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的声音在耳边纠缠,翻来覆去的,如同梦魇。我坐在床边,慢慢褪下鞋子,朝空中一个翻身落下,赤足踩在了冷冷雪菊之上,踏着这珍稀的雪菊,红衣如屏帐散开,拖沓在身后。

抬起手,放下头发上高高的髻发。

门“咚咚”声直响,狐狸说,“瑶儿,我要进来了。”衣袖赫赫一挥,火红的弧线从空中划过的时候,门“怦”的被打开。

狐狸走进来,问我,“瑶儿,朱佑樘的事了结的怎么样了?”

我刚想开口,话却全被堵在了喉咙口,不能出声,惟有眼里滚烫,那滚烫的东西似珠子密密麻麻占了脸皮。

那样难过的开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佑樘啊佑樘,你应当对我说:梅花,其实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如同亲人。

现在,像是我欠了你。

可是,明明我就欠了你,欠了生生世世都还不了的恩情。

狐狸嘶哑叫了声,“瑶儿。”

我朝空中一个翻身,突然破窗而出。那样冷冷的冰天雪地,姑姑身上射出的光芒足以光亮了黑黑山巅。我朝光芒飞了过去,漫天的雪花被我似狂风大作的速度卷起,扑扑打在身上,冷的有些绝望。

凡人羡仙,仙亦苦(2)

我瘫坐在雪地上,手指铮铮抓住了冰块。

冰块嵌如指甲,可并不感觉到冷。

赤足下的雪地,亦不觉冷。

七彩光芒中的姑姑眼皮一动,睁开眼,她叫了声,“瑶儿。”金色衣袖一挥,将我身子硬生生拉到了她结界里。她看着我,眼里光华流转,“姑姑感觉到你的悲伤,告诉姑姑,你在伤心甚么?”

我凄然叫了声,“姑姑。”如实道,“人间的情事我不大懂,可是,朱佑樘他说成全我,我竟会悲伤。明明,我不应该悲伤,我应该快乐,开心。”

“瑶儿。”姑姑定定看着我,“你悲伤,是因为你当他亲人,你不忍见他伤心。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没做声。

姑姑摸了摸我的头,笑道:“这世上,有许多人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懂么?”

我轻轻点头,却问,“那么姑姑喜欢烛龙么?”

她脸上的笑容蓦地凝结,瞅着我的眼里,也渐渐的恍惚起来,她迷离了一会,提了提神,一本正经道,“我喜不喜欢他,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惩罚善恶的神,我是禁止神仙相爱的神,像我这样的神女,不值得有爱情,更不能有爱情。倘若我带头违了天规,那整个仙界都会乱。到时,人妖神三界,便会乱来。”

我难过道:“所以就算喜欢,也要装作不喜欢?”

她声音淡淡,可是眼里却隐隐有泪光,“我将烛龙罚去赤水以北几万年,就是想平熄自己的心,只有这昆仑山巅的无比严寒,才能克制我内心的蠢蠢欲动。”

我更是坦白,“所以,姑姑每次想他,便会来昆仑山巅。”

她脸色倏那忧伤,不再做声。

一道金色光芒却从天际划落,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眼前,她高高挽起了髻鬟,鬟心斜斜插了枚凤翘。我心里一抖,冲出结界,朝她扑了过去。

凡人羡仙,仙亦苦(3)

我扑到她怀里,手指无力地扯住她的衫襟,我失声唤了声,“母亲。”她身子浑然一抖,亦是深情唤了声,“瑶儿。”

眼泪“扑扑”而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那一天,我用剑刺向你,不是想杀你,我只是想逼开你与王父。”我喑哑着嗓子哀求她,“母亲,你怪不怪我?”

她慢慢流泪,“我并不怪你。”

我看着她身上散的金光,忽然凝住了笑容。

她却拉着我的手,眼里浓浓的思念几乎能融化四处的严寒大雪,“我的瑶儿,再叫声母亲,请你再叫声母亲。”

我痴痴笑出声,猛的收住了眼泪。她惊惶失措,“瑶儿,你是怎么了?”

