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世,遇到这样的事情,越宁一准儿缩一边先观察观察再说。第一,他看过郁不凡的简历,没写着他当过班长;第二,照他的评判,就郁不凡这水平,他当个代理班长也得给撸下来为人太浅薄。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

这一世,他却不想这么猫着了。【看到不顺眼的就想撅他!】越宁眯起了眼睛,将两个竞选者看了又看。旁边吕清风也很生气,心里骂了郁不凡八百句SB,因为听郁不凡那意思不选他就是没眼光?老子偏不选你!

赵修文同学也暗暗摇头,郁不凡这表现…就是器量不够,只会耍小聪明,弄这么个班长恶心自己?赵修文同学表示不能忍。林强更妙,他奶奶乃是帝都最强大的存在居委会大妈,他父母都是警察,林母的警衔儿比林父还要高,大比武拆装枪械速度比林父快三秒,谁跟他说男的一定比女的强,他能甩对方一脸零件。

可投出来就是10:10,他们班20人,女生5个,男生15,除了他们宿舍四个,还有一位闷不吱声的闷罐子也默默投了王玉芝一票。因为是不计名投票,大家都不知道投的是谁。

第一轮,平;第二轮,平;第三轮辩论。两人都说得干巴巴的,刚刚高三毕业,能有多少实践?说话难免流于理论和空洞。最后还是个平,因为学霸们觉得他们的辩论太没有新意了,很想集体把他俩全投下来,重新其他人当班长。就胡乱投了。

辅导员干脆换了办法:“反正都用了竞选的形式的,干脆双方都拉个竞选班子吧。”

越宁当场黑线,老师,你没发现吗?你这么一搞,不记名投票就没意义了呀!咱们班统共就二十人,帮谁说话,就等于是告诉大家投了谁了。

不出意外地其余四位女生全站王玉芝这边,而郁不凡那里全是男生,他室友中的几个站在了他那一边。王、郁两个团队各据教室两个上角,其余同学坐在后面,已经有人在打哈欠了。

相较之下,风格奇葩的宿舍四人组以及一只闷罐就很刺眼了,五人全在冷笑。冷笑着看郁不凡,那挑剔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郁不凡估计是真没看出来别人在鄙视他,还热情地拉票:“哥们,不一起吗?多有共同语言呐?”说着一呶嘴,他这边全是男生,看起来就像是跟越宁他们是一国的。

吕清风当场翻了个白眼。林强忍不住讽刺道:“跟你有共同语言一块儿玩了,那姐们儿怎么办呢?闪一边儿?”

“呃,还真是团结友爱啊,”郁不凡挤出个笑来,有点皮笑肉不笑地望向王玉芝,“那,也一起?大姐,咱合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来当副班长?咱搭档?”

女生不干了,一个短发的女生反唇相讥:“怎么不是你当副班长?”

学霸们吵起架来,并不是回回都高端,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瞅着郁不凡那理直气壮的样儿,越宁笑笑,站起来到黑板前写下了两个单词。这是一个人名,Ada Lovelace。

有同学开心了,笑着鼓掌,短发的女生楼欣笑得声音很大。郁不凡有点懵,事实上,很多中学生在升入大学的时候,对自己所选的专业,都是两眼一抹黑的。何况郁不凡的课外知识真的比较窄,而且,录取之后又没有做相关功课,课本上或许有这个名字,可得等着选出班长去领书。

他不知道,不代表其他同学不知道。辅导员更是门儿清,这是一位女士的名字,诗人拜伦之女,世界上第一个程序员。

越宁顿了一顿,又抬手写了几行命令。

辅导员微微一笑,这是一行简单的、让四个超级玛利从屏幕的中心点分四个不同的方向匀速前进的代码。也是小霸王学习机代码练习里的一个常用例子。

越宁也是坏,写完了,将半截粉笔递到楼欣面前,眨眨眼睛,软软糯糯地开口:“这位姐姐,能再写一遍么?”他发现了,只要他开口叫声姐姐,对女生就特别管用。楼欣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主儿,痛快地接过粉笔刷刷把那几行代码在黑板另一半边默了出来。

