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你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后来,段文希终于不肯再逛下去,坐在商场上的茶座椅上不肯走,范怀远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去,倒时路边有一家平常的书店吸引住了段文希,进去了久久没有出来,捧着一本书看了良久,范怀远发现她对书的热情远远大过了对衣服的热情,同样是站着,捧着书她却不觉得累,他也不打扰她,也只拿着书随意翻着。

段文希抬起头来看到范怀远也在看书,而且看得颇为认真,只觉得又好笑又诧异,看着他道:“你还看书。”

“为什么我不能看?”

“你这样的人,看书有什么用。”

谁知道范怀远只冷笑了一声道:“难道混黑社会的人就不看书吧?黑社会也有严格的体系和管理方法,你用脑子想一想,比如意大利的黑手党,掌握着那么多的钱,没有一个牛B的CFO能搞得定吗?”

段文希没想到范怀远会那么严肃,虽然知道他说的话有道理,但仍只觉得好笑,还打趣着说:“咦,你还知道CFO?”

范怀远却不在理会她,只是看了段文希一眼,眼神满含不屑,冷冷的道:“你瞧不起我?”便大步往前走了。

段文希其实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范怀远当了真。连忙追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器,就这么点心胸,还当老大。”

范怀远仍然只是快步走着,过了半晌,才转过头来扶住段文希的肩膀定定看着她,十分认真的道:“段文希,你不是我带在手下的小弟,所以对你,我用不上心胸宽广。相反,对你,我的脑怀的确十分狭窄,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说罢便狠狠吻了下来,几乎用尽了全力。

良久,看着段文希还是一副迷惑的样子,范怀远才又恢复了常有的样子斜睨着她:“吓着你了吧,真他妈的没劲,跟你说着玩的,别放在心上瞎想。我这样的人,你瞧不起,是应该的。”说着便拉着她走了。

段文希不晓得范怀远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这个人,真真假假,段文希便只好全都不信。

那天,两个人原本打算直接回去,可是路上范怀远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段文希听见范怀远对着电话道:“操,你们先稳一下,等我来了再说。”

段文希知道他有事,正欲开了车门自己回去,刚搬了车门开关,却被范怀远一手握住也没说话,只是开了车才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这次范怀远去的不是上次带段文希去的地方,但依然是灯红酒绿之处。门口早已等了几个人一见他来立刻便将迎了进去,这几个跟着他絮絮的说个不停,段文希也只是听了大概,就是另外的人来范怀远的地盘找岔闹事。范怀远一踏进去,段文希就发现在他身上瞬时多了股煞气,与白天那个范怀远相去甚远,眼神也立时变得冰冷,心里暗暗的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范怀远。

果然在一个包间的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很美艳的女人一见到范怀远便立刻跑了上来,伏在他的怀里叫着:“怀远。”一看这个样子,便知两人关系不大一般,那个女人看着范怀远的眼神哀怨又委屈。

那真是一个好看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举手投足充满风情,眉梢眼角都是俏,那才是男人真正喜欢的女人吧,段文希想。看着那个女人和范怀远的样子,段文希第一次有了某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难受她说不清楚,也不敢说清楚。

范怀远拍着那个女人的肩轻声的安慰着,后面的人蠢蠢欲动,段文希这才看到另外还有一帮人站在另一边,领头的人一脸凶悍,嘴上叼着根牙签,悻悻的看着范怀远,颇为挑衅的叫了声:“哟,范老大,这么点破事还值得你跑上这一趟。”

范怀远身后的人一听那个这语气便砸了酒瓶要冲过来,倒是范怀远只是摆了摆手,压住了下面的人,对着那人笑了笑,点了根烟道:“李老四,中兴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你讲出来,我替你出气。”说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要是有人找上门来生事,我范怀远在道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杀人见血,绝不手软。”

“好,那我就说说,算是替你教训教训手下。我看上了你这里的头牌,就是你怀里的那个阿倩,她不干,老子又不是出不起钱,自古以来,只有客人选婊子,哪有婊子挑客人的理,范老大,你说,我这场子砸得该不该。”