昆仑山巅的雪花下的更是热烈,如同九重天上的琼楼玉宇破裂砸下,满地的玉石碎子,满地堆积的深深坟墓。

我淡淡叫了声,“天后娘娘。”一字字残忍迸出口,“你可是从不喜欢红衣。”

手上的手一阵僵冷,她慢慢放开我,眼里千千万万的舍不得,却又扬起嘴角自嘲道:“可是为了接近你,我什么都肯做。”

我徒然转身,憋住了满眶疯涌的热泪。

身后的人在碎碎念,“倘若装扮成你生母,你能叫我声母亲,那我也认了。”

我忽然转身,朝天空飞去,那袭金光追了上来,飞在我身旁,“瑶儿,母亲前来,只是有东西要给你。”

不能回头,害怕回头便会流出泪。

她将我生母封死在仙涧,封了万万年。如今,即使万般的想认,也不能认。她飞到我面前,在空中烈烈飞扬的衣衫如同厚厚铁墙展开,她将手心摊在我面前,手心里剧烈金色光芒一闪,只见那青色玉,却隐隐透出若木花的珠子现在她手心。

她寂寂道:“寻常人不知道这珠子的能耐。这水灵珠,一直是母亲想去章尾山取给你的灵珠。”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不周山上的水灵珠,从盘古众神开天创地起便用来镇洪水,聚集了天下灵气,无上法力。母亲去寻过几次,可是每次都让黑雾烟障逼了回来。”

我不敢出声,只是将眼泪吞回肚子里。

她道:“王母本来交给了玉帝,母亲替你求了来。这样的珠子,着实不应该给他吞。这样的法力无边,应该给我最疼爱的瑶儿,而不是给他治头疼。”

凡人羡仙,仙亦苦(4)

天上的罡风忽然又刮起,耳上的坠子在“叮当”声剧烈摇晃了起来,我红衣在怒张,赤足的脚下却是异样的仓惶。我紧紧捂住嘴,眼泪涛涛掉了下来。

然而,不能哭。

不能让她知道,她的瑶儿,其实未曾怪过她。

我忍了又忍,慢慢放下手,吃力笑道:“天后,这珠子,我万万不能要。”然而,她身的金光越来越热烈,无限的膨胀,将我包容在其中。

她手中的珠子闪出比金光更热烈的青光,那青光飞到我手上,仿佛寻到了主人。

母后说:“瑶儿,是法力无边的仙,抑或继续做你的妖,全在你一念之间。”金色慢慢消褪,她飞身已走。我定定望着她的背影,心酸万分,很想唤声“母后。”可是,不可以。因为我的生母被她封在仙涧,因为我的生母死了,而天后母亲还活着。

狐狸寻了过来,他看着我手里的珠子,惊讶不已,“瑶儿,这珠子不是水灵珠么?”我转头,定定瞅着他,“狐狸,天后叫我吞了它,只需吞了它,我便能做仙,我便是世间最高贵的神女,万灵亦会是我的子民。”狐狸欣喜而笑,“那你便吞了它。”

我摇了摇头,“你忘记了么?这是独龙在不周山抢的,为了这颗珠子,他孤独了几万年,为了将这颗珠子献给姑姑,他的韶华时光已经消磨殆尽。”我转身下凡,跪在姑姑面前,将珠子双手奉上,姑姑不明所已的叫了声,“瑶儿。”

我道:“姑姑,这珠子,是烛龙抢来送你的,那几万年,在赤水以北,他心心念的,便是将珠子送你。”我停了停,哽咽继续道,“姑姑,你说有人会因为我的难过而难过。可是…瑶儿同样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

姑姑眼里震动,“瑶儿…”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竟一直不告诉我去不周山抢水灵珠的原因。”她脸上慢慢堆出笑容,然而,眼里却有大片大片的水泽,“烛龙啊,这样的理由,真真太傻。”

痴情皇帝神女心

三人齐齐回到昆仑神殿时,狐狸却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他说朱佑樘已经下旨,三日后迎娶张峦亲生女儿。

“我知道要做怎样的了断,三天后,我们便会有个了断,你可以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放心跟你想过一辈子的人。”

脑中轰轰然响起了这句话,余音袅袅。佑樘,原来这便是你说的了断,这了断,着实好的很。可是…这了断对你,是不是过份的残忍?!

