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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有些明白朱迪的心态,看不上姑夫承诺的丰厚退职金,是因为奢望成为计家少奶奶。可惜表弟只是玩玩,还狠心要弄死她。她被刺激狠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奢望想通过控制假的计肇钧来得到计氏的一切。若能嫁给冒牌货就更好。金钱婚姻两得意啊。

可惜,傅诚个性强悍,就算一时妥协合作。却不会任人摆布,偏偏朱迪还对那张属于表弟的外表和地位有执念。而后又由于路小凡的出现,她的整个计划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所以她要急于除掉路小凡。结果犯下一个接一个的错误。

“但你有一点说对了,杀掉真正的计肇钧真的很容易。容易得超出了我的预料。”朱迪继续说,声音里有一点得意,“计家出这么大的事,就算计维之使用通天手段给压了下来。新闻上暂时没有报道。可他是计划者,不可能不知情。但你说,他还算是个人吗?为了摆脱嫌疑。他根本不管这件事会对重病的老父有什么影响,就躲在景区的酒店里。只等过几天再回来装无辜。他却不知道这给了我机会,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傅诚还没醒的时候,我就在某天晚上偷偷跑到计肇钧躲避的小城,打电话约了他在外面见面。他震惊于我为什么没死,并没有多想就来赴约。或者他从来就看不起我,对一个自荐枕席的贱货有必要重视吗?有必要留意和提防吗?”

“你倒不怕计维之发现你不见了!”小红叹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先斩后奏。先杀了计肇钧,再推个西贝货出来。”

“计维之信任我,认为我既然承诺在医院守着他儿子,就会这么做的。”朱迪嘲讽的笑,“至于先斩后奏也没什么,顶多傅诚不同意罢了,他至今也不知道真正的计肇钧是死于我手,还以为真是在爆炸中失手杀了自己呢。我这样,连赌一赌都算不上,左右都没有损失。”

“有很多事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不如今天全说出来吧。”小红有些兴奋,“你到底怎么杀的计肇钧?他是个男人,再绣花枕头也比你强壮得多。”

“简单啊,我示弱,装可怜,求他爱我,说哪怕做个没脸又没皮的小三也可以。他是个愚蠢的男人,这样一来他就自信心膨胀,对我很轻视。他不知道,我就是在那座旅游城市读的高中,我熟悉那里的每一条路。我约他的地点,一到了晚上就没人烟了,偏偏路旁边就是湍急的河湾。路边的围栏只到我的腰部,可他个子很高。只要有外力施加,他重心不稳,就一定会掉到河里。他又不会游泳……”

“也可能出意外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算赌了一把。结果,我赢了。”朱迪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踱步,远离梳妆台,“本来我给过他最后一次机会,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死。他却毫不在意的说:我就算害人,也得你赶着伸上脖子才行。你这么笨,随便给个饵就一口吞下去,怪谁?他威胁我不要说出这件事,还责怪我没有除掉傅诚。说如果我胆敢泄露半个字,就把我的裸照和视频全传到网上去,还会注明我的真实姓名和住址电话。我问他,求婚的事也是演戏吗?那为什么带我去买戒指?他对我说,那只是为哄我,带我去,是因为我和戴欣荣的手指一样粗细。他当着我的面炫耀那枚带在身上的戒指,说回去就要和戴欣荣结婚,得到有趣的美人,还能得回计氏散落在外的股票。我气急了,假装失去理智的夺戒指。他还傻了巴叽的戏弄于我,在河边躲躲闪闪,渐渐靠近了围栏。一切,就像我预计的那样完美,都按着我的想象发生了。那我还犹豫什么,只用尽力气猛推……”

朱迪转过身来,一手抓着电话,一手抚着胸口,仿佛把计肇钧的魂魄吞下了肚子似的,露出一脸熨帖舒服的神情,“我看着他死死抓着那枚戒指掉进了滚滚的河水,惊讶得甚至没有发出叫喊。我永远会记得他的脸,那样的表情,害怕中带着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是的,我就是他的噩梦!我要他到地狱里也记得那样的恐惧,被这世界上所有的光明抛弃!”