“原来就为这个事。”范怀远一笑,将怀里的女人推了推道:“下面的人不懂规矩,阿倩,你没有跟四哥说你现在不出台的吗?还不快给四哥赔个不是,叫几个漂亮小姐上来。”说着便让那个女孩站到一边去,又对着李老四继续道:“李老四你是大哥,别跟下面的人计较,阿倩现在是这里的妈妈桑,是不能出台的,道上规矩,别人不懂,你不会不懂吧?今天这里,喝什么酒,叫什么小姐,随便要,我请。”

话音一落,范怀远身后站着的人便愤愤不平起来,见范怀远转过身皱了皱眉才噤了声。李老四哼了一声,在没出声,只是说道:“阿倩果然是你的心头肉,出来混的人,谁不知道你范老大义字当先,为兄弟两肋插刀,我李老四今天算是见识了。”说罢带了手下的人就要离去。

段文希见他们出来连忙侧身让了一步,李老四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又折了回来,对着段文希快速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道:“咦,这个倒是很不一样啊。”又转过头来对范怀远道:“范老大,这个卖不卖?”

范怀远瞬间寒了脸,拿过一个酒瓶对着李老四的头就砸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瓶子便碎了,范怀远又走上前去一脚将李老四踹开道:“李老四,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把眼睛放亮一点再说话,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范怀远搂过一脸发白的段文希,轻拍着她的后背。待那群人走后,吩咐了下面人几句,就带着段文希要走。刚迈出脚步,就听见一个哀怨的声音叫着:“怀远。”是那个叫阿倩的女人,看着范怀远楚楚可怜。

“没事了,回去吧。”范怀远并没有动。

只是那个叫阿倩的女人满眼的泪水,看着段文希,但也只看了两眼,便转头走了。

回到家中,范怀远才将她上下仔细看了一遍道:“有没有事?”

见段文希摇了遥头才松了口气,可是段文希的心思却好像并不在这上面,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范怀远,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叫阿倩的女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你和那个叫阿倩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段文希会问这个问题, 范怀远先是一怔,马上却透出笑意,好似十分高兴的样子,想了一下才答:“怎么了,你想知道,还是你……”

范怀远还没有说完就被段文希打断了道:“我就是随便一问,你不用说了,算了。”说完便匆匆往房里走,范怀远却并没有住口,再后面笑着大声道:“不好意思了?她算是跟我混的吧,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跟她是上过床的。范怀远顿了一顿道:“不过她不是我的女人。”

段文希慢了一下脚步,又匆匆往前走,范怀远跟过来还是十分高兴,从背后抱住她,将手钻进她的衣服,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细细的吻,然后慢慢的吻了下来,当他进入的时候,段文希知道他用了安全套,一怔,范怀远动作没有停下,却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声说道:“女孩子总吃那种药不好。”

段文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意思来,心里不知是什么味道,只是双手慢慢抱住了范怀远的背。

第 8 章

日子虽是平常,尽管二人关系微妙,但段文希和范怀远一日一日的相处下来,竟然发现其实也没有想的那么难过,有时甚至也是愉快的,两个甚至形成了某种默契。范怀远不再带段文希去灯红酒绿之处,也不再随便对她冷嘲热讽。而段文希也似乎渐渐的摸清了他的脾气,不会随便惹他发怒,还发现了他的一些喜好,有时也会做一点什么让范怀远十分开心。

一天,范怀远回来看到段文希在厨房里面包饺子,她的手很巧,用筷子挑了馅,均匀抹在圆形的面皮上,对折,然后沾了水用手轻巧的捏住封口。月牙形的饺子一排排摆在厨柜的灶台上,一个个,像人笑时咧开了的嘴角。因为太认真,并没有发现范怀远就在门口,直到他长长的身影在微动的光影中轻轻晃动,才扭头看到了他,只是略微一怔,便笑了道:“今天吃饺子吧。”

“我又不一定回来吃饭,你干嘛费这个劲,又揉又和,也不嫌累。”话虽这样说着,其实是很欢喜的,但是也有着些许的伤感。,两个人在一起越融洽,越美好,那种埋在内心的忧伤便就越多一分,虽然是伴着疼痛的甜蜜,却依然不想放手。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做给你吃的?是我自己想吃了不行吗?”