京城的雪,不知怎的,下的异常大。

红光一闪,正好落在佑樘身旁。他看不见我,然而,我脚刚落地,便看到他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或许是那日他以血喂养我,所以与我之间,有微妙的感应。

只见他坐在龙椅上,冷冷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声音亦是外头的北风呼啸,“朕说过,管它甚么时辰好坏,反正,三日后,朕便要大婚。”

那大臣磕头道:“皇上三思,三日后的时辰,确实不怎样…我大明国君大婚…”

“朕说过,朕不要再听到这几个字。”朱佑樘起身,手掌狠狠往桌上一拍,桌子跟着震动,我的心亦是震惊。他自己也仿佛被吓到了,看着桌子,半晌也没再吭声。

大臣忧心如焚,“皇上…”

朱佑樘定了定神,声音渐渐缓和,“都退下罢。”

大臣还是叫了声,“皇上。”

他却扬了扬手,身子仿佛发软,坐在椅子上,阖住眼。我默默看着他,他过了一会,忽然开口,“你出来。”

我一个转身,现身他旁边。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道:“三日后,朕便会大婚。”我没有吭声,他跟着缄默了下去。北风仿佛罡风,呼呼刮在屋外,声音如同世上最凄厉的呜咽。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又说了句,“你走罢。”

我破窗飞出,屋外的雪从未有过的冷洌,那样飞飞扬扬打下。皇宫的红漆底子,闪亮的琉璃瓦,统统是惨白。那些雪,像是一层一层帘子,又像是从天上抛下的成千上万的网,将人困在空中,动弹不得,更是透不过气。

痴情皇帝神女心(2)

眼中酸痛,这密密麻麻的大片大片雪花,重如泰山压顶。

“玉瑶,你给我回来…”殿内的人,不知怎么,突然又冲了出来。他穿过回廊,跑到院子,仰天大喊,“玉瑶…只是一次机会…只要给我一次机会。”他踩着深深大雪,竭尽全力大喊,“你可以活千千万万年,可是,我呢,我只得这一世,只得这一世而已。”他疯了似的在院子里仰天寻我,一个又一个踉跄倒在雪地,却固执的爬起,只是漫天寻找。

我飞在空中,明知他瞧不见,明知他寻不见。却也定定瞅着他,瞅着他的仓惶,瞅着宫女太监齐齐跪在地上,跪在两侧。

他眼中赤祼的仓惶,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抖,“玉瑶,只是那样一次机会。”他双腿一软,忽然跪地,口中在喃喃,“一次机会而已…你可以跟你所爱的人活千千万万年,可是,给我的,不过是短短几十年…这样的几十年,为甚么你不肯给我。”

他尖锐大喊,“你快看看这满院的梅花,都是我为你而种。玉瑶,你看到没有,你的梅花开了,它们齐齐盛开在眼前。”

我定睛一瞧,果然,他身旁种了十来株梅花树,艳红像火的花朵开在洌洌风雪之中,开的繁密茂盛。

“瑶儿…”他痛苦大喊,跪在雪地里,眼里大片大片的水泽落下,“我骗自己,可是,不行…根本不可以忘记你…我忘记不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飞身到他身旁,身子一个旋转,红光漫天散开,所有宫女太监齐齐倒下,昏睡了过去。

他抬起眼,凛凛的风雪里,眼里却是温情脉脉。他起身,将我紧紧一箍,手臂似铁。我心酸叫了声,“佑樘。”他箍的我更紧,几乎想将我嵌入骨肉里,生生融在一起。我手指略略发抖的搂住他的腰,道:“我带你去昆仑,去看看什么叫神仙,什么叫凡人。”

他却说,“上次的嚣张男人,我更想见。”

我抿唇一笑,“成,我便带你去见他。”

小妖护佑樘

昆仑神殿的山脚是轰然的春季,山腰是亿年不变的夏季,而山顶却是亘古便寒冷的冬天。朱佑樘看着这一切,着实惊讶的很。

重明鸟欢快盘旋在檀香树顶啁啾,四季常青的檀香树却发出紫色的烟雾。

他好奇问我,“瑶儿,檀香树怎会有烟雾?”

