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扬声道:“嘉年,求你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小乐,你放过她吧。她和陆少在一起,会比和你在一起幸福百倍千倍,至少人家陆少能给她的是你不能给的!”

“周嘉年,你醒醒吧,你早就不会爱人了,就不要再用爱她这个借口禁锢她了。只要你放手,小乐以后就可以一直幸福安稳下去,你自己也是,放手吧!”

安然的声嘶力竭,周嘉年的沉默如斯,李孟菲的茫然不解,林跃的冷然,这个办公室顿时成了一座无妄之城,里面的人都找不到出口了。

周嘉年抽完手里的烟,待烟雾从他眼前散开,安然才看清楚了他的表情,还有眼角那颗尚未落下的眼泪。

周嘉年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正经历着莫大的痛苦,他抓起安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这里,它是死的,不跳了。”

安然被周嘉年话里面的绝望吓到了,哭泣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周嘉年。

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周嘉年放开安然,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只是这样冰凉的一座城市里面,到底是谁,抹杀了他们能拥有的最后一丝温暖。

“安安,你以为我不想放开小乐吗?我试过了,可是却痛苦得快死了。我每天闭上眼睛,脑袋里面就是她的脸,微笑的,沉默的,甚至憎恨的。我知道她不理解。我以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她撞到我怀里,踮起脚尖,冰凉的手抚平我的额头时脸上展开的笑容。”

周嘉年笑得极为浅淡,想起了那年鼻尖的发香,女生的笑容清甜:“安安,你可知道如果周嘉年的时间没有了阮小乐,那么连周嘉年这几个字的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我,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小乐呢?哪怕她恨我,我也是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的。”

“你真是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也疯了,竟然认识了你们这帮疯子。”安然被周嘉年最后的那个笑容吓到了,跳起来指着周嘉年的鼻子说道。

第十二话 只不过一场负偶顽抗

阮小乐挂了电话,并没有岸边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很久。对她来说,现在好像什么事情都进不了心里。

只是阮小乐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要对不起陆修远,因为来找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林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忍伤害也不能拒绝的那个人。

“妈,你怎么来了?”阮小乐脸上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洗了个杯子,给林素倒了一杯茶。

林素环顾了一下,看着阮小乐悠然自得的样子,眯起眼睛笑:“这生活过的,难怪都快忘了我这个妈了,都快过年了,你也不打算回家?”

“哎呀,妈,大年三十我一定会回家和你们吃饭的,我才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冷清地过年呢!”阮小乐缠着林素撒娇。在林素面前,她还是愿意扮演一个好女儿的角色的。

林素拍拍阮小乐的手:“过完年又大一岁了,打算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家给我和你周叔叔瞧瞧?”

“年后我就带他去见你们,他最近总是忙,我……”

“真快,转眼我们家小乐就长这么大了,都是别家的人了,我也老了!”林素说道这里,眼眶泛红。

阮小乐被林素这么一说,也有些伤感。转眼间,林素真的老了,保养得再怎么好,眼角也有了皱纹,眼神里面,更是止不住的倦意。

“妈,现在我们走出去,人家都以为我们是姐妹,而且我还是那个姐姐呢,你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阮小乐继续和林素说闹着,像是所有的烦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林素打掉阮小乐的手:“好了,就你嘴甜,每次哄得我这么开心。我这次来看你是有正事的,可不是来听你哄我的!”

林素忽然正色,让阮小乐也不得不收拾起脸上的笑容,她可不像惹恼了林素,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又送了回去,嘴里也是急忙开口问道:“有事情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何必跑这么一趟呢!”

心里转了个圈,实在猜不透林素的来意,也就暂且放下心思。

“你周叔叔的儿子现在是‘夜色’的总经理,这件事你以前就知道吧?”