范怀远也不同她理论,只是微笑着道:“脸上沾的都是面粉。”

段文希闻言便抬起手来用手背轻轻的边擦边问:“是这里吗?擦干净了吗?还有吗?”

范怀远笑着看她认真的样子并不说话,只是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抚着道:“是在这里。”

他的手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疼了她。这样轻的举动,像是四月的春风拂在她的心上的一样,撩得她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微澜。范怀远却仍只是不自觉的道:“发什么呆呢,水开了,快点下锅。”

段文希这才忙回过神来,慌慌忙忙的揭了锅,将饺子放了进去,看着顿时翻着白浪的水平息了下去。两个人便一直站在锅边等着,很快,水便漫过了锅沿,沸腾起来。范怀远急忙道:“好了,快点捞。”说着便要去盛。

段文希一把推开了他的手道:“煮饺子要开三次锅才行呢,你到客厅等着去吧,别在这净给添乱行不?”边说还边把范怀远往外推。

范怀远不肯走,又怕在这里惹得她越发的忙,便站在门口一直看,沸腾的水漫起氤氲,使得段文希的脸柔和而模糊起来,因为太好,范怀远心里生出一点点怀疑。他习惯了黑暗,见惯了所有阳光背后的阴影,偶尔出现一点点光明与温暖反而让他有些紧张甚至本能的拒绝,因为总怕到不了头。

段文希并没有想这么多,依然关心着煮沸的饺子,抬头见范怀远还站在那里,不禁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范怀远的嘴边道:“来,尝一下,看熟了没有?”

范怀远也不推辞,张嘴就吃了,烫得直咂嘴,样子滑稽,逗得段文希大笑起来,范怀远也笑,一时静了,两个人都有点不适应起来。段文希便低下头来做调料,还问着:“你吃什么味道,南方吃法,北方吃法?醋还是酱油?”

范怀远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味道,惆怅而迷茫。但也只说着:“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一起吃完了饭,段文希端了杯水的站在客厅发呆,其实他对于目前两个的人相处也很茫然,一切和她想的都不一样,她想过种种可能,被责骂,被鄙薄,甚至被虐待,就是没有想过会愉快共处。因为完出超出了预想,她知道为了以后,对于现在的情况应该排斥,可是却无法拒绝。

范怀远洗完澡出来,只穿一条深色的棉质睡裤,裸着长身,头上还滴着水珠,出来见段文西发怔,便走过揽住她的肩。段文希一侧身笑道:“把我衣服打湿了。”

范怀远也不管,只是笑却不肯放手,段文希只好轻推开他,手正好触到一处结了痂的刀痕,她转过头来看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他,虽然已经有过很多次裸呈相对,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看过他。他很结实,因为经常锻炼,能数得清一块块的肌肉,可是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痕和长长短短的刀痕,虽然已经愈合,但依然狰狞。

段文希心里忽然之间有莫名酸痛,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个人去做一些事情必然都是出于一些或好或坏或合理的原因。但到底是什么让范怀远去走了这样一条不归路,走得越远便越黑暗,走得越成功便越回不了头。是什么让他愿意去生命去搏一条血路,那些伤,当时是很疼的吧,想到这些,段文希的手不禁轻轻从他身上抚过。

而范怀远似乎也很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段文希不说话,也无话可说,每个制度都有他的游戏规则,范怀远说得没有错。于是只问道:“疼吗?”

