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你储物有没有事情啊？”
“初五，没事啊，怎么了？”阮小乐心里一惊，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依旧没有说谎。
陆修远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来：“初五我家酒店有个聚会，你陪我出席吧。我公司的秘书现在都快看不起我了，说我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要霸占他们的约会时间。哎，你看我这老板当的，下面的人都不怕我了！”
“下次记得多给些加班费，我想你的那些秘书会很乐意跟陆少一起去的。”
陆修远苦着脸，皱着鼻子看着阮小乐：“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庸脂俗粉包围？作为女朋友，你不觉得你有必要去解救我吗？”
“好啦，汤都要糊掉了，你赶紧去煮饭啦！”阮小乐白了陆修远一眼，对于他的耍赖撒娇无可奈何。
过了一个看上去很平和的年，阮小乐没想到会在家里见到周嘉年。看周嘉年的样子，似乎是和林素的关系缓和了，至少林素拉着李孟菲说话的样子，感觉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有亲密。阮小乐反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如果不是看着林素开心，阮小乐真的 觉得自己没必要回来的。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一个清冷的年，也好过回来看着他们双双对对的，衬得她更加孤寂起来。
吃晚饭，阮小乐就要往自己房间躲，楼下是李孟菲陪着林素看晚会看得开心。走到拐角处，阮小乐看着林素脸上满足的笑容，有些鼻酸。这些年，也不知道自己是顺从了林素，还是说这宽容的话，一点一点地凌迟着林素的快乐。
她老了，看着她的时候，竟然开始眼神畏缩。阮小乐是懂的，林素太过害怕她不开心，所以连对她好的时候，都带上了几分乞求的味道。可这些哪里是她想要的？有时候走在大街上，看着母女两个挽着手一起逛街，女儿偶尔顶嘴，换来母亲的训斥，阮小乐都觉得羡慕极了。
她和林素，中间横着的巨大鸿沟，让他们注定了只能这样远远相望。
脸上的笑容彻底地消失了，阮小乐忽然觉得自己疲倦的嘴角撑不起一个笑容。加快脚步往楼上走去，祈祷自己千万别遇到吃完饭就跟着周叔叔去了书房的周嘉年。
到底是她的运气背，在上楼后的一个拐角，阮小乐还是遇到了周嘉年。
他脸上挂着笑，分不清是真的开心，还是只是在敷衍，眉间倒没有松开，看上去那笑容又假了几分。阮小乐几乎是没经过大脑地抬手，冰凉的手指接触到他饱满的额头，轻轻地揉了揉，说出口的话，是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既然蹙眉，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呢？”
周嘉年一怔，阮小乐蓦然反应过来，缓缓地收回手。周嘉年反应比她迅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细细地抚摸着：“一到冬天，你手脚冰冷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以前你就调皮，最喜欢把冰凉的手往我的衣领里放，每次都是我一个激灵，你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
回忆这东西，就是不能有人提起，否则太多的美好，就会汹涌而来，将人淹没。
阮小乐笑了起来，脱下了西装的周嘉年，看上去比平时更加亲近一些，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也更加贴近了。仰头，看着周嘉年脸上的温柔，阮小乐抽风似的提议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好！”
“那我去拿酒，你在这儿等我，我们待会儿去小花园喝。”阮小乐撺下楼，从酒柜里面拿了两瓶酒，再去厨房取了杯子，端到周嘉年面前，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往自己的秘密基地走。
阮小乐口中的后花园，并不在他们家的后院里面，而在天台上，哪里有阮小乐以前找人放在这里的桌椅。她还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时候，会在这里养些花草。
“你也喜欢来这里吗？”周嘉年推开门之后站在阮小乐身后，看着和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的地方，开口问道。
阮小乐放下手里的酒，回头对周嘉年露出一个笑容：“是啊，以前我爱来这里发呆。你看，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景色特别的好，特别是入夜之后，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星呢！”
“以前，我住这里的时候，也最爱来这里了……”周嘉年唇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没想到这个从前他最爱的地方，现在成了阮小乐的小天地。
他们连喜好的东西都那么相像，原本就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可这样深爱的他们，最后竟然也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阮小乐抿唇，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周嘉年才好，不过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现在却勾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她嘴角好像总是好心做坏事。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不是来喝酒的吗？喝酒才是正事！”周嘉年大步上前，在阮小乐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上酒，仰头，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阮小乐也抹掉脸上是伤感坐了下来，和周嘉年一来一往，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心照不宣。
