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小的唐逸成奔在最前面,踮着脚,用肥嘟嘟的手握住小女孩的小小手背,叫道:“叶儿,叶儿,我在这里呢,别怕!”

唐逸宁已初见少年老成,转头喝命那惊呆了的挑水妇人:“还不把叶儿抱出来?”

妇人忙奔过去,将叶儿湿漉漉地拽出。

唐逸宁、唐逸成兄弟同时伸手去接,妇人迟疑了一下,将哭泣着的叶儿交到唐逸宁手中。

唐逸宁接过叶儿,立刻抱紧了,飞奔出去,一路叫道:“快叫人去取干衣服,备热水,煮姜汤……”

唐逸成低头望了望自己空空的手,高叫道:“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啊,叶儿!”

小女孩还在哭,小小的手冻得发紫,紧攀着唐逸宁的肩膀,一遍遍娇软地哭泣:“冷,冷……”

“叶儿,叶儿!”

有人唤我,却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我睁开眼时,依稀还有大冬天被冰水浇个透心凉的感觉,连身体都在哆嗦。

可明明已是暮春时节睡在锦衾之中,上好的棉花尚透着太阳的温暖气息,何况身畔还破天荒地多了个贴身而卧的大男人,怎么会冷?

“阿宁!”我定定神,抓紧他的胳膊,把寒凉的躯体靠近他,急急问道,“小时候,我是不是在捉迷藏时躲入水缸,大冬天被淋了一身水?”

唐逸宁有片刻的身躯僵硬,随即狂喜地将我抱紧:“你记起来了?你记起来了么?”

我贪恋地汲取着他肌肤上的温暖,喃喃道:“记起了一点事,当真是我,是我……”

和萦烟给我的梦境截然不同,虽然同样是陌生的环境,我却不再是旁观者,在瞬间便一下子意识到,那个小女孩就是我,我就是叶儿。

自作孽,不可活!

我甚至想起,当时唐逸宁是把我带回他自己房间的,后来喝了参汤,安静下来,我的母亲才将我抱了回去,和唐逸成住在一个院落。

后来病了几天,唐逸成一天几回跑来看我,唐逸宁要上学,住得又远,两三天才来瞧我一回。

我除了是皎儿,还是叶儿!

在和唐逸宁亲近之后,我居然记起了我原以为已经消失的叶儿的部分记忆!很模糊,就和我自己童年的记忆同样模糊,却有着部分极真切的细节凸现,让我确定了其中的真实!

唐逸宁本来只是温暖的躯体已渐渐转为炽热,他欣喜道:“原来这样可以让你记得过去,记得……我们曾一起拥有的过去……”

感到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我忙不迭地往后缩:“喂,喂,你君子些行不行?”

“是你暗示我别君子的!”

“嗯?”

“就是你……”

自作孽,不可活!

叶儿啊叶儿,你的记忆复苏得还真不是时候!

其后的日子,似乎更加色彩缤纷了。

唐逸宁其人,表现出和后世一样的不屈不挠坚韧不拔,一到入夜必定出现在叶皎阁,从此我再怎么端茶送客明示暗示,他都能装聋作哑充耳不闻,坚持每天留下,用他的“特别方式”去唤醒属于叶儿的记忆。

可恶的是,杨轻蕊这时一点也不糊涂,善解人意地一见唐逸宁来便找借口弃我而去,让我一人应对这个“衣冠禽兽”。

更可恶的是,唐逸宁的“特别方式”居然很有效果。

到后期,我已经记起来叶儿及笄之前大部分的生活轨迹。

看来她虽是个侍婢,可当真算是难得的幸运和幸福了。八岁时在唐府当差的父母先后去世,她被唐夫人留在身边,说是侍女,也只在跟前长着,几乎从不曾做过粗活重活,和两位公子一般的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比寒薄人家的小姐还自在无忧。十三岁时唐夫人将叶儿送给唐逸宁,也是贴身服侍,遇到这性情温善的大公子,她偶尔使起小性子来,还指不定是谁服侍谁呢!

我可以感觉得到,叶儿在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便对唐逸宁有了朦胧的好感,但到底是几时开始二人明确关系,我却始终没能记起来,更别说我最想知道的叶儿离开唐府后的遭遇了。

从唐逸宁的谈吐看,叶儿的确隐瞒了她怀孕的事,更不知道她曾以胎儿为代价向刘瑾要求了什么。唐府上下,无人不知她是因为唐逸宁与萦烟交往而一怒离去,如果因此让刘瑾为她出头除掉萦烟倒还说得过去,可事实上是,萦烟反而凭自己的姿色讨得了刘家父子的欢心,顺利成为唐家当家少主母。

我很渴望迅速解开这个谜题,但即便跟唐逸宁这般亲近,我也决定不去和他说起。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的孩子给人做成药吃了,还不如不知道它的存在呢!

