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婉莹整理好调解协议的原件和副本,写好进展报告,拿到丰华公司去,与何丰东进行了一次商谈。

听了邓婉莹的一席话,何丰东认识到严重性,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拖拉机厂厂长是我酒桌上认识了几年的朋友。那天他找上门来,说要我们公司为他的贷款担保,还把他们的厂房扩建和设备改造计划书拿给我看。我一看这计划很不错的样子,可行性非常高,他也许诺收益后给点好处,我就答应给拖拉机厂担保。”

邓婉莹问:“拖拉机厂的规模、设施、年经济效益、是否有其他外债,何老板你有所了解吗?”

何丰东想了想,“有,有,厂长把基本资料都传真了过来了。”说完忙叫秘书把文件翻出来。

邓婉莹把资料细细看了一遍,“何老板,似乎还少了些什么吧?”

“什么?”何丰东一愣。

邓婉莹叹一口气,合上文件夹,“他们贷款后的跟进计划和进度,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了解一下?”

何丰东挠挠头,“这个…没有,开年的时候接了一单大生意,忙得不可开交,谁还有工夫…”他自觉理亏,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邓婉莹建议两人到拖拉机厂走一趟,了解550万的贷款到底去了哪里,厂房扩建和设备改建落实了没有,最重要的是,为何在拖拉机紧销的市场条件下搞得没有钱还贷。何丰东知道调解协议可能解决不了问题,亦觉得很有必要找出症结所在,便约好了时间。

到了那天,来天马律师事务所的却不是何丰东,而是陆明。面对邓婉莹意外的目光,陆明苦笑着解释,“东子临时接到上海中建的订单,急急忙忙赶飞机了。恰好我有空,代他去。邓大律师见谅啊,他不是不重视的。”

邓婉莹表情说不上恼怒,也说不上高兴,只淡淡哼了一下,“何老板是觉得跟我走一趟对他五百万的冤大头没有多少意义吧。”

陆明诚恳地说:“东子是怕万一要赔,趁现在多接生意,到时好不致使公司亏空。”

邓婉莹触动了心事,冷冷地说:“我明白,许师兄没有接管这case,却叫我一个无名的弱质女流负责这么复杂的经济纠纷案,的确叫人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官司在女人手底是要输的。”

“何来此言?”陆明惊异。

邓婉莹发觉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在只见了两面的陆明面前失态,心中诧异。连忙掩饰过去,“对不起,失言了。我们启程吧,时间不早了。”

陆明偷偷瞥她的脸色,没有说话。

拖拉机厂在B市的一个下属县,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两人走进拖拉机厂,绕了一圈,发现里面死气沉沉,半点机器轰隆声都没有,也不见工人踪迹,厂房的大门锁得紧紧的。诡异的感觉不由升起来。

“我们找一下厂长办公室在哪里。”邓婉莹对陆明说,陆明点点头。

突然身后传来犹犹豫豫的叫喊,“邓婉莹?”

回头一看,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自一间办公室门后探出头来,正好奇地望着他们俩。

邓婉莹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没有想起来那面熟的中年妇女是谁,不由地尴尬,“您是…?”

中年妇女把他们让进办公室,笑道:“我是你初中的同学李丽,记得不!”

听她这么一说,邓婉莹猛然记起来了,“李丽,是你!呀,对不起,我都差一点认不出来了,咱们有将近十年没见了吧?”可是当年的李丽是一个窈窕的少女啊?

“嗨,我初中毕业就结婚生小孩了,发福成这样子,难怪你认不出来。哪里比得上你,考上重点高中又上了名牌大学,模样还没变过。”说着她看看陆明,笑眯眯问,“这位是你男人吧,瞧你,嫁得好真幸福。”

邓婉莹笑答:“哪能啊,他是我朋友。你别把我想太好,我现在是老大难,愁死街道大妈了。”

陆明也被逗笑了,朝李丽客气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陆明,陪婉莹来办事的。”

邓婉莹听到陆明称她“婉莹”,心内有些异样的感觉。李丽给他们端来两杯茶,问:“来办什么事,看看我能帮上忙不?”

