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宇偏过头,对于这聒燥的声音喝到,“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汪福虽不情愿,但不能违抗圣命,“是,是,是,奴才告退。”

等到那殿门扣响的瞬间,皇甫宇抱起穆惋月走向那张雀榻床。而穆惋月此时,正为身子有了依靠没有跌进那个黑渊而庆幸着,她感觉自己正躺在一片暖洋洋的草坪上,鼻息里是阵阵花香的芬芳,凉凉的微风一点点吹走她身体的异热,还有蝴蝶嬉戏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痒痒的却并不讨厌。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曾经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骑着皇甫宇送她的马儿追云飞快的在林间奔驰,皇甫宇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等到她拽紧缰绳回头时,看到皇甫宇迎着她的视线温柔的笑。

阳光透过云层泄落林间被树叶剪破的碎影,斑痕驳驳的映在他身上,是如此的温馨。穆惋月忍不住流露出她的眷恋和爱情,柔声呼唤,“宇,快来…。”

沉浸在幻念中的穆惋月,没能注意到她细声流露出的三个字让俯在她身上肆意妄为的男子一怔。可他嗅着甜香味,很快被自己的欲望征服…。

与此同时,在寝殿之外,汪福拦住欲冲进寝殿的缡妃等人。缡妃得知皇上与千寿宫的女官正在自己的床榻上云揽春梦时,气得浑身直颤,抿住的唇叶也破了,流出妖冶诡异的憎恨。一双阴冷凶狠的眼睛直盯着某一处,咬牙切齿的声音直惊得众人跪地不敢妄起,而席嬷嬷却在这心惊胆颤中得逞的笑了。

夜很深了,那幽暗的颜色就若一潭极深的死水。

穆惋月曾无数次臆想过自己和皇甫宇的洞房花烛夜,该是何等的期待和美好。可惜她生前没能等到,等到的却是和皇甫震的洞房花烛。现在,她终于成了皇甫宇的人,不是洞房花烛夜,却是在别人的寝殿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等到她醒来回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后了。

浑身的散架式的酸软发痛,身子很凉,不久她就感觉到被子下的身躯未着寸缕。潜意识的想寻找安全感,她紧捏着被子捂着自己。抬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身上多多少少的吻印时,一股恶心直冲脑海,瞬间趴在榻沿上干呕起来。

‘呕——呕——。’昨夜她吃的东西不多,此时除了酸水外什么都吐不出来。

殿外有人听到动静,忙匆匆赶了进来。两个宫女一边扶着穆惋月,一边神色焦急的问:“姑娘,你怎么了?姑娘,是哪儿不舒服吗?水碧,快去叫御医过来。”

一名叫水碧的宫女就神情慌张的跑出殿去叫御医了。另一名宫女看穆惋月干呕难止,忙又放下她去倒了杯热水过来,吃力的扶着她喂她喝下去,“姑娘,好些了吗?”

第021章对于传言的态度

穆惋月并未立即作声,而是环顾这陌生的床榻,陌生的陈设。在确定这个地方她不曾待过,也确定此处不是千寿宫自己的居所后,说:“这是哪儿?”

“姑娘,这儿是玉宇宫。”

玉宇宫,穆惋月曾听皇甫宇说过,玉宇宫乃是他母妃玉妃的宫所。自从玉妃出宫后,这玉宇宫因极少人走动导致逐渐荒废,成了除冷宫外的冷宫。

不过不论这是哪儿,她现在最想见的人不是皇甫宇也不是御医,而是贞太妃。她的确毫无底气去质问她为何要这般算计她?可是就算拼了命去,也得讨要个说法。她不是穆惋彤,她是穆惋月,她不能容忍有人再次加害她,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皇甫宇。“找件衣裳来。”

“姑娘,你的身子还未…。”

“去找件衣掌来,快去。”此时的穆惋月已经让被算计的愤怒激昏了头脑,不耐烦的冲着宫女吼着。可就是这样的发泄,也不足以能驱散她内心的一丁点儿委屈和痛苦。

宫女被这吼声吓得一颤,立即去为穆惋月找来一件衣裳。这宫里的衣裳都是从前玉妃娘娘的衣裳,现在太旧了,恐怕连最下等的宫娥也不会穿。可穆惋月却迅速的穿好衣裳,在那名名叫水碧的宫女叫来御医前冲出了玉宇宫。

