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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天下父母心。”老钱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声,“遇到省心争气的儿女还好,要是遇到原先计肇钧那德行的,老命也差不多要搭里面。”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江东明抬起头,“真相好像就在眼前,但仍然挡着一团一团的乱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快刀斩乱麻好了。”老钱果断的一挥手,“你学历这么高,读这么多书,总知道马其顿的亚力山大大帝和神庙绳结的故事吧?对付复杂的东西,干脆就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我们只要找到真正的计肇钧的真正死因,若是他杀,再找到真正的凶手,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要我继续盯着老冯和朱迪吗?”

“现在公安机关已经插手,再不用你业余调查了,免得你陷入危险。有命案啊小兄弟,证明真正的幕后人是个狠的,你还是安全第一。”老钱说着,手指不小心搭上了电脑的键盘。

屏幕上,显示出那只大号行李箱里面骸骨的情况。江东明一眼瞥到,忍了这么久,终于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与此同时,现任计肇钧那边也在谈起朱迪。

“这几天朱迪没有回市区,但又去了那个地方两次。”陆瑜尽职的做传声筒。

“我回去一趟。”计肇钧啪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把架在桌上的双腿放下来。

他平时是不会这样的,怕会给人留下懒洋洋的感觉。他是那种就算在家也不会随意的人,因为他从小到大就得挣扎着求生,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也因为他在伪装另一个人,无形中的心理压力很大。但这两天,他真的很累很累。而且既然小凡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却并没有厌弃他,远离他,反而更贴近和温柔,让他感觉好像心里有人支撑了似的,反倒不再那么紧绷。

“回哪儿?”陆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计家大宅。”计肇钧站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顺路去看看朱迪的秘密基地,看看她在干什么?又再做什么坏事?”

“我跟你一起去吧,那地方很荒凉啊。”陆瑜追上来。

“不用,你好好做好我吩咐你的就行。”计肇钧很固执的拒绝,“难道我还会怕吗?你该知道,没人能轻易伤我。”

“小敏的大学,兰姨的疗养院,还有衣食住行各方面,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一张机票,随时可以走。”陆瑜有点急切,“钧哥,让我跟着吧,我不放心你。虽然我不特别聪明,但我有感觉。我总觉得最近会有什么事发生,我很不安。”

第一零六时空错乱

“还能有什么事,比我这几年做得更令人不安呢?”计肇钧自嘲的轻轻苦笑着,“放心吧,有这闲工夫,不如你再去劝劝小敏,让她听话。听说这些日子她总往疗养院跑,你去帮我看看,我妈那边有什么问题没有。”

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犹豫了片刻才问,“你最近,和刘春力走得很近?”

“唔,嗯,是有点,但也不是特别亲近。就是……朋友啦,你懂的,他这个人还蛮仗义的。”陆瑜结结巴巴的,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刘春力说因为他而弯的话,脸都不争气的感觉到了发烧。

“对不起。”计肇钧却突然说。

“为什么?怎么了?”陆瑜愕然。

“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我需要你照顾小敏和我妈,所以你也必须到国外去。如果你和刘春力……怕是也要分离……”

“我和他没什么的。”陆瑜抢着说,发誓一般,也不知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计肇钧,“如果傅敏点头,我愿意娶她,照顾她一辈子的。”

计肇钧深深看了陆瑜一眼,目光中有感激、愧疚,还有说不出的抱歉。之后他就再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出去了。

不知为什么,陆瑜突然心酸,感觉他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似的。

很不祥的预感。

其实计肇钧也有第六感的,不过他长年处在不安定又险恶的环境中,已经学会了逼迫自己去直面变化和危机。

也可能,这就是他深爱路小凡的原因,她让他觉得舒适平静,灵魂熨帖。连心也软软的温柔着,可以卸下一切防备。用句特别俗气的比喻:他是在黑暗的海上航行得千疮百孔的船,她就是他的港湾。可惜,他没有资格永远的停靠在那里。

一路通畅,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难得的没有堵车。

计肇钧到达山脚的时候,就算冬日天短。天色也还大亮着。只是后山没有修好的路通行。他只能把车子停在隐蔽平坦处,自己沿着偶尔上后山的行人踩出的小径,向半山腰走去。

离石屋越来越近。他恍然有一种时空错乱感,好像又回到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因为在工地上把计家那个混蛋暴揍了一顿,他被抓进了派出所,不知道母亲做了什么努力。他只被拘留了两天就被放了出来,计家也没找后续的麻烦。然后隔了没几天。计混蛋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他,是母亲给计维之下跪、舔鞋,才换得了他的自由。若要他的母亲和妹妹平安。就独自来石屋,让两人做个了断。还说了很多关于母亲的污言秽语,以及妹妹虽然年纪。但出落得如何漂亮的话。

他怒火中烧,分外屈辱。尊严也受到了强烈的伤害和挑衅。

他自己没什么,他可以任人欺压,任人踩,他可以默不作声,但当他决定对傅昆动手的那刻,就发誓再不让母亲和妹妹受伤害!