第一二零分裂

房间空旷,竟然有狠狠的回音。

身处夹壁中的江东明,只觉得毛骨悚然,又觉得有冷汗从脊背上滑落,好像被阴冷的爬虫密密麻麻的缠上全身。

生平,他第一次这么恐惧。这是因为亲耳听到自己的表弟是如此死法,还因为朱迪转过身,正好面对着他。从那小小的缝隙里,他却看到朱迪大大的表情。

他这才知道,漂亮女人如果狰狞起来就比最丑的恶鬼还要恐怖。朱迪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眼睛亮得吓人,笑容兴奋,就像才嗜血满足的恶魔。

一个女人,瘦弱的女人,此时却让他遍体生寒,动也不敢动。她若现在扑上来掐死他,他觉得他都难以反抗。

最可怕的,是她手中的电话。

那是一部复古型的电话,一般来说,这样的电话有一些价值,都是当工艺品摆设的,不用于通话。而此时,它不仅通话了,而且还没有电话线!

江东明躲藏在房间的夹壁里,却有一种被雷直接劈到脑袋上的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朱迪打电话是背着身,正好挡住他的视线,他没有发现异常。对于连电话那端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梦,他还以为是按了免提键。现在朱迪面对着他,拿着话筒离开了主机一段距离,明显的没拉电线,又非现代无线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里到底有几个人?朱迪在跟谁说话?

“死得有点太便宜他了。”小红不满道。

瞬间,江东明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声音,仍然是电话那头的声音,粗嘎又难听,分不出男女。语气充满着讽刺和挑衅感。可发出声音的人,却是朱迪自己!随着着发声,她连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神态都变了,好像是另一个人!

“我怎么会便宜他?”朱迪摇摇头,脸上有陶醉的神情,“我沿着河走。确定他沉到水里。被急流冲到了下游后,就赶早上第一班飞机回本市,在医院出现一下以示我的存在。两天后再度折回。我知道那条河所有的浮尸大多会被冲到死人湾,湾下村有专门以捞尸为生的人。我半夜里找过去,领回了他的尸体,夺回那本该就属于我的戒指。然后。我斩断他的四肢,也做成人彘。装在他那名牌的旅行箱中,就埋在山背阴处的路边。那里接受不到阳光的慈悲。他客死异乡,魂魄无宁,路过的人还要千踩万踩。那样。他会永世不得超生!”

呕!江东明一个没忍住,发出了干呕声。

他终于看明白了!

朱迪正在一人分饰两角,打电话的是她。接电话的也是她,她自己在和自己说话。这情形太诡异了。再加上他见过表弟那残尸的模样,此时听朱迪亲口描述出来,还搭配着疯狂的表情,严重刺激了他的神情和他的胃,具象了他脑海里的图像,他哪里还控制得住。

朱迪听到了干呕声,面色一变,丢掉电话就向夹壁冲过来。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那么凶狠和疯狂,着实把江东明吓得够呛。于是他很没品的、生平第一次打了女人。在朱迪还没看清他是谁的时候,就已经一拳把朱迪打晕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出夹层,在这样的冬天里,浑身都让冷汗浸透了。他强忍着四肢的酸麻,忽略万蚊在血管中爬行的痛苦和心里莫名的寒意、颤抖,先是检查手机,发现朱迪和另一个朱迪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一字不落。而后,就打电话给老钱,报告抓到了杀害表弟的凶手。

在跌坐在一边踹口气儿,顺便等老钱的空当里,他看见朱迪还没醒,干脆脱掉西装外衣,套在手上,以免留下他的指纹。他先是仔细看了那部复古电话,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它就是一个摆设而已!又想起朱迪刚才从梳妆台中拿出的那只戒指,连忙调出手机中的图片,进行比对。

图片是那个捞尸人老董照的,像素不太好,光线也不太好,却也足够看得清楚了。照片上的戒指,曾经在握在溺亡表弟手中的那只戒指,正是朱迪藏在梳妆台的那一只。

多么有力的物证!

