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则道:“这个,太医说,要想让我想起那些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多遭受和那一样的刺激,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

吴三桂热心道:“是吗,说来听听,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不觉哑笑,“只怕,过过一时还不大敢帮呢!”见吴三桂一脸茫然,我也不好说得太过分,物极必反啊,否则他还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水性女子呢,只道:“我在有些时候会做些噩梦,那噩梦里,海浪有好几丈高,万分汹涌地向我袭来,真格叫做排山倒海啊。狂风卷着那浑浊的一片汪洋,好像那些巨大的石头都要被冲起来……还有,还有哭喊声,撕心裂废般在我耳边响着……”我眼前又浮现出那可怕的情形,浑身上下打起寒战。

吴三桂道:“我明白了,你怕见着海浪?明日我就带你去看海好了。”

“看海?”我心下不禁一颤,我居然听到这个词就有些后怕了,是啊,莫非我的出现和海有关?

吴三桂见我神情扭捏,伸手过来握住我,鼓励道:“总是要面对的。我陪你去。”我心下一暖,捏紧了那只手,甜甜道:“嗯。有过过陪我,我不怕。”

这时,忽然觉得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祟动,我不由大惊失色,大叫出声,我发出的声音就破空而出,犹如鬼嚎。我像装了弹簧似的,拼命就往旁边弹了出去,却被一个更大个的热乎乎的肉垫子绊倒,我正要再叫,却听吴三桂道:“是只老鼠而已。”

我心下还没平静,哪有这么大的老鼠,都跟人一样大了。人?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大肉垫其实是吴三桂,我竟压在他身上!我清醒过来,正要狼狈地翻身起来,谁知吴三桂一转身,倒把我压在身下!他把脸凑了上来,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吹在我脸上麻麻痒痒的,一双眸子凝结着诱人的光芒,溢出来的似柔情,似私语。我感觉到我的心砰砰直跳,他嘴角一扬,带着一丝优雅的笑意,款款道:“不是说,我在你身旁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连一只老鼠都怕了?”

我此时哪有应对他的心思,力求使自己镇定下来,喘着粗气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么重压着我也不怕把我砸死了?”

吴三桂反常地坏坏一笑,道:“我想让你永远只记着我啊!”

卷四 宁远情事 第八章 劝君梦醒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和吴三桂不免一惊,吴三桂翻身往旁边一侧,伏在草地上侧耳一听,道:“大概有四五百人,看来是泽治他们回来了。”

我也连忙跟着起来,把衣服拍平整。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不知祖泽治是来得正是时候,还是来得正不是时候。

吴三桂对我道:“还是躲下吧,被泽治撞见可不好。”我点头应承。便由着他拉着我往草丛里埋头蹲着。

耳听得那批巡逻的骑兵朝这边驶来,眼前也觉得渐渐亮了起来,我心说憋着点气息,让他们快些过去,哪知道竟在这附近停了下来。只听一人道:“将军,似乎就是从这边传来的声音。”

我心下暗暗叫苦,八成就是刚才我那声惨叫,把还在远处的他们都招惹来了。这下可好,看架势他们非得搜搜不可。

果不其然,有人发号施令起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马蹄声四散开来。我朝吴三桂望了一眼,想征求他的意见。

他只摇头苦笑,干脆拉我起身。我一想也对,与其被人抓着,还不如自己现身。于是在众人呵斥声中,一男一女在火光包围中大大方方站了出来。

数十只火把把我们周围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我还没仔细看那些兵士,祖泽治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圆圆,怎么是你?三哥?你们?”祖泽治脸色大变,手指着我俩,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我这才发现吴三桂是牵着我的手出来的。难怪祖泽治反应那么大,我们闻言手像触电一样瞬间弹开,我脸一红,腼腆地冲祖泽治一笑,心道当这么多人面,可不知该传的满城风雨了。

这时,副将杨坤已经上前来,一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话还没说完,已然看到我和吴三桂,便赶忙下马,陪笑道:“原来是大帅和陈……”我估计他是要说陈公公,但我现在已经换回女装,还是一身别样的戎装,倒教他不知如何称呼了。

