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你笑屁啊?”

伤员道:“笑你这智障。”

他下了床,用没事的那只手推着轮椅,让周放转到了正确的方向。

周放憋屈道:“行了,你滚吧。”

伤员到他面前来,蹲下,微微抬头看着他,眼里荡漾着情意。

周放:“…”

伤员道:“我是你的心肝儿。”

周放大怒:“滚蛋!又来这一套!”

他要走,伤员抵着轮椅扶手,他走不了。

周放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你他妈给我让开,不然我再捅你一刀。”

他横冲直撞往前滚轮椅。

身后一句轻轻的:“横店的夜色真美。”

周放猛地回头。

那人慢慢起身,对他莞尔一笑,浓密睫毛下,一双熟悉的眼睛。

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他的心里终于明媚了起来。

(正文完)

无责任彩蛋:

当晚,姚贝贝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七斤六两,健健康康。

婴儿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胎记,形似猫爪,十分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会有一个关周学生时代的竹马日常番外,一发完,写好了直接贴出来,没准什么时候

第五十七章 番外 当时的月亮

“周放,下午叫你家长来一趟。”

踢球踢得一身脏,被上课预备铃声从操场催着狂奔回来的周放,刚跑到楼梯口就遇到班主任,被九天玄雷劈了一记。

班主任劈完他就走了,一起踢球回来的小伙伴们推推搡搡嘲笑他:

“噢噢噢噢,放放又被叫家长咯!”

“你妈这回要揍你,你可别跑,上回你被你妈追得满校园跑,都被其他班看咱们班笑话。”

“放放你可真行,开学才一个多月,你妈都来三回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呀?”

周放一想,道:“坏了,肯定是我同桌告状了!”

众人哄笑道:“你又怎么关顾乖宝宝啦?又用鼻涕抹人家衣服吗?”

周放:“才没有!当我是你有鼻炎?没事哪儿来那么多鼻涕?让我擤我都擤不出来!”

“那是怎么了?”

周放不答,噔噔几步跑着上了楼,进了门上挂着【初一(3)班】牌子的教室。

他的同桌关顾正在预习代数,半低着头,专心致志,双眼被掩在浓长的睫毛下面。

“是不是你找老班告状了?”周放回到座位,质问道,“她又让我叫家长!”

“不是我。”关顾皱着眉朝旁边挪开一点,显是很嫌弃刚踢过球一身汗混着土,活像个泥猴子的周放。

周放:“不是你躲什么躲?我看你就是心虚。”

变声期的关顾声音有点嘶哑,说:“你知不知道你快臭死了。”

周放道:“我这是男子汉的味道!你这娘娘腔。”

他现在比关顾高半头,日常就是踢足球打篮球一身汗,和清秀干净的关顾比起来,他显得人高马大还很糙,成绩被关顾甩了八条街,但在男子气概上,他十分骄傲。

关顾怒道:“你说谁娘娘腔?”

周放道:“说你说你就说你!早读默写抄你几个单词就找老班告状?女生都比你大方!”

关顾道:“都和你说了不是我!我才没有告状!”

周放:“不是你还能是谁?电视剧里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你不但娘,还是个小人!”

两人翻了脸,一上午谁也没理谁。

下午周放的妈妈来了学校,听班主任说了儿子这次月考倒数第一的“好成绩”,怒发冲冠,又追打着周放跑了半个校园,扔下话说“晚上回去再收拾你!”才气汹汹地回了家。

周放灰头土脸回教室,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偷偷看了几次同桌,人家目不斜视地听课写作业,根本瞧都不瞧他。

傍晚放了学,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大半间教室镀成了橘红色。而透过教室另一侧的窗,却又能看到天边浅浅的月轮。

关顾写完了最后一道题,也开始收拾东西。

周放叫他:“哎,关顾。”

关顾道:“干什么?”