邓婉莹开口,“我们是来找你们厂长的。”

邓婉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厂长早就逃债,不知去向了。我恰好管财务科,你的问题我回答得上。”

“厂长逃债了?”邓婉莹吃了一惊。

李丽说:“那个调解协议我也知道。可是我们这里穷乡僻野,小小的乡镇企业哪里能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每个月六十万啊,不是六十块钱!加之资金不到位,扩建改造工作未达到预期目的,生产质量和数量始终未能进一步提高,经济效益受到影响——”

“等等!”邓婉莹微蹙眉头打断,“资金不到位?这是什么意思?货箱厂没有把550万给你们吗?”

“难道丰华不知道?”李丽反问,“我们厂之前欠了货箱厂300万。委托贷款的时候,我们厂长就和货箱厂讲好了,贷款中的300万直接给货箱厂抵债,从未到手。现在,旧机器拉走了,新机器购进一半,技术人员跑了没有人懂安装。新厂房建到半路没有钱买砖,也停工了。我们都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帐上剩下几千块钱,拿什么发?工人们意见大得很,整天闹着厂长那儿讨公道,厂长就逃了。”

邓婉莹脸黑得不行,拖拉机厂和货箱厂之前的债务关系,何丰东居然一点都不知情!“你们这是企业间的非法转贷行为,怎么可以这样!”

李丽一摊手,“这是厂长要求的,能有什么法子?”

陆明心中也万分震惊,不禁暗暗替老何担心起来,太马大哈了,这冤大头看样子是当定了。

回程路上,邓婉莹一言不发,默默思索着什么。临进城了,她才叹一口气,对陆明说:“回去之后,拜托你把情况转告给何老板吧。”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骂人。情况弄得如此糟糕,当事人还跑到天边去了。

陆明明白她的心情,点点头说:“我会的。”

邓婉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这次正好赶上吃饭,找个地方吃晚饭,方便吗?我请你。”

“这是想报答我吗?我们去‘天堂’吧,那粤菜做得非常好。”陆明开个玩笑,然后正色道,“其实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吃饭的时候跟你详说。倒是东子的官司,你看形势怎么样?”

邓婉莹慎重地想了想:“等吧。”

又说:“货箱厂肯定一分钱都不能进帐了,大约两个月后,在协议期限前他们会找上丰华,要求丰华代为偿还。我会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好好准备,到时向省高院申请再审。拖拉机厂和货箱厂的委托协议是违反了有关金融规定的。丰华不应该承担担保责任。我有信心,好好准备的话能胜诉。”

宝马驶进停车场,缓缓停下来。一男一女一俊一靓,信步走入餐厅,格外引人注目。特别是邓婉莹爱穿红色,皮肤又十分白皙,惹得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幽幽眼神一直盯在她身上。

“噢,亲爱的莹,你的魅力跨越了国界。”陆明突然在她耳边说。

一直在想怎么掰倒这经济纠纷的邓婉莹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眼神,想了想陆明的话,脸热热地瞪他一眼,然后对着那几个外国人微笑点头,表示谢意。

“看来我男伴的地位要不保了。”陆明幽怨地说。邓婉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终于看到你的笑容了。”陆明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面对他深邃的凝视,邓婉莹赶紧收住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助你?你不说我心里忐忑不安的。”邓婉莹开门见山。

陆明也直切正题,“我的公司最近计划换一批新的车。考虑过几家公司之后,董事会看好一间德国公司。他们传真过来很多详细的关于车体内部结构和制造工艺文件,全德文版的。对方要求说文件涉及许多他们的设计和工艺专利,不好找外面的翻译,怕泄露了商业秘密。我听说你懂德语,所以…”

“我难道就不会泄露商业秘密?陆老板这么相信我啊?”邓婉莹打趣。

“我相信邓律师是学法的人,这点职业道德不会少。肥水不流外人田么,每千字180元,你看行不?”陆明认真地说。

邓婉莹本来想说原来我不是外人,转念一想,不是外人,不成内人了么,就没好意思说,便道:“钱不是问题。只是德语荒废很久了…我答应你,试试看吧。”

当一叠厚重的文件送到邓婉莹面前时,她开始有些后悔贸然答应。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我能有多少时间?一个月可以吗?”

陆明微迟疑了片刻。

邓婉莹改口:“三个星期?”

陆明答:“下个月德方会派人来商谈。公司需要至少一个星期准备。所以,嗯,两个星期内最好能弄完。”

“好的,我知道了。”

邓婉莹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两个星期的话,每天得至少翻译二十页,最近接了一个小案子,还要准备丰华的省高申诉。噢,耶和华,饶了我吧。

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莹莹啊,你多久没有回家了?”