我喜滋滋道:“杨将军,在下唐圆圆,乃是新任的宁远监军。”我心情好,所以说完,还转头向里三圈外三圈的骑兵道:“诸位将士好,以后还要靠诸位多多仰仗了。”

这些骑兵已然纷纷下马,不由得个个面露喜色。我心下暗笑,他们这些人见过的监军不是糟老头就是半阴半阳的太监,哪里看过我这样又好说话又不丑的女监军?我还带了帮女子唐军来呢,估计这些关宁铁骑以后工作的激情将异常高昂啊。

正胡乱想着,祖泽治却已然走到我身旁,他对我姓什么,是什么监军倒不怎么关心,只不依不饶问道:“你们在这里干吗呢?”说着,还用眼睛瞟吴三桂,似乎很不放心。

我赶忙道:“我和吴大帅特来迎接诸位进城呢。诸位巡逻一路辛苦了。”吴三桂听我这样胡扯,不禁眉毛一动,嘴角稍撇,隐隐一笑。也对,深更半夜,只有一男一女出来迎接,还真是牵强了点。

杨坤却十分识相,明知是假话,还一边拱手道:“我等是职责所在,怎敢劳烦唐大人亲自迎接?属下们实在是感激涕零。”

祖泽治却不买我这一套,扯着我的衣袖道:“圆圆,刚才是你叫出声吗?可是有人欺负你?”说着,又拿眼睛看吴三桂。他定是以为吴三桂对我还有偏见,刚才欺负了我。他哪知道,我和吴三桂已经、已经算是小情侣了吧?唉,真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吴三桂定然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祖泽治这样再问下去,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便一巴掌拍在祖泽治肩头,道:“泽治,有话回去再说吧。”就又朝其余骑兵摆手大声道:“兄弟们辛苦了!好好回去睡上一觉,明日的晨练诸位就暂免了。”

杨坤知趣地领着其余骑兵先行一步,只余下我们三个人在后面荡悠悠……

吴三桂似乎有意要留下我和祖泽治说话,当祖泽治鼓着眼睛拉着我越走越慢,吴三桂反倒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把我和祖泽治远远抛下。

祖泽治说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见他的三哥走远,便冲我直接道:“你和三哥来这里干什么?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

我打哈哈道:“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来接你们啊。”

“不对。”祖泽治不信,(当然,是人都不该相信我那鬼话,)“我,我明明看他牵着你的手,而且,而且你还叫那么大声…是他欺负你,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我诡笑道,“你怎么不说呢?”我心想迟早他也要知道的,既然已经被他撞到,还是招了算了,也好断了他的念想。于是,我冲口道:“祖大哥,圆圆不想瞒你。其实,打我第一眼见着吴三桂,我就从心里喜欢他。我一直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最疼我的大哥。你也一直把圆圆当作妹妹对吗?”我心说,只要他说句是,不管怎么样,就算解决了。

哪知祖泽治根本不买我的账,他脸胀得通红,呼吸急促起来,感觉他的肺都要爆炸了。他扯着我的臂膀吼道:“圆圆,你骗我对不对?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现在喜欢得都要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刺激我?三哥,三哥他不会喜欢你的,他一直都说你是崇祯的女人,他怎么可能……”

“事实确实如此啊。”祖泽治有这样的反应,不知是在我意料之内还是之外。此时,我忽然心中隐隐生出一种矛盾的情绪,尽管祖泽治现在的样子让人心疼,可我还是不会选择他,但如果他真的只对我报以一笑,泰然地祝福我找到爱情,我却定会有些失落,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呢?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吴三桂,我还是得无情地拒绝祖泽治。

我伸手推开他,冷冷道:“祖大哥,刚才你也看到了,吴三桂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他一直不敢说罢了。”

祖泽治眼睛蓦地现出幽怨之色,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选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不禁怔住了,我为什么喜欢他?难道让我告诉祖泽治,其实我一开始看中吴三桂,是因为觉得他很帅,有股神秘的气质?难不成我是个色女?我想了半天,只好幽幽道:“因为他是吴三桂吧。”