“当然,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过凡事都是这样,有失有得。”范怀远指着身上的一条背侧到肚子的刀伤道:“这条刀疤确定了我在中兴的位置,那时我刚刚起来,出去抢地盘,和其他的帮派火拼,杀出来的。”接着又指了其他几处说了同样性质不同内容的事情,范怀远说的轻松平常,像与他无关一般。段文希也神情自然,可内心的涌动却无法言说。

“其实出来混,先是要勇,但也要有智,不过勇和义总是在第一位的,想出头,那从出来混的那天就得当自己被车撞死了,活一天算一天,只有比别人更狠,比别人更不怕死,更不要命,才能活得下来,否则有时只是一念之间,便没了性命。”范怀远看向窗外,眼神阴沉,像又沦落到那个江湖一般。良久,才转过身来看住段文希,一看到他,眼神便变得清澈与柔和,仔细看过去,其实还有深深的无奈与痛。

他这样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看到心里去,最后才抱住她说:“可是文希,我现在开始越来越怕死,越来越怕面对打杀,越来越容易心软,越来越想你,越来越牵挂你,我怕我突然死了,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你突然走掉了。”

范怀远越说抱得段文希越紧,而段文希受到震惊也就越大。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外面呼风唤雨,出入带着手下无数,她见过他打人,出手快而准,狠而凶,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却因为她而变得惶恐,变得徘徊,缩在她的怀里像一个孩子。虽然她和他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对于明天有完全不一样的期待,甚至都不敢去想未来。可是这时,段文希也不是不感动的,甚至也不是不爱的。

她紧紧地的将范怀远抱在怀中,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享受这种静谧还有带着伤感的快乐。都不愿意出声去破坏这种宁静,怕一出声,便将一切拖入现实,点亮灯光,各自回到原位。也不知过了多久,段文希才突突静静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走这样一条路?”

范怀远在她的怀里一怔,他为什么会走这条路,没有人会这样问他,因为他生来就应该走这样一条路,这是他人生必然的宿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挣脱或者改变。

范怀远是中兴原来老大手下的遗孤,因为亲生父亲为中兴死于非命,便被原来的老大收为义子。打打杀杀,争取上位,把中兴越带越强本身就是他人生的目的与价值,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有的人生来要建功立业,有的人生来就是碌碌无为,而有的人生来就是走一条与光明相背的路,比如他。

范怀远从小才智身手过人,年纪青青便展露过人之处,不论斗智或斗勇都能沉着对付,且极重义气,很能服人,经过一些历练与功绩之后,接手中兴理所当然。

中兴起源于二十年前,经过最初的原始积累已经很形成了一份家业,已经无需为钱或者一个小小的地盘就与搏命,可是因为做得大了,每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否则最后受影响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中兴。

段文希听完范怀远的故事没有说话,范怀远说得没有错,这就是他的命,一个孤儿,原本就是沉浮于人世,被中兴老大收养,没有让他变得更好也没有让他变得更坏,不过是从一个黑暗到了另一个黑暗。如果这原本就是他的人生,那么干脆就不再抗争,任由黑暗包裹,最后将自己亦沉入这无边的暗夜之中。范怀远虽然看起来一时风光无两,其实亦不过同她一样是一个被命运控制的可怜人,想到这里,段文希便将范怀远握得再紧了一点。

第 9 章

段文希和范怀远之间突然多了某种情愫,虽然两个人从不说爱,但是有一种情意却悄悄长在两人各自的心头,而这种情意让他们彼此更愿意为对方对做更多的事情,更愿意让对方高兴一点,只要看到对方笑,就会觉得无比的愉快。

范怀远要管的事情很多,真正可以陪段文希的时候其实很有限。而段文希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并不过问范怀远的事情,因为她的反应太过于平淡,反而让范怀远委屈起来,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和他一起,弄得段文希啼笑皆非。

有时候那个石头的男孩子会带她出去,他是范怀远的很倚重的得力手下,一直跟着范怀远,在中兴里面也是一个人物,对段文希虽然很恭敬,不过因为要时常跟着她,两个人又差距太大,也时常觉得无聊。好在时间长了,也渐渐少了拘束,偶尔也会说几句话。这天,石头带段文希去吃饭,一路上夕阳无限,天边晚霞满天,各种深色的红涌在一块,随着太阳落下到最后红得好以燃烧起来一般。

“段小姐。”石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段文西亦西一怔,对于石头主动跟他说话有点意外,只是看向他表示询问的意思但并没有说话。

