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严重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穆惋月安慰她,“你瞧瞧我,还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呢,不也只能在宫里服侍太妃么?”她不想劝她别放弃,就算她现在恨皇甫宇,也做不到给一个女人添加信心,将她推向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身边。

“惋月,你就不着急吗?”孟伊伊认真的看着穆惋月,那明亮的大眼亮仿佛期待着什么。

“着急什么?”被孟伊伊莫名一问,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得到皇上的临幸,好早日脱下这身女官服好做宫里真正的主子呀。”孟伊伊说到此处, 双眼充满了憧憬,“普天之下皇上第一,不论是他英俊的容貌还是无边的才学,还有在贤贵妃睡着的时候看着她的温柔眼神,充满了感情和温柔。要是能得皇上临幸,真是死而无憾。”

皇甫宇的容貌和才学穆惋月承认,当初她就是因为一首诗结识的皇甫宇。可后半句那一定是孟伊伊的错觉,他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更不可能对谁温柔,如果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他身上,那么只能证明他想利用贤贵妃并且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我记得贤贵妃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兵部尚书。”

“是啊,听说前些时日崇州匪患,薛尚书的儿子也就是贤贵妃娘娘的哥哥前去剿匪大获全胜呢。还朝后还受到皇上的大肆奉赏,可风光了呢。”

看吧,果真是这样。然越是猜测正确,穆惋月心上的血就滴得越快越多。“是么?难怪贤妃娘娘这么受皇上宠幸。”

“是啊,各宫主子都羡慕得红了眼呢。”孟伊伊徒然左顾右盼一下,附上穆惋月的耳畔,放低声线说:“昨儿傍晚皇后娘娘去瞧我们贵妃,虽说的都是体己的话,可语气里的唇枪舌枪任谁都能听出来二人拧着劲儿呢。皇后娘娘送给贵妃的那些名贵药材和补品,都被我们贵妃当着她的面赏给宫里的下人了,皇后娘娘脸当时都气绿了呢。”

穆惋月吃惊的看着孟伊伊,她怀疑这话的真假,“怎么可能,贵妃位份再高也大不过皇后,她怎么敢当众使皇后难堪?”

“谁让贵妃娘娘得宠呢。”孟伊伊坐正了身子,语气酸溜溜的像是妒忌,“要是皇上这样宠我,我也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皇甫宇不会真心宠任何人,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感情,到头来不过是将自己的愚蠢奉上让他肆意利用。“你呀,小心祸从口出,既是贵妃娘娘待你不错,你就好好侍候她,否则若是出了事儿,我可救不了你。”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孟伊伊又换了种语气,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到是你真让人担心,何时才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呢?我还好些,皇上时常会去贵妃那里坐坐,我还有机会让皇上记得我。可是你呢?听说自先帝驾崩以后,贞太妃就很难侍候,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委屈到是受过,可是相比宫中其他人,她已算是轻的了。“无妨,先帝辞世,太妃难免不舍,心情摇摆不定也是正常的。”

“你呀,就是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若是在宫里混不出个样子来,咱们的青春韶华可真的是要虚度了。”

孟伊伊急切的想要上位,如果她得知自己进宫的目的,或许她们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她是个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什么青春韶华都陪着她一起停留在和皇甫宇分别的那个夜晚了。现在的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青春,什么位份,在乎的只是想让皇甫宇为他的薄情寡义付出代价。

“好啦,今日和我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再对其他人讲,不然小心你的脑袋。”穆惋月好心提醒。

“你当我傻呀,这种事情我当然只会对我的好姐妹你讲,咱们一同进宫做女官,可谓是同情相怜,所以一定要守望相助,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皇上的宠幸,然后光耀门楣。”

孟伊伊的言论可惜她不能苟同。有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就算自己做到光耀门楣,他也不会稀罕。“咱们出来很久了,回吧,省得晚些回去了主子找不见人生事。”

“嗯,走吧。”孟伊伊挽着穆惋月的手起身。

穆惋月同她并肩举步,走出这处清幽之所。细想若是得闲,她还会来此坐坐。心下一声怅叹,置身宫闱,她几时能得闲?那贞太妃虽说答应会给她机会接近皇甫宇,可现在仍是毫无动静,这不由得让她怀疑是否成了贞太妃一时兴起的消趣。她早就忘了此事,只把自己当作她千寿宫里普通的女官。

些许竹叶飘摇而至,微风拂起她丝柔无比的长发,那徒然展现的忧郁悲伤眸色,不经意间看得孟伊伊失神。正想作声问她想什么时,脚下突然踏空,紧接着她惨叫一声,‘啊——。’

穆惋月被这惨叫惊得回神,手臂上的力道沉下,看着孟伊伊捂着自己的脚踝,柳眉拧起了结,忙问:“伊伊,你怎么了?”

