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看世间百态,看生死无常,看所有一切他见过,或者没见过的东西。

“他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慕疏凉轻声道。

云衿不知道魏灼是不是会听慕疏凉那番话当真出去看看,又是否会看到他想看的东西,但此刻她看到了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晨光降临,薄雾渐消,桥头上的火光在这时候显得暗淡了下去,然而火光之旁的身影却终于清晰起来。就在那桥头周围,正守着数十名红衣人,那些人神情冷肃,拦于桥头,而站在最前方那人,正是云衿所见过的,当初带领生洲众人攻入空蝉派的红衣老者。

云衿眸色一沉,顿时握紧了手中蕴华剑。

此时眼前的人实力难测,数量也比流洲桥头那三十来名白衣人多多了,再加上那名红衣老者实力强悍无比,当初就连梅染衣都难以应付,此时也不知是否能有胜算。

没有想到离开炎洲第一战便是如此凶险,就在云衿心中思量之际,慕疏凉看了她一眼,忽而道:“师妹,一会儿跟紧我。”

云衿怔了怔,觉得这口气有些熟悉,她抬眸重新将目光落回慕疏凉身上,才见对方柔声笑到:“我会保护你的。”

云衿记了起来,在慕疏凉刚醒来还不能动弹的时候,她曾经也对慕疏凉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想到慕疏凉竟一直记着,还特地寻了机会把这话还给她。

“我们冲过去,到那里去。”慕疏凉神色认真了起来,转而看向了生洲岛上一处山丘,那处山丘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株巨大的槐树,树上粉白的花朵离他们很远,在晨风中飘荡,看起来显得有些寂寥。

不明白慕疏凉为何要去那处地方,但云衿没有丝毫犹豫,很快点头,抽出了蕴华剑。

剑锋出鞘,与那还没有来得及退出晨光的半轮残月相交辉映。

慕疏凉见得她动作,亦轻轻颔首,随即动作熟练的自云衿的手中接过剑鞘。

风过,铁索轻响,索道摇晃,两人面色低沉,一往无前,桥头处红衣人亦沉默不语,在那名老者的命令之下,很快涌上长桥。

桥身极窄,不过刚好容二人并肩而行,此时慕疏凉在前,云衿在后,两人衣袂生风,与生洲红衣人狭路相逢,毫无惧色,长剑扬手而出!

长桥突然之间剧烈晃动起来,桥下海水翻涌,桥上剑光分明,锋阙剑再次出鞘,银芒与云衿手中蕴华剑的颜色相互交错,在这晨光之下奏出一阵杀伐曲调。红衣人不住袭来,慕疏凉拦在前方,身形不退反进,无匹剑意自他周身弥漫开来,方寸之内,无人可进,剑锋席卷,只听得铮然之声数道响起,长索随之颤抖,迎面之人身影晃动,竟被那一道道剑光掀飞而起,朝海面坠去!

慕疏凉身形再进,云衿紧随在后,目光定定跟随在那人身上,所有偷袭者皆不得近身。

脚步更快,风声更疾,顷刻之间,两道身影如同流光,在长桥之上悍然而行,不住往桥头而去,数十人阻拦不及,竟纷纷被剑气冲开,无数红影纷纷坠入海中。

锋阙出鞘,在慕疏凉的手中划出了无人可拦,无人可挡的气势!

眼见长桥将至尽头,对岸便在眼前,慕疏凉与云衿面色丝毫不得松懈,便在此时,岸边人影忽动,方才一直守在桥头静默不语的红衣老者,终于出手!

一把拂尘从天而降,将四周狂风聚于此间,无边无际的灵力压迫而来,只听得铮然一声巨响,摇晃的长桥突然在一瞬之间静止下来,只见得慕疏凉身形一顿,手持锋阙与那红衣老者手中拂尘僵持一处,倏然之间,他身形微沉,脚下木板纷纷碎裂开来!慕疏凉足尖堪堪落在下方铁索之上,身形轻晃间,他眸光清澈如泉,闷咳一声,殷红鲜血自唇角渗出,点点落于身前白衣之上。

片刻僵持之间,红衣老者拂尘再动,又是一记攻击携风尘而至,慕疏凉眸色忽沉,扬剑再挡,只听得四周铁索震荡再起,无数颤音响彻海面,竟惊起远处林间无数飞鸟。

然而慕疏凉仍旧未退,一步未退。

拂尘割裂衣袍,云衿看着那染在拂尘上的血,心中不由紧揪。

她知道慕疏凉为什么没退,因为她就在他的身后,他说过要保护她。

“师兄!”云衿声音盖过四周铁索纷繁的颤响,蕴华剑自慕疏凉身后递出,快若惊鸿,快若闪电,快过那一声呼唤,擦过慕疏凉腰际,刺向前方红衣老者!