帝宫可以阻止谣言传到宫外,可是在宫里却是难以遏止的。绮央宫昨夜发生的事,随着黎明的到来,随着晨风一起很快吹遍了每个角落。

皇帝正在前朝御书房与众臣一起商讨南边秋灾颗粒无收之事,他稳坐在帝位上,冷眸瞧着底下一干朝臣为该出多少赈灾粮款争论不休。实则他心中已有打算,只是想看看养的这帮臣子有几个是能自己用的。

皇后伯雅听到近身嬷嬷沈氏说起昨夜绮央宫之事是在早膳后,那时她正在自己宫里修剪花木。手微顿,问了句皇上有何打算,沈嬷嬷说了句现无消息后,也再没说下去的心思。只是若有所思的抬起眸,望着天空卷来卷去的云彩,突然间觉得这阳光怎么如此耀眼!

贤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是在用早膳时,然而这事儿却不是她的女官孟伊伊告诉她的。那时她嘴里的一口稀粥险些失态的喷了出来,紧接着是笑得捂着肚子在床榻上覆去翻来。

而缡妃呢,则紧闭宫门谢绝见客。命人将那张雀榻床劈了烧了,还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昨夜那名领着席嬷嬷去找缡妃的宫女给处死了。

千寿宫则不同,宫门依旧大敞,仿佛就等着穆惋月回来兴师问罪。

贞太妃坐在花厅的主位上,席嬷嬷手里捧着一盆雅异的盆栽。这盆载里栽着一藤一木,人们常不将它们分开叫,故此得名叫‘相依’,“你试过了,这木离不开藤,藤也离不开木?”

席嬷嬷笑着说:“试过了,先分了两个钵种,都死了,只有这放在一起种的活了下来。”

贞太妃轻轻的抚着那木的叶子,悠悠的言道:“果真是藤缠树,树依藤,就若这世间的男女一样,离不得。”低下头略整了整裙摆,“拿出去放在院子里吧,就这样养着,活着才好看呢,死了就没意思了。”

“是,太妃。”席嬷嬷明白贞太妃这话是有寓意的,可她只一笑而过。

第022章誓死难咽下的气

正走到门口时,突见缡妃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险些撞到她捧着的盆栽。“缡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缡妃未理会席嬷嬷的关心,而是梨花满面扑到贞太妃跟前,“姨娘,您要替缡儿作主啊!臣妾虽说在宫里躲了一整天,可宫里传言些什么臣妾是知道的。姨娘,你若不为缡儿处置了穆惋彤,让缡儿还有何颜面在宫里立足呀!”

贞太妃示意站在门口的席嬷嬷出去,想着今儿是怎么了,早该来的人晚来了,晚该来的人却还没来。莫不是昨夜皇帝雄风大展,折腾得穆惋彤起不了身罢。拉着泣声不止的缡妃起身,贞太妃笑道:“瞧瞧你这失态的模样,若是让皇上看见还要不要去你的绮央宫啊!”

“绮央宫,绮央宫,我现在恨死绮央宫了。”一想到昨夜之事,缡妃便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穆惋彤那个贱人使了什么手段,竟把皇上勾引到臣妾的雀榻上去了,这口气你让臣妾怎么咽得下去嘛。”

的确是咽不下去,贞太妃神色和蔼之下又徒然自责,“唉,这事儿呀也是姨娘的错,如果不是姨娘吩咐席嬷嬷和穆惋彤给你送东西过去,也就不会遇到皇上,更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不,这不怪姨娘。”缡妃抹着泪痕,“是穆惋彤那个贱人使了手段,姨娘,缡儿恨啊!皇上居然还将她抱着离开绮央宫,让宫里所有人都来看我绮央宫的笑话,你让臣妾现在怎么活呀!”