“不知这道上的石卵何时让人给撬走了,我一时没注意踩空了,此时脚踝又酸又痛。”孟伊伊又急又担心,“惋月,怎么办啊,我会不会成瘸子呀,我还没能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不想变成个瘸子。”

第007章遇意外触怒太妃

她真的是害怕吧,否则怎会如此紧张?穆惋月举目四望,此处仍属僻静之处,要过了前面挡住视野的假山方能见到出路。“伊伊,你别担心,会没事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过来。”

穆惋月且说且走,孟伊伊徒然拉着她,“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她不止害怕,还很没安全感。穆惋月展露一抹温和宽慰的笑意,“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失信于人。”是的,她不会失信于任何人,除非那人先守不住约定。

匆忙起步离去,‘约定’一词勾起她无尽的忧伤。急于找到人帮助孟伊伊,穆惋月不禁小跑起来,在假山转角处,倏得和某个厚实的胸膛撞个满怀。当穆惋月吃惊的抬起来,错愕的神色立即惨白了容颜,身子僵硬得如冰雕,脑海里短暂的空白在那人狭眸危险流转的瞬间赫然回过神来。

她的双臂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如果不是他捏住自己,她肯定反弹倒地,狼狈不堪。脊背上掠过层层寒凉,心底的恨如雾在晨间开始滋生弥漫,她恼恨自己此时手里为何缺了把利器,若是有把利器,她定会毫不犹豫刺进这个负心人的心窝。

皇甫宇平静的看着穆惋彤,正如此时穆惋彤平静的迎视着他。他能感受到穆惋彤的惊愕和僵硬,却感受不到她对自己有半份敬畏和惧怕。他曾经无数次听穆惋月说起妹妹穆惋彤,更举例说有次她们年幼时同时被一条虫吓到,只要不见那虫她就不害怕了,可是妹妹穆惋彤却吓得一整夜不敢合眼。

穆惋月被这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包围着,隐藏在心里的幽怨正如浪涛翻涌。她迫使自己清醒理智,没有利器在手,不能刺进这负心人的心窝必定遗憾。退开两步,垂下眼去,不再看皇甫宇俊美无情的轮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他现在也只能将眼前女子的镇定称之为教养至此,然没能见到该属于正常宫女的惶恐,皇甫宇还是不禁蹙眉冷思。“穆惋彤,你不在太妃跟前侍候,在这儿瞎晃悠什么?”

“皇上恕罪,奴婢刚去了内务府领起这个月千寿宫所需物什,忽然想起还忘了些东西,正抄这近路往内务府赶。”麻烦,撒了这个谎,一会儿照顾好孟伊伊还真得再去趟内务物圆谎,否则岂不惹人生疑。

皇甫宇没再说什么,举步而过,余下一阵穆惋月陌生至极的气息。

直到皇甫宇走远,穆惋月才重新抬眼,她无力的跪在地上,忍不住偏过头去看那抹频步远去的身影。讽刺的笑容悬在唇畔,悲哀的神色直堵得她胸口胀痛。她错了,她从来没熟悉过皇甫宇,因为那个温文尔雅的皇甫宇根本就不存在。

扶着假山壁站起来,她的腿颤得如风拂过的竹枝。深深的呼吸,整理好心绪重新找人帮忙,恰好看到两个宫女路过,帮着她一起将孟伊伊送回了贤贵妃的琼华宫。孟伊伊一直拉着穆惋月不给走,直到御医来过告诉她伤势并不严重时她才放心的让穆惋月离开。

因为此事耽搁了些时间,穆惋月匆匆去到内务府,多领了一匹贡绸拿回千寿宫。途中,她看到皇甫宇搂着新册封的缡妃在畅游柳春湖。此时湖面正绽放着朵朵白莲,碧绿色的荷叶一望无际仿佛延伸至天边。穆惋月摒着一颗麻木的心摇身而去,不作丝毫留恋。