阮小乐心里“咯噔”一下,蓦然升起一股子不安,林素会在现在提起周嘉年实在是太蹊跷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林素,若可以的话,林素宁愿生命里没有那么一个人。

点头,这点她没办法否认,上次林素是看到了她和周嘉年在一起的,事后没有来问她不过是因为林素太过震惊了,不代表林素彻底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我知道,我们高中的时候是一个学校的,上次的酒会还看到了,妈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阮小乐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

林素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道:“他最近来过家里了,和你周叔叔聊到生意上的事情。后来听你周叔叔说,他最近打算做一个大案子,关系到他未来的路,你知道你周叔叔这人,听到这个当然会很开心。”

阮小乐抿了口茶,趁着林素停顿下来的时候插了一句话:“你们开心就好……”

“可是那块地现在听说有别人竞争了……”

“哦,一块地有人抢,证明他有眼光啊。要是他看中的那块地谁也不在乎,那不是很奇怪吗??”阮小乐的话说得密不透风,几乎让林素后面的话没法说出口。

林素看出阮小乐是在敷衍她,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兜圈子:“我想让你去和陆家小子商量一下,把这块地让给嘉年,怎么样?”

“为什么?”阮小乐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林素奇怪地看了阮小乐一眼,才幽幽地开口:“小乐,妈知道你和陆家小子在一起了。你要清楚,在这个上流社会,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秘密?更何况陆家小子那么明目张胆地带你出席他家的宴会,我和你周叔叔早就知道了!”

阮小乐一点也不惊讶林素现在说的话,她原本就打算这次旅行回来就带陆修远去见他们的,现在不过是他们提前了一段时间知道陆修远的存在而已。

“我下次会带他回去吃饭的。”阮小乐顺从地说道。

林素睨了阮小乐一眼:“就这样?”

阮小乐实在有些无力,此时的林素在她眼中有些咄咄逼人到无理的地步,她不想和林素吵架,但也不赞同林素的说法:“不然呢?妈还希望我做些什么?”

阮小乐有些累了,最近她总是容易陷入这样一个境地,总是不小心和所有人站到了对立面。她多么庆幸,背后还有一个陆修远,愿意站在这里,愿意陪着她。

“妈,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晚饭?”阮小乐换了个话题,问林素。

林素看阮小乐是不会轻易动摇的,脸色灰下来,起身便要离开,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阮小乐:“小乐,虽然说单亲家庭的小孩总是会和家人亲一些,但这些年你总是好像和我隔着一层。我知道其实你是不愿意我嫁给你周叔叔的,可是小乐,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当一个人开始苦口孤心地这么劝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只能证明她的心里开始一点一点地苍老了。林素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一笑倾城的林素了,阮小乐眼角微微地湿润。

想到前些天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妈妈是个大美人,岁月呀,你别伤害她。

提前坐在和陆修远约好的餐厅里面,阮小乐喝着白开水,看着人不多的餐厅。陆修远急急忙忙地从门口赶来,对着阮小乐笑得抱歉:“小乐,不好意思,你等多久了?”

阮小乐摇摇头:“我也是刚来,已经帮你点东西了!”

“好,今天怎么舍得出来吃了,不是窝在家里随便叫点东西?”陆修远打趣阮小乐,闹得阮小乐脸红不已。

懒懒地看了陆修远一眼:“你最近是在忙的是不是那块地的事情啊?”

“也不全是,还有这届的商会年后在我们酒店举行,我们作为主办方,自然是要忙一点。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件事情了?”陆修远盯着阮小乐看,企图从她的脸上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阮小乐撇嘴:“那块地对你而言很重要吗?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拿到那块地吗?”

“对我而言还好,重点是我答应了我家老头子一定会把那块地弄到手。老头子老早就看中那块地了,只是苦于人家不放手,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了。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好处。”陆修远对阮小乐可谓是知无不言了。

阮小乐暗暗地记下了陆修远的话,转了个话题:“前两天我妈来找我了,然后,你被捕了!”

“哦,怎么个被捕法?”陆修远脸色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你最近赶紧收拾收拾,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家林素要见你!”阮小乐撇嘴,说的极为轻松。可是对于陆修远而言,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明天就去吧,我们现在就去买东西,阿姨喜欢什么啊?”陆修远开心得有些语无论其起来。

许是他太过激动了,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惹得阮小乐翻了好几个白眼,看着陆修远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神情,又不忍心开口说他什么,只是随手拿起手边的纸巾,团成一团朝他脸上扔过去。

陆修远只是傻笑着接下,仍旧笑呵呵地看着阮小乐,看的阮小乐羞红了脸,睨了他一眼:“傻样,你急什么丫?先忙完自己的事情,我可不想到时候带你回去,回头我妈一问,你就以纨绔子弟,我脸可往哪儿搁啊!”