贞太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相较于穆惋彤,缡妃还是可信度还是要高些。那穆惋彤自负聪慧,可她的心不定,毕竟面对一个死去的姐姐和一个年华正好的英俊皇帝,有脑子的都会选择后者。自己想将穆惋彤当作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睛,又如何能保证穆惋彤在得到宠幸后贪恋荣华过河拆桥?届时什么姐妹情深要替姐姐报仇,都只是她片面之词空话一句罢了。

只有一开始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使她变成一个众矢之的的人,让她时时刻刻如坐针毡,她才会明白仇不是那么容易报的,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那么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任自己摆布。

“皇上呢?到现在还在御书房商议政事么?”贞太妃作势随意的问道。

缡妃哽咽着点点头,“听说南边秋收太差,关于如何赈灾的事情已经在前朝商讨好些天了。”

“皇后那里呢?知道是什么态度么?”伯雅太能沉住气了,商是利益联姻,她也不得不承受这个皇后皇甫宇挑得不错。

“现在整个帝宫都知道了,皇后怎会不知情,只是皇上没有发话,她又能如何。”越说越气,缡妃的眼中已布了血丝,“姨娘,皇上居然在我宫里宠幸一个卑贱的女官,于我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今日若不让穆惋彤受死,缡儿誓死咽不下这口气。”

听着这血腥危险的语气,贞太妃不慌不忙的笑道:“你错了,穆惋彤可不卑贱,她是当朝相国之女,若按品论,地位还高过你。且既是受幸于皇上,自然就不再是本宫这千寿宫的女官了,相信圣旨即刻就要下达,你要是再说什么让她受死之类的话,当心皇上听到不高兴再不去你的绮央宫了。”

第023章她送上门来挨打

“可是,姨娘…。”

“好啦。”被缡妃闹得有些头昏,贞太妃的语气难免不善,“你好待也算是一宫之主,大度些。若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以后找个机会寻她的不是让她受罪不是好了吗?”

听着贞太妃语气变了,缡妃也清楚自己闹得有些过了。何且这穆惋彤好歹是千寿宫的人,就算贞太妃再宠她,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臣妾知道了。”

这里语声才落,门口便出现席嬷嬷扶着贞太妃一直等候的人进来了。贞太妃打量着穆惋彤,她此时脸上泪痕斑驳,容颜悴憔,唇页几乎毫无颜色,似乎昨夜受了多大的折磨和迫害,还有这衣衫未整模样可见来时有多匆慌。贞太妃心下冷笑,果真是个乳嗅未干的丫头,没见过世面才会这般沉不住气,脸上又平静的笑了,“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穆惋月推开席嬷嬷,正要作声时,缡妃赫然起身,分外眼红的仇视着穆惋彤,冲向前去狠狠的扬手甩下,‘啪——’的一声,直惊得停在中庭的麻雀群起腾空,“你这个贱人,居然在本宫宫里勾引皇上。你让本宫成了这宫中笑柄这笔帐还没算,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若是饶了你,本宫就不是缡妃。”

穆惋月被打得两眼发黑,连如何倒地上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边颜颊滚烫似灼,也偏偏是这巴掌,将穆惋月彻底的打醒了。她意识到自己此时出现在贞太妃面前是多么的鲁莽和失策,她能在自己身上动手脚,让她去勾引皇甫宇,定会猜到自己能找来兴师问罪。

她有什么资格质问贞太妃?她们本来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此番冒然前来,也只会被贞太妃教训,因为现在的她除了听话外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为了能接近皇甫宇,除了做他的女人外还有别的选择吗?有,可这条路却是最近又最快的。贞太妃深知这个道理,她之所以事先没跟自己言明她的计划,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会对她忠心,而且将地方设计在绮央宫,就是为了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活得苟延残喘,只有依靠她贞太妃,她方能有舒畅喘息的机会。

昨夜之事只怕已传遍宫中的每处角落,现在的穆惋彤亦是个勾引皇帝的狐媚子,且绮央宫也会被人永无止尽的笑话。她注定孤单了,还只能靠着贞太妃这棵大树。贞太妃也得逞了,缡妃现在的反应就是她最愿意见到的结果。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不是穆惋彤。

“缡妃,她现在可是皇帝的新宠,你这样打她真不怕皇上降罪么?”看着穆惋彤脸上那五个深红色的指印,可想缡妃用力之大。

皇甫宇人未在,但余威在。一听到这话,缡妃再不甘心也只能放下再次扬起的手。只是仇视着穆惋彤的那双冰冷视线,有增无减。

席嬷嬷想扶起穆惋月,徒然又听到殿外蕊心传话,她就这样蹲在地上扶着穆惋月说:“太妃娘娘,汪总管来了。”

等了快一个整天了,这圣旨来得可真是晚呐。贞太妃心下冷笑,“让他进来。”

第024章被册封为彤妃了

片刻后,汪福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举着圣旨迈过门槛。在见到殿中这一幕时,汪福也只是稍微一愣很快就恢复正常,“奴婢参见太妃,太妃吉祥。”

“汪公公免礼。”贞太妃捧起蕊儿方沏的新茶作势随意的问:“瞧公公手拿圣旨,可是有事?”