周放尴尬道:“我对…是我误会你啦。”

关顾不答,背了单肩包要走。

周放拉住他的包带,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关顾道:“我可受不起,我这么娘,还是个小人。”

周放恩怨分明得很,道:“你别这么小气吧啦的,是我冤枉你,我知道错了。”

关顾嘲讽他说:“你妈不是要回家收拾你?你还不快回去?”

周放愁眉苦脸道:“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兴许回去晚了她就忘了。”

关顾道:“那我要回去了。”

周放:“一起走啊…我请你喝可乐好吗?”

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说好是他请可乐,最后还是关顾掏的钱。他忘了这周的零花钱已经被他买小浣熊花光了。

“还没问过你,你集卡吗?”他兴致勃勃地问关顾。

关顾不是很懂集卡游戏的乐趣,说:“我不爱吃干脆面。”

周放道:“我也不爱吃,就为了集卡才买,现在就缺一张金枪手徐宁,一百单八将就齐了。”

关顾道:“你整天玩这种低智…这种东西,难怪要考倒数第一。”

周放道:“那倒不是,以前没玩这个,我也考过好几次倒一。”

关顾:“…”

周放好奇地问全级第一关顾:“你考过倒数吗?”

关顾:“没有,考第二名都很少。”

周放羡慕道:“那你妈肯定不骂你也不打你,我妈天天骂我,打我也是家常便饭。”

关顾真情实感地感慨道:“你妈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

周放深以为然:“是吧!坏透了!我爸说她是狗脾气,不过我爸脾气也不好,他俩经常打架。”

关顾:“…你这么惨吗。”

周放:“???怎么惨了?”

关顾:“爸妈打架还不惨吗?”

周放惊异道:“你爸妈难道不打?”

关顾:“没打过。”

周放:“我的天啊,真的假的?天底下还有不打架的父母吗?”

关顾:“…”

因为手里拿着可乐,关顾的样子又很有钱,两人被四个穿初三校服的男生堵在了路上。

带头的大个子嬉皮笑脸道:“还有钱吗?借点给大哥呗。”

周放还以为是关顾认识的人,说:“我没有了。”

关顾道:“有也不借。”

大个子:“哟,学弟嘴很硬啊。”

关顾道:“脾气更硬。”

马上便被旁边另一个人满是威胁地推了一把。

周放总算明白什么情况,上前一步把关顾挡在身后,道:“你们…要干什么!”

初三生们互相看了看,又看着他们俩,露出恶霸要欺负人的笑容。

周放的个子在初一学生里算是高个,和这几个初三学生比起来不值一提,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如果是天天踢球那伙人里的一个还好些,然而关顾像个小姑娘一样,完了完了,今天要栽。

大个子先朝他动了手,他也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刚被拉扯了几下——“噗呲”一声响,可乐瓶子被拧开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下一秒,和周放拉扯的大个子被可乐正面喷了一脸。大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关顾抡起单肩书包,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又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拳揍在下巴上,揍得他仰面向后,不及摔倒,又被关顾揪住衣领,又一拳打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了。

不只是他,周放和他的三个小弟也都懵了。从关顾开始摇可乐瓶到现在揪着大个子狠揍的过程,连半分钟都不到。

关顾捡起书包,叫周放:“走了。”

周放茫然且震惊地跟过来,亦步亦趋。

走出去十几米远,关顾突然大喝一声:“跑啊!!!”

两人发足狂奔,把反应过来要追上来的大个子和小弟们抛在了后面。

跑了很远,两人在路边大喘气。

关顾刚才用可乐做喷射武器,自己的手上、校服一边袖子上,也沾了不少可乐液体,实在难以忍受,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校服短袖,用校服凑合着擦了手,把脏的地方团在里面,塞进了书包里。

周放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洁癖?”

关顾道:“我又不是你这邋遢鬼!”