“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内务府的东西你都挑回千寿宫了么?”穆惋月回到千寿宫,贞太妃已经在用午膳了。

听着这不冷不热的声音,穆惋月知道接下来自己若不小心谨慎,定会被贞太妃借机发难,“回太妃娘娘,奴婢觉得先前挑回来的丝绸不是太过华丽就是太过缟素,衬托不出娘娘的华贵气质,所以就重回内务府再仔细选了一匹过来。”

“是么?拿来瞧瞧。”

贞太妃的语气轻飘飘的,听得让人不禁发冷。穆惋月恭敬的将贡绸呈上去,听着贞太妃说:“质地花色都不错,与先前拿回来的相比的确好了许多。”

“谢太妃夸奖。”

穆惋月才稍稍松了口气,猛听得一阵碎响尖利的响在耳畔,随即就见贞太妃平常用的玉花锦瓷杯碎了一地残渣,紧接着是她高昂愤怒的责问声,“穆惋月,你知罪吗?”

穆惋月立即悬心,疑惑的看着贞太妃满面怒容,“奴婢,奴婢…。”不能怪她说不出来,而是她的确不知错在何地?莫不是她偷空去和孟伊伊会面耽搁回宫的事让太妃知道了?

“本宫虽是先皇遗旨亲封的太妃,身份虽然依旧尊贵,可吃穿用度却大不如前了,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站在穆惋月跟前,太妃弯下腰捏着她的下颌直至变形,“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了,这千寿宫是让现在的后宫之主皇后管着的。你这样在内务府没有节制的挑东西回来,是不是想告诉后宫所有人知道本宫在奢糜浪费,什么贡绸衬不出本宫的华贵气质,你就是想让本宫成为众矢之的。你恨本宫这么久没给你接近皇上的机会,所以就在这种小事上报复本宫是不是?啊!”

她会再到内务府,无非惊醒后发觉自己在皇甫宇跟前的举止太过镇定,这种镇定在他看来是种绝对的反常,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才会多此一举。没成想贞太妃却像抓住什么把柄一样对她借题发挥,看来这场难不受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奴婢惶恐,奴婢知罪,请太妃娘娘责罚。”

“哼。”贞太妃满脸的怒容瞬间化为得意,仿佛她就等着穆惋月这句话似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复又落坐在软凳上,“你为女官之初,席嬷嬷也教授过你这宫里规矩,做错事情自然是逃不过责罚。席嬷嬷…。”

席嬷嬷移步了过来,“奴婢在。”

第008章受责罚沉王刁难

“你带穆惋月且去千寿宫门前跪着,告诉守门当值的,若有人问起就将她被罚的原因道给人家听。”贞太妃悠悠的端起茶盏,桌台上几道样式新奇矜贵的山珍她连看都不看。

“是,娘娘。”

她知道贞太妃是在故意使她难堪,可她除了接受外别无善法。

随着席嬷嬷移步,迈过角门时听着她生出一丝同情之色的声音,“想开点吧,你虽是相府小姐,可到宫里做了女官也不过是个奴才,没有做主子的命就做好奴才的本份,这人生在世,做好自己的本份总是无错的吧。”

自入千寿宫,这席嬷嬷待她还是不错的。平日里也有听宫女闲话,说及席嬷嬷是贞太妃带进宫来的,虽说跟了太妃一辈子,可连她也掌握不住太妃的脾性,何况她们这些后生晚辈。“嬷嬷说的是,是惋月今日放肆,险些毁了太妃娘娘的节廉。”

席嬷嬷没再说什么,领着穆惋月来到千寿宫门前跪下。又将太妃的吩咐告诉守门当值的,就转身离去了。

这月的天儿日头虽不烈灼,可在日头下跪得久了还是会让人中暑热。额眉间的细汗在第七拨人围观后开台细密的呈现,起初穆惋月还用袖口却擦拭,渐渐地,她失去了抬手的力气。初始还痛疼的膝盖现在已经不痛了,她知道是因为麻木才失去了知觉。

两个时辰过后,她注意到夕阳开始西斜,胭脂色的光芒薄薄的洒在远处的宫顶,那朱红色的宫墙亦更加艳红。上苍垂怜,让她不用再受日晒之苦。可是接下来呢?太妃丝毫没有想让她起来的意思,难道真的会让她跪着迎来夜幕或者在夜幕下渡过一晚么?