所有人都以为他打残傅昆那次是血气方刚,年少冲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有多么冷静,很清楚面临的结果,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更清楚那是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人被逼入绝路,总要做出一个选择:继续逃开,或是挺身捍卫。

那天,当拳头打到肉上,当他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那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惨呼着求饶,他似乎感觉到了热血在身体里沸腾,看到了自己骨子里的骄傲像旗帜一样高高飘扬。那时,他就知道他做对了。正如,在工地对计家那混蛋是一样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可触碰的底限。

母亲和妹妹,就是他的底限。

所以,明知道计家混蛋对他不怀好意,他也必须照对方说的做。无论他将遭遇什么,他的出生就似乎是为了保护而存在。他甚至有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就在进入石屋的那刻,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瞬间,他感觉到了血与火,还有被撕裂、被拆散的痛苦,比他从小到大遭受的任何一次伤害都要严重无数倍。那时他甚至变态的感到一丝窃喜,以为终于可以融入地狱的烈火中,烧尽他,也烧尽一切不公!

可是在长长的黑暗后,他伴随着剧痛醒来了。那痛苦就像上天的恶作剧,大约觉得还没有折磨够他,所以加倍的要他偿还。

他用力睁开眼,就看到朱迪坐在他的床边,一袭白衣,神情从容大方,平静的问他,“计肇钧要杀你,可是老天有眼,他自己反倒被炸死了,你要报仇吗?”

她当时戴着一幅眼镜,从镜片的反光中,他看到自己被包得像个木乃伊,更像是残破的肢体被勉强的拼凑起来,只余一双眼睛还有生命的光。他还能感觉得到,若此时拔下身上插满的这些管子,他立即就能再次睡去,而且再不会醒来!

到后来他才明白,在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天使,而是恶魔。朱迪从来没有强迫他,但她给了他不能拒绝的诱惑。

诱惑,是比一切都要强大的力量。

她让他明白,他要么去死,但只要活着就要偿还昂贵的医院费。在他昏迷在icu病房的一周时间里,一向孱弱的母亲精神崩溃,同样在入院抢救,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就算救回,以后也需要长期而稳定的治疗。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妹妹无法读书,已经在考虑给人家做小工,因为长得漂亮,差点被骗去拍什么少女写真。

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选择去死?他可以一了百了,母亲和妹妹要怎么活下去呢?而若选择生,就要接受彻底改变,变成另一个人。朱迪说,关于dna之类的技术细节,她已经全部搞定。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计肇钧,只等他点头。

“你只要轻轻点头,什么也不必做,什么就得都唾手可得。多容易,又是多简单。这样,计肇钧在地下也会不安吧?想想,是不是很快乐?”朱迪说。

第一零七一念可成魔

那时,他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报仇的心意令他的心都在滴血。他只是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而已,只想流血流汗,卖命辛苦,为赚一口给母亲和妹妹活命的粮食。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他?为什么总有人非要在他头上踩下去,让他沉入泥潭?为什么计肇钧拥有一切,却仍然要致他于死地?

如此,换另外一个人,要怎么选?

于是,他闭上眼睛,默认成为计肇钧。他要让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要让妹妹念最喜欢的大学,要让一直追随他的朋友不再因为有前科而为衣食奔波。他还要得到计家那混蛋本来拥有的一切,要让计维之明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却有苦说不出,承受内心的煎熬,就像他所遭受的一样。

一念可成魔,古人诚不欺我。

或者他该感谢这念头,这顽强的想活下去,想保护母亲和妹妹,想报复计家的念头,令他从几乎不可能活下来的重伤中,奇迹般的顽强恢复。尽管他很快明白,朱迪这样做也有她自己阴暗的理由,而且未等他点头就已经先行动手。

朱迪是断定,他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她的目的是计氏的巨额财产,那似乎挖不完的金山银山令计维之许诺给她的高额遣散金和房子,这座城池中很多人奋斗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财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人的心若是贪婪,就永远没有尽头。但他也有感觉,她心中有极其强烈的恨,对计家,对大宅。对前计肇钧强烈的恨,尽管他没兴趣知道是什么,但却明白她也是在报复,只不过她的方式不太一样。

他是为了守护,她却是为了计家偿还!