而在戒指旁边还有个可怕的娃娃:血泪横流、面容扭曲,身体残缺,开肠破肚的。若路小凡在,会认出这就是把她吓晕的那个鬼娃娃。可这在不知情的江东明看来,就觉得朱迪简直变态。女孩子喜欢娃娃啊公仔啊正常,可谁会收藏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脑子有病!”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然后在第二天,他从老钱嘴里也听到了类似的结论。

“首先得肯定你昨天的录音之举非常聪明和正确,不然仅凭你口述,出人证的话,效果没有这么强大。”老钱说,“通过初步分析,我们觉得朱迪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自己幻化出了多重人格。我们的精神病学专家找她谈过,她另一个人格叫小红,因为她原名朱红,从乡村出来后,觉得这名子土气,就改成朱迪。虽然已经把她收押,但她需要做司法的精鉴定,那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科学都是漫长的。”江东明表示理解,却也很有些沮丧,“现在可以确定戴欣荣的被绑架和非常拘禁,计肇钧的死亡,傅诚的冒名顶替之举,这一切一切的坏事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却不能定她的罪。我为什么感觉,我们白折腾了呢?”

“怎么是白折腾?至少我们还原了真相。”老钱拍拍江东明的肩膀,紧接着也叹了口气,“可惜如果她被确定是精神分裂者的话,不管她的主人格有多么聪明冷静和正常,她的证词在法律上多大作用还是未知数。但至少,她会被限制行动自由,不管是不是在精神病院里,好歹不会再出来害人了。这,是你的功劳!”

“我关心的是,不能因此定傅诚的罪吗?”江东明有一种拿了一手好牌,可牌局却换了玩法的沮丧感觉。

第一二一章敲山震虎

老钱摇摇头,“但我们知道了真相,由此为线索,就一定可以挖出证据。想破案,不是只有一种方法的。比如n市的酒店纪录,计肇钧的出行纪录,只是因为时间太久,很多信息可能缺失,查起来更困难。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做过,就有蛛丝马迹留下。放心吧,我已经通知朋友把傅昆带过来,但愿能从他那里挖到点有用的东西。可惜啊,能直接证明傅诚身份的兰淑云、朱迪都有精神障碍,不能在法庭上作证。”

“可是傅诚和计肇钧是双胞胎兄弟啊,也是我姑夫的继承人。就算他冒名顶替了又如何?不会被判有罪吧?”

“这类案件是公诉案件,有行为,有结果就是即遂,你不告了,或者他的真实身份如何,都不是撤诉的要件。除非……经过两次补充侦查,不能将案件的事实查清,又或者缺失重要证据……”

“现在咱们不就是没有重要的证据吗?”江东明想起两个关键人物,“陆瑜呢?傅敏呢?就不能提审一下他们?也许能从他们嘴里挖出点有用的东西。”

“陆瑜就算完全知情,可他是计肇钧的死忠,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至于傅敏,那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被保护得太好了,肯定什么也不知道。”老钱给江东明倒了杯水,“你大概还没听说,陆瑜和傅敏已经申请移民成功,虽然还有些手续上的问题,但他们总体上算是华侨了。再想让他们配合调查,所牵涉的麻烦也会很多。”

“他是早计划要跑路!”江东明愕然,“是明白纸包不住火吗?不行。我得去查查,看他侵占了多少公司财产,转移到国外。我先走了,保持联络。”话音才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老钱按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大,因为计肇钧自从被拘留就一言不发。他不肯说话。就找不到任何证据。他的律师又每天来要求释放,局里真有点顶不住了。

想了想,他去见了计肇钧。打算敲山震虎。

“警方从n市找到一具死于五年前的尸骸。”他开门见山,“经检验,装尸骸的行李箱属于计肇钧,死者身上的遗物属于计肇钧。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定的人证,证明计肇钧确实在五年前那场爆炸案前后。去过n市。”这句是他编出来诈对方的,“如果你也是计肇钧,就有两个计肇钧了,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计肇钧表情没变。仍然沉默着。

老钱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涵养功夫真好,这么年轻就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不过,他一直仔细注意着。敏锐的发现计肇钧的瞳孔在听到这番话后,微弱的紧缩了下。这证明。“现”计肇钧真的不知道“前”计肇钧之死的真相?!