“好,好……”

阮小乐瘫在床上,前两天安然说的话,后来林素的话,再后来陆修远开心的样子,反复在脑袋里面交织,最后竟然会合成了周嘉年的脸。眼泪无声地落在枕头上,阮小乐闭眼拿被子盖上脸,想要把所有的表情都覆盖起来。

想了许久,阮小乐还是爬起身给周嘉年打了个电话,电话号码刚拨出去,阮小乐整个人一个激灵。冬天的风呼啦啦地往阮小乐身上吹,把她的棉质衣角吹得上下翻飞,真有几分临风而立的味道。

“小乐……”周嘉年疲倦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听的阮小乐一阵鼻酸。

“嘉年,你在忙嘛?”阮小乐垂下眼睑,半天才张开嘴巴,轻声问道。

阮小乐太过小声了,周嘉年听的并不清楚,过了许久,从椅子上站起来,点上烟推开窗子。风灌进来,周嘉年清醒了一些:“我刚打算去睡了,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睡不着。”

“呵呵……”深夜里,周嘉年的声音越过电话,仿佛跨过了万水千山而来,天地间,唯有这个声音可以给她救赎,可以带给她的心灵最大的安慰。

“嘉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最爱吃的那家铁板烧吗?听说后来老奶奶死了之后,那老爷爷就把摊子给收了,带着老奶奶的骨灰回老家了。”阮小乐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样子平和地和周嘉年聊天,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周嘉年低低地笑,回想到那年的校门口,那家小铺子,年少的他和女生。阮小乐爱吃辣,多辣的东西都不怕,每每看到那些食物,眼睛里的光芒,看的周嘉年想笑得不得了。

他们最后一次在那家店吃东西的时候是阴天,阴霾的天气并没能破坏阮小乐的好心情。

“是吗?我后来都没去过学校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周嘉年感叹道。

阮小乐来了劲,索性靠着栏杆就地坐了下来:“学校门口那条街都拆了,全部变成了高楼,原来的那些小吃摊子大多数都不在了。后来开的那些我都没太敢进去吃,怕吃进嘴的东西,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嘉年,你说长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我也不知道,现在每天工作挣钱,失去的却越来越多,拥有的越来越少。”风很凉,更凉的却是周嘉年的心。

阮小乐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尤其伤感,打起精神想要开口,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错得有些离谱,再怎么信誓旦旦,终究是忘不了周嘉年罢了。

“你刚刚在忙的那块地的案子,是吗?”阮小乐开口问道。

周嘉年叹了口气,“嗯,有些细节需要完善,价钱也很头疼,这次我算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搭上去了。听说今天你妈因为这件事情去找你了,你别多想了,这是我的事情,不不想让你为难。”

周嘉年一句话轻描淡写,阮小乐的眼泪却差点落了下来。

周嘉年,你现在这么清淡的一句话,抵过其他人的千言万语。你说不想要我为难,你可知道你这句话一出口,哪怕是要我出生入死,我也是甘愿的。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阮小乐叹口气,问出声。

周嘉年愣住,安然崩溃的样子还在他的眼前,现在阮小乐却说着这样的话:“小乐,这件事情主要是陆修远的态度,但这次他好像铁了心地要和我对着干了!”

“除了他放弃,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说,你们的价钱更合理的haul,会不会容易很多?”

周嘉年心惊,阮小乐话里面的意思,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可迟疑了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拿……”

“嗯,就当是我最好帮你一次。以后,周嘉年,我嫁你娶,我们各不相干,好不好?”阮小乐靠在墙上,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周嘉年,我一次一次来和你告别,可是我发现你在我的生命中,早就成为了不可磨灭的一个烙印。我终于承认,终于懂得,终于感恩,感恩我曾经遇见你。在我年华最美的时候,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你打算怎么做?”周嘉年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会帮你的,也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阮小乐的眼圈慢慢红了起来,说完这句话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等周嘉年说一句再见就把电话给挂了。夜深露重,阮小乐慢慢地和这夜色契合到了一起。