汪福说:“回太妃娘娘的话,这圣旨是给千寿宫的女官穆惋彤的。方才奴才去了玉宇宫没见着她,得知她回到千寿宫来了,奴才这才一路的赶了过来。”

“哦,是这样。”贞太妃故作释然,道:“既是给穆惋彤的圣旨,她现在正在这儿呢,劳烦公公宣旨吧。”

“是。”

汪福转身走到穆惋月跟前,眸角的余光扫过缡妃身上,无疑这脸上的红痕是来自缡妃了。摊开圣旨,开始宣旨:“千寿宫女官穆惋彤,玉质兰心,聪慧怡人,即日起撤去其千寿宫女官之位赐封为彤妃,入住玉宇宫,钦此。”

“娘娘,还不快谢恩。”席嬷嬷轻摇着穆惋月,示意她接旨。

穆惋月似还在云里雾里一般,什么玉质兰心,什么聪慧怡人,不过都是他皇甫宇一夜风流后的施舍之词罢了。习惯性的勾起唇角,那欣喜的表情下所掩盖的苦涩让此时的一幕显得异常的凄凉。眼泪滑过眼角,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娘娘,您快接旨吧,随后奴才好侍候您回玉宇宫去,御医还在那儿等着侍候呢。”汪福也催她。

穆惋月缓缓地抬起手,她记得自己头一回接旨是因为要嫁给皇甫震。她不愿接旨,是父亲再三催她,可她还是不接,最后是父亲接了圣旨强塞进她手里。那一次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那么这一次呢?

在细长的纤指触碰到圣旨的瞬间,一直阻咽在喉间的腥甜赫然间脱口而出。那细密如晨雾般轻薄的血色染红了圣旨,都吓得汪福目瞪口呆。

手终是没能触碰到圣旨,那咫尺的距离仿佛中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过的沟渠,叹息间,穆惋月在浩臂坠落时昏厥了过去。

有多少人曾因想不开而自尽的,原以为一个生命的结束乃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生生不息,称之为轮回。她的生命是又一个开始,却并非轮回而是重生。重生在这尘世里,依旧如初那般身不由己。如此,何苦?何辜?

静,漫延在耳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若非那昏黄并不明亮的风灯有些闪摆,也许这漆黑的夜就是人间地狱。身子空得好像不属于自己,看看自己的手,确认还活在妹妹的体内。穆惋月支撑起半个身子,就这简单的动作,却使她吃力到眉心溢汗。

这是玉宇宫的寝殿,回想起中午去找贞太妃,结果话还没说上半句就被缡妃甩了一记耳光。摸摸被打的脸,似乎还能体会到当时的灼烫。缡妃该恨她的罢,毕竟是因为她才让绮央宫成了整个皇宫的笑话。她虽在千寿宫不闻外事,但偶尔也会得到些妃嫔间争风吃醋的消息。

第025章入宫目的是讨债

捋顺呼吸,也恢复了些力气。不经意间有条长影从被透进窗棂的风吹入视线,那是人坐在软凳上单手撑着脑门的影子。原本以为这殿中无人,原来还是有人守着她的。会谁呢?玉宇宫的宫女?不,宫女太监不会大胆到坐着守候。

那会是谁呢?揣着疑惑的心绪,穆惋月掀被下榻,光着玉足悄然无声的走向那道人影。素臂挑开落地薄幕,本昏黄的灯光徒然间明亮起来,眼睛的干涩使她不得不合上眼调整舒适,再睁开时眼角已有泪痕的存在。

如她所料那样,那人是坐在软凳上单手支撑着头合眼休憩。只看背影,穆惋月就清楚他是何人了。这背影曾经在她视线里越走越远,就算消失不见她也舍不得身姿回转。她曾经无数次守候在送别的地方,默默的凝视着远方,进入她视线的人影很多,惟独不见她的。