内容一模一样的两份代码,除了字体(字体上楼欣也尽量做到了模仿越宁),没有任何区别。稍懂一点的人,只看这两份字符,就能看到黑板上出现了两个屏幕,每个屏幕上四个超级玛利在往四边走,八个超级玛利的速度都是一样的。

【代码,没有性别。只要你写对了,谁写出来都一样。如果人为地排斥另一部分人群,只能说明你思维的狭隘与残缺。狭隘的思想与残缺的思维,是做不出伟大的研究的。】掐架风格又从幼稚回到了高端。班长,已定。

选定班长的一个直接的后遗症就是,越宁多了五个姐。姐姐们轻易地就了解到他是孤儿资料上有写,班干部不难看到然后她们丰沛的爱心就冒了出来。据悉,越宁小朋友的宿舍电话已被熟记,私人号码也被女同学们扫描进大脑储存。当天,接到楼欣的电话,越宁下楼,抱回来一大玻璃瓶的橄榄菜,让他拌饭吃。手没带念珠的手腕上被捆了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盒蚊香一盒火柴。

吕清风当场没了神仙劲儿,抄起筷子喊着:“打土豪。”天啊,地啊!他爹那个…一言难尽的人啊,给他配了那么多衣服鞋子,给他办了巨额银行卡,就是忘了一件事给带点小菜。他做梦都梦到吃小菜,一睁眼,唉,还是啥都别说了。他有点吃不惯帝都的饭菜,跟家乡是两个风格的,就盼着有点小菜来下饭。

小明同学泪眼汪汪:“宁宁啊~帝都没有橄榄菜吃啊!你舍得我这么惨么?”

林强同学相当正直地道:“你才是土豪!还有,这里是帝都,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反正你也有钱!”

说完,一脸正直地要求也分一勺子来尝尝。赵夫子也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最后要求越宁多出去刷刷脸。

越宁:…

小明同学不愧是常驻课本的好孩子,还记得提醒越宁:“小心啊,王玉芝虽然是班长,但主要是在女生那里的。郁不凡混了个副班长,这个…”

林强冷笑道:“那傻逼,他能干什么?有事不通知越宁?打人?当我们是死人?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小明同学吃了一勺子橄榄菜,幸福得眯起了眼睛:“要军训了。”

越宁就笑了:“我有病历。”不用跟你们一样被操练呐!

吕小明:…

吕小明特别悲愤:“干!我要再多吃两口!”

越宁耸耸肩:“随便,哎,给我留点儿,那别人给我的,不能都分给你们。”

吕小明摆摆手:“知道了,过两天我就去买了还你…干!军训,不给带啊!”

越宁笑着抱着衣服出去洗。这是老式的筒子楼,越宁他们宿舍好点,在阳面。左边隔壁同学是同院不同系的,右边隔壁的同学是航空航天学院跟他们班三个同学混搭的,对门是机械的汽车,斜对门是搞仪器的。楼上的全拢起来能建个圆明园,楼下凑一起能黑了半个地球。

一层楼两个公共洗漱间和厕所,在楼梯旁边,外间洗漱里间厕所,洗漱间兼洗衣服、夏天冲凉,墙上一排水龙头。男生普遍不那么勤劳,就越宁一个人在洗衣服。风透过树梢吹进窗户,水龙头哗哗地淌着水,手指揉过衣物,揉出一堆泡泡来,越宁的心情很好。

大学生活,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越宁想,这样的日子真是天堂,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它。

有了姐姐,生活就是不一样了。

领书的时候,高雯雯给挨本检查,她自己是不在意封面有被捆压的痕迹,又或者边页没切开之类的,只要内容没有讹误就好。但是越宁的书,却是高雯雯亲手挑的最平整的。天地良心,选班干部那天,越宁都没跟她搭过话,他只管楼欣叫了声姐姐。结果姑娘们就都当他是弟弟了。

王玉芝相当仔细,有什么事情都亲自通知给越宁,生怕有人漏了通知他。女生这边打听到的一些相关的计划,也都给他讲。比如四、六级计划,以及将来的专八之类的。

仿佛有五个变异版的小胡老师萦绕在周围,这种感觉,其实也不赖。

对许多细节毫不在意的姑娘们,对着越宁却是罕见的细心又周到。听说要军训了,王玉芝还特别去问辅导员,越宁这样未成年的,是不是跟别人一样训练?别说未成年了,他连十六周岁都还没到,应该有优惠吧?