可叹,可叹,这个叶儿啊,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总算我对她的了解愈深,愈是清楚她的为人,虽是娇弱温婉了些,但凡事还是挺有主意的,而且挺仗义,看到府上有不公道的事,常会仗着唐夫人和唐家兄弟宠爱娇声细气地出面打抱不平,因此人缘很不错。因给宠惯了,也便有了几分任性,若是真的和唐逸宁山盟海誓过,不许他和萦烟交往也在情理之中。

叶儿这里无法突破,我又想着从唐逸宁那里打探关于颜翌宁的情况,可唐逸宁对于他后世的记忆很不完整,甚至根本不记得与我共处的最后几天,且对那个世界完全不了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独独对我和他交往以后大部分时候的美好相处记忆深刻。

这算是什么事呢?是和我一样,正在慢慢地记起,还是只有了一部分脑电波或者说魂魄跑了过来,其他的留在现代了?

唐逸宁曾笑着说:“我似乎只记得前世和你相处的开心日子了。难道是上天在提醒我,这一世要继续喜欢着你,不许变心?”

我笑得很勉强,可心底却暗暗担心。

上天没空提醒他,杨旭倒是有一瓶子不满半壶水晃荡的本事,可以让人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在什么不同的三维时空段挤来挤去……

他本来好好地待在现代,不会因为想法子到明代来,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如果说,人的魂魄组成,真的只是脑电波组成的精神存在,如今颜翌宁会不会因为塞了点脑电波过来就变得失魂落魄的?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目前正春风得意的现代生活。

若是我有机会离开,回那一世与他继续相守,我还指着他做我一生一世的自动提款机呢!

记得在萦烟的记忆里,毒胭脂和火灾事件应该就发生在暮春初夏的时节,可转眼入夏了,唐府风平浪静,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萦烟作为唐家少夫人,唐逸宁给予了她所有他能给予的地位和财富,却很少踏足芙蕖院,下人们最会看主人眼色不过,对我倒比对这位正室夫人尊敬些。可萦烟看不出一丝不悦来,照常地主持家务,对叶皎阁也是关照有加,有什么例行的赏赐,或者得了什么美丽绸缎、上好玉器簪饵什么的,都会叫人送一份来给我,绝对不再叫我的人入她的院中去取了。

胭脂到底有没有毒?

偶尔和我在府中遇到,两人也都会友好地打个招呼,可惜这种友好已经客气到疏离,甚至防范。

我们都在对方的微笑前后,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提防和警惕。

她应该担心着我在夺去宠爱之后,再夺去她的仅余的嫡妻地位;而我则因为那个一直没能查出来历的艾德对她心怀猜忌。

这个艾德身手高明,来去无踪,我已给吓成了惊弓之鸟,出了叶皎阁,绝对不敢落单,以防被他有机可乘。

四月的时候,陕西那边传来杨家的书信,说是安化王叛乱,陕西不宁,让杨轻蕊暂时别回家。

杨轻蕊不放心,拿了信去和唐逸成商议了几次,又搬回了她舅舅家,为的是同属兵部,和父亲通信方便。

自然,和我的来往还是照旧,我闲得无聊,等于多了一处亲戚家走动,她若哪天不来看我,我也就令人备了马车或肩舆去瞧她。

这日从杨轻蕊处回来,才到阁中,便有萦烟的贴身侍女过来,送上一只白玉匣子:“少夫人说,这是用胭脂花和着春天才采的碧桃、海棠等花儿做的胭脂,用起来效果不错,所以特地送一盒给叶儿姑娘用。”

胭脂……

我打了个寒噤。

到底出现了!

我还以为被那个绑架事件搅了一下,算给用另一场劫数替代了呢!

“放下吧,帮我和少夫人道谢吧!”我笑盈盈地吩咐十六儿,“前儿我和四小姐一起买的那枚凤尾碧玉簪呢?那颜色正适合少夫人那样幽娴优雅的气质,就请这位姐姐带回送给少夫人吧!”

十六儿应一声,规规矩矩地取出送给那侍女,一路将她送下回廊,才回到屋里笑道:“姑娘,这阵子少夫人往这里送的东西越发的多了,我怎么瞧着她倒有几分讨好姑娘的意思?现在也算是掂出自己有几分斤两了!”

我拈着那盒胭脂,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缠枝芙蓉花纹,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若是一直这样和和睦睦的,才是幸事呢!”