她越等越伤心,越等越彷徨,终于在某个落雨前的时日里,她遇到了皇甫震,告诉了她等的那个人在西秦国与公主完婚的消息。在离别那一刻,她就有种隐约不好的预感,她担心他会一去不回,想不到他回来时却是人已成双。

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天知道她是如何度过的,用度日如年根本不能诠释她那时的悲恸,那是比度日如来来得更深更重的折磨。岂知她没能熬到他回来受她质问,在与皇甫震的洞房花烛夜悲郁而死。

此时,她没忘记自己入宫的目的,她是来为她的感情讨债的,既然她死了,他就不能活着。穆惋月徒感全身忽然热络起来,体内的每条神经都在愤怒的叫嚣,所有能感受到知觉的地方都在狂燥。她的理智逐渐被埋没,如窗外漆黑夜色般的幽恨渐渐控制住她所有的理智和行动。

此时她想的是用什么能杀了皇甫宇,在粗重的呼吸间她注意到梳妆台上有支银钗,疾步而去握在掌心。赫然回身时,她已化作追魂索命的幽灵,带着仇愤满溢的目光,带着她被抛弃和欺骗的事实,一步步靠近皇甫宇。

站在他的身边,穆惋月举起银钗行至皇甫宇天灵盖的上方。

手——却迟迟高举不下。

她一边告诉自己,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只要用力插下去,她就可以从这份被摒弃的幽怨中解脱了。快杀了他,快插下去…。无数次的精神呐喊,无数次的逼迫,以致于她的手颤抖不已她仍下不去手。

“月儿,你为何想着要学骑马呢?在这皇城里会骑马的女子可是少之又少。”

她的犹豫使她的记忆回到从前的某日。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她和皇甫宇各自牵着俊马悠闲的行走在文觉寺不远处的空旷草原上。

“你知道么?我有时遗憾自己身为女子。”

“为何?”

“因为大丈夫志在四方,而小女子则只能待在闺房。”说这些话的穆惋月真的露出遗憾的表情,那个时候她想到更多的则是父亲于她们姐妹二人的轻视。

第026章一手冷汗和懊悔

皇甫宇牵住她的手,双眼温柔的看向前方,“不要有遗憾,待到有朝一日,我与你浪迹天涯,看遍世间美景,白首时寻得一傍寺之所,每日暮鼓晨钟,终此一生。”

她信了,毫不怀疑的信了。

可是他却骗了她,负了她,现在她更笃定他接近她是因为想要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说过他不在乎皇位,就算昭晔的帝制是袭长,可他在外间游历多年早已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是到头来,他要的还是皇位,还是权势和地位。

一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穆惋月再也经受不住了,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凝聚在了拿银钗的臂腕上。她瞪得至圆的眼眸红着溢着寻求解脱的泪水,就在她豁出去的前一个瞬间,殿外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恍而过,却足以惊醒皇甫宇。

他抬起眼,英眉俊目,似细心雕琢的轮廓毫无情绪,却给人一种极为冷血残忍的威势。这是穆惋月最陌生的脸,最不想看到的脸。

“你醒了。”他看到穆惋月携着看不出破绽的笑容恭敬的站在他跟前,她眼中还未曾退去的泪意他却揣测不出为着哪般。收回视线自己倒了杯茶,只是地敛眉的瞬间,已是复杂了几个来回。

“是,奴婢醒了。”负着身后的手,除了握着银钗外,还握着一手冷汗和懊悔…。

皇甫宇没再答应她,而穆惋月则注意到他怀子里的手凉了,“奴婢去吩咐人替皇上重新换壶新茶来。”

“不必了,你坐下,朕有话跟你说。”他只注视着杯子里的即将冷却的茶水说。

穆惋月携笑近神情微愣,还是选择就近而坐。

“昨夜朕在去绮央宫前吃了些酒,一时乱了心性才会造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的语气沉静极了,且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他自己,他就真的没想过这是个圈套么?还是因为他把自己当作了穆惋彤,穆惋月的妹妹才会放松警惕?“奴婢不怪皇上。”