其他人则在私藏的零食里包括了越宁的份,直到发现…越宁不用跟大家一起列队。

第37章 军训(一)

军训,越宁特别的向往,多么新鲜的一件事情,他从来没参加过的事情。大太阳地里笔直地站着,喊着响亮的口号,流着汗,那是青春的足迹。

可他这个人,经历有点复杂,凡事都要先留条退路。比如,万一他“需要”再“晕”一下呢?那不是把人家教官给坑了么?T大是高等学府里的尖子,每年,能被挑选做教官的也都是承训部队里的尖子,各种意义上的,思想政治啊,军事技能啊之类的。人家努力表现,被挑来当教官,到时候因为你咔嚓一下倒了,连累人家写检查,算怎么个事儿呢?

所以,还是先自己兜个底吧,别坑了无辜的解放军叔叔。不出事,他是个带病坚持的乖宝宝,出了事儿呢,也不怪人家解放军叔叔。

事情也办得挺顺利的,他的病历什么的都是真的。越宁提前交了病历,跟辅导员讲了自己的顾虑怕万一出事吓到教官。辅导员把他的情况上报。高考要体检,体检报告上写的他倒是健康没毛病,但是鉴于他有病史,越宁挑了一个调戏医生的毛病脑袋。校医院还是给出了张条子。

病假条有了,换上迷彩服,装车,拉营房去,越宁被安排跟大家住在一起。T大的规定,军训算学分还有理论考试,不修过的毕不了业。所以他可以适当减少运动量,吊在队尾,随时下去,却不能不去修这个学分。按照规定辅导员也跟着去盯军训,顺便也能看着越宁一点。不可否认的,年轻的辅导员对越宁的观感挺好的,一路上不断给他疏导:“不用紧张,你就照常跟着训,不舒服了就下来。”

吕清风跟越宁个头差不多,列队挨着站,当即拍胸脯表示:“宁宁就交给我吧!”

越宁小声说:“谢谢小明。”

两人打闹了起来。

郁不凡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这位同学是被越宁给得罪惨了,虽然不少同班同学都对他或多或许表示了一点点的不满,把他推出去示众的越宁,无疑是拉了满满的仇恨值。呵呵,越宁可不跟他客气,当场就翻了个白眼,赌气的样子让辅导员都忍不住要摸他的头毛。头毛短短的,有点刺手,辅导员心生遗憾。殊不知,越宁之所以剃成个毛茬,就是因为摸他脑袋的人太多。

郁不凡是有理由生越宁的气的。在开完了动员会,装车到了营房,承训部队的首长们听说有这么个有点特别的学生过来特意看了看他之后,这份不满就蹭蹭地往上冒。

首长们一看,小孩儿白白净净,乖得要命,见了他们还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儿地道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学。”

T大学生,用营长的话说“都是宝贝蛋”,越宁还不到16岁,是不好跟自己手下的兵一样要求的。每年,这个学校都有一些这样的人,搞得对口单位都见怪不怪了,私底下对他们也有一个比较宽松的标准。去年还有一个14岁的小胖墩儿,长得还没这个高呢。

两位倒好言安抚了他一阵儿,见越宁不像个娇气的样子,也没有恃病偷懒的打算,还是比较欣慰的。团长笑着说:“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哎,首长这种“特殊对待”让郁不凡更气闷了。在中学的时候,谁又不是宝贝蛋呢?现在别人依旧是宝贝,自己却成了草,这种落差,足以让一些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心生怨怼。

越宁没有功夫理会郁不凡怎么想的,他乖乖站在一边,有点冒汗。这谎扯得有点大,好像每次都能坑到自己,求这次能够例外。想来军训不过那么几大样:站军姿、列队、叠被子、拉练、打靶,应该不会那么坑的。越宁又有了信心。

最开始的几天,似乎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这次军训特别可爱,一点都不坑!