天冷了,还会再暖和过来,就像是天黑了,一定会再亮。闭着眼睛睡一觉,明天醒来,所有的压抑都消失了,她也终得自由。

阮小乐第二天是在阳台上醒来的,全身有些乏力。陆修远给她打电话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不放心赶紧开车赶了过来,阮小乐才知道自己发烧了,烧的还挺厉害的。

傻笑了一下,对着陆修远摆手说没事,头昏脑胀,脚步虚浮地往房间走,阮小乐好几次差点脚软跪在地上。陆修远看不下眼了,不顾阮小乐的反抗,把她打横抱着出了门。

医院有难闻想消毒水,阮小乐现在是真的害怕去了,这里总是可以让她轻易地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重感冒,最后住院观察一下。”医生面无表情地和陆修远说着话。

阮小乐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死死地拉着陆修远的袖子不肯松开,眉头紧蹙在一起,像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陆修远无奈,在阮小乐面前蹲了下来,看着阮小乐的眼睛,小声地安抚道:“我们听医生的话,住院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在医院的话有什么事情还能及时地找医生。”

阮小乐咬着下唇,因为用力,唇边开始泛白,陆修远赶紧伸出手指试图让她放松自己。见她防备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陆修远最终屈服,心里清楚自己是劝不了阮小乐了,她的执拗脾气一上来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管自己是真的为了她好。

“算了,我送你回家吧!”陆修远摇头说道,看着阮小乐的眼神里只有宠溺。

阮小乐无声地笑了起来,紧绷着的神经也轻松了下来,手悄悄地放入陆修远的掌心:“阿远,你去陪我好不好?”

“好,我待会儿去给秘书打个电话,今天的事情都推了,就认真做你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啦。谁让我的女朋友生病了,我得抓紧机会让你感动才行!”陆修远旁若无人地说这些话,让阮小乐羞得厉害。

她还是不太习惯人前这么直接地表达和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喜欢,特别是陆修远这么优秀的人。身边帮阮小乐量体温的护士看着陆修远对阮小乐疼爱有加的样子,脸上慢慢都是感动和羡慕:“阮小姐真是幸福,有个这么疼你的男朋友,要是也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和我说,我一定会感动死的!”

阮小乐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收回被陆修远捏着的手,掐上他的脸:“你看看,又招桃花了吧,你是要感动我,还是要借这个机会,感动感动我们最亲爱的白衣天使啊!”

挪揄的话,说的使护士脸上一阵燥热,赶紧借口离开了,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坐在白色的房间里面。阮小乐满足地靠在陆修远身上,呼吸间都是陆修远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还有让人安心的味道。

“阿远,要是有一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不可以怪我,也不能不要我。”阮小乐忽然感叹道。

陆修远低头看了眼眯着眼睛窝在他胸前的女生,抚着她柔软的发:“赶紧说,打我什么坏主意呢?”

“既然是打你的坏主意,当然是不能告诉你的啊,我又不傻!”阮小乐忽然睁开眼睛,对上陆修远,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暧昧丛生。

陆修远把阮小乐的身体捞上来一点,低头吻上她的唇,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怕吓坏了怀里的女生。阮小乐重新闭上眼睛,安心地享受着陆修远的亲吻,快要呼吸不上了,才动手推开陆修远,把头埋进陆修远的怀里,笑声地嘟囔,“也不怕感冒传染给你!”

“那正好,我们就真的是同甘共苦了,有药一起吃,有针一起打!”陆修远朗声说道。阮小乐耳朵靠在陆修远心脏处,听着他说话和大笑的时候,胸腔嗡嗡震动的声音,眼睛一点一点地湿润起来。

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陆修远,她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有病!”阮小乐小声地说,眼角眉梢却是满满的笑意。

最终,阮小乐还是没能如愿地回到自己家,只是也没有留在医院。原因有些可笑,陆修远给她打包出门的时候,忘记了车钥匙一块打包,他们都进不去了。阮小乐又气又急,生怕陆修远把自己送回医院,拉着陆修远的衣服,差点掉下眼泪来。陆修远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带她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秘书已经提前来过了,把要处理的文件放在了书桌上。阮小乐到了他家之后,人已经晕乎乎的了,自顾自地跑到陆修远房间呼呼大睡起来。

