”

长青摇头,坐了下来,又命二人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听完后,他很是不悦,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样狗眼识人的奴才,都打发下去,让内务府再挑些伶俐的过来。”

文墨看皇帝模样,竟比自己还生气似的,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接着他的话,道:“掌事宫女就不用了,我家荷香再好不过,其他的,多送几个过来,我好挑一挑。”

这本不大合乎宫中规矩,可长青见她笑得开怀,就点头准了,他跟着咧嘴一笑,那张醉酒的脸就越发白了。

案上有几盘果碟和点心,他捡起颗青梅,嚼了几口,才觉得饿,眉头刚刚一蹙,小平子便极有眼力界地,命人在次间摆上了吃食。

文墨也不理他,由着皇帝自己用膳,她一个个接着问了下去,又从其中挑出八名看着不错的宫女,当做贴身侍女。

其余的,皆领了银子,各自谢恩散了。

进宫前,文氏夫妇担心女儿在宫中因门第,会受人辱没,便替她备下了不少银子。

想到这儿,文墨便又想到了另外一回事,她问道:“荷香,从家里带来的那些首饰字画什么的,收哪儿去了?”

这些都是她的宝贝,大婚那日,一并作为嫁妆,给抬进了宫。

文墨声音不大,可长青却还是听见了,他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凑到那主仆二人跟前,看他们摆弄收拾,最后居然还有盆兰花,长青不禁嗤之以鼻:“你也太小看宫里头了,什么花没有,还偏要你眼巴巴地从宫外带一盆过来?”

文墨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道:“这是徐老孙女送我的白兰,是她亲手种的,我极喜欢。”

“徐老孙女?”长青想了半日,才对上号,问:“就那病怏怏的丫头?”见文墨点头,他扁嘴嘟囔道:“怎么谁送你的,都往宫里带啊?”

他看着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念不由一动,就扣住她的手腕,扯了过来。

文墨又羞又恼,忙要挣脱开,就见长青一把捋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头戴了个翡翠玉镯,成色一般,时日似乎也不短了。

长青疑道:“朕送你的那水墨镯子呢,为何不戴?”经他这一提醒,文墨才想起来那回事,含糊应付道:“过于贵重,怕磕坏,便收起来了。”

长青恶狠狠哼道:“只怕皇后连扔哪儿都想不起来了吧!”

文墨被他说中,面上一窘。

长青看她哑口无言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一股怒气不知往哪儿发,他的头便越发晕了。

他揉了揉眉间,复又气鼓鼓地回了东暖阁躺着去。

见皇帝走了,文墨忙给荷香打了个眼色,荷香指了指其中一个箱子,文墨才抹了抹汗,这个皇帝,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第 51 章

长青这一觉,又直接睡到了下午。棂花窗大敞,他正好能看到宫外头,一棵苍柏高耸,极为端庄古朴。

不知为何,他就想到了大婚那夜,文墨头上簪得那朵石榴花,绾在她乌黑的发髻间,极美。

长青原本最不喜女子头上簪花,觉得分外艳俗,可到了文墨这儿,却是越想越喜欢,“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他喃喃吟道,心中一热,翻坐起来。

见这暖阁里空无一人,长青唤了几声,小平子一溜烟地窜了过来,长青不满地皱皱眉:“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静得慌?”

“皇后娘娘怕吵着皇上,就带着人出去了,说是要在宫里头逛逛,就留下我们几个伺候在皇上跟前。”

这话让长青极为受用,就随文墨折腾去。

他披上件外衫,又命人传膳进来,胡乱吃了几口,忽然吩咐道:“叫人移几株石榴、兰花什么的过来,这宫外头还是太过空荡了些。”

小平子心下奇怪,皇帝原来不甚喜花,现在倒转了性子,他啧啧暗叹,果然还是皇后有本事。

长青想了想,又问道:“上午那两个打发出去的宫人怎么说?内务府可着了新人来?”

“来了,皇后挑了小赵公公做首领内监…”

长青边听他回报,边喝了点粥,他本就醉酒难受,如今吃下这些,方觉得好受一些,浑身又有了些劲道,才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奏章?”

小平子机灵地应道:“都送到这咸安宫来了,如今在西边的书房里摆着呢,皇上要说想看,奴才给挪过来?”