不少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麻木的,同情的,嘲笑的。穆惋月索性合上眼,眼不见为净,只感受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徒然间她觉察到有双脚停在自己面前良久不曾离去,穆惋月缓缓睁开眼帘,见到一位衣着繁复质地上乘,且相貌出众的男子。

就算化成灰,穆惋月都不会忘记他。皇甫震,皇甫宇登基后他被赐封为沉王。

就是他某日在大街上与她相遇时告诉她,“你还不知道么?大王兄和西秦的伯雅公主大婚了,不日就要携美还朝。我一直注意你很久了,既然大王兄负了你,不如改嫁于我如何?我已经向父皇请婚,相信圣旨不日便会下达到相国府。”

她去求父亲说服先帝收回圣命,可是他什么都没做,直到皇家的轿辇出现在相国府门前。皇甫震有来迎亲,在相国府门口他不顾喜娘的阻止半掀喜帕,似要确定那喜帕下的人是她,又或者说是想在那个时候嘲笑,“我的皇子妃竟瘦至如厮,大王兄还真是罪过,不过相信到了本殿府里,大小姐一定会好起来和本殿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的。”

“二姨妹,你闭着眼睛,本王还以为你跪着都能睡着呢。”皇甫震的语气里携着戏虐的笑意。

这不是穆惋月入宫来头一次见他,除了请安外也没和他说过其他多余的话。不过有一点和从前毫无变化,那就是他说出的话和他的人一样让人生气和讨厌。“奴婢见过沉王殿下,奴婢正在受罚,请沉王殿下不要开奴婢的玩笑。”

皇甫震蹲了下去,戏虐的笑容丝毫没有退去,甚至还添了几分。“我也常来这千寿宫,可跟你说话的机会很少,你好像在刻意躲着我。我好歹也算是你姐夫,你这样做

不怕你姐姐伤心么?”

皇甫震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盯着她看的眼睛却不带任何情绪。穆惋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危险完全隐藏在这层虚伪之后,他会在她面前展现这一面,是因为自己对她毫无危险可言。这跟皇甫宇的薄情是一样的,当他们真正重视或有目标时,认真的程度会不同程度的提高,什么样的人该利用,什么样的人该冷落无视,他们都很清楚。

“王爷多虑了,姐姐一直看着惋彤呢,惋彤服侍太妃为姐姐尽孝,姐姐岂会伤心?”

她在跟他胡扯,明明在说他,她却扯到太妃身上,分明就是拿太妃来提醒自己不可逾矩。皇甫震一方唇角偏高,邪魅危险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呈病态,可她眼里的倔强和坚韧却像摇摆在风里的竹子,如何也不愿折腰弯身。“仔细瞧瞧,我怎么从前没觉得你跟你姐姐这么像。二姨妹,不是姐夫轻薄你,若是你在这宫里吃不了苦,趁早告诉姐夫,我也好去向太妃求求情,相信有她的意思皇上也不好扫她颜面,会答应将你赐给本王。”

他不会真心想娶她的,娶回去亦不过是当个摆设罢了。从前她的整颗心系于皇甫宇身上,对于他府中之事也甚少了解,现如今虽相逢不相识,但他的大致情况也有听到宫女嚼舌根子。他府里养的美人不多,但个个都是拔尖的妩媚漂亮。“王爷错爱,惋彤现在只一心想服侍太妃,别的不作他想。”

似乎料到穆惋彤会拒绝,皇甫震表现得也不以为然,起身举止风流的甩开八宝玲珑扇,讥讽的余下一句:“不识抬举。”

微微的偏过头,却只见到自己的素肩,直到皇甫震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穆惋月才重新正视前方。微微的一声叹息,脑袋有些晕眩,麻木僵硬的双腿似乎再难以负荷身心的沉重。定定神,还能看到不远处的花架上,有朵紫红色的花竟在这夕阳西斜的时间里,舒展层层花衣,沐浴着红霞绽放。

轻轻地,就像穆惋月此时的呼吸。看着花轻柔的开,穆惋月干涸的嘴唇微微的笑了。如果她连这一关都挺不过,根本就接近不了皇甫宇。

皇甫震在千寿宫待了半个时辰,离开时又停在穆惋月身边逗留了一会儿。可不论他说什么穆惋月皆不闻不看,他也就很无趣的离开了。

第009章为太妃准备刺绣

当夜幕全然落下,华灯初上时,穆惋月纵有心智挺过去,也熬不过责罚的摧残。她晕了,很快贞太妃得到消息,命席嬷嬷领着宫人将她抬回了住处。看着穆惋月膝盖上的伤,像熟透了的红李子,残忍且妖冶。