我笑道:“这便是仙境跟人间的区别。”

我带着他,往里走,昆仑神殿的门自动打开,他看着里头铺满的昆仑雪菊,更是惊讶,“这是?”

我脱下鞋子,赤脚踏上这珍稀的雪菊,“对于凡人来说,这是珍稀不可多求的昆仑雪菊,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些雪菊,不过是我脚下之泥。”他站在门口,我转身,双手展开,大排大排的红帐倏那出现在身后,排成热烈的屏帐。他直直盯着我,没有开口,我笑道:“佑樘,你说我跟你几十年,你便满足了,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是不会老,不会死,一心只待成仙的妖。我的姑姑,是西王母,我的王父,是天上的玉皇大帝。”

“所以你是公主…”他默默出声,眼里却是哀伤,“这便是你带我来的理由,让我看着你脚下踩的雪菊,生活在昆仑仙境的琼楼玉宇。”他痴痴低喃,“瑶儿,这才是你带我来的理由。你要我知难而退。”

他很聪明,极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聪明。

我伫在他面前,直问,“倘若有一天,你的子民问你,当今皇后怎的不会老,不会死,你会说甚么?你会告诉你的子民,其实皇后还是未成仙的妖么?抑或你告诉他们,皇后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并非凡人。”

他没做声,看着我的眼里,却是深深的刺痛。

我低低声叫他,“佑樘。”停了停,更是无耐,“况且,天庭根本不允许妖人恋,或是仙人恋。”

他却嘴角微扬,极讽刺地微笑,“仙人本就是凡人所修炼。”

一袭金光突然朝朱佑樘射了过来,我将他猛的一拉,拉到身后。狐狸站在我面前,白色衣袂飘飘。他没做声,然而,另一袭黄光却飞了过来,我细细一看,原是小妖。他往空中一个翻身,现身在狐狸身旁,对着他,便是一拳过去,口中在囔囔,“我让你欺负我哥哥。”

情深似海

我忙叫了声,“小鬼。”

他拳头立刻揍向我,“坏女人,带我哥哥前来,只是为了刺激他。”我急忙闪躲,红光漫天射开,重重的红缎子四面八方袭向他,将他包的像棕子。他动弹不得,看着我的眼里,却更怨恨,“坏女人。”

我道:“小鬼,我是为他好才带他前来。”

小妖却扯开嗓子囔,“你在说谎,你是坏女人。”他仿佛生了种绝望的蛮力,身子一挣,红缎子撕成无数碎片,那些碎片飞飞扬扬慢慢飘落于地,仿佛那时的梅花乱纷纷陷入泥中。

“倘若你喜欢的人不要你,你便嫁佑樘,好么?”

还没回过神,朱佑樘已从身后将我拉进怀里,直瞪着一掌朝我劈下的小妖。小妖大吼,“哥哥,这是坏女人,她不要你,她心里完全没有你。”他手指愤愤指向狐狸,“她心里只有那个无赖。”

狐狸手指一扬,无数坚硬的铁从空中似光落下,将小妖再次困在铁笼子里。小妖恨恨的目光从我们脸上溜过,“放开我。”狐狸反而对朱佑樘道,“放开她。”朱佑樘手指一僵,反而将我箍得更紧。

狐狸伸开手掌,金光一闪,只见两把匕首静静躺在他手中。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朱佑樘,你说你爱她,那么…为她而死,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应该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他手掌往上一抛,两把匕首静静浮在空中。狐狸眉头都不皱,抓住其中一把匕首,往胸口猛然便是一刺。小妖叫道:“不划算,他根本死不了。”朱佑樘箍住我身子的手一阵僵冷,却慢慢在松开。

狐狸抽出剑,剑上连血迹都没有,“没错,我不会死,可是,我可以对这三界这万物生灵立下誓言,瑶儿怎样,我便怎样。我会与她的生命连为一体,我会一辈子照顾她,疼爱她。”

