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风竟似感觉到了此剑本身带有的强烈意志,又或许是,夏侯赦赋予它们的意志!

此剑,有灵!

在夏侯赦第二次催着黑剑袭来的瞬间,戚少风只觉自己都要握不住天得剑。

它在颤抖!

在害怕!

啪!

不退反进的黑剑朝前进了一寸。

天得剑一震,剑尖的三才之光陡然爆开!

啪!

黑剑朝前进了第二寸!

啪!

一道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了天得剑剑身上!

戚少风竟隐隐有一种天得剑将脱手朝着夏侯赦飞去的错觉。

剑身已有损毁,如今又出现这般古怪的感觉,实在让戚少风无暇他顾。

就在这一瞬间,黑剑再进第三寸!

沛然莫当的浩瀚之力,几乎立时袭来!

砰!

戚少风半边身子被这黑剑带起的巨力一撞,像是岸边一块礁石被狂浪所撞一样。

天得剑顿时难以握稳,朝着后面倒飞出去!

戚少风潮红的面色,霎时转为惨白,顿时也如同一叶小舟,直接被这巨力拍飞出去!

遍地沉默!

背后便是无数的人群,他浑身经脉剧震,却再无力量调动一丝一毫的灵气,眼见着就要砸在地上,灰头土脸。

一道沛然温和的力道,却在这一刻落在了他的背后。

曲正风站在前方,伸出手掌来,朝着被击飞到半空之中的戚少风轻轻伸手一抓。

虚空之中似乎也幻化出一只手掌来,搭住了戚少风的肩膀。

那沛然的巨力,被曲正风轻轻挥手一挡,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戚少风,直接让他平缓地落到了近处。

“噗!”

几乎就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戚少风便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来,染红衣襟!

“戚师弟!”

沈咎等人立时骇然,纷纷走上前去。

曲正风站在原地没动,只静静看着,见愁也站在原地没动,眼底带着一种难言的神色。

两剑,三寸!

击败崖山戚少风!

接天台上,夏侯赦的身形一动不动,似乎也不觉得自己震裂了戚少风的长剑,是何等狠毒的一件事。

他只是转过了落在戚少风身上的目光,转而注视着曲正风,似乎隐约打量了他许久,唇边那一抹讥诮的笑容并未有任何的收回。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见愁的身上。

那一刻,那种被人看穿看透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了见愁的心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眉心。

是了……

他又看见了那一柄斧头。

然后,夏侯赦对着见愁露出一个微笑,眉心处划下的那一道血线,颜色陡然浓郁了起来,鲜艳欲滴!

这样充满了电光石火的对视,自然落入了众人的眼中,也落入了曲正风的眼中。

无人不在猜测,这样针锋相对的敌意之下,若是崖山众人碰上夏侯赦,又当如何?

戚少风面色惨白,带着几许灰败。

原本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的少年,这一刻竟然像是一个垂垂老者一般虚弱,那飞回他手中的天得剑,更是满布着恐怖的裂痕!

若是一把剑伴随修士已久,除却顺手之外,往往还心意相通。

长剑出事,修士又怎能独善其身?

戚少风身形委顿,险险就要倒在地上。

沈咎出手一扶,面色已然沉了下来,手中输出一道温和的灵力,直接给戚少风喂了两颗丹药,便道:“戚师弟静心调息。”

丹药入口,药力立时化开。

戚少风却回首看向了那高高的接天台上。

到底,是他太弱,还是对方太强?

封魔剑派,今年到底出了个叫人骇然的怪物。

一切,都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戚少风横了袖子,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声音因为无力而断续。

“纵使我全力以赴,也不能胜他。我的剑,不听我的话……”

见愁闻言,浑身一震。

她霎时看向了戚少风,戚少风却只似乎无意之间呢喃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盘坐在原地,调息起来,吸收着温和的药力,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曲正风的目光,从见愁身上一扫而过。

他道:“此人修行法门,甚为古怪。大师姐日后若对上他,得要当心了。万兵之主,自然不止会剑。”

“……”

难得听见曲正风说话。

在他话音出口的一瞬间,沈咎便诧异地看了过去:先前叫他们给大师姐做小册子,自己不愿意做的是他,现在开口补充提醒的还是他。你到底想怎样啊?