“小乐，你真的没有和安安联系了吗？”周嘉年喝了不少，但意识尚属清醒，看着在他身边微笑的女生，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阮小乐动作一顿，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小气，计较了那么久，有时候也应该放过彼此的。苦笑一声，阮小乐把杯子里的液体如数灌进嘴角，才开口说话：“是啊，你说多奇怪，就在以前，我还以为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好朋友的，是可以微笑着看着彼此走到幸福彼端的朋友。现在，连打电话都觉得尴尬……”
“其实安安挺后悔的，她什么都没有做，你就不能原谅她？”周嘉年试探性地问道。
他倒不是想要帮安然说话，而是他太清楚阮小乐的个性了。失去那些她所珍视的朋友，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她自己了。
阮小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消失了，随即又开始微笑：“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我们又是朋友了呢。不说她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烟花在天际绽开的时候，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也响了起来。阮小乐站起来走到前面，远山被绚烂的烟火镀上一层迷离的色彩，不再像刚刚那般沉寂的样子。
回过头，周嘉年还坐在椅子上，阮小乐朝他伸出手里的酒杯，脸上笑颜如花：“周嘉年，新年快乐！”
说完，阮小乐转过头去，在周嘉年看不到的地方，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打在她的手上，还夹杂着温度。
周嘉年，新年快乐。这个新年，就当是我送给自己的一个礼物好了，为了纪念过去的一年。我终于等到了你回来，即使现在我们都不在彼此身边，也要努力地幸福。你会幸福，我也会幸福，但我们的幸福，不再是因为彼此。
这才是我们的故事，最后应有的结局。
周嘉年沉默地看着阮小乐站在离她不远处，背影说不出的哀伤，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却发现自己终究是失去了资格。
想到上次阮小乐在电话里面说的那句话，从今以后，她嫁他娶，他们各不相干。可如果许愿真的有用的话，周嘉年余生所有的愿望，都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他和阮小乐，都可以幸福。像彼此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的幸福，像是他们从来不曾错过那样幸福。周嘉年眼神暗了暗，可是阮小乐，我宁愿你以后都不幸福，也不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同一个愿望，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天台，看着同一场烟花，作最后的祭奠。
尽管多么的不希望，初五依旧如期而至。阮小乐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已经出现在陆修远的车子里，身上是恰当得体的衣服，脸上的妆正好掩盖了她脸色的苍白。
陆修远在喝她说着这几日的见闻，他们其实每天都通电话，可是一见面，陆修远还是想要不停地把自己尚未说的，或者是说得不明白的，更加详尽地说给阮小乐知道。他希望阮小乐可以知道他生活的所有小细节。听得开心了，阮小乐也忍不住和他分享自己的事情。
到酒店的时候，室内很温暖，赶跑了阮小乐身上所有的寒气。把外套交给服务生之后，阮小乐挽着陆修远的手，走在他身旁，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陆修远的侧脸真好看，特别是这么自信的陆修远，眼角眉梢的笑容，嘴角上翘的弧度，都让人心动不已。
“陆少和阮小姐感情真是好，从一进门，阮小姐就一直盯着陆少看，没转过眼。看的我们这些人，羡慕死了！”
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传来，阮小乐把目光从陆修远身上移开，发现是陆修远的朋友，从前也在一起喝过酒，算得上是朋友了。陆修远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可阮小乐哪里容得人这样挪揄她？看着站在男生身边娇小的女生，阮小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哪里比得上林大少爷，身边千娇百媚的，上次是字母E，这次又换成童颜了呀。我也就是因为长得不漂亮，身材还不好，所有入不得你们的眼，现在人家陆少见我没人爱。所有施舍我一点，就被你林大少爷取笑，还真是冤得很哪！”
阮小乐是笑意盈盈，那边女生的脸色却一下子凉了下来。阮小乐看着男生想笑笑不出来的样子，也不和他计较，反正心里面的闷气出了，自己也没真想破坏谁的感情。从前陆修远的那群朋友，每一个正经的好人，现在一个个倒也都痴情了起来。
人生最难得，遇到一个自己喜欢，恰好又喜欢自己的。
阮小乐放开挽着陆修远的手，转向那个女生，笑着解释道：“好了，我刚才开玩笑呢。谁让他要挤兑阿远？我这个人平时就护短，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啦！”