头一天站军姿,教官讲的是先站半小时的。十五分钟左右,越宁开始摇晃,站军姿是允许摇晃的,他的摇晃完全在允许范围内。小明同学跟他个头相仿,站在他旁边,此君抢橄榄菜时相当凶悍,对越宁却颇为照顾,一看他晃了,就先喊:“报告!他晃了!”然后附近的姐姐们一起惊呼:“啊,他有病假条的。”

将小教官给吓了一跳。这些教官们比某些学生年纪还要小,江湖人称“小教官”。小教官不敢怠慢,很快汇报给了连长。连长就在一边屋檐下呆着,见状几个迈步就到了跟前。

连长姓周,吃不准越宁是体弱还是真的有病,不过他既然有病假条子,就让他歇了。

越宁:小明,你…姐姐们,你们…

周连长精乖,以后站军姿到十五分钟就喊停,让越宁到一边的树荫下休息去。心里又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疑虑

周连长是什么人呐?当兵就是吃这碗饭的,你是强是弱,能打还是能跑,能不能挑出来送去全军大比武长长脸。周连长又是个用心上进的人,特别肯钻研。一眼瞄过去,你是真有力气还是假的,没有点淡淡的疑心,是不太可能的越宁可不像是个不健康的人。一般人会把腼腆有礼貌和文弱划上等号,周连长见过的奇葩太多,是绝不会这样想的。

这也是越宁想请假的一个原因。他体质好,多少带点所谓功夫,怕被明眼人看出来露馅儿。越宁从张老头的态度里就看出来了,张老头自己都不赞成拿这个出风头。越宁隐约猜到一点张老头最后教他拳脚的本意,也不想给老人家惹麻烦。

好在他态度端正,又有真的病历做准,周连长也不是个爱生事的人,见他没什么奇怪的表现,也就放到一边了。心里对越宁,不免就多留意一些。

这一看,周连长乐了,这小子,真是有趣极了。

“有点意思,”周连长摸着下巴,笑了,“是个人才。”

军训提供白开水,大家带着各种各样的杯子,上面写着名字,也一排一排地排在一边。越宁就在那儿看杯子,把认识的人的杯子都打上半杯水冷着,这样大家休息的时候,就能直接喝了。想喝热点的,稍微兑点开水,也能刚好入口。不认识的同学,等休息的时候他给问一声,有愿意的,他也给人家打个水。那个叫郁不凡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对小孩儿有意见,小孩儿还任劳任怨给他打水。

这样贴心的举动,足以使大多数尚且陌生的同学觉得他人挺好。

再看下去,就更有意思了。

除了一张假条,越宁再没给辅导员和教官惹过麻烦。列队站军姿,那叫一个标准。学军体拳那叫一个快,让周连长觉得,人家都做到了,再这么练着也是浪费时间,干脆歇了吧。叫叠被子,就叠得跟豆腐块儿似的。正常情况下,教官得示范个几天,每天过来叠个被子当标准。有了越宁,小教官不用自己动手,招呼一声,越宁就把被子叠成个豆腐块,给大家照着比划了。

早上他也跟大家一起起床,大家出操,他也跟着,并且保证不掉队。对上周连长询问的目光,还腼腆地解释:“我小时候住山里,体力可好啦。要不是受过伤,怕不小心倒了,都不用假条的。”哎哟,真是太乖了,你总这么讲实话可以吗?周连长原本那点疑心也淡了,谁没有个秘密呢?只要不生事、没坏心,管那个干嘛?他就每天看着“吉祥物日常”好了。

“吉祥物”也确实可乐,不但他们班的女生,整个女生排都当他是吉祥物。

“吉祥物”有一项在军训期间堪称绝技的手艺叠被子。

越宁对于动手的事情都特别有热情。军训叠被子,要求是叠成豆腐块儿,他叠得比二年义务兵都像样子,速度还快。刷刷叠完了,心情好了扯吕小明赵夫子林师傅的被子接着叠,简直是个叠被子狂人。叠完了还有时间转悠,接着就成了姐姐们的小救星。