“还有……”老钱咬咬牙,透露得更多,“你的dna和那具尸骸的dna不仅完全相同,而且也都是计维之的亲生儿子。对此,你又怎么解释?”

此话一出,终于,老钱如愿在计肇钧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尽管那神情的变化极快,又迅速掩饰了下去。尽管,他猛的抬起头,又强行把目光放在别处。

这么说,双生子的秘密,现计肇钧也不知情!从江东明的录音中看,朱迪只从医学的角度断定计肇钧和傅诚是双胞胎,也不了解全部的真相。那么,这桩陈往事是只有老一辈的人清楚吗?

兰淑云?傅昆?计维之?

要调查出生纪录,或者兰淑云的医疗纪录就更困难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小三十年!何况当年的医保制度不是特别完善,且傅昆自己就是产科医生,孩子都未必是在医院里出生的。

那么,原来的计肇钧知情吗?他要除掉傅诚,真的只是因为工地上那次被殴打?被宠坏的二世组,咽不下去这口气而胡作非为有可能,但多少有些丧心病狂了。可是,如果是前计肇钧无意中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双生兄弟的存在,他自己又让父亲极度失望,那个兄弟很可能认祖归宗,威胁到他的继承地位,所以他才一定要杀人,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再往前倒一倒,傅诚把前计肇钧打得那样惨,以计维之护犊子的个性,为什么傅诚会很快没事?兰淑云是罕见的美人儿,当年还曾是计维之的秘书,后来突然就消失了。若是兰淑云找到计维之,说了些什么,傅诚能平安无事就可以解释得清了。可为什么计维之之后没有动静呢?他能任由自己另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老钱觉得,只要这个谜题解决了,整个案情都会水落石出。

“解释……”沉默中,计肇钧自从被拘留,第一次开口,“应该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我只知道,没有证据证明有罪,却有羁押必要,你可以拘留我,但最多不得超过七天。今天是第几天,不用我提醒你。我现在再一次要求出去,如果你不答应……那么,除非你真的依照合法程序,附上合法证据,成功把我送进监狱里,否则我一定会对你们公安局提起行政诉讼,直到把你们告倒为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心里很清楚有没有这种可能。”

“四天和七天有区别吗?还是……你急着出去?”老钱一挑眉。

计肇钧抿紧了唇,以行动表示再度禁言。但老钱看得出,他是真的焦急。

于是老钱想了想,就点了头,“你说得也对,短短几天,我确实找不到有效证据。那好吧,我这就让警员来帮你办理相关手续。你自由了,但只是暂时的。”

计肇钧神情一松,站了起来。

“找人跟着他,看他去哪里了。注意,他有相当的反侦察知识,不要跟得太紧了。”当计肇钧的身影在公司律师的陪同下,消失在警局的走廊里,老钱立即吩咐一名手下的警员。

不久后手下电话来报,“计肇钧去了市第一医院。”

“他去那里做什么?”

“去看兰淑云。”

第一二二章殇

“直接去的?中途没有停顿吗?”

“直接去了,那个律师送的。一路狂飙,绝对超速了。要不要找交通队的同事帮忙,再把他拘回来?”

“不用。”老钱断然道,“是兰淑云出了什么事吗?”

“我问了医生,兰淑云病危,三天前进的医院,据说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老钱手拿着听筒,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外人只道兰淑云是计肇钧好心照顾的朋友的母亲,他却很清楚他们是亲生母子。

怪不得计肇钧咬紧牙关不开口,又拼命想要快出去。原来,一言不发是怕被抓到把柄,令他赶不及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听拘留所的同事说,这几天他吃喝睡都很少,整天沉默着不动,内心必是受着极度的煎熬吧?