只是见愁毕竟不知道。

她闻得曲正风之言,沉凝地点了点头,玩味了此言半晌,道:“我与此人曾有一个照面之缘,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的斧头,似乎很感兴趣。”

“看来早晚有一战了。”

曲正风微微挑眉,笑得和煦。

见愁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则人人都觉得这封魔剑派夏侯赦出手太过狠辣刁钻,半点不给人留余地,可输了就是输了。崖山上下对夏侯赦再不喜,也只能强忍。

唯独吴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这孩子要倒霉。”

但愿事后不会被打得很惨吧。

连左三千小会怪谈都不曾听闻过,便敢上接天台,还直接伤了崖山修士,啧啧……

果真是年轻人,气盛啊。

吴端摇着头,不知从哪里学了两声阴阳怪气,竟道:“看着他们,我就觉得自己老了啊……”

莫名其妙。

崖山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见愁也只觉得这一句话似乎影射着什么,不过并未细想。

夏侯赦与戚少风这一战,几乎只在两个呼吸之间便分出了结果,实力差距极大。

并且因为与之交战的戚少风伤势颇重,在后面的半个多时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于他!

一剑之威,竟至于厮!

如今连夏侯赦都已经出手,上头还悬着见愁与如花公子的两座接天台,剩下诸人,还有哪个不出手?

昆吾此次排在前十的弟子足足有三人。

除却一个一直没有到场的谢不臣外,顾青眉很快也随后登场。

不过与初日的意气风发不一样,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些恍惚与隐藏得很深的焦虑,在轻松击败一名修士之后,便似乎没有再前进的欲望,若无人上来挑战,她也就不动一下。

而之前败在见愁手下的谢定,今日早早就在接天台上。

昨日的谢定便已经重新挑了一座接天台守着,可也不知是不是头天被见愁教训狠了,这一回倒是收敛了那一股耀武扬威的气,便是赢了也不多言。

崖山除却见愁与戚少风之外,另有一个排在第九的汤万乘。

一身紫衣,也的确有几分人莫能当的气质,在前两日的接天台之战中便立于不败之地,去挑战他的大多中等水平,无一例外被他斩下台去。

见愁顺着余下的这一百一十六座接天台一一看去。

龙门的周承江,实力她很清楚;

通灵阁的贺九易,曾败于她之手,一腿可毙之,无甚威胁;

剪烛派的许蓝儿,澜渊一击用得倒是出神入化,不过见愁对她实力不同于寻常的暴涨,实在很有兴趣。

若没记错,她与剪烛派之间,还有两桩旧怨。

说来,出了黑风洞一直在赶路,竟都忘了问问黑风洞那枉死的剪烛派女修到底如何了。

其后,吃瓜少年小金,在见愁注意着他的这一会儿里,正好有人来挑战他。

与最开始时候没有任何不同,一拳头砸出去,毫无花哨的恐怖力量,砸沙包一样直接将人砸飞!

唔,他都不会换一招的吗?

见愁隐隐叹了一声。

那边,西面第二十一座高台上,是五夷宗陶璋。

也许是因为有了他那奇葩同门如花公子的映衬,与众人一样,见愁竟然觉得陶璋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正常人,除了出手太狠,动辄叫对手割肉见血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好。

还有那个使一根长枪曾被她误伤的方大锤,也换了阵地,似乎觉得见愁那一座接天台附近太过危险,直接换了更远的地方,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博得了台下一片片的叫好声。

呃……

那个拿着长棍,一副威风凛凛,却长了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不是钱缺吗?

他金算盘哪儿去了?

见愁心底不由疑惑起来。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

她一看,另一侧,无妄斋的聂小晚师妹,轻松地击败了来人,脸上虽然怯生声,出手却半点也不含糊。

封魔剑派的张遂也占据了一席,不过此刻战斗之中,有些艰难。

这些都是在见愁意料之中的。

意料之外者,比如曾来过崖山的剪烛派弟子江铃与周宝珠,竟然站同一座接天台上。

啧!

同门相残啊!

见愁顿时兴味地一挑眉,瞅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日崖山之行,为两人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周宝珠出手格外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多大的仇人,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同门“相残”,顿时咋舌。

江铃被周宝珠一剑逼得左支右绌,实在避无可避,只问了周宝珠一句:“周师姐为何如此迫我?”

“迫你?”

周宝珠冷声一笑:“在接天台上,我当然要迫你!”

话音落地,便是凌厉的一剑扫出!

江铃的肩膀顿时被她一剑划过,鲜血长流!

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打起架来,竟然也这般不留情,着实让人眼界大开。

此刻是江铃落在下风……

不过……

见愁脑海之中浮现出当日她直接挡在周宝珠面前,面对着拔剑台上的自己之时,脸上那浮现出来的刚强与坚毅,心里觉得江铃隐藏之中的性子,不该如此柔弱。

果然,见愁念头才一出现。

江铃似乎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在听得周宝珠一句“接天台上无同门”之后,她终于咬紧了牙关,长剑一荡,肩头血流如注,却挡不住她近乎惊艳的澜渊一击!