教官们对女生还算照顾,示范完叠好的被子不会拆散让她们重新叠。示范的被子也只有那么一条,其他人怎么办呢?明天怎么办呢?女生们也厉害,用手头的书本之类搞了个简易的夹板,勉强弄成了个样子。

然后就把被子摆那儿供着,不动。反正九月里天还热,睡觉就不盖被子了,随便盖件衣服就凑合一宿。第二天再小心地将豆腐块摆床上去。女生力气普遍小,定型保持的时间短,第三天就得再整了。

这个时候,越宁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晃过来给姐姐们叠被子。

于是,周连长就经常能听到“传说中的呆头呆脑眼里只有课本其他什么都没有根本没心思谈恋爱不搭理男生的T大女生”或清脆或软糯的惊喜声音:“呀,宁宁来啦~~~~~~~”

得,啥都别说了,人家不理你,那是你不够可爱,入不了人家法眼。看,吉祥物多受欢迎啊。

那个叫高雯雯的,就塞给他一把带香味儿的折扇:“哎,你要热了就拿着扇扇,出操的时候跟杯子系在一起,就不怕丢了。”

那个叫楼欣的提供了自带的龙虎清凉油:“抹太阳穴上,再难受了,往鼻子下头也抹点儿。”

还有那个叫王玉芝的,都要给他洗衣服了。

牛!在普通男女生搭不上话的时候,已经被娘子军包围了。周连长咧了咧嘴,抱着胳膊准备看下去的时候,吉祥物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只宠物有点狠。不过,周连长还要说:“干得好!”

越宁快要爱上军训了,如果他能再少一点顾虑,完全跟大家一样训练的话,他就真的爱上这里了。周末申请拿回自己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小胡老师听到他那声音都透着一股子的神采飞扬的劲儿,听完了,还说:“衣服还是要自己洗的,锻炼一下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也不错。同学们给你的小东西,你收了要记得谢谢人家。”一如天下所有担心这担心那的家长。越宁也乖乖答应了。

到了第二周,一个小麻烦来了。

其实也称不上麻烦,是郁不凡。郁不凡觉得,越宁天生跟自己犯冲。竞选班长失败了,他肯定会气闷,可如果没有越宁,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闷得发狂。这小孩儿太讨厌了,太轻狂、太不给人留余地。郁不凡就存了一个“我记住你了,有机会一定会推你下井”的想法,但是并没有急着动手。

郁不凡这样的人,还有一个特点,怂,让他跟同级的人当场直接开撕,他是没胆子的。总会以“我是有城府的文明人”为借口,等着机会出现。

可机会它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等来的是女孩子们对小混蛋满满的关爱,以及教官、首长们的对小混蛋的赞赏。哎呀,这就让郁不凡等不起了。就这样,他也不会直接找越宁麻烦,而是在一个月黑风高、教官巡完房的夜里,拿起了一杯水。

秋季天还没有冷下来,给学生们住的房里有吊扇,越宁又不怕睡坏被子叠不安,就很正常地拿被子的一角盖着肚子,睡得很香。

郁不凡的计划是:大家白天训练,都累个半死,沾床就睡,他趁机往越宁被子上浇点水,第二天早上嘲笑越宁尿床。他认为这个计划挺好的,悄没声的,也没什么很严重的后果,主要是,他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又起到了打击越宁嚣张气焰的作用。

郁不凡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一路被人夸赞、被师长宠爱到这么大,头一回撞到铁板就是越宁。越宁还时候活跃在他的眼前,还给他打水,还帮他叠过豆腐块,周围人那种“不计前嫌的大度孩子都鄙视你,你的人品,啧啧”的态度,让他实在受不了了。