她担个嫡室夫人的虚名,我即便并不甘为妾,能维持眼前的局面,与自己喜欢的男子相守,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我将那胭脂在手中轻轻地旋转,想着胭脂上的毒性,其实很想将它扔得远远的,连带艾德劫我的事,都扔得远远的,从此彻底忘怀。

哪怕,所有的和睦相处,风平浪静,都只是刻意营造出的假象,也比撕开那些血淋淋的丑恶为好。

可我到底没扔。

另一种好奇心,在我的犹豫中,慢慢压过了对危险的下意识回避。

我很想知道,这胭脂到底有没有毒。

到底是叶儿会为夺正室之位陷害萦烟,还是萦烟会为夺宠刻意毁叶儿的容貌?

临睡前,我忍耐不住,悄悄拧开了玉匣,用一根银簪挑起那嫣红柔润极是明艳的色彩,抹了一层在手腕处最柔嫩的部位。

这一晚,居然睡得格外香甜,连半个梦都不曾做。

只有若无若无的清香,似是花香,却又辨识不出是什么花香,淡而清远地,一直萦在鼻尖,着意去闻时,又闻不出,只在不知不觉间,再度幽幽袭人,令人心旷神怡。

第二日清晨醒来,我忙抬起手腕看时,淡粉轻红,嫣然如醉,依旧是娇艳含情的颜色,肌肤绝无一丝异样,反是锦被上沾染了一星半点的胭脂,溢着极清新温柔的淡淡香气。

胭脂,无毒?

真是叶儿想嫁祸她么?

我苦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可惜自刘府出来,叶儿便不再是原来的叶儿,曾经在幻境中出现的那一幕,可能永远不会再发生,也无从再了解曾经的真相了。

我将胭脂随手扔在妆台上。横竖那白玉匣子都异常精致,缠枝芙蓉花朵朵含笑,妩媚得很,当作一个虚华的摆设,也是蛮好看的。

即便没有毒,即便我很爱那不知怎的弄出来的香气,只要是萦烟送来的东西,我都不打算用上一星半点。

唐逸成送来的那些笔记小说不久便看完了,他几日间过来瞧一瞧,大约发觉了,又搜罗了一批送过来,我一边看着,一边已经打算动手记录下一些自己的生活感悟了。

可这时更大的问题来了。

我不会用毛笔,不习惯写繁体,更讨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而且还是竖着写。这半天写不了几个字的感觉实在让我抓狂。想当年咱们电脑写日志,那字都是一排一排地在往屏幕上跳啊!

可惜我终究是个懒惰平庸的女人。

别说让我发明电脑,就是让我发明一支圆珠笔,我都懒得去研究材料原理什么的。

于是写作之事就此搁下,我依旧游冶看书为乐,继续过我胸无大志的快乐生活。

这日清晨,吃了点早餐,正散着头发卧在榻上补眠时,杨轻蕊一阵风般卷了进来,风风火火地把我抓起就往外拖:“叶儿,快走快走,咱们去东市赏花去,听说今天才开了花市,全是上品的牡丹和芍药啊!”

我迷迷糊糊被她抓着跑了几步,十六儿在内惨叫:“四小姐,姑娘还没梳头理妆啊!”

杨轻蕊松开我,将我一打量,已嗤嗤笑道:“嘿,就这样也不错啊,挺招人眼的!”

我也是局中人

我穿着轻软的小衣,散着发,趿着鞋,果然招眼得很,不过这样出去,唐家的脸怕要给丢光了。

十六儿已慌忙将我拉进屋去,匆匆为我找来质料服贴柔薄的细纹淡蓝马面裙,披一件薄绢撒花靛青褙子,然后匆匆为我挽髻,匀妆。

杨轻蕊一边取着脂粉帮着打理,一边还在催促:“快一点,一定热闹得很,去晚了,车子都没地儿停,也挤。”

我揉着眼睛由她们摆弄完了,才发现了一件事。

杨轻蕊正将那缠枝芙蓉的白玉匣子收拾好,放回妆台。

那么……

我摸了摸脸,隐约闻到脂粉的气息,混着她们才在我髻中压入的新鲜花瓣清香,很好闻,却让我脊背生了细细的一层汗,忽然便有种冲出去将脂粉洗净的冲动。

杨轻蕊却已等不及了,又抓了我冲出去,十六儿跟在后面追:“等等我……”

好吧,就用一回萦烟的胭脂吧,我还真就不信了,难道还有什么毒,只对脸上生效?