邓婉莹一阵歉疚,“对不起,妈,最近接了好大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帮朋友干点活儿,过段时间我一定回去。”

邓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女孩子工作这么要强干什么,赶紧找个老实负责的嫁了,男人在外打天下,女人图个安安稳稳的,呆家里享福才是正理。

邓婉莹不爱听,打断道:“妈——我忙得很,先挂了。”

“你这孩子,妈这是心疼你!我不管了,很快就是中秋节,你一定得过来陪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吃饭,别给忙忘了。”

邓婉莹答应着,赶紧挂了电话。

在这种情况下,邓婉莹忙得脚不沾地。幸好玲玲妈病情稳定了,把囡囡接了回家。否则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

德国公司的资料有很多工程系专业术语,邓婉莹又是翻大部头的德德词典,又是上网查询,每天只睡那么三四小时,几乎没吐血。

她是要强的人,答应了就一定做到。况且能帮陆明大忙,她也十分乐意。终于到了两个星期,凌晨四点的时候终于完工了。想着可以按时交差,邓婉莹倒在床上心情舒畅,睡死了过去。

等到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邓婉莹才发现与陆明约好的时间过了几个小时了,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有陆明有律所有老妈的,吓得她赶紧爬起来洗漱,匆匆跑出门。

中秋与母吵架

邓婉莹边开车边狼吞虎咽了两个包子,然后拨了陆明的手机号码。电话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陆明很冲的口气,“谁啊!”

印象中陆明总是温文稳重的,遇上什么事能让他急成这样?邓婉莹冷静地开口:“陆明,是我,邓婉莹。”

那边顿了顿,气顺多了,才说:“婉莹,你到哪儿去了,几个小时怎么都找不到人。”

邓婉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正赶去你公司。”

陆明明显地松了口气,“好,我现在也在外头,半个小时赶到。你现在开着车吗?”

“对啊。”邓婉莹有些奇怪,问这个干嘛。

“那赶紧挂了,行车中打电话不安全。”声音温和低沉,让邓婉莹说不出话来,只好唔一下摁掉线。

到陆明公司等了十来分钟,他回到了,匆匆忙忙气喘吁吁,模样比胡乱洗漱的邓婉莹还狼狈。邓婉莹不便问家人私事,装作没看见,再次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昨晚熬夜,一不小心就睡过了,让你空等这么久,对不起。”

陆明点点头,“不要紧。只是别再这么熬,如果赶不上,就告诉我推迟时间,累坏了不好。”

邓婉莹微笑点头答应。陆明去洗了一把脸,坐下来开始翻看资料,有地方不明白的和邓婉莹讨论,“第三款第二条,汽车覆盖件拉深工艺设计…哦,是这个意思…”

直到天色擦黑,暮霭中连字都看不清了,两人才惊觉时间的流逝。陆明放下手中文件,站起身去打开灯,“看来今天的晚饭要应付一下了。”

邓婉莹干脆地回答:“我没问题。”

走出公司大门,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霓虹灯烁。两人正要朝马路对面的快餐店走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蹦出来拉住陆明的西装摆,“先生,今天是中秋佳节,买束花儿给漂亮姐姐吧!我这儿有红玫瑰,粉玫瑰,白玫瑰…帮助我们勤工俭学。”

“今天是中秋?”陆明惊诧,看到邓婉莹脸上也是一片茫然之色,苦笑道,“我们忙得,今夕何夕都不知道了。”

“先生,买一束吧,先生…”小姑娘还在不依不饶。

陆明掏钱买了一把红玫瑰,当场在大街上做了个标准的绅士鞠躬,彬彬有礼地把花递给邓婉莹,“鲜花配美人,祝邓大小姐永远像今晚这般青春活力,美丽动人。”

卖花姑娘尖叫一声,吃吃笑着跑回去跟同伴叽叽喳喳,望着这边大笑起来。

“谢谢。”邓婉莹把花抱在胸前,橘黄的路灯映着鲜红欲滴的玫瑰,也打在她柔和微笑的脸上,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陆明一拍脑袋,“噢,今天过节,不能应付。咱们去取车,找个好餐厅庆祝一下。”

“等等,今天是中秋节?”邓婉莹叫住了陆明,想起了什么,“天啊,我忘得一干二净。”