说完，阮小乐朝女生眨眨眼，调皮的表情，让女生也不知道要怎么生气才好。一下子笑了出来，就再也生气不起来了。
陆修远怕阮小乐再待下去，自己的兄弟回去真的难办了，赶紧把阮小乐带走了。搂着阮小乐的腰，脸上挂着笑，说的话却和表情不太搭配：“小乐，人家林修好不容易遇上那么一个喜欢的，你就别再欺负他了。”
“我知道啦，我就开一个玩笑嘛。你不觉得这样的聚会，不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很痛苦吗？你看看那些人，笑得太假了，我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松松面部表情吧！”阮小乐看了陆修远一眼，不在乎地说道。
陆修远赶紧点头称是，陪着笑脸。
周嘉年和李孟菲很早就到了，安然和林跃自然也是在的。阮小乐来之前，陆修远就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所以，看到他们几个人的时候，阮小乐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柱子，觉得自己笑得还是挺合格的。互相打着招呼，像是最疏离的熟人，阮小乐看着他们都觉得心酸。周嘉年和陆修远本来都是极为吸引目光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人或多或少地往这边看，企图看到一些火爆的场景。
作为这次彼此最大的竞争者，阮小乐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电视里面，狗血的记者拿着话筒问他们彼此感受的样子。这么一想，阮小乐笑出了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修远，搂着阮小乐的手又紧了紧：“周总今晚看来信心满满，我就期待和你一较高下咯！”
“陆少是真的春风满面，希望待会儿和陆少可以好好地过过瘾了！”
两个人都是人精，说起话来，就算是别人听的明白，脸上依旧是平和的，很平静。两个人不过是学校运动会上，不小心参加了同一个比赛的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牌子，阮小乐心里都看得见了。
那天之后的场景，阮小乐到现在都不愿提起。陆修远的目光，像是针一样地刺在阮小乐身上。让阮小乐后悔不迭。她真是想要拎着裙子逃跑。若是可以的话，她想她是会这么做的。
酒会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周嘉年和陆修远忙碌了许久的土地开发案，他们的方案都被摆出来比较，当场决定谁赢谁输。这其实是残忍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谁输了脸上都不好看。
可是，陆修远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输的这么惨，周嘉年的价格正好比他高了那么一点，仅有的那么一点。看着周围人对周嘉年抛去的祝福，陆修远浑身冰凉。他的计划做的很完美，事先也已经估量过了‘夜色’可能拿出来的方案，他们是不可能给到这样子的价钱的。
除非，除非他们这里有间谍，提前把他们的价钱透露了出去。
陆修远不想怀疑，可是身边阮小乐的反应那么直接那么明显。比失败更加让他绝望的，不过是阮小乐的背叛。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甚至打算这个案子做完之后，就带着阮小乐去国外，向她求婚的，求婚仪式都默默地准备了一段时间，就差他们这两个主角到场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错得有多么离谱，不管他怎么做，阮小乐的心，始终是向着周嘉年的。
“小乐，你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曾经说过，只有你要的，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这句话是真的，不是骗你。”陆修远扔下这么一句话，留下阮小乐在原地，不管她会不会因为他的行为难过，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背离阮小乐，也是他第一次开始累了。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的。他那么努力，可是阮小乐不要。她不要，那么再多的事情，他一个人也是枉然。
“阿远……”阮小乐急急忙忙追出去的时候，陆修远的车正好从她面前擦过。阮小乐提着裙摆，看着陆修远紧抿着唇的侧脸，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心骤然紧缩。自己到底是伤害了陆修远，他也要离开了吧。
酒店门口空空荡荡的，像阮小乐的心一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周嘉年和林素他们是一起出来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阮小乐，他们脸上满是骄傲的喜气。林素拉着阮小乐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好小乐，这次多亏了你。”
阮小乐想要撑起一个笑容，好半天，嘴角依旧耷拉着。她不会笑了，失去了陆修远，她的世界连笑都觉得是在犯罪。
“是吗？你们可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恨自己。”
阮小乐说的很小声，林素听的迷迷糊糊的，并不甚清楚，凑上前又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恭喜周总，这次可真的是意气风发。”阮小乐抬头，对周嘉年笑。
周嘉年皱眉，想要上前，阮小乐却大动作地后退了一步，离得周嘉年更远了。看着林素不解的样子，她匆匆忙忙地扔下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上了出租车，阮小乐还是恍恍惚惚的，在今天之前，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么错。陆修远说得对，她就是活该。并不想伤害他，现在陆修远还是受伤了。他不过是想要自己从此以后对周建年再无亏欠，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之后，从此好好爱陆修远一个人了。