“你现在比我还邋遢!”周放仔细看看他,换了副语气说,“关顾,我说错了,你一点都不娘,刚才…就还挺帅的。”

关顾看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坐同桌,一直坐到初三毕业。

中间有几次险些就要调开。周放心里是不乐意和关顾分开的,但他不好意思说,他就是哪科都学不会,关顾偏偏哪一科都好,他俩的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要是班主任,肯定也不想让得意门生和他这学渣坐一起。

每次都是关顾去对老师说不想调开,全班从师到生都知道他俩关系好,何况关顾的成绩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三年里没有一次从全级第一的宝座上跌下来过,反倒是倒数第一的周放在关顾的强拉硬拽之下,从初二下半程起竟也一直徘徊在中等了——拿周放妈妈的话说,“教育界的奇迹”。

中考结束,两人都顺利直升了本校高中部。

十五岁,那个蝉鸣的夏天。

周放已经慢慢长开,三年前还有点奶气的长相,如今也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帅气少年,和关顾天天在一起,也不邋遢了,不要开口说话,单靠皮相还真能唬好大一波人。

关顾的个头猛地窜了起来,和周放不相上下,论长相,他是不如周放那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但在气质和气场上无疑碾压周放,这个年纪,他就已经有了几分后来的淡漠精英范儿。

放假不久,两人相约一起去游泳馆学游泳,路上并行,吸睛无数。关顾不太爱睬人,只管目不斜视地走路,此时刚脱离邋遢鬼形象的周放还处在帅而不自知的阶段,并不知道自己有张“天赐神颜”,倒是知道关顾很好看,只以为别人都是在看关顾。

上课前换衣服,周放去上厕所,和关顾错开了,下课后在更衣室换回衣服时,他发现关顾有点躲着他,令他好奇得很,不住朝着对方张望。

关顾躲来躲去,更衣室就这么大,最后无处可躲,只好直面他的目光,道:“看什么看?你没有吗?”

周放盯着某处,奇怪道:“关顾,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我不太一样。”

关顾倏然面红耳赤,道:“这是…刚才脱泳裤不小心碰到了。”

周放:“???碰到就会这样?”

关顾:“…”

“喂你干嘛?”关顾忙阻止他伸手过来,抓狂道,“不要乱来!”

周放莫名其妙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诡异道:“我怎么就不会那样?”

关顾无语道:“你就是真的只长个儿了。”

这句话关顾常说,通常发生在给周放补课的时候,用来嘲笑周放欠发达的智商。

周放气愤道:“我都已经考上高中了!你还嫌我笨!”

关顾:“好好好…你真是太聪明了。”

游泳课都在下午,回家总是要到天黑以后。

两人走在星星下,迈着悠闲的步子,晃晃悠悠走过那几条街道,一起回家。

他们并肩慢行,走动间会碰到对方的手臂,也会碰到对方的肩。离开游泳馆之前冲过澡的少年身躯,除了沐浴液洗发水的香味,还有着那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热度和气息。

有时关顾会故意引逗周放和他打闹。在每个他想合理触碰周放的时候。

这是他的秘密,无人知晓。也许只有夏夜里朦胧的月,无意中曾经看到过。

周放晚熟得不可思议,多数男生通常在十三四岁就明白的事,他十五岁时还几乎不懂。

发育程度的不对等,导致关顾已经在考虑某些哲学问题的时候,周放和初中部的男生还一起玩泥巴——

他们这届赶上旧操场刚拆、新操场未竣工不能用,下课以后一帮男生无所事事,因为施工,校园里泥土很多,忽然间流行起一种弱智的摔泥碗儿游戏,把泥土和(huo)一团成碗状,倒扣着用力摔在地上,谁的泥碗底能摔出洞来,谁就获胜。

高中部根本没人玩这么低幼还脏兮兮的游戏,周放和几个初一初二的小男孩儿,围在操场边上,Pia!Pia!——“哈哈哈我的洞比较大!”

关顾:“…”

关顾陷在喜欢还是不喜欢、拥抱他还是远离他的痛苦抉择里,令人痛苦的源头,却像个智障一样在玩泥巴。

因为这种人而欢喜忧虑,竟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智障。

此时的关顾绝不会想到,不久以后的一天,就是这个智障,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忽然告诉他——

“关顾,我…喜欢男生。”

“我和2班班草在一起了。”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

——《当时的月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