像要印证她的话,手机在这时响起来。邓婉莹惴惴不安接通它,果然邓妈毫不客气的声音传出来,“莹莹啊,六点多了你怎么还不到家?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邓婉莹向陆明打个手势,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妈,对不起,我刚忙完,马上就回去。你和爸先吃吧,别等我了。”

电话那头嚷嚷着什么,邓婉莹脸上表情越来越为难。

“邓子立呢?为什么不让他去买?…我一个女的哪里能扛得起一罐煤气,还要一袋大米?…大过节的哪个搬运工上班…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

收了电话一回头,陆明静静地站路灯下,双眸明亮,“我们一起去买煤气和大米吧。事情放到明天做也可以的。”

八点多,好不容易到邓婉莹父母家。她看着陆明扛煤气拖大米,满头大汗地爬上六楼,心中不忍。咳,陆明温柔文雅,怎么看也不像苦力。

邓妈热情洋溢地迎上来,看清楚陆明身上穿的质地明显很好的西装后,更加笑得眼眯眯,“哎呀,小伙子辛苦了,快来喝杯茶。婉莹,不为我们介绍介绍啊。”

邓婉莹不用看也知道老妈在想什么,于是简单地说:“我朋友,陆明。陆明,这是我妈。”

陆明这时格外客气,“伯母您好好,我是邓律师的朋友,顺路来帮帮她扛东西的。”

邓妈哪里相信顺路这套话,自顾自说,“多谢多谢,大过节的麻烦你。一定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啊!她爸等不及女儿,先吃了点就跑去买马(注:买马就是赌六合彩),她弟弟更加不知道跟朋友野哪儿了。所以就我母女俩,不用太拘束。我今儿做了好多好吃的,清蒸大闸蟹、桂花糕、梅子焖鱼…”

陆明赶紧答道:“谢谢伯母,那就打扰您一顿饭了。”

邓妈回头吩咐女儿:“莹莹,快去厨房把家伙热了,这早晚,小伙子该饿坏了。”

邓婉莹巴不得逃离老妈的唠叨,应了一声就钻进厨房。邓妈热情好客,把葡萄柚子瓜子炒田螺什么的都搬出来,让陆明坐着,把人家职业收入家庭问了一遍,又问:“小伙子成家了吗?还是在谈朋友?”

陆明精惯人情世道,顺水打哈哈,居然没有被邓妈侃晕。听到这问,便说:“还没有呢,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差点连今天中秋都忘了。”

邓妈喜得什么似的,说:“男人创业耽搁了终身大事,这是正常的,但拖久了也得开始考虑。像我们家莹莹就不好,女孩子家家的,不趁早找老公,再熬几年就嫁不出去了!”

陆明说:“邓律师这么好条件,伯母您不用愁。”

邓妈说:“我能不愁吗?大学时她处了一个小白脸,我也就不说什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了。这些年我还以为她跟那个师兄能成,问了几次,她硬说不喜欢,白白可惜了人家那么优秀的人才心地,对她又好又体贴。”

陆明捧着茶杯,挺直腰板坐在那儿,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邓妈心里欢喜,接着说:“我是知道她心思的,闺女不喜欢小许那种英伟健壮的类型,就爱斯文俊秀的书生样儿,跟我年轻时一个脾气。我说了她几回,像我嫁他爸那样的书生有什么好?有点文化就净清高,一辈子吃苦受穷,拉不下脸求人,扛罐煤气也得叫上我!找老公,有责任心,知冷知暖的就好。”

说完两眼把陆明上下瞅了瞅,言下之意就是你眉清目秀文雅干净的,就是我闺女瞧得上眼的类型,两个年轻人赶紧好好处处。

陆明还没表示什么,邓婉莹走出厨房,“妈——你跟人家胡说八道什么。上菜了,快过来吃饭吧。”

一桌子的菜十分丰富,加上两人也饿了,邓婉莹和陆明吃得十分之香。邓妈在饭桌上也还在絮絮叨叨,甚至不避外人,就问起邓婉莹:“上次给你说过,让你帮帮你弟进劳动局,怎么就没下文了?”

邓婉莹停下筷子,“妈,我当时就说了这忙帮不上。现在地方公务员都是要考试的,邓子立那么点分数初试都没过,你叫人家怎么录取?”