贞太妃发慈悲,让穆惋月休息了两日。可该她做的事情她一点儿也没人他人代劳,穆惋月才能走得利索时,太妃下令让她就拿那匹能衬托其华贵气质又不张扬的贡绸绣制一袭衣装。穆惋月忍不住苦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套衣装是要在皇后的生辰夜宴上穿的,算算时日不过半旬光景,这贞太妃诚心是想煎熬她的眼睛和心神了。当今皇后伯雅,双十年华,皇帝虽未下旨大宴,但宫中之人坐在一起的小宴是必不可少的。而贞太妃,她在年龄上虽输给了伯雅皇后,但却想在气韵华贵上出出风头。

令穆惋月疑惑的,是贞太妃与伯雅皇后乃是两辈人,与之这样较劲有何意义?也许她不服老,不愿自己的风头让人抢去罢。

“惋彤姐姐,你歇息会儿吧,瞧瞧你的眼里红得都快赶上兔子了。”一宫女擎着一盏风灯靠近穆惋月,将桌台上那盏快熄掉的风灯撤换下去。

穆惋月抬起头,光影中这才看清宫女俊秀的脸庞,笑道:“皇后娘娘生辰在即,若是不赶赶,太妃那里只怕是交不了差了。”

“太妃也真是的,明明宫里有御用绣坊,非得让你动手,而且姐姐手里的事情一样也没耽误,这分明是刁难姐姐你嘛。”

宫女的不平之声听得穆惋月云眉微蹙,“蕊儿,当心你的话,仔细祸从口出,若是传到太妃耳里,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蕊儿惊怕的吐吐舌头,“是,奴婢知道错了。”

漫长的一夜似乎很容易过去,天空略嵌的几颗残星彰显着破晓将至。晨曦间清冷的气息弥漫在皇宫的每个角落里,润润湿湿的,随风凝聚成乳白色的雾色。天际悄然画出一丝绸白,引起云彩相聚围绕,紧接着,一缕染着淡淡血色的光线渗透云层,迅速投入某个窗棂。

穆惋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眯着眼帘斜视而去,那阳光竟刺得眼痛,从不知如早晨般温柔的阳光,也具有如此强烈的杀伤力。然而这一闪神,手里的针线倒不经意停了下来。想垂眸继续,才发觉指节间已痛得失了拿针的气力。

这日临近晌午时分,穆惋月终于按贞太妃的意思完成了这件绣裙。挂在衣屏上仔细端察,确信没有失误后,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她的绣工向来完美,相信贞太妃见到这条绣裙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说到绣工,她徒然想到皇甫宇,当日她曾送给皇甫宇一块方帕做定情之物,方帕上绣了一对戏水鸳鸯。其实她本欲绣一枝迎风傲梅,可妹妹穆惋彤见状,问她何不绣对水鸟取其成双成对之意?殊不知那鸳鸯最是无情的东西,不论是雄雌哪一方,只要成单便会另谋相思。可妹妹争辩说自古定情皆为成双成对之意,这绣在方帕上的鸳鸯还能游走?

于是,她在方帕上绣了对鸳鸯。结果,方帕一离手,鸳鸯终究是游走了。

“惋月姐姐,惋月姐姐。”

蕊儿先声夺人,听着那急切的声音,穆惋月吃不准发生了什么事。才要转身迎她,就见她匆匆跑了进来,“姐姐,太妃让你把绣好的衣裳呈上去,她现在要试穿,蕊儿说姐姐可能还在绣,今日宴会开始前一定能绣好,可是她非得让姐姐现在呈上去。”

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别担心,我绣好了,你瞧,正在这儿挂着呢。”

蕊儿靠近一瞧,忍不住惊叹,“哇,好漂亮呀!太妃见到一定会满意,说不定还会赏姐姐你呢。”

呵呵,赏就不必,她不再借机挑毛病就是恩赐了。“没有的事。”