可为什么他们好像总是在走弯路？那些他爱她的时光，她尚看不见，现在换她想对他好了，陆修远又被自己推得远远的。
半路下了车，阮小乐被风吹得打了个冷战。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了，忘记了拿外套出来，现在身上就是薄薄的一件洋装，头发也松散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个疯子。阮小乐想要大哭大笑，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不知道哪里是起点，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高跟鞋穿得累了，最后索性把鞋脱了拎在手里，赤着脚沿着马路逛。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路灯映衬得天空都是橘黄色。好像一点都不孤单的样子。路上行人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是三两成群地快速在她面前路过。
他们都是过客，她的归人，不见了。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的时候，阮小乐已经冻地麻木了。也不开灯，阮小乐在黑暗中摸索着往房间走，身子冰凉彻骨，可是最冷的是她的心。
几天没有回来的小公寓，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阮小乐浑然不觉地往前走，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尖锐的疼痛从脚底传来，阮小乐的神经才有了反应，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
阮小乐曲折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牙齿咬在膝盖上，避免自己哭出声音。眼泪越掉越凶狠，阮小乐憋得难受了，松开嘴巴，发出尖锐的声音，随即是剧烈的痛苦。像是掉光了所有的眼泪，那些苦难也会随之离开。
“阿远，对不起，对不起，阿远……”声声念念，都是陆修远的名字，再多的对不起，都弥补不了。
原本身子骨并没有好全的阮小乐，又一次病倒了。这一次不同于上次，没有了陆修远的照顾。真真是病来如山倒，阮小乐感觉自己整日都恍恍惚惚的，感冒药大把大把地吃进去，可是丝毫不见疗效。后来索性就不管了，任由自己发着烧，无力地躺在床上，每天吃得很少，甚至是不吃。醒的时候，阮小乐就掉眼泪，哭到睡着，梦里面还是难过。
反反复复。若不是周嘉年受李素所托来找阮小乐。阮小乐毫不怀疑，自己就将这么默默地死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看上去着实悲惨得不得了。
周嘉年先是心疼，而后是盛怒，掐着阮小乐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眼神凌厉：“阮小乐，他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既然你现在为了他要死要活的，当初又为什么要帮我？已经帮了我，现在又摆出这幅姿态来给谁看？”
阮小乐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浑身使不上力气，也就任由他掐着，刚开始还会反抗，后来索性放弃了。脸上挂着笑容，表情里满是解脱。
周嘉年慌了，松开手，抱住阮小乐软下去的身体，眼睛充血：“笑了，你不要吓我，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我讨厌医院，也讨厌你。我不要跟你走，也不要呆在医院里面。”阮小乐用最后的力气挥开周嘉年，整个人却因为无力摔在地上，好半天爬起来，后来就索性躺在地上，倔强地看着周嘉年。
周嘉年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阮小乐太拗了，他没招了，只好掏出手机来给陆修远打电话。
陆修远其实这几天过得也不好，一个人抗下了所有人的质疑声。这是他当初和陆老爷子的交换条件，现在他没有成功，自然是要受到一些教训的。为了这个，陆修远自动请辞，辞掉了自己酒店经理的职位。
陆老爷子虽然并没有太过计较这件事情，但也并不满意陆修远的处理方式，对于陆修远这个做法只是默认，没有作太多的表态。
每天在公司里面忙完回到家里，清醒的时候，总会想起阮小乐的脸。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想着他和阮小乐的那些过往，越想越难过，想不透时，就随手拿起一件物什砸了，仍旧不解恨。
他是怪阮小乐的，怪她的隐瞒和背叛。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对阮小乐的想念慢慢占据了上风。上次在酒店，他扔下阮小乐一个人在那里，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回去的。阮小乐的性子那么倔，看到他生气，肯定也会责怪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因为这样，不按时吃饭，要命的是她的身体又不好。
想着想着，陆修远恨不得立刻开车去阮小乐楼下，可又拉不下自己的脸。
他明白就是自己以前对阮小乐确实太好了，现在阮小乐才会那么挥霍自己的喜欢。
手机响起，幽绿的屏幕在黑暗里极为明显。
陆修远甚至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光亮，上面的名字是他不想看到的。
接起电话，是周嘉年慌张的声音：“陆修远，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小乐的吗，你现在是不是要折磨死她才甘心？”