不过朱迪打错了算盘,他虽然活得艰辛,却从来不会受人摆布和胁迫。就算一起守着见不得光的秘密也不行。就算命运也不行,所以他从出院的那天就开始暗中做自己的准备,不动声色。隐忍只是一时。

只是他没料到命运始终棋高一招,让他遇到了路小凡。这个看起来平凡又普通,实际上却像春雨般强大的女孩。她不声不响,慢慢就侵入他的心里。滋润了他的干涸,教会他品尝关心、呵护和爱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规则,到如今无法走,更无法留。

所以他要不要对命运鼓掌?向命运低头?它总有办法击中你心里最最柔软的部分,令你无法再抵抗。令你想匍匐在它脚下,祈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对计维之?他憎恨这位曾经计氏的天,竟然让母亲下跪道歉。鄙视他欺凌弱者,也把对原来计肇钧的憎恨也转嫁给了这个养儿不教的、傲慢的上层人物。所以。他故意告诉对方他是冒名顶替,还把自己一步步掌握计氏的情况如实汇报。

他知道这样很卑鄙,毕竟对方已经不能说也不能动,只是个仅剩一口气的老人而已,这不公平。可是母亲呢?因为计家那混蛋无法无天的想炸死他,导致母亲真的以为他死了,精神彻底崩溃。又因为之后种种,母亲不能相认。那么,母亲的公平又在哪里?

即使如此,他也给予了计维之最好的医疗,他要报复,却还不屑于阴狠。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每当他和计维之说起自己的成功,试图精神上打击对方时,计维之为什么从来没流露出过愤恨痛苦的表情?真的这样铁石心肠吗?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计维之看他的时候,眼里闪过内疚和慈爱,还有怜悯。天哪,他一定是被这遮天的秘密逼得疯了。

对与戴欣荣的婚姻,他无力反对,当时他还在医院,才渡过危险期。好在戴欣荣很快发现他“变了”,从性格语言到起居坐卧的习惯。因为他从不愿意刻意去模仿原来的那位。就算冒名顶替,他也要做自己。于是他不再“好玩”,戴欣荣也就不再爱他。他正想着要怎么处理两人之间始终冰点以下的关系,她就那样忽然而无预兆的失踪了。

他怀疑过朱迪,也找人私下调查过,却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这就像一场博弈,在这一轮他输了,虽然筹码无所谓,但他真的很讨厌伤及无辜。

是,他要报复,可他有底限。

从那时开始,他对朱迪愈发的厌恶和提防,朱迪却想要将来与他一起远走高飞,几度试图主动献身给他,加强两人之间的纽带。可这扭曲的感情,同样令他恶心,就像恶心计家的老小、计家的大宅,计家的一切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因为他要报复计家,他不断的欺骗世人,却始终做不到对所有的恶无动于衷,丧失人性,还会内疚、痛苦和挣扎不堪。呵呵,双重的折磨,他一个人都受了,真是傻透了!

计肇钧沉默的想着,同时沉默的走着,仿佛五年前开始的错误,二十八年前开始的悲剧,一幕幕在眼前飘过,如云如烟。

他抬头,被村民踩出的小径已经不见了,他只好沿着噩梦中经常出现的那条熟悉的路,穿越杂乱的石块与枯草,艰难前行。

很快,就在暮色降临的那一刻,在阳光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当黑暗笼罩大地的那瞬间,他看到了那座充满罪恶的石屋。他所立之地,离石屋不远不近,就是当年他被炸得面目全非,并点跌进死亡深渊的地方。

太阳落山,月亮还没彻底明亮的那一刻,正如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为阴暗不明的时光。或者是天地间残存余光的关系,那青灰色的石屋这时候看起来白茫茫的,衬着深青色的山影,黑黝黝的、被风吹得不断颤动、东一团西一簇纠结在一处的枯枝乱草,看起来就像地狱的入口。

某位世界名人曾经说过:如果你身处地狱,那就继续前行。

所以,计肇钧停留在原地片刻,就接向着石屋走去。

即便是冬天,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也似乎都闻到一股子怪味。就像有积年沉腐的东西,在灰尘与垃圾中散发出的一点点苟延残喘。再走进些,他开始发现一些极微小的痕迹,证明这地方经常有人出入。