“那姐姐,咱们收拾收拾快走吧,若是去得晚了,太妃又要责骂我办差不用心了。”蕊儿很委屈的说着这话,显然她被责骂过不知多少回了。这整个千寿宫的宫人都是从以前的宫殿跟着贞太妃过来的,他们对贞太妃的惧怕完全是发自内心,个个有心离开,却又因地位卑下,人微言轻不得不留下。一不再太妃跟前还好,只要在太妃跟前的,无不悬心提胆,只要太妃一个眼神不对,就会被吓得心惊肉跳。

穆惋月点点头,略作收拾就跟着蕊儿出了房门。

晒进廊檐里的阳光照得穆惋月双眼发晕,她很清楚这是近些日子操劳过度的缘故。

穿过仪门时,发现绮央宫的人侍候在门口。绮央宫住着缡妃,此女子生得一双能魅惑人心的凤眸,身姿曼妙,是宫里一等一的大美人。更甚者,她是贞太妃的表侄女。

“缡妃娘娘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今夜皇后摆宴,皇帝会亲自驾临,各宫丽人不都该在自己宫里研究打扮如何引得皇上注意,她怎么有空来千寿宫闲坐。

“姐姐有所不知,就是她说想见见太妃今夜要穿的衣裳,太妃才着急着让蕊儿去催姐姐的。”

蕊儿的声音很轻,可穆惋月能听出她话里的不满和责备。

来到寝殿外,席嬷嬷进去通禀后,穆惋月捧着她绣制的衣裙迈进宫槛。

寝宫里此时正传出阵阵说笑声,也不知缡妃说了什么,竟逗得太妃如此高兴。穆惋月垂着眼眸只见自己的绣鞋尖,一步一步跟着席嬷嬷来到这笑声的始发处,跪拜在地,“奴婢见过太妃,见过缡妃娘娘。”

贞太妃弃下手里的茶盏,“还不把衣裳挂起来让本宫瞧瞧,让本宫见识一下你这相府小姐到底有多大本事。若是绣得不如本宫之意,耽误了本宫今日参宴,仔细你的皮肉受苦。”

她绝对相信贞太妃说到做到。穆惋月轻掀起唇角,保持可谓一个笑容的弧度,起身走向檀香雕花木屏前,和席嬷嬷一起将那套衣裙给挂了起来。

第010章太妃满意后有赏

贞太妃一见那衣裳,双眼忍不住透出喜色,然而活在后宫的生涯早已将她的表情磨练得收放自如,所以她未表现出来。穆惋彤的绣工果真是极好的,只怕是那御用绣坊的一等绣师也绣不出这样的样式。她起身走向前去,伸手轻抚着绣衣处,这一朵朵淡雅的牡丹花几乎就要被她给绣活了。这套衣裳若是穿在她的身上,的确将她的气质华贵都显现出来却又毫不张扬,但她却能保证所有的目光都会聚中在她的身上。

“席嬷嬷,本宫要试衣。”她急不可耐的心绪化作慢条丝理的说出口。

“是,太妃。”

少顷衣屏里间响起几不可闻的稀碎声。

此时,缡妃打量着穆惋月。她的眼下叠着黑影乌青,肌肤泛黄至白,垂在耳际边的青丝也并不逸顺,甚至有些枯燥的感觉。双眸无神,眉宇略蹙,显然是疲惫过度导致的。然而就是这一副模样,却也呈现出另一番病态的美感,是那种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和占有欲的美感。

缡妃莫名臆测到一种迫近的危险,又想到这穆惋月原本是相府千金,入宫是要当妃子小主的,一下子成了太妃的女官,若是她有心勾引皇上,必是有手段可耍的,她不可不防啊!如此想着,对穆惋月的态度立即转向,“姑娘服侍太妃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这宫里的生活习惯了没有?”

缡妃时常到千寿宫来向太妃请安,但主动与她说话却是从没有的。穆惋月被倏地一问有些讶然,她不是受宠若惊,而是觉得奇怪,“回娘娘话,太妃十分体恤奴婢,奴婢在宫里一切安好。”

“本宫也知道让姑娘在宫里作女官委屈了姑娘,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望姑娘安分些,到时本宫或者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将你赐给名将之后也是你的福气。”

她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缡妃么?怎么突然间对她如此警告,“谢娘娘替奴婢操心,但奴婢是奉皇命替姐姐向太妃娘娘尽孝,嫁人之事奴婢还不敢想。”