陆修远“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不及梳洗一下，匆忙出了门。
赶到阮小乐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颤抖着手拉开阮小乐的家门。里面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糟糕。阮小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胸前起伏微弱，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会死掉。
陆修远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周嘉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抽烟，冷冷地看着他们。
陆修远来了气，把阮小乐抱到一旁的沙发上靠着，冷声问道：“你就这么任由她躺在地上，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我想这样，可是小乐不让我碰她。”周嘉年在笑，极浅极浅地笑。陆修远仿佛听到了他心里面哭泣的声音。
这样子的阮小乐，爱一个人那么浓烈，恨起来比爱更加炽烈的阮小乐，总是没心没肺笑着的阮小乐，他的阮小乐。
陆修远无话可说。阮小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是陆修远。他看上去并不比她好多少，下巴处已经有了青色的胡茬，发丝凌乱，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干净体面的陆少。阮小乐一动不动地盯着陆修远，生怕这不过是自己的梦，醒来他又会从她眼前消失。
“阿远，能梦到你真好，我能不能不要再醒了？醒来真的好累啊，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忍不住掉眼泪，哭得好难看的。”阮小乐嘟着嘴说道。
陆修远听完，心酸得不得了。如果不是他放不下自己的少爷脾气，阮小乐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小声地开口说话，怕吓着眼前的阮小乐：“笑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你烧了多久，还有你脚上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
“阿远，你会陪着我吗？”阮小乐看着陆修远的眼睛，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看到陆修远点头，才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林素赶来医院的时候阮小乐还在急救室里面。刚刚医生严肃的表情还在陆修远面前，他失神地靠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嘉年起身迎了上去，安抚地拍了拍林素的手：“医生说发烧烧的久了一点，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所以身体有些虚脱。他们还在进一步观察，林姨就不要太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了，林素哪能真的不担心呢？
陆修远此时也看到了林素，就算是再怎么担心阮小乐，林素他还是要顾及的，他清楚林素在阮小乐心理面的分量，过去的几年，阮小乐说起林素的时候，脸上都是难得的温柔。
“阿姨，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乐。”陆修远垂着脑袋站在林素面前。
林素是心虚的，上次在酒店的时候就察觉到阮小乐的不对劲了，但是当时觉得不过是一时的失落，哪里晓得现在闹到医院来，还那么严重。
看着陆修远诚恳的表情，林素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些愧疚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初要是知道会是现在的样子，我就不去找小乐，让她帮嘉年的忙了。”
“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修远不甚明白林素的意思。
林素看着陆修远的样子，有些闪躲。陆修远倒是真的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听着林素这么说的话，原本介意的事情现在全然不值一提了，对着林素深深地鞠了一躬，话里满是真诚的味道：“阿姨，这次是我的不对。我希望阿姨以后可以把小乐交给我来照顾，我一定不会再让笑了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他郑重其事的表情，让林素感动连连，别过头去抹掉眼角的泪，拉着陆修远的手：“小乐她性子倔，什么话都喜欢放在心里，不爱说出来。以后她少不得还会有这样的时候，那时候希望你好好对他，再不要让她难过了。”
两个人的手无声地握在一起，仿佛完成了一项庄严的仪式。
第十三话 逃不了的就叫做宿命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阮小乐还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陆修远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手却紧紧地拉着她，睡梦里面也不曾放开。过去所有的折磨，都好像是噩梦一场，醒来的时候消失得了无痕迹。
这场病，可真是把阮小乐折磨得够呛。身子反反复复地不好，等到她好利索了，春天都来了许久。从病房里面看出去，触目可及的绿色，那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是阮小乐心里面的光。
陆修远睡着的样子，像是个孩子，剥去了温柔的外壳，余下的便是真实的，完整的陆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