回到明代,本就是在迫不得已时,对我那个一败涂地的人生孤注一掷的豪赌。而胭脂,只是这场豪赌中一个小小的赌局而已。

我以为,这是个早已料定结果的赌局。却原来,连我也是局中人。

局中人自迷。

认定的胜券在握,并不敌悄然伸来的翻云覆雨手。

转了一个大圈,命运依旧按既定的路线不紧不慢地运行。

姚黄魏紫,富贵艳丽,有情芍药,霁光含春,早在东市成行。越是接近落花时节,越见得文人雅士泪眼留春的雅意,那在初夏迸着最后风采的姹紫嫣红,果然引来万人驻足。

可惜,我虽万分想欣赏这种古代难得一见的盛景,却已无心细看。

一开始脸上微痒时,我竭力抛开这个念头,只当成是自己前世噩梦的后遗症,形成了某种不健康的心理暗示。

何况这里花卉众多,如果花粉过敏,也可能造成皮肤发痒。

胭脂无毒,无毒,绝对无毒。

我一次次地提醒自己,相信事实,相信我自己的试验,也相信一回萦烟。

可没有用。

到后来,我已经克制不住地往自己脸上抓挠,甚至觉出面部敷过胭脂的部位,正慢慢变得麻木。

正惊疑不定时,我听到了十六儿的惊叫。

“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么?红得连胭脂本身的嫣然也遮盖不了?

杨轻蕊转身看我,也是一惊,摸了我的脸庞,懵懵憧憧地问:“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了?我吃了海里的虾子,也会这样。”

我一大早会吃海鲜么?

何况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水准,唐家虽有钱,也很不容易吃到海里的新鲜鱼虾。

“轻蕊,赶快回去。”我的嗓子已给吓得有点嘶哑,“可能花粉过敏,不然……就是用的脂粉有问题,我得快回去洗脸吃药。”

我从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那么点清秀的小资本还是得好好保护,我不想影响古代的市容市貌,更不想荼毒身边人的眼睛。

若是真给毁了容,唐逸宁虽未必会丢开我,可多半不会再有事没事待在我身畔,不声不响地伴着我看书,一副赏心悦目的陶醉模样了。

杨轻蕊和十六儿也给惊吓得不轻,连连叫了车夫和随从,只想赶着回唐府。

可这时已近正午,果然如杨轻蕊所料,花市人山人海,道路早已壅塞不通。

马车早已出不来,随从们护着我们挤出花市,出去找了半天,才找着个熟识朋友的肩舆,单和杨轻蕊坐了肩舆回去,其他人一路跟随在后步行,有腿快的,已经先行找大夫去唐府了。

肩舆一路将我送入唐府,冲进二门,回到小偏院时,我的脸已经肿大的连眼睛都眯成一线了,脸上也因克制不住,挠出了很多的血痕,再不知丑成什么猪头样。

杨轻蕊一边扶我下舆,一边一叠声地尖叫:“快来人,准备水,找大夫……”

十六儿脚程慢,还没赶回,几个在外屋里粗使的丫头已慌成一团,忙忙过来,扶我的扶我,打水的打水,又有人急急冲去回禀管事和唐家主人。

不一时,丫头们已端来清水,并着肥皂团、香豆面子、玫瑰胰子之类的清洁用品来,杨轻蕊早已急得满头汗水,只嫌这些粗使丫头手笨,一边叫骂,一边脱下褙子,只穿了一层小衣,高高撩起袖子,亲自动手为我洗脸。

将脸埋入水中,让冰凉的感觉慢慢渗入毛孔,感觉略略舒适一点,杨轻蕊拿了那些去污力不比现代洗面奶差的古代清洁材料,轮番为我搓揉着,丫头们又将污了的水换作干净的淘米水,确定脸上不管是什么花粉还是脂粉,都该给清洁得一点不剩时,方才住了手。

这时随从找的大夫也到了。

我用块湿纱布敷了脸,躺在竹榻上,感觉脸肿得比平时大两倍都不止,也不敢去照镜子,只觉连说话都已经很是困难,头部更是一阵阵昏沉,依旧忍耐不住,只往脸上乱挠。

十六儿此时已经回来,急得簌簌掉泪,抓住我的手,只催大夫快些诊治。

我心里还明白,勉强带了点笑意,问那大夫:“是不是花粉导致的荨麻疹之类?”

荨麻疹

杨轻蕊曾提到她吃海鲜会脸上发红发痒,应该就是过敏后出现的荨麻疹;我这副前世的躯体似乎也是过敏体质,初来之时,廊下数株金边瑞香开得正好,我不过站在那里多闻了片刻花香,身周也散散碎碎长了不少疙瘩,因此急急让人将花移走,涂了几天药才恢复过来;所以若说我因看花过敏,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种症状也太夸张了吧?

大夫搭脉好一会儿,才答道:“小姐症侯,风热袭表,肺卫失宣,应该就是风热型的急性荨麻疹了。只是小姐体质特殊,发作得就厉害了。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巨大荨麻疹。小姐得尽快用药调理,内服外敷针炙都不能少,最重要的是,必须立刻找出小姐得病的源头。小姐面部已经水肿,若持续不消肿,必定会引起面部充血溃烂,若水肿蔓延至咽部,引起呼吸不畅,则可能因窒息而……而……”

“还不去下药抓药?”

杨轻蕊打断那老大夫的话,脸庞已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