“大哥,大哥他很喜欢你,我知道段小姐跟我们不一样,不过大哥真的很喜欢你的,你会一直陪着他吗?”石头问完一直盯着段文希看。

段文希看着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真的问住了她,她会一直跟范怀远在一起吗,她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吗?眼前浮现出种种电视上黑社会和跟范怀远在一起后的各种真的假的画面,实在是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这样一个直白的问题。

石头也并没有追问,只是看着向露出十分鄙薄的神情,冷冷道:“哼,戏子无情,婊子无意,女人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我重来没见过大哥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别以为有一张脸,读过几天书,就他妈上天了。漂亮女人老子见得多了,大学生坐台的多的是,老子上过的不知就有多少。端架子,真他妈的新鲜。”石头的话并不是对着段文希说,但确实是说给段文希听的。

段文希也并不计较,只是笔直安静坐在那里。一时之间,车里静了下来,只有冷气不断冒出的嗞嗞声。到了地方,几个少年一见石头便涌了上来笑着叫石头哥道:“怎么才来啊,大哥问了好几次了。”石头也不搭理,只管带着段文希往里面走。

这一次的包间里没有别的人,范怀远一见她们进来,便笑着走上去揽住了段文希的肩让她挨着他坐了下来。石头见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出去,连门也没有关紧。听得清楚他在外面和别人的笑骂。

“石头哥,你现在清闲啊,陪着大哥的女人就行了。”语气里带着笑意的调侃。

“操,他妈的你去啊,人家跟我们不一样,去的地方不是书店就是发呆,他妈的无聊死了,也没看不出有什么好,也就是大哥当回事。”石头的语气满是不屑。

一字一句包间里的范怀远和段文希都听得清清楚楚,段文希假装翻着桌子上的酒水单当作没听见,可是见范怀远却变了脸走出来拽住石头道:“这是你说的话吗?”

石头只是扭过头,一脸的不在乎,腿还抖个不停,看得范怀远十分火起,推了一把道:“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了,连大小尊卑都不懂了是吧?告诉你,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石头见范怀远动了真怒,只委屈的叫了声:“大哥。”

范怀远这才面色一缓道:“好了,以后少多事,你下去找点乐子吧。”

范怀远转身进来看见段文希正看着他,一双眼睛里黑白分明,像是期待着他什么一样。可范怀完却当作没事一般,走过来搂住她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段文希却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问着:“你没有话跟我说吗?”一脸的正色。

范怀远也看住她笑道:“你要我跟你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呢?范怀远,有些话,你不说,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你为什么试一试都不肯?”

范怀远见她神色认真,眼睛清澈见底,看她的眼睛就能看到她的心里去。心里不禁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几乎无法压抑。不知费了多大力气,范怀远才让自己看起像平常的样子,痞而邪。

“扯什么呢,带你出来吃饭就吃饭,别败了兴致。”

段文希也不在紧逼,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还有悲伤的感动。也装出平常的样子问道:“今天什么日子,搞得这么特别?”

“傻,自己生日都不知道。”

段文希一怔,接着看向范怀远几乎滴下泪来。她都要忘了自己有生日这件事情了,和章兰芝在一起来,疲于奔命于生计,没有闲心也没有闲情,渐渐,早就将过生日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忘记了。看着范怀远微笑的样子,细长的眉眼斜飞上去,一片柔情,不禁湿了眼眶。她已经习惯了冷漠与轻视,面对这样的关心与爱恋反而手足无措。只轻声说着:“都不记得应该怎样过生日了,不过与平常日子一样,你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不一样的嘛,今年你认识了我。”

段文希只是笑,不晓得应该如何回应。范怀远倒不计较,只是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送给你的。”

段文希接过打开,原来是一套首饰,明晃晃的耀着她的眼睛,很精致的工艺和很漂亮的样式,可是段文希接过却并没有十分的高兴。

范怀远见她这个样子才问道:“不喜欢吗?”