陆修远帮她掖好被子,转身想要去处理公事,没想到阮小乐却开始噩梦连连,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任凭陆修远怎么叫也叫不醒。

不一会儿,阮小乐开始哭泣起来,整个人缩成很小的一团,抱着腿开始大声哭泣。陆修远不知道阮小乐梦里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也不知道平时总笑得没心没肺的阮小乐,是不是每天都沉入这样的梦魇。

他开始觉得无力,他是那么想要把阮小乐从那样的梦境里拉出来,可是他没有办法。阮小乐潜意识里出不了那场梦,他也帮不了,只好待在阮小乐身边,看着她越来越无助的样子。

“笑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真的开心起来呢?”陆修远在阮小乐耳边叹气。没想到阮小乐对这句话倒是有了反应,听到他的声音,阮小乐反倒慢慢地平静下来,不再出冷汗,不再不安地颤抖。

陆修远没辙,也不敢离阮小乐太远,最后只好把文件都搬到阮小乐床边,边照看着阮小乐,边处理那些计划书。

阮小乐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虚无的境地,触目所及,皆是耀眼的白。那些白得几近透明的颜色,掩盖了所有的东西。伸出手,阮小乐看着自己的手指,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好像是物质慢慢被分解的样子。

她想大叫,可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手往胸口探的时候,竟然直接穿过胸膛,而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那些不美好的画面一帧一帧地从她脑海中掠过,她已经非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了。

她看见了小学的时候,把她推倒在地,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的那个小男生,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仿佛依旧在嘲笑着她;她看到后来那些同学淡漠疏离的表情,他们看不到她,从她的身体上穿行而过;她看到李孟菲挽着周嘉年,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路过。最后,她看到陆修远牵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从远处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阮小乐的眼泪越来越汹涌,感觉胸腔里空荡荡的,有风呼啦啦地穿过。瞬间,她绝望无比。蹲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周围依旧虚空一片。明知道这是梦呀,可是阮小乐就是醒不过来。

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暗了下去,室内很暗,阮小乐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才记起自己随陆修远回他家了。心情还是很压抑,刚才的那场梦,耗费了她太多的经理,让她至今全身动弹不得。

“啪”,摸到床头的灯,阮小乐把它打开,室内顿时被一层温暖的昏黄色覆盖。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模糊的色调,阮小乐坐了起来,下床的时候瞥到旁边掉在地上的纸张。

不禁对陆修远的粗心哑然失笑,什么东西都往地上扔,这万一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她不小心踩上那么一脚,到时候估计他就是哭也来不及了。俯下身帮他把文件捡起来,放回桌上,无意间瞥到封皮上的字:“城郊土地开发案”,这不就是最近和周嘉年争的那个嘛?

阮小乐想起自己头天晚上给周嘉年打电话的时候,周嘉年语气里莫大的疲倦,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眼前的文件。

到客厅的时候,阮小乐还是有些头重脚轻,陆修远正在厨房忙碌,见阮小乐醒了,赶紧拉她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他身上的围裙还是上次和阮小乐去商场的时候,阮小乐给买的。

上面那只大大的哆啦a梦,还笑得一脸天天真烂漫。

“好傻,好想把陆少这个样子拍下来,卖给报社的话,肯定能买个好价钱!”阮小乐喝着热茶,懒懒地说道。

陆修远借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笑得更加灿烂了起来:“多好看啊,你有见过一个大男人穿机器猫还能这么帅的吗?我告诉你,你赚大发了,赶紧买定,不然有你后悔的!”

“嗯,真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阮小乐煞有介事地说道,随即憋不住笑了出来。

陆修远翻了个白眼,也不和阮小乐计较,锅里的汤已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了:“等着,汤好了之后,就可以吃饭了,你今天饿了一天,咱们吃清淡点。”

别过脸,阮小乐突然有些不忍心看这个样子的陆修远。他脸上的笑容那么明亮,可自己终究是要对不起他的。如果他真的懂得她的用心良苦,多好;要是他真的不懂,阮小乐也毫无怨言,她自己都不能原谅的事情,凭什么期望陆修远能够那么宽宏大量呢?

说到底,她不过是仗着陆修远爱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