红衣老者境界高深,自然不惧此剑,他冷哼一声,体内灵力再出,瞬时震开云衿。

然而他不知道,慕疏凉所等的便是这一刻。

红衣老者心神动念之际,慕疏凉反手疾刺,锋阙剑以另一个全然诡谲的角度往那红衣老者要害而去,红衣老者能够忽视云衿一剑,却不能够忽视慕疏凉一剑,他面色微变,身形顿时往后退去,慕疏凉见此机会,未曾再攻,却是闷咳一声,忽而回身捉住云衿手腕,身形消失于一片风声呼啸之间。

消失,自然不是真正的消失,只是他们身形动作太快,快得难以被旁人察觉。

云衿手腕被慕疏凉所握,耳畔全是模糊不清的风声,四周景致皆在不断后退,她不知他们究竟奔跑了多久,也不知他们究竟到了何处,一直到前方的慕疏凉终于松开她的手停下来,她才终于喘息着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们此时正在一株槐树之下,槐树巨大而茂盛,树上开满雪白的槐花,枝条纷纷扬扬,槐花四下零落,遮挡了一切视线。

自此处回望,桥头已然极远,桥上的红影还在,丝毫未曾追来。

她心下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得咳声再次传来,她连忙回头,便见慕疏凉一手扶树,捂唇轻咳,鲜血随之落下,染在地面粉白槐花之上,尤显凄艳。

云衿心头黯然,知道这是不可避免,却依旧黯然。

她沉默的扶住慕疏凉的身形,未及开口,便见不远处花瓣飘零之间,还站着另一道身影,一名如槐花般秀美却清冷的女子。

她目光泠然,越过云衿,望向慕疏凉。

那是看故人的眼神。

第四十章

“没有想到你真的醒过来了。”

女子的声音与她的神情一般平静且没有丝毫感情,她缓步来到云衿与慕疏凉二人面前,抬起手,一柄柳叶刀便出现在了她掌间。刀锋锐利刺眼,刀势搅动地面落花,花叶飞舞之间,她轻声又道:“你要死了。”

十洲的人似乎都喜欢说这句话,似乎说话都很不客气,就在她说这话之间,云衿亦是动手,蕴华剑格在慕疏凉身前,神情微寒,俨然不肯让任何人再靠近一步。

那女子见得云衿动作,不由得有些惊讶,惊讶之余神色中又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云衿不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打算要做什么,但她挡在慕疏凉的身前,便是不许有人再碰慕疏凉。

好在这个时候,慕疏凉终于从方才的咳声中缓了过来,他将半个身子的重量撑在身边的树干上,眸色平静,神态寻常,就好似旁人所传言中的那名温润儒雅的空蝉派大师兄,他对云衿轻声道:“师妹,别怕,把剑放下。”

他声音依旧低弱,云衿见得他突然恢复了这般模样,也不禁一怔,随之将蕴华剑收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睛仍旧定定看着先前那名女子。

就在云衿收剑的同时,那名女子也收了剑。

“你说得不错,我要死了。”等到四周都恢复了平静,慕疏凉才往那女子看去,他面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似乎是想起了往事。

那女子没说话,也是在想往事。

微寒的晨风拂过,槐花又落一地,那女子终于在这落花迷眼中收回视线,转而扭头往另一处走去道:“看在你与他过往的交情,你们进来吧。”

慕疏凉轻轻颔首,他回眸看了云衿一眼,就在云衿迟疑之间,在只有她看得见的角度对她眨了眨眼睛。

云衿明白了慕疏凉定是有所安排,很快便扶着慕疏凉,随那名女子往前走去。

槐花深处有一座小院,院落不大,空无一人,里面有一间小楼,一行人进入楼中,那女子回身关门,只叫云衿与慕疏凉坐下,云衿这便找了一处椅子,扶着慕疏凉坐下,自己则不大放心的站在一旁。

那女子回过身来,见了云衿的模样,才禁不住挑眉道:“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你尽管放心。”她说完这话,又朝着座中慕疏凉道:“你上哪找来这么个戒备心强的小姑娘?”