“不是,很漂亮,只不过对我来说有什么用,这样漂亮,一定要很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来配它,我随意惯了,不是它装饰我,是我装饰它呢。我宁愿要新款的IBM手提电脑。”

范怀远听她这样一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道:“真是怪了,女人不喜欢珠宝,要电脑。”

“是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有,用来做功课或者查资料,我不知有多羡慕呢。有一个同学用的是很小巧的那种,就这么大一点点。”段文希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接着又道:“走到哪里都可以带,放在书包里面或者当笔记本一样拿在手里。”

段文希说得平常,可是范怀远看着她比划的样子只觉得无尽的怜惜,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生活到今天,跟着章兰芝这样的人,真不知吃了多少不能言说的苦头。

范怀远爱怜的抚了抚段文希的头发道:“那么喜欢,明天就买来给你好不好。”

段文希一扣连忙摆手道:“不用,真的,很贵的。我准备找一个配手提电脑的工作,那样就不用自己买了。”

范怀远并不反驳,只是笑着看她,不论段文希多么的淡然,到底还是一个才从学校走出来的孩子,偶尔也难免会有孩子气的天真。

范怀远让人推了蛋糕进来,熄了灯,星星一样的烛光顿时点亮了房间漆黑的空间,当烛光亮起的时候,屋子里想起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简单的钢琴声,干净而透亮,像响在心头一样。点点光明,像天边的星光,蛋糕上漂亮的图案和鲜红的字映亮了段文希的脸,她重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再怎么隐忍,泪水还是浸湿了眼眶,本来想说谢谢,却又觉得是如此多余。

只是闭上眼睛认真的许了愿,范怀远看着段文希如此认真的样子,烛光照亮了她的脸,越发显得虔诚和紧忍。

吹熄了蜡烛,段文希转过来看住范怀远,如星墨般的眼睛在一片暗夜中熠熠生辉,让范怀远几乎忍不住要拥抱。

“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段文希看着轻轻的问。

“是什么。”范怀远几乎要移开眼光,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

“希望你能平安,一生都平安。”

范怀远一怔,心中的激情几乎要满溢出来,心中觉得被什么烙得生疼,几乎不能自己。如果可以,如果能让此刻永恒,他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可是末了,他也只是轻说道:“傻。”

便开了灯,催促她切蛋糕,用奶油抹了她一脸,然后亲吻她涂满了奶油的脸,从轻轻柔柔开始,一点一点地加重, 到最后,几乎挤走她肺里的空气,用尽了全力。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前厅里正是一派歌舞生平,纸醉金迷。年轻的女人穿梭于各个包间与卡座之间,露出妩媚的笑,还有让人瑕想的风情。段文希没有想到会看到章兰芝,原本以为她拿了钱,还了债,过了正常日子,没想到又重操起旧业,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透不出气来。

看着章兰芝穿着低胸露背的衣服与各色男人调笑,任人笑骂,灯光下越发显粉厚人老,皱纹一棱一棱几乎数不过来,可是不论她怎样卖力,即便是来买笑的男人们也并不怎么理睬她,客气一点的,一杯酒打发了,不客气的,连个笑也没有。段文希看着这样的情景,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两个耳光,一时脚下不稳,人禁不住晃了两晃。

范怀远也觉出了不对,忙扶住她问道:“怎么啦?”眼光看向段文希看的地方,却被段文希拉住道:“没什么,走吧。”说着匆匆就往外走。

可是章兰芝看到了她,隔着人大声的唤她的名字,段文希只想快步走开,并不回应。但章兰芝并不罢休,快步追上来拉住她不放手。嘴中仍絮絮的不停说着。

“段文希,你死到哪里去了,给你打手机换了号码,找许先生说你已经走了,长大了,有本事了,就把我一脚踢了。”

说着打量由上到下打量着段文希,估摸她日子不错。

“你看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一把年纪了,还要卖笑,你到好,年纪轻轻,好吃好喝,不想想,是谁将你从街头带回,是谁供你上的大学,现在好了,找了有钱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段文希脸色苍白,只看得见章兰芝涂着鲜红的嘴一张一合。握紧拳头才打断她冷冷问道:“许先生给你的钱呢?”

章兰芝这才一怔,讪讪笑了起来。

“那钱又没有多少,我想去翻点本,谁想到碰到人家出老千。”

段文希听着几乎喘上气来,转过头来盯住章兰芝,胸口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可章兰芝犹自没完。

“你后来就没再捞点钱?你是不是得罪了许先生,让他把你赶走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现在还能再找找他吗?”