第一零八她还活着

谁会来这种地方?村民们传说中的鬼屋,五年前瞬间吞噬数条性命的大凶之地?若非他请来盯梢的人发现朱迪屡次在此处活动,他也绝对不会到这儿来的。

计肇钧有瞬间的疑惑,随即就警惕了起来。

夜色,来临得永远光明要迅速、彻底得多,才眨眼的时间,天空就全部暗了下来,连云朵都变成黑色。幸好计肇钧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不至于在断壁残垣之间完全看不见路。不过再怎么小心谨慎,双脚在踩到碎石瓦砾时也发出轻微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在死寂一片的映衬下,在诡异气氛的烘托中,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而越向深处去,黑暗就越浓重,沿路上开始零碎的有废弃物丢在那里,看起来像生活垃圾。同时,腐烂的气味也更加的清晰,几乎无处不在的钻入了人的肺部,令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估计着快到石屋中心,大约是从前的客厅区域时,有“嘤嘤咿咿”和“哗啦哗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来,伴随着时有时无的喘息。那么有气无力,那么悲伤绝望,就像生命即将断绝前的垂死挣扎,又像来自地狱深入怨鬼的哭泣。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无比阴森,令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计肇钧停下脚步,摒住呼吸。最终在犹豫了片刻后,打开手机上的手电。

光线疾射而出,在阴暗的废弃石屋里,明亮得就像阳光,刺目得无法直视。

屋角,用石头垒出来一处逼仄之地。略略能阻挡一下从坍塌的四处卷进来的寒风。可那就像一个猪圈,肮脏无比,也和无人管理的猪圈一样散发着强烈的臭味,有些破烂发黑的棉絮还搭在已经长了青苔的石砖上。顶部,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塑料雨棚,能遮挡从被震飞一半的屋顶倾泄而下的光明和雨雪,大约用得太久了。塑料顶棚肮脏不堪。上面布满了裂缝,被风一吹就发出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像有鬼怪在窃窃私语。

计肇钧稳稳的拿着手机。再向前一步。

他的视线和手电的光线,终于同时越过了围栏,落在最黑暗的角落。那里起伏着一团东西,初看上去并不真切。就像长在墙角的一个巨大的毒菇。但它是活的,因为在不断的颤抖着。蠕动着,还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咔达的声音,像是上下牙相磕造成的,也不知是因为极度寒冷还是极度的恐惧。

计肇钧左右看看。捡起地上的一截折断的枯枝,小心挑在盖在“蘑菇”上面的一块发臭发黑的破布上,猛地掀起来!

下面的“东西”受了惊。身体猛地一震,却完全不能挪动地方。只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冬眠中被吵醒的蛇,又像人类冲不出喉咙的嚎哭。

计肇钧自诩胆子很大,但在这时也被吓了一大跳,脚下因为正站在一块断石下,不由得一趔趄,身体不由得前倾,手撑在围墙上,正与“那东西”面对面。

蓬乱打结的长长毛发,泥污得无法辨认得清的脸,近乎没有牙齿的、黑洞洞的嘴巴,还有无法聚焦,惊恐万状的眼睛。

这是个人!如假包换的人!女人!她是戴-欣-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无法分辨的,可计肇钧却在刹那间就认了出来。

这个东西,这个怪物,这个毒蘑菇,居然是他陌生的、失踪的、生死不明但法律上却正当承认的妻子,戴欣荣。

她还活着!

这一惊,计肇钧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他心性够坚强,很快就稳住了。但,他仍然有些无措。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瞬间的大脑空白,若小凡看到,只怕要当场晕倒了。

在这种情况下,计肇钧却忽然想起路小凡。不过他很快压下各种奇怪又莫名的念头,稳了稳心神,压低了声音问,“戴欣荣?”

后者的身体又巨震片刻,喉咙中发出类似于干咳的声音,扭动得就像落在砧板上的等宰活鱼,再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将死的命运般。

“不管你遭遇了什么,别怕,我马上救你出去。”计肇钧把心一项,迈开长脚,一步就踏入了短矮的围墙里。可是,鼻端立即就飘进强烈的酸臭和腐烂的味道,差点把他熏得闭过气去。

天哪!是谁把她困在这里的?是谁施与的这种惨无人道的虐待?她到底这样活着有多久了?是朱迪做的吧?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而且最近出入了好几次?一定是她!

计肇钧忍着令他几欲晕倒的恶心,把手机摆在一处断墙上,让光线继续明亮着,之后试图把戴欣荣抱出“猪圈”。可是,他才拖起那团包裹在发霉烂布下的躯体,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牵住了。他这才发现戴欣荣的手脚都被绑在锈蚀的粗铁链上。她露在外面的手脚已经烂掉很多部分,身体轻到似乎只剩下了包裹的重量,手腕脚腕细弱到随手就可以轻松折断的地步。

就算和戴欣荣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还有点讨厌,计肇钧也愤怒了。但凡还保留着基本的人性,但凡还是个正常人,就无法看到这种程度的虐待而无动于衷!