慕疏凉轻笑一声,用眼神示意云衿放心坐下,云衿抿唇在慕疏凉的身旁坐了下来。

那女子这才在两人对面坐下,一面斟茶一面道:“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什么也不必。”慕疏凉摇头,他面色依旧苍白,但此时眸光却亮了些,他很快道:“你是十洲的人,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只想在这里待上一天,天黑之后我们就走。”

女子笑了起来,她笑起来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好歹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她将斟好的茶推至云衿与慕疏凉身前,起身道:“那好,我就让你们在这里待上一天。”

“多谢,花枝。”慕疏凉柔声道。

女子没应声,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反身合上房门之前,她站在门外,背对着满院的晨光道:“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你们今日在这楼中哪里也不要去,没人会发现你们的行踪。”

慕疏凉又道了一声谢,那女子才终于合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也一直到那脚步声远了,慕疏凉才敛去了面上笑意,有些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师兄。”云衿起身来到他身旁,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担忧。

慕疏凉见得她这番模样,似是想笑,但唇角微扬,却不禁又咳了一声,他无奈道:“我先睡一会儿。”

云衿靠近他身旁,让他的身子倚在自己身上,这才听得慕疏凉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就一会儿。”

说完这声之后,他双眸合上,便再没有了声音。

云衿知道慕疏凉是真的累了,之前醒来之后便是一场大战,后来他们两人在林间走了一日,又在炎洲与魏灼纠缠一日,之后又在桥头大战一场,这么长久以来一直未曾合眼,纵然是云衿这般身体都有些吃不消,更不必说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慕疏凉。

这处阁楼不算小,但只有一间卧房,云衿小心的将慕疏凉挪到了房中唯一一张床上,这才又搬了一根凳子守在床前,片刻后亦是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从小屋窗棂映照下来的阳光已经有了灼热的气息。

听着窗外的鸟儿清鸣,云衿意识很快清醒过来,很快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上正盖着一层薄被,她四下看去,却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原本应该在床上休息的慕疏凉,却正站在屋中书案旁,低垂着眸子,似乎在认真翻看着什么。

似乎是听见了床上的动静,慕疏凉转身往云衿看来,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他声音依旧有些弱,但却比先前要好了不少,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看他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该休息的那个人,仿佛之前虚弱昏睡的人不是他而是云衿一般。

云衿摇了摇头,很快从床上起来,一双眼盯着慕疏凉,出声道:“师兄,你需要休息。”

“我睡了太久,睡不着了。”慕疏凉随口应了一声,确实没有了要休息的意思,说完便认真翻看起了手中的东西,云衿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很快也靠了过来,看向他拿着的东西。

慕疏凉的手里拿着的是一叠画像,当前的那幅画上面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站在槐花树下,着一袭红裙,槐花点缀其间,她眉峰微敛,裙摆微扬,那是属于少女的朝气与意气。

画中的女子云衿见过,便是方才答应让他们在此停留的女子。

然而盯着那幅画,云衿却觉得,画中的的人要比真人还要灵动几分。

画中人有意气风发的神采,有狡黠明媚的眼睛,但真实的那女子,却如同早已经死去一般,眼里只有浓重而看不清晰的雾气。

慕疏凉将那张画翻开,下面的画中依旧是那名女子,只是场景变了,神色也变了,但那女子最动人的,依旧是那画中的神姿。

这一叠画,画里全是那女子,不同的神采,不同的情景,但看着那些画,仿佛却能够从那其中窥得她心中最深处的喜怒哀乐。

云衿禁不住想到,画她的人,一定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目光挪到了画中的落款处,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风遥楚。”所有的画,落款全是同一个人,那应是一名男子的名字,云衿看到此处,出声问慕疏凉道:“这是谁?”

听见这个名字从云衿口中说出,慕疏凉很快应道:“一个朋友。”

就在云衿准备应声之时,慕疏凉又道:“也是花枝喜欢的人。”

花枝,就是画中的那名女子,云衿记得,先前慕疏凉的确是唤过她这个名字。

她还记得,之前花枝答应让他们进楼的时候,口中说的话也是“看在你与他过往的交情”,这样说来,她肯让慕疏凉与云衿在此地安全的待着,便是因为这个叫做风遥楚的人了。

云衿双眸还盯在这画上,她喃喃道:“这个人一定也很喜欢花枝姑娘吧。”

若不是喜欢进骨子里,又怎么能将一个人的神韵画得那般细致?

慕疏凉放下这些画,颔首道:“是啊,他喜欢她。”

云衿又问:“他现在在哪里?也在十洲吗?”

慕疏凉轻轻摇头,还未及回应,另一个声音便自屋外传了进来:“他死了。”

云衿与慕疏凉同时看去,便见花枝手中端着一些吃的走了进来,她似是有些生气,将那东西很快置于桌上,然后立即来到了那一叠画像前,垂眸冷声道:“他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依旧平静,仿佛冷血无情,但言语间却又隐隐现出仓皇与狼狈。

云衿没有揭穿她,她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于是选择了沉默。

“我只答应让你们留下来,你们不该翻看这些东西。”过了良久,那女子总算是重新开了口,她将那些画像收好,回身看向慕疏凉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慕疏凉无言摇头,似乎多有感怀,他带着云衿在桌旁坐下,两人吃了些东西垫肚子,花枝便站在一旁,一件件细致整理着书案上的东西。

“你们想闯进瀛洲?”沉默之后,花枝再次开了口,说的话却并不如何受人欢迎,“你们过不去的,纵然是我让你们从生洲过去了,你们也过不了前面的祖洲,那里是除了瀛洲之外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从祖洲闯过去。”

慕疏凉不置可否,花枝看了一眼云衿道:“难道你想让这个小姑娘跟你一起去死么?”