章兰芝嗓子尖细,又故意放大了声音,周围的人渐渐的看向这边来,段文希只看到眼前浮着一张张轻浮的笑脸,她握紧了卡座的靠背才让自己站直了却说不出话来。

范怀远伸手扶住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章兰芝。章兰芝一见到他们的样子马上笑逐颜开,对着范怀远谄媚的笑道:“远哥,你看到了我们家这小妮子。文希很不错的,长得好,还上过大学,又听话。”又转过身来将头向段文希凑近了道:“这个比许先生更有势力,你要抓住了,姨妈就什么都不怕了。”说罢好似十分可惜般道:“还是年轻好呀,离了许先生,马上又能攀上更好的,文希,你运气真好啊。姨妈像你这样大的时候,遇到的人比他们还好呢。”

段文希只觉得心如刀戳,又气又恨,一想,却又寒凉如水,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范怀远看着一脸讪笑与谄媚的章兰芝,又看向一身赢弱的段文希,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如纸一般,咬着唇,眼里噙着泪,却倔强的不肯滴下来,一时之间,对段文希涌出了无尽的怜惜,真是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看着章兰芝,本来要说什么,段文希却好似明白他的想法一样,对着范怀远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不要给她钱,也不要帮她说什么话。”

章兰芝原来笑得灿烂的脸先是一怔,接着便变了脸,指着段文希道:“段文希,你见死不救,我原来养了只白眼狼,跟你那死了的老子一样,你不想想,我把你从这么一点带到现在……”还欲说个不休,大约是段文希见得多了,只打断了她道:“姨妈,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你不用再说了,欠你的我也还了。这么多年,我都二十二岁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肯长大。没有谁可以帮你解决问题,摆脱麻烦,除了你自己。”

段文希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大厅里音乐正到高潮,她越走越快,却走不出章兰芝的阴影,出了大门,头顶霓虹闪烁,两边的服务生向他恭敬的低下腰身。段文希只觉得累,沿着抬阶向下走,一脚踏空,人便摔了下来,她干脆顺势坐在抬阶上,看着各色人等来来往往,那些人也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范怀远跟着她走出来的,轻轻的坐到她旁边,用手揽过她的肩膀,安静陪她看车灯如流,人海如潮。段文希转过头来看范怀远,本来要笑,却怔怔落下泪来,范怀远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揽得她更紧,段文希终于再也无法隐忍,在他的怀抱中大哭起来。

第 10 章

第二天范怀远起来的时候发现段文希又坐在飘窗那里发呆,这几乎是她的习惯,每每段文希有什么事情,就会坐在那里看向远方。虽然受了十分的委屈,虽然心中承载着巨大的忧伤,她也只是一个人藏在心中千回百转,却从不与诉说。

大约是觉察到有人慢慢走过来,段文希转过头来看住他轻笑了一下。然后也站了起来从他身边向餐桌走过去,边走边道:“起来了,过来吃早饭吧,吃豆浆油条好不好?”语气平和,面色如常,已经不复刚刚的悲伤,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低着头给范怀远倒豆浆,一只手轻轻将从额头滑下的碎发挼在耳后。

范怀远只觉得难过,为这样一个女孩子,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太过于渺小,可以为她做得太少。心里轻叹着气,却只是走过去,一手握住段文希的手,看住她轻唤:“文希。”

段文希一怔,却立刻抬起头来看住范怀远轻笑着,然后道:“我没事,试试豆浆好喝吗?”眼神干净,可是分明看到了水波流转。范怀远一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话来,只接过豆浆喝起来。

范怀远吃得好似很香甜,大口大口的吞咽,段文希便在一旁看。过了一会,才说道:“怀远,我姨妈。”段文希低着头,声音很小,十分的为难,几乎无法的启齿,未说话,脸已经红了大片。范怀远却好似早已明白了一般,轻握住段文希的手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要担心。”

段文希闻言抬起头看住范怀远,嘴动了动,本来要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

“不要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如果反让你不安,那我就真是帮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