情深似海(2)

朱佑樘彻底的放开了我,慢慢走到铁笼子面前,他问小妖,“为甚么叫我哥哥?”小妖双眼一红,喑哑道:“我是万贞儿的儿子…”

我亦跟了上去,心思复杂的叫了声,“佑樘。”他艰难转过头,看着我,勉强一笑,“瑶儿,替我照顾弟弟。”

小妖手指伸出铁笼子,攥住他的衣袖,流泪叫了声,“哥哥。”他说,“父皇在奈何桥等了母亲,他们齐齐去投了胎。”

佑樘静静道了句,“好。”

小妖却死紧的抓住巨铁,“啪”的跪在地上,“哥哥,我几次三翻想杀你,想伤害你,如今,我知道错了…”

朱佑樘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放在小妖手指上,声音喑哑,“我并不怪你。”小妖情绪激烈,眼泪直流,“可是哥哥,我怪我自己。”

朱佑樘淡然一笑,“那么,答应哥哥,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不要再做妖,你要做仙,永生永世都快乐的仙。”

“好。”小妖在哽咽,“我全听哥哥的。”

朱佑樘起身,睃了眼狐狸,兀自往外走。狐狸衣袖一挥,铁笼子蓦地消失不见,小妖急忙转身奔向朱佑樘,他从身后将佑樘抱住,强行抑住哭泣,却一个字一个字都在哽咽,都在发抖,“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的。”

朱佑樘没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瑶儿,送我回皇宫罢。”

狐狸却突然岔话,“朱佑樘,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朱佑樘一阵沉默,却“哧”的笑出声,“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你只是嫉妒我,嫉妒我跟瑶儿困难的时候在一起渡过,嫉妒她心里有我。”他顿了顿,声音却悲凉,“其实,你不用吃醋,打翻醋坛子,瑶儿对我,只是亲人,不是爱人…”

我更加悲伤,佑樘的背影,着实让人感觉落寂,孤单。

一个飞身,我静静站在他面前。

他看着我,眼里却是水泽在漫溢,“瑶儿,我并不是不敢为你而死。只是…”他停了停,凄凉一笑,“只是,他比我快罢了。”

我紧紧将他一抱,抬眼定定瞅着他。

他笑容更是凄冷,“我会成婚,好好过我的生活,可是瑶儿…答应我,答应我,倘若他对你不好,记得回头…”他眼里水雾迷朦,“回头你就会发现,我为你种了漫天的梅花,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你,不管你是仙是妖,是人还是鬼。”

佑樘大婚,瑶儿升仙

昆仑神殿的夜,格外静谧,大红窗子外的重明鸟已经四面离去,窗外有轻轻风吹过,引起树叶“哗哗”作响,但这一瞬过后,又是死寂的安静。

屋外忽然蹿过一道身影,我心里一恸,追了出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疑心望了眼地上,只见一道影子从旁边的檀香树蹿了出来,扬起拳头,一拳砸向我。没有动,明知他打向我,却依然一动不动。

拳头停在我胳膊前一寸,他大怒,“玉瑶,你为甚么不躲?”

我转过头盯着小妖,却只是反问:“我为甚么要躲?”

他咬着唇,徒然眼泪涌出,“你可知道,佑樘哥哥今日大婚?”身子一僵,我没有动,更不能开口,因为眼泪已经溢满了泪,稍稍一动,便会泪流不停。他捏紧拳头,咆哮道,“因为跟哥哥在一起便不能当神仙,甚至有可能遇天劫,所以你才拒绝他,才伤害他么?”

依然不敢做声。

他却攥紧我的手腕,强行拉着我,腾云驾雾。

夜晚的风,极其冰凉,呼呼刮在脸上,如同九重天的剧烈罡风,疼,除了疼只是疼。那疼仿佛是拿起一把刀,刀刀削着自己的骨肉,一刀一刀的,凌迟而死。京城里,处处都是大红的喜字在浮动,张灯结彩,皇宫的喜更是披金沥粉似的闪着凌凌光芒。那条长长回廊,百转曲折,却是来来回回,闹的不可开交的宫女和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