长青斜睨一眼:“就知道贫嘴了。”

他今日着实懒得再往外头去了,留在这咸安宫里,他的心情也会格外畅快些,哪怕和文墨斗嘴,也能让他乐上半天。就仿佛是有了归宿一样,不然,偌大的皇宫,他还真不知该去哪儿!

咸安宫是皇后寝宫,长青原先不曾踏足过,如今亦是第一回在此走动。

他由人领着去了书房,这书房位于咸安宫西侧靠南窗的第三间内,是个用丝绢屏风隔断而成的小室。

架子上已被文墨的书占得个满满当当,长青踱步上前,随手抽了一本,翻了一番,见书旁有些批注,他摇头暗叹:“这人的字,还真是毫无长进可言。”

奏折已被摆到案上,长青正欲提步上前,就见匾额还是个空的。

他心中起了个恶作剧,让人备了纸,提笔沉吟片刻,写下“戏文轩”三字,然后欢欢喜喜地命人给裱起来,贴到匾额上去。

忙活完这些,长青才坐下,安静地批阅奏章。

西南瘟疫一事,持续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才算彻底疏治平复下来。谢尘非发了折子回京,长青看了,对此人又多了分好感,待他回京,准备好好赏赐一番。

而彻查原因一事,却进展不大,长青知是被那人给压了下来,他心中虽愤愤,但却没法,只得暂且忍着。

正想到凌相,他便看到了凌仕诚递上来的奏折,长青拿起来,看了两眼,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禁暗骂,这人还真会糊弄自己。

待折子看得个七七八八,长青直起身来,发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太阳西晒,正好照在这书房南窗软榻之上。

他刚刚要躺下,就看见宫外一帮人蔫头蔫脑地回来了,当前那人,正是他的好皇后!

长青见她鬓发微乱,面泛潮红,显得整个人红扑扑的,极为精神,就像是颗成熟又清脆的苹果,他就很想咬上一口,尝上一尝。

有了这个念头,他理了理衣襟,就往明间走去,正好与刚回来的文墨诸人一遇,众人正欲请安,长青摆了摆手,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连忙有人上前搀着他,躺回到东暖阁的床上,长青窃喜,今晚决不能再让她先睡了!

到了晚膳时分,二人就在暖阁的软榻案上用膳,文墨见他还这幅模样,忍不住就问道:“皇上用完膳,是否要回崇嘉殿歇着?”

长青摇头,感慨道:“朕今日着实劳累,就歇在皇后这儿了。”说完,还抱歉一笑。

文墨咬牙切齿,却又耐他不得,暗暗想着,果真该给皇帝多找几个妃子作伴,省得他总在自己眼前碍眼。

她这样思虑下来,就准备明日去找太皇太后商议一下。

长青见她低着头,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心下大惊,忙问道:“皇后可是又在心中盘算,替朕张罗妃子一事?”

文墨唬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疑道:“你怎么知道?”

长青掷下筷子,气结万分:“你可知道,若宫里进来新人了,朕便再也不能日日到你这儿了?”

文墨一愣之下,点点头,说自己知道该雨露均沾。

长青听了她这话,更为恼怒:“那你还将朕往外人那儿推?你盼朕去宠信别人,冷落你,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当个如意皇后?”

文墨陡然被他说中心事,一时滞住,无从答起。

长青冷哼一声,不怒反笑:“文墨,你平日不笨啊,为何遇到朕的事情,永远在犯傻呢?”

“你可知道,在这深宫里,一个女人若得不到朕的宠信,如何立足?”

“你以为做了皇后,就能高枕无忧,一劳永逸?别人就不能将你如何了么?”

文墨不答,长青冷冷续道:“别犯傻了,他们永远都会盯着你,你若是一不留神,疏忽大意,他们就会死死抓住机会,然后将你拉扯下来,让你万劫不复!”

这句话,长青的声音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力,他在说给她听,其实,亦是在说给自己听罢了。

文墨蔫在那儿,她何尝不明白这些,她到底该怎么办?委身于他,还是固执逃避?她能逃,文家其他人呢,庞家人呢?

这些不堪和不甘折磨着她,文墨双手无力地攥在一起,一个冰凉的镯子,触到她的指尖,像是一道寒流,窜入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