砰!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周宝珠,竟然直接被她一剑击中,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吐血的换成了周宝珠。

她瞪大了眼睛,近乎不敢相信地看着接天台上的江铃:“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周宝珠是在气急攻心,又伤在本门澜渊一击之下,竟然白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台下,顿时一片的哗然。

“嘿,这剪烛派真是有意思啊。”

“同门下手尚且如此之狠……”

“不敢相信啊。”

“啧啧……”

……

“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更何况,这皮下本不是什么软弱的兔子。

关键时刻有担当,心性不知比许蓝儿之流好上千倍百倍。

若剪烛派都是江铃这种人,何愁不能居于上五之列?

站在她身边的曲正风听了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道:“剪烛派除却许蓝儿,几乎都不堪一击,大师姐有闲暇,不如看看那边的两位。”

“嗯?”

见愁看过了江铃之后,已经在那边看见了之前在黑风洞遇到的剪烛派弟子商了凡,暗自想他们这一年人还挺多,念头才起就听见曲正风这一句话,顿时奇怪。

两位?

曲正风顺手指了过去。

见愁抬眸一望,顿时头皮一炸:左流?!

那个手里捧着老旧的小羊皮簿子跟一管毛笔的家伙,满脸都是猥琐气,见愁曾见过他两面,每次都是他手里扬着东西,高喊着“道友签个名留个神识印记呗”的左流!

那个……

被周承江避之不及的家伙。

这一次,站在他对面,一脸“为什么周围没有墙我好想去撞死啊”表情的,是一名见愁从来没见过的修士。

一身黑白拼接的衣裳,一张死人脸,年纪似乎不小,下巴上有许多没有剃干净的青色胡渣,瞧着有几分邋遢,不过气质之间却给人一种颓废落拓的感觉。

他腰上挂着一串小铁牌,每一枚铁牌上好像都刻画着什么。

此刻他指间夹着一枚铁牌,几乎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对面。

“我说过,流氓也有春天!你不要小瞧了我!来来来,再战一场,你这个铁符太好玩了!”

兴奋的声音,满面猥琐之气不曾消失,一双眼睛里却已经都是兴趣盎然。

他两手一搓,羊皮簿子和毛笔都消失掉,两手再一拉,竟然有一道狭长的黑色风刃在他双掌缓缓拉开之时生成!

足足三尺!

风刃如一轮弯月!

见愁一见这风刃,顿时面露骇然之色!

“他!”

“黑风洞。”

曲正风已经猜到了见愁在想什么,既然知道见愁黑风纹骨成功,也就知道她肯定也注意到了黑风洞百尺壁上一条又一条的留字。

那满面猥琐之气,一直吵着自己有很多崇拜之人的修士,不是旁人,正是那追着周承江进去,声称吐血也要揭露前面那个是周承江的奇葩家伙!

甚至……

后来他在黑风洞中领悟了风刃,还跑到了周承江的前面去。

见愁还记得自己看见那留字的一瞬间,骤然对周承江充满同情。

“果真是他……”

之前就有所猜测了,如今曲正风一说,再看见那风刃,见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

为什么她看看这风刃大小,竟觉得对方领悟的风刃,似乎跟自己有不同之处,而且瞧着大一些,好像要出色不少啊!

这一刻,她似乎也尝到了周承江昔日的微妙滋味。

“他的对手,乃是本次排名第六的申陵弟子,据闻年过而立,才因情伤踏入十九洲进仙路,名为魏临。”

在见愁一片恍惚之中,曲正风状似漫不经心地投下了下一颗炸雷!

第六,申陵,魏临!

见愁只觉得头皮一麻……

黑风洞可超越周承江,现在呢?

场中。

这一场比斗,以一种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逆转。

左流的风刃,竟然直接辟出,挡住了魏临从铁牌符箓之中激发出来的一道剑气,虽然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但是余下的剑气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哗!

残余的剑气砍在左流的血肉之躯上,顿时一片鲜血长流!

魏临皱着眉头,颇为无奈。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上大招。

申陵在左三千之中,不过名列中等,不能与人才济济、天才辈出的“上五”相比,只是也曾有弟子在往年的小会之中,夺得过第一,独登了一人台。

不过据说一人台下来只有就被人揍了个娘不认。

不管怎么说,申陵也有几分底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