这样想来,老钱忽然有些内疚。尽管法不容情,他没有做错什么,可傅诚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很让人唏嘘和同情。

“钱头儿,钱头儿,还盯吗?喂喂,什么烂信号!钱头儿,在吗?”电话那一端,负责跟踪的警员不断呼叫。

老钱回过神,坚定的点头,“盯,继续盯着!不过,除非他有离开本市的明显迹象,否则不要贸然去接近和打扰。”

人道主义还是要讲的。况且,他心里也有些怅然。红颜薄命,大约就是这样。

医院那边,兰淑云已经进了icu病房,傅敏哭得两眼红肿。可能是内心太恐惧和没有安全感了,一刻也离不得陆瑜。所以,前前后后的琐事,要路小凡咬着牙。忍着难过,跑来跑去的支应。

计肇钧到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坐在病房外,全部疲惫又憔悴。

“钧哥。”陆瑜率先看到计肇钧,站起来。

傅敏就开始哭。

计肇钧心如刀绞。

他不是多话的人,只上前拍拍陆瑜的肩膀,又安抚性的按了按傅敏的头。走到路小凡身边时。忽然就无力和虚弱起来,伸臂抱了抱她,足足一分钟才松手。

“她在哪儿?”尽管努力保持他一贯的平静。但声音已经微哽。

刚才在过来之前,已经问过主治医生,心里深深的明白:他们母子的缘分就要尽了。不管多么舍不得,他也无法留住。人生七苦。谁也逃不了。

路小凡牵起计肇钧的手。

那双手永远大而温暖,此时却冰冷微颤。透露了内心的强烈不安与悲伤。她心里一酸,忽然觉得生命其实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枯萎的速度超出人类想象。你永远也预料不到,也永远承担不起。可是。却无法退缩。

兰淑云一个月前还很精神,却很快陷入衰弱,就像之前的好转只是长长的回光返照期。这才转院几天。就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医生说她的心脏连跳动的力气也没了,强心类药物和针剂都不能起到作用。但她一直没有离开,似乎冥冥之中等待着最重要的人。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你……要有心理准备。”路小凡双手捧起计肇钧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

计肇钧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迈步进了病房。

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兰淑云本来连抖睫毛的力气也没有,此时却慢慢张开了眼睛。在看到那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的第一眼,目光就亮了,脸上也露出了温柔安慰的笑容。

“小诚。”她伸出那只枯瘦的,没有插满管子的手。

没人告诉他计肇钧就是傅诚的事,她从前那么讨厌这个人,可人之将死,却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骤然之间,计肇钧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下,膝行数步到床边,握住那只快要失去生气的手。

站在门边的路小凡捂住了嘴,怕哭出声来。

“小诚,你原谅妈妈。”兰淑云满足地微笑,“妈妈是个很笨的人,哪有当妈妈的把儿子认错呢?哪怕不是一张脸,也不应该啊。其实……我心里一定是很清楚的,只是脑子反应不过来。”

计肇钧把头埋在床边,痛哭无言。

他习惯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压抑着不表达,此时就算痛苦也无声,只是双肩抖动得厉害,显示着他有多么痛彻心扉,多么伤心难过。

“你还要原谅妈妈,生了你却不能保护你。”兰淑云虽然还是笑着,眼角却也有泪滑下,“因为觉得傅昆帮助妈妈留下了你,又害他失去前程和工作,对他有亏欠,所以他伤害你,我都只是看着,还要你忍耐。从小到大,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妈妈却从来没有站出来为你挡过一次,后来还要你毁了自己的未来,反过来保护我……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计肇钧的声音哽咽到,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兰淑云轻轻抽出手,按在计肇钧的头上,抚了抚。又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路小凡,伸出了手,“鹿鹿。”

“兰姨,我叫小凡。我的真名,叫路小凡。”路小凡几步抢过去,落泪道。

“小凡。”兰淑云点点头,“兰姨看得出来,我家小诚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那兰姨求你,以后好好照顾他。这孩子太苦,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是个最最温柔和气的孩子,把他托付给你,兰姨很放心。请你帮我照顾他,让他的苦日子从此走到头,让他以后都好好的。”