“劳动局长不是你老同学的老公吗?你去说说,给你弟走个后门不就成了吗?分数是死的,人还不是活的?”

邓婉莹耐着性子解释:“不过初试是没有资格同别人竞争的。你叫邓子立好好温习一下,明年再去考。你也别一再溺着他,整天跟一群无业青年到处疯玩,能有什么作为?他那么大个人了,还不懂得想。”

邓妈板起脸,“他整天无所事事乱跑,敢情你不急!邓子立是你亲生弟弟,帮一下都不肯?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邓婉莹按捺着怒气,“不是我不帮。他那个烂成绩,走后门也不顶用啊。再说了我是律师,本就要秉公守法,不应该走后门的。”

邓妈大声嚷嚷起来,“律师就不能走后门拉?你就和你爸一个倔脾气,一辈子都不肯求人,觉得那丢脸。这社会,谁没有低头的时候?脸面能当饭吃?等到你弟弟没工作闯出一堆祸来你就真丢脸了!你弟整天吵得我心烦,我瞧他那没出息劲儿就够了,就知道管我要钱用。我要有钱我还问你,我自个儿上门送礼去也不求你!”

邓婉莹哗地站起来,“你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两个?到头来弄得两个儿女都怨你!究竟图个啥?你千求万求个儿子,不就为了争口气吗?女儿不是赔嫁妆丢你脸吗?现在邓子立出息了,你还求我干什么!以前我一个人拼死拼活的时候有谁管我?我不照样过来了。”

说完拎起包推开门蹬蹬蹬下楼去了。陆明本不愿插手别人家的事,就一直闭嘴,想不到母女竟然吵起来。看看气得不行的邓妈,陆明想想还是追邓婉莹去了。

邓婉莹沿着马路一直快步走了很久。陆明从后面追上,一把拉住她胳膊,“婉莹,婉莹!”

邓婉莹满脸怒容,眼圈红红的。陆明把她拉到一边,静静陪伴。待到平静一点,邓婉莹低着头,嗓音涩涩的,“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陆明安慰地拍拍她脑袋,“别生气,伯母担心你弟弟是正常的嘛。”

邓婉莹猛地抬头怒道:“你不知道她怎样逼我,不,你是男的,哪里能明白家族里轻视女孩…”邓婉莹把脸别到一边,咬紧下唇,流下一行苦涩的泪。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为什么情形从来没有好点?

陆明望着倔强又独立的邓婉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蓦地一动,他伸手把邓婉莹紧紧抱住,轻轻摩挲她的长发,“婉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不比强求别人的眼光,真的。”

邓婉莹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情绪稳定后陆明带她在街上慢慢散步,东聊西聊。不久接到玲玲来电,囡囡吵着要跟陆叔叔说话,说新年她会在幼儿园表演话剧,要婉莹和陆明去看她演的小白兔。

一番吵闹,邓婉莹心情好了许多。她悄悄瞥了一眼陆明。夜色下他温柔的眼睛,俊逸的脸庞…知女莫若母,邓妈说的没错,邓婉莹确实喜欢这类型。

她低头抿了抿向上翘的嘴角,方要开口说什么,呼地一阵香风扑过来,娇滴滴叫着:“陆明,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愕然望去,一名娇俏可爱的粉裙女孩惊喜地拉着陆明的手,“我前天打电话找你,想和你过中秋来着。你倒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可不依了啊,今天晚上你得陪我逛街,要不我叫阿姨骂你…”

不等陆明解释,邓婉莹识时务地开口,“陆明你跟这位小妹妹一起走吧,我要回去陪我妈,和她好好谈谈。”

“婉莹…”陆明为难。

邓婉莹不等他挽留,向那女孩点点头微笑,断然转身走了。

陆明想要叫她回来。却想自己凭什么身份呢?普通朋友而已。望着渐渐远去的孤独又坚定的背影,眸子黯了黯,陆明掀了掀嘴皮,终究没出声。

邓婉莹没有回父母那里,径自开了车回自己房子。驾着车在滨河大道飞驰,一路上灯红酒绿,夜生活刚刚上演。

想到在街上随便走走也能碰上红颜知己,一会儿浪漫热情的性感女神,一会儿清纯甜美的小公主,陆明真是相交满天下!她勾起唇,自嘲地笑笑,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主讲家庭矛盾,没有案子进展的内容,害得我惴惴不安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