“我会保护她。”慕疏凉纠正道。

花枝似乎觉得好笑,她收回视线道:“你都快死了,你拿什么保护她?”

她说到这里,不禁又静下了动作,像是想起了遥远时间里的往事,半晌后,她眼睫微颤,轻声道:“跟他一样,不过是说说罢了。”

慕疏凉没有去回应她这句话,云衿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她只是觉得,此时站在眼前的女子有些孤单,孤单得连那院外的满树槐花也掩饰不了。

夜晚很快降临,云衿与慕疏凉在休息一天之后,终于离开了此间屋子,离开的时候漫天皆是星光,云衿与慕疏凉站在院外,无声道别,待得那女子回屋之后,他们才转身朝着夜幕中的山下而去。

他们要趁着夜色,趁着搜寻一天的生洲人松懈之际往祖洲赶去。

慕疏凉选的时辰很好,生洲很大,他们穿行在林间,一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影。云衿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满树的槐花之上,她忍不住开口问身旁的慕疏凉道:“是因为画中有槐树,所以花枝姑娘才会种槐树的吧?”

“也许是。”离开那处小楼之后,慕疏凉说话语气终于又正常了起来。

云衿沉默片刻,低声又道:“那个人真的是被花枝姑娘所杀?”

慕疏凉脚步未停,只轻轻摇头。

云衿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慕疏凉似是有些失笑,回首看着夜幕中这个有着很多问题的小姑娘,语声轻快的道:“他没死。”

“非但没死,你还见过他。”

第四一章

慕疏凉的话让云衿陷入了迟疑,片刻之后,慕疏凉才终于说出谜底道:“那个人是黑衣。”

鬼门黑衣。

原来他的真名叫做风遥楚。

想清此节,云衿却又不解道:“风遥楚没死,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那位花枝姑娘,她看起来很……”

很难过。

云衿这话没有说完,因为她想起了先前花枝所说的那句话,她说风遥楚是被她杀的。

慕疏凉自然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他抬起手,轻轻揉了云衿前额细碎的发,低声道:“身份不同,立场不同,道义亦不相同,对于花枝来说,风遥楚死了,她能够毫无顾忌的爱他想念他,但他若还活着,他们就是敌人。既是如此,又何必告诉她呢?”

这话散在风里,有些无奈,有些惘然,却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云衿抬头看着慕疏凉,感觉到那人的掌心覆在她发顶,温暖且温柔。

“他们二人还会见面么?”云衿想了想又问。

“也许。”慕疏凉这般应了一声,忍不住却又笑了起来,“空蝉派的人果然都喜欢多管闲事。”

这话不是责备,因为他慕疏凉本身大概就是天底下最喜欢管闲事的那个人,否则也不会所有人有事都想起来要找到他。

云衿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慕疏凉指的是什么。她当年在树林中逃命独自居住多年,从不曾关心旁人之事,但在空蝉派久住之后,似乎也染上了点空蝉派众人的习惯,总觉得有些事情非要弄清楚不可,有些东西非要看清楚不可。

说这话的时候,慕疏凉已经收回了手,云衿觉得方才被慕疏凉揉过的地方被风吹得有些冷,有些不习惯,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顶处,默然片刻才道:“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说这话的时候,云衿眸光在月下闪烁,却是看着慕疏凉的。

世间总有许多可惜,惜花开即逝,惜红颜易老,惜世态炎凉,惜有情人不能眷属,惜此时……不能成长久。

慕疏凉也在看云衿,不知他是否看懂了云衿眼中复杂的情绪,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又回过了身去,继而道:“我们要在天亮之前进入祖洲,否则就如同花枝所说,要来不及了。”

云衿自方才那一瞬的伤怀中回过神来,她轻轻颔首,亦步亦趋跟在慕疏凉的身后,“师兄可知去往祖洲的桥在何方?”

慕疏凉曾经说过,每一座岛之间只有一条长桥相连,他们想要去往祖洲,自然必须要过桥。

然而这时候慕疏凉却悠悠道:“我们不过桥。现在整个十洲都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这生洲桥头的不过是十洲的一小部分势力而已,我们若是从桥上过去,接下来祖洲桥头等着我们的敌人绝对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可怕。”

云衿不解,慕疏凉回过身对云衿扬了扬右手,他的手中,有一颗圆滑而泛着清润光晕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