“为什么我总是小看你呢?”突然传来的清冷女声,在空旷破败的石屋中回荡,又吓了计肇钧一跳。

他太震惊了,注意力全部被吸引,才片刻没有留意附近的脚步声,就有人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眼前。他放下戴欣荣,快速地反手拿过手机,照在来人脸上。

不出所料,是朱迪!

“我时常提醒我自己,不要小看你,对你要提防。但结果,却总是让你找到整个计划中的意外。”朱迪继续说,也不闪避强光,脸色平静到可怕的程度。

她穿着黑色羊绒大衣,保暖的平底靴,戴着皮手套和厚厚的毛线帽子,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个简易的餐盒,及几盒没有开封的药品针剂。

这就是她去药店的目的?但她是要弄死戴欣荣,还是要救她?

第一零九天使与恶魔

“你派人盯着我了吗?”朱迪把手中的塑料袋子轻轻丢在了地上。

计肇钧伸出手,“钥匙在哪里?”他又指指锁住戴欣荣四肢上的铁链。

继计维之后,戴欣荣是计肇钧见过的第二个活死人。她虽然还能动,但却更可怕些。此时,她大约很怕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消失,或者是出于求生本能,戴欣荣用尽最大的力气去抱计肇钧的双脚。只是她力气太差了,以致于她的动作由抱变挠,长长的指甲划在布料上,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又因为石屋死寂,朱迪在和计肇钧静静对峙,除了穿堂山风呼啸而过,这声音显得那般的突兀,就像划在人心上一样。

“你问都没问,就定了我的罪吗?”朱迪嘲讽的笑笑。

计肇钧扯了扯唇角,把那嘲讽又反了回去,却不说话,手掌执拗的伸着。都到这一步了,朱迪还要狡辩吗?

“认识这么久,合作这么久,你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朱迪再问。

计肇钧放弃般的垂下手,打开手机。

“你要干什么?”朱迪上前一步,声音尖利。

计肇钧只抬了抬眼看她,她就又缩了回去,因为前者充满力量的高大身材和绷得紧紧的身体所呈现出的戒备感,令她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计肇钧不是前面那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她是没办法强迫和偷袭的。

“你要报警?”她没有退,但也没再上前。

“很显然。”计肇钧答了三个字,神情间淡淡的。

他表现出的所有情绪,都明确告诉朱迪:无论她做什么,都激不起这男人心中的一点点波澜。

但她不甘心!

“你不想想路小凡吗?别以为是你报的警。你就能脱开干系。警察首先怀疑的就是你,至于我……我有什么理由和动机这么做?我,只是路过……不,没人会无缘无故到后山来是不是?我是看到你鬼鬼祟祟的,所以跟上来。”看到计肇钧的目光落在饭食和药盒上,着补道,“我不能给自己买吗?饭是普通饭。药是常用药。”

计肇钧皱皱眉头。因为朱迪提到了小凡的名字。仅仅是三个字,他都不愿意从那张嘴里说出来。她们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一个他所爱,一个他所憎。

但朱迪只看到他的神情就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意,“有件事做得对不起你。这些日子来,我在这里留下很多你的痕迹:你的头发。属于你鞋子的印迹,你随身的东西。哦,若警察搜查大宅,会发现你鞋子和衣服上沾有这里的泥土和灰尘。”

“这算栽赃?”没想到。计肇钧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反而非常平静。

“我只是做准备,因为感觉到有人盯我。却不能确定。我这个人,喜欢未雨绸缪。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不像你,刀山火海也踩下去。哦对了,我忘记你是个情圣了。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你都是个圣人!”

“哦,那我明白了,你今天来是了结戴欣荣的。”计肇钧不动如山,又瞄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药盒,“我猜也不是什么毒药,戴欣荣的身体被糟蹋成这个模样,随时可以毙命,可能只需要不对症的感冒药就行了。你这样谨慎,怎么能让自己留下把柄呢?我好奇的是,她真死的时候,你要把她的尸体怎么样?大卸八块,还是就地掩埋?”

朱迪目光一闪。

计肇钧万没料到,他随口说的话竟一语成谶,相比于另一件事,一件五年前的失踪案,冤死的沉尸案,可说是正中靶心。

“可惜我早来一步,她死不了。既然如此,你那些物证又算得了什么?她有脑子可以记忆,有嘴巴可以说,难道分辨不出谁害的她,谁救的她?”

“你确定她的嘴巴能说话,她的脑子能思考吗?”朱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