幼稚,相当地幼稚,问问被他轻视的姑娘们会怎么整仇人,肯定不止这点过家家的本事。

郁不凡是不幸的,遇到了越宁,越宁在多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睡着比如过大车的桥洞。同样的,也特别的警醒,小动物的肉垫脚落地的声音他都能马上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尾一个黑影,黑暗中一分辨,郁不凡!郁不凡伸出手来,杯子的形状显现了出来。越宁的两辈子,高层次的人见过,低层次的人见得更多,刷就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了当年为抢个避风的地方,乞丐们常使这一招。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手撑在床单上,飞起一脚就把人踹到对面墙上了。然后没事儿人一样躺下来继续睡,茶缸咣当落地的声音与哀嚎声响彻全屋。

同学们白天累得像条狗,晚上睡得像死狗,刚睡着被惊醒,跳了起来,住下铺的还不小心撞到了上铺的铺板。不多会儿,灯陆续亮了,人也都醒了。周连长才脱衣服,背心短裤趿着鞋边跑边穿:“怎么了?”

一看,他乐了。

T大的学生也搞笑,赵夫子头毛乱糟糟的,摸着小眼镜儿戴上了,慢吞吞地道:“你梦游见鬼了?”赵夫人说话慢吞吞,人又斯文和气,不像小明还有点刻薄,也不像越宁显得幼龄,说出来的话极有说服力,好像是一位老师在给小学生讲课就是这样的。吕清风接口道:“收惊招魂五块起。”

周连长先检查了越宁的被子,因为发现及时只被溅出来的水沾湿了一个角,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地上的茶缸,搪瓷缸子周围还残存着水迹。周连长的目光在被子的茶缸上来回移动,许久一笑:“郁同学,跟我来一下。其他人熄灯睡觉。”

同学们:呵呵,当我们傻哦。郁不凡这头猪到底是怎么混到我们中间来的?

大家都没多说什么,关灯,睡觉。

越宁心里却纳闷极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受害者无疑是会十分郁闷的,因为特别膈应,但又不是大事,最后肯定会息事宁人而不是让郁不凡做公开检讨,然后闹出去大家脸上无光。但周连长那来回移动的目光,提醒了整个群体,郁不凡才是真正要被排斥的人。

越宁总觉得这周连长打着什么坏主意,即使是因为有病假条子,有首长点头,周连长对他也太宽容了。

参加过军训的人都知道,训得狠了,平常不爱吃的垃圾食品都当宝贝。偏偏军训要求,不给私藏零食,不许带一切与军训无关的东西,连带个收音机都得藏着娱乐活动除了自己出节目,就是每天七点到七点半固定集体收看朝廷台。越宁和吕清风那手机,也交周连长那儿保管了。更不要说零食什么的了,营房,军事化管理,哪里来地方给你放零食的?就算给你放,那点存货,不出三天就能全吃完了。

下面怎么办?虽不至于管得像兵们一样严,到底是有纪律的,圈基地里训着呢,想买都没地方买去。这就催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办法。比如,一周有半天休息时间,那就拼了命地跑去大吃一顿。还有就是越宁这样的,他情况特殊有优待,就囤一点。越宁囤的货,不好明目张胆搁宿舍里,周连长就出借了自己的柜子,还方便他得空偷渡一点给姐姐们以及室友。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总不会是看他可爱就没原则了吧?真这样,就不可能被选来当教官了。越宁想了半天,觉得周连长该来找自己了,不对,不是来找他,说不定已经在哪儿有了暗示了。为什么?因为军训就四周,再不动,越宁拍拍屁股走人,大家就没瓜葛了。

再次走进周连长那儿拿囤的面包,越宁留意将周连长的屋子仔细打量有了!一定是这个。

越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了,觉得周连长如果有什么图谋的话,也就是这个了。那是一撂书,看起来应该是军校进修用的。明白了,他的作用就是给要参加选拔去军校作培训以期提干的小教官们整理个重点什么的。这可…真是他的拿手强项啊。

听小教官休息时说,他们连有几个人都有意报名参加这个,军事技能是可以了,坑爹的是还要考文化课。这会儿部队基层的学历普遍并不很高,周连长是军校毕业的,前途一片光明,马上就要提副营长了。其他人底子就要差得多了,如果这回不能考取,等着他的就是两年后退伍转业。过了,就是去学习培训,提干。

周连长真是个好人,对兵们也很好。越宁笑着摇了摇头,封皮上的名字也不是周连长的,更印证了他的猜测。只是,这一撂书加起来得过千页,留给越宁的时间不到三周…他得自己翻完了,再整个重点。

日!