穆惋月垂下头,而皇甫宇则在悄然的打量她。他的眼中闪烁着琉璃一般的光芒,黑得精美危险。“朕已经吩咐人把你在相府的随身侍女接进宫来了,贞太妃那里说你好歹服侍她一阵,将蕊儿拨来你宫里听用。穆惋彤,朕提醒你,这后宫不比朕在前朝轻快,你父亲…。罢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何说到‘父亲’那里就止声了?穆惋月想追问,可皇甫宇既说罢了,相信她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不再开口。这样和皇甫宇坐在一起,穆惋月是连做梦都没想过的。他们的心都在各自的肚子里,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些什么。

倒的那杯茶水,最后还是没喝,皇甫宇就在沉默中起身走了。

而穆惋月在他走后看着手里紧捏的银钗发了好一会儿呆。

一离开玉宇宫,汪福便紧跟而上,且道:“皇上,奴才方才看见彤妃娘娘意欲弑…。”

皇甫宇赫然驻足,且抬手示意他不要将话说出来。斜身站在廊檐之下,举目凝望皎洁似水的月光,带着意味深长的口吻说:“听着汪福,你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汪福明明看见了,可主子却说他什么都没看见。不敢擅揣圣意,汪福只能应下,“是,奴才知道了。”

第027章没什么承受不住

新册封的嫔妃都要去向皇后请安。穆惋月自皇甫宇走后便一直坐到天亮。

一大早,庭院中的鸦雀便吵闹不休,蕊儿赶完一拨又来一拨。穆惋月坐在妆奁前,望着菱花镜中装扮清雅秀丽的女子,仿佛真的看到的是自己。云初替她绾着最后一缕青丝,细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初,你一点儿都不为我感到奇怪么?”自一见面,云初的情绪就表现得反应平平,丝毫不见在相府时的雀跃。

云初微微的笑道:“依小姐的美貌和聪慧,怎么可能在宫里做一辈子女官!奴婢就知道小姐终有一日会受皇上宠幸,荣升枝头的。”

云初依旧是原来的云初,可她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父亲知道后说什么了么?”

手微颤,才绾好的青丝从云初手里脱落。看着镜中的二小姐,云初忍不住双眼噙泪。

云初含泪的目光里有同情、怜悯、悲伤和恐惧,一时间她的百感交集让穆惋月意识到她的父亲一定又有什么冷血无情之举。“说吧,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

“宫里的传旨太监前去相府传旨,相爷领旨谢恩时并未说什么,只是等那传旨太监一走,他便说…便说…。”

“便说什么?”

“便说小姐你终于有点用途了。”

云初的声音很小,可穆惋月偏偏就听得很清楚。微微掀起唇角,弧度停在习惯的位置上,于那个‘父亲’,做出什么事或是说出什么话她都不会再大惊小怪了。“傻丫头,我都不伤心你哭什么?”

“奴婢只是替小姐委屈,人家嫁进皇宫都有庞大的家族做靠山,可是咱们府里的相爷,奴婢看他的表情根本就不会管小姐你的死活。”

穆惋月倒是笑了,“还好你在宫里,否则这番话若是让花总管听见,仔细你的皮肉。”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有心开奴婢的玩笑。”云初嗔怒的转过头去。

蕊儿快步走进来说外面的轿辇已然备妥,她可以起程去伯雅皇后的宣羽宫了。

穆惋月想了想,却吩咐轿辇先去了千寿宫。

在去千寿宫的途中,穆惋月好像有看到孟伊伊走在连廊里,可等她仔细察看时又不见她踪影,暗道许是眼花吧。

再次迈进千寿宫,穆惋月没有成功接近皇甫宇的喜悦,有的只是贞太妃擅自戴在她脖子上枷琐的沉重。以后的路还很长,最后她是不是能如愿以偿让皇甫宇身败名裂以慰藉她的心伤,是不是能彻底摆脱贞太妃的控制就要看老天爷帮不帮她了。

脚下的步子十分熟悉千寿宫,再转了几道连廊后便瞧到席嬷嬷候在门口。

席嬷嬷在见到来人后立即回身入殿中作了回禀,很快她便引着已成彤妃的穆惋月来到贞太妃跟前。

贞太妃神色肃穆的端坐在主位上,那垂在耳畔的步摇穗儿随着她饮茶的动作细细作响。

“臣妾向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妃吉祥安康。”穆惋月按着宫规准礼向太妃请安。

贞太妃面不改色的将玉盏递到席嬷嬷手里,懒懒地吩咐:“起来吧。”

第028章他还算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