“我答应。我答应。我也一定做得到,您就放心吧。”路小凡发誓。

“小诚……”兰淑云再看向计肇钧,不,傅诚,“妈妈只怕又要自私了,我撑不住看你娶妻生子,身上又累又没力气,要先走了。”

“妈!”憋在心里五年的那个字,终于喊了出来。

“小凡告诉过我,死亡不是结束,是活在另一个地方,只是离得太远,暂时见不到罢了。所以小诚,你不要伤心,照顾好你妹妹,她从来不懂事……”

“妈你放心……”

病床边,医疗仪器嘀嘀着响着,但频率越来越慢,最后曲线变成了直线。

傅诚极痛楚的哽了一声,伏在兰淑云身上。

路小凡心头一凉,立即跑出去叫傅敏。傅敏在陆瑜的陪伴下跑进病房,看到兰淑云灰败下去,没有了生气,但唇角挂着解脱笑意的脸,呀的一声,直接晕在陆瑜的怀里。

没有嚎啕大哭,但看着那个跪在病床前的男人,他宽阔结实的脊背似乎被痛苦打击得弯了下去,已经是悲恸已极。

第一二三章后事

“我与你做个交易。”最初悲痛后,冷静下来计肇钧躲在医院走廊的僻静拐角处打电话,“我妈刚刚去世了,你给我七天时间。我妈的头七过后,我会去自首。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但在此期间,无论我以什么名义为我妈治丧,都不能有警察打扰我。另外,叫江东明想办法吸引开媒体的视线,这种事他很在行。”

“你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老钱在电话那头愣了片刻后说,“就算我答应,我怎么支使江东明?”

“你很清楚,假如我不开口,你很难拿到你需要的东西。很多事,就算全世界都心知肚明,没有证据就永远只是猜测。”计肇钧毫不拖泥带水,“另外关于江东明,你们联手这么久,他肯定会配合你。”如果说开始见到自家的司机变成了资深刑警还有点一头雾水,经过几天的思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行,我答应。”沉默了片刻,老钱果断答应。无论傅诚犯了什么罪,他都莫名的相信对方会信守承诺。或者,是因为傅诚坦荡而强烈的个性。

这边,计肇钧挂断电话,发现路小凡就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我妈已经去了,我不能以虚假的名义埋葬她。我是她儿子,傅诚。”他凝视着路小凡的眼睛,“你早知道的,不是吗?”

“你早知道我知道?”

“你不说我也不说!”

两人就像说口令似的,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路小凡走过来,紧紧搂住傅诚的腰。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傅诚的丧亲之痛,那是没办法安慰的,她只能陪在他身边。头七过后。他就去自首,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七天的时间相处。

刚才,刘春力来了,正好负责处理所有的杂事,留下路小凡和陆瑜安抚伤心的傅家兄妹。

“现在,我成了小三了。因为我正抱着一个已婚男人。”路小凡因为头埋在傅诚怀里,闷声闷气地说,“听说戴欣荣被朱迪绑架和囚禁。被你救出,也渡过了生命危险期。”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傅诚也忍不住心头一松,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因为路小凡的语气,有点小小的哀怨。“那算是冒名结婚,要看另一方意思。实际上属于重大欺骗,戴欣荣可以申请婚姻无效。她爱的从来不是我,所以这根本不算数。”

“那就好。”路小凡有些莫名的喜气。虽然她本意只是想转移他的心绪,让他不要沉浸在痛苦和哀伤之中。

傅诚却忽然怔了怔,抿紧了唇。因为他意识到。即使他是单身又如何呢?他难道还能娶小凡吗?过去和未来,他都注定要一个人孤独的走。

而他身体的微僵令路小凡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放开他,握紧他的手,“我不能劝你别难过,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伤心,而是把兰姨的后事办好,让她入土为安。所以,你要先振作起来。”

“你说的对,我该振作。可是,她走的时候一直请我原谅,可实际上,是我对不起她。”傅诚的眼眶红了,只有在路小凡面前才可以不控制情绪,流露出内心最真实的东西,“她从来没有亏欠我,她给了我生命,那么努力养大我。是我不好,我以为让她过上好日子就是保护她。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