好像、似乎,还是把自己给坑了。

越宁翻完了白眼就去翻书,先看目录,有个整体印象,再翻书,大概心里有了个数。觉得需要联络姐姐们,一人分一点,帮着搞。又给周连长留了个条,问能不能拿到以前的试题。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默默整理考试重点,写上些简单的备注,一个就悄悄放水,让他休息。都过得相当愉快。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打靶练习。这个时候,周连长迎来了他的一位熟人,熟人相当霸气地开了辆悍马,挂着个通行证闯了过来。

周连长一抹脸:“怎么会是你?又打什么坏主意来了?”

第38章 军训(二)

周连长正蹲地上给个女生纠正姿式,听到报告一皱眉:“他来干什么?”起身招呼一个小教官继续纠正,他自己去把郑熙行迎了过来:“行啊你,在这儿都能进出自由了。说吧,又想干什么坏事儿了。”

郑熙行横了他一眼:“我TM给学校盖了一座宿舍楼,只收成本价!你道这通行证容易拿么?”郑同学回馈母校,竞标为学弟学妹们盖新宿舍楼,也是下了本钱的。目的就是打响知名度,下回校园招聘的时候多加一点份量。他受够SB了!

“你活该!”周世文幸灾乐祸,“谁叫你戏弄老爷子的?不然他老人家也不会发话,不让你再过来。怎么?瞧上祖国幼苗了?你可别辣手摧花啊。”

“滚蛋!少起哄啊,我又不傻。哎,我说这里头有没有人品好的聪明孩子。”

“你还不死心呐?什么都要好的,真贪心啊!这里趴着的,有不聪明的么?人品?也能过得去吧?哦,有个傻逼,就那个趴地上都没人愿意跟他趴一块儿的,叫郁不凡。旁的都不错,我说你是不是得先担心人愿不愿意跟你走啊?”

郑熙行一撇嘴角:“我会想办法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承建宿舍楼不止在学生里刷知名度,也为了给老师好印象,比如推荐几个好学生到他那里兼个职什么的。这是他想出来的一个折衷的办法,抢不到毕业生,先以“实习”为名,弄几个在校生来过过瘾,尤其是研究生们,在这个时期,考上研究生水平相当能看。

周世文带点不屑地道:“真要这么简单,还用你巴巴往上贴?”

郑熙行掏了包烟出来,抽一支扔了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吐出一串烟圈儿才说:“是啊,留不住有什么用?差不多上手了,一看,实习期也满了。”而且很讨厌的是,T大的金字招牌,国家投入也多,社会资金也乐得支持,就是郑熙行,也得费点功夫才能把钱送到。手捧猪头送不进庙门儿,这得是多憋屈啊?目前郑熙行正在琢磨着干点儿别的,再多刷刷正面的存在感。

周世文见好就收:“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才进来呢,能看出个毛来?不如再等二年,看看成绩。”

“等二年就等晚了,他们来了,得中层起吧?中层不得先看看人品能力啊?哎呀,头疼。这都什么风气啊?”歧视他们这些“暴发户”。被当成暴发户一块儿歧视,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心里默默记住了郁不凡的名字。

两人闲话着,不多会儿就到了靶场。郑熙行一眼就把越宁认出来了。确切地说,不是认出这是越宁,而是觉得这个小孩儿趴那儿气场就跟旁人就不一样。

郑熙行皱皱眉,捅捅周世文,一扬下巴:“哎,那个小孩儿。”

周世文随口就来:“那个可乖了,你可别祸害人家好孩子啊。”

“滚蛋!你怎么调到万岁军里混着还退化了呢?你没觉得,那小孩儿跟旁人不大一样?”像只正在潜行捕食的猎豹,专注而危险,力求一击必中。只看一眼,郑熙行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身体里蹿起一阵兴奋的电流,不自觉地弓起了背。

周世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也紧张了起来道:“越宁?他平常训练不这样啊。”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