缡妃刚张了唇页,正想说什么时太妃就让席嬷嬷从衣屏后搀着走了出来。只见太妃此时风鬟雾鬓,穿上穆惋月绣制的衣裙,虽看似浅貌,实则芳华万千。她真是看不出是个四十好几的妇人,竟是三十出头。

“姨娘真是光彩照人,这衣裳穿在姨娘身上真真才能体现它的价值。”缡妃起身感叹,年幼时就听家里人说在宫里为妃的姨娘是个厉害人物,现在看来,她果真是厉害。

贞太妃被夸得满眼彩光流转,“你这张嘴呀,打小就甜,可别这样敷衍本宫,本宫可是过了四十的人了。”

“胡说,姨娘可不像缡儿的姨娘,倒像是缡儿的姐姐。”

缡妃说着恭维的话,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心。但见贞太妃受用,旁人也就懒得多加揣测了。

“啧啧,瞧瞧你这张巧嘴,真真是在绮央宫抹了蜜糖过来的。”贞太妃笑着说,又转身看向穆惋月,瞅着她几近憔悴至极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徒然渐寒,“你的绣活做得不错,本宫很满意。本宫向来赏罚分明,穆惋月,说说你要讨什么赏,本宫都会赏你。”

如果太妃真有心,就不会当着缡妃的面这样问她了,毕竟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太妃娘娘吩咐,奴婢自然要做好。娘娘中意,这就是对奴婢最好的奖赏。”

“真会说话。”贞太妃轻蔑的视线里透着讽刺和嘲弄,穆惋月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将她推到皇帝身边去,还没调教好的鹰一旦放飞出去,只怕是再也唤不回来的,更何况想用她替你办差事。“可是本宫吩咐你的差事的确是办好的,若是不赏你本宫心里会过意不去。这样吧,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就将你手里的事情交待给席嬷嬷,本宫许你今日不必当差了,回去好好歇息半日罢。”

这个赏不是穆惋月想要的,谁都清楚,但她

没有资格拒绝,“是,奴婢谢太妃娘娘恩典。”

“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穆惋月转身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缡妃才偏过头神色严整的对贞太妃说:“姨娘,缡儿总觉得这个穆家二小姐怪怪的,她虽然行事卑微,似不为人所知,可这样的人留在宫里实在是太危险了,那怕她是个女人。”

贞太妃微愣,她感叹缡妃的感知太过敏锐。但她说得一点儿不错,穆惋彤的确是危险的,不过这种危险会被她擅加利用。一想到又要临驾一人的头顶,贞太妃就说不出来的愉悦的舒畅,“你多虑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官,等到哪日惹得本宫不高兴了,本宫就下令将她嫁出宫去。当然,届时她嫁的人自然不会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福气。”

缡妃略微宽了心,又将话题转到贞太妃所穿的衣饰上,“姨娘今日真是漂亮极了,…。”

第011章你也在看皇上么

夜,被烟花炫染得耀眼夺目,那沉寂的夜空,似乎不再孤寂。

睡了近整日的穆惋月,被‘砰——砰——’声惊醒,似乎觉没睡够,起床临窗时有些睡眼惺忪。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烟火,穆惋月彻底清醒了,也想起来那烟火是因何而绽的。

今夜——有皇后伯雅庆贺生辰的宴会。

室中未燃风灯,穆惋月静静靠坐在低矮的窗棂上,如纱轻蔓的月光泄了她半肩,迷离的双眼,似梦似幻。她坐在这里悠闲,自入千寿宫以来——好难得。每天,席嬷嬷有数不清的事情吩咐她做,事情都不麻烦,但却间接不断。

叹息着将室中灯烛点亮,才坐在软凳上,门突然被人推开,孟伊伊边走边说:“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还睡着呢。”

“伊伊,你怎么来了?”穆惋月有些意外。

孟伊伊一脸的红光,不知因为什么显得异常兴奋,“我遇到你身边的小宫女蕊儿,她说太妃今日放了你假,我便过来找你了。”拉着穆惋月的手,才兴奋的脸又朦上一层愧疚之色,“前些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真是对不起,害你被太妃罚到千寿宫门前跪了那么久,好在我的脚踝也已经好了,你的膝盖也好了,咱们又可以和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的。”

那件事情孟伊伊只是个引子,是她自己事后顾虑不周才会导致那样的恶果。“你别自责,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宫里正放烟火呢,有热闹不看你跑来我这清静的地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