卷四 宁远情事 第九章 生死之间

吴三桂一大早就在门外把我叫起来。

对于懒觉这种人类最好的运动,我还是十分喜爱的,所以尽管他是吴三桂,我仍旧有些不大情愿,慢吞吞地出来,嘟着嘴道:“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干吗?昨晚那么晚才睡,你这不是让我有黑眼圈嘛。”

这样随意的话,从前我只有对着祖泽治才能放心说出来。

吴三桂道:“我怕过会儿,泽治也要来缠着你啊。”

我点点头,道:“那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呢?昨天都没有等到那个内奸呢。今天是不是再想想什么办法?是不是查查有谁偷溜出去了?”虽说昨天的主要目的不是捉内奸,但正经事情还是要干啊。

吴三桂道:“或许你所谓的内奸根本就没有上钩呢,他压根就没有出城送信。今天,就暂时放放那件事吧,我带你去看海。”

“看海?”我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个寒战,“你要帮我去找记忆?”

“不错。你不是说有我在你旁边,你什么都不怕吗。”吴三桂笑了笑。

我不会骑马,所以我坐着吴三桂那匹白马神驹,抱着吴三桂的腰,就像搭顺风摩托车一样清爽。当然,这肯定比摩托帅多了。

他今天没有披铠甲,而是穿了件玄色布衫,又值夏日,我的手似乎和他的皮肤隔得十分近,间接的肌肤之亲竟让我心砰砰跳了起来,唉,看来我定力不够啊。

不知是他的马跑得非常快,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在作怪,反正很快就感觉到了海风迎面扑来。宁远本就在海边,自从松锦丢失之后,吴三桂便派遣官兵和当地屯民来宁远南边临海处修筑土城,加强防御。此处倒也是有不少人热火朝天地干着。

吴三桂却并不往那个方向去,忽然勒马一转,往较北的白龙沟奔去。

……

当我听到海浪拍打着山石,发出低吼的声音时,我不禁有些心虚起来。这个声音虽和我梦中的记忆相差甚远,但却又那么的相似,当我见到面前似有一条白龙翻腾着向我袭来,我不自禁大叫出声,那一刻我开始恍惚起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周身寒气逼来,深入骨髓。我哆嗦起来,好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波涛之中。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我拼命伸手去扯吴三桂,完全失去理智地大叫:“你干什么,干什么啊,快带我上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啊。你这么怕海,呆在海里恐怕好得更快。你放心,有我在呢。”吴三桂一点也不心急。

此时的我,已经不辨东西,海浪一个接一个怒吼着打过来,身下的冰冷包缠着我,撞击着我,我朝那茫茫水端望去,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海浪撞击我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大,那飞奔着的浪花气势也越来越高,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过来纠缠着我、发出低低的喘息声……

我知道我已经支持不住了,剧烈的头疼伴随着海浪声把我打入了万丈深渊,我终于又看到了梦魇的情形,这次却是更加清晰。我在海水里沉浮,口中吞吐着苦涩的盐水。在一个接一个狂浪下,房屋一片一片地倒塌,我周围漂浮着各色各样的东西,还有尸体。是的,尸体。我终于听见了人们的哭喊、咆哮,那是生死的挣扎啊。可是我没有喊,我喊不出来,胸中郁结的一口气让我只知道被动地被海浪席卷而去。我求生的意志战胜不了心中的悲恸,瞬间,鼻子、耳朵里都进了水,我渐渐地往下沉,失去了知觉……

似乎在睡梦中,耳边一直传来吴三桂大声的呼唤,“娇娇,娇娇,你快醒来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娇娇”

我在梦里花痴似地笑,吴三桂他紧张我呢,他都快哭了呢。

我喷了一口水,悠悠地醒转过来。此时,我已经平平整整躺在地面上,第一次感受到地面是这么的让人感觉踏实。

面前首先浮现的是吴三桂那张让我牵挂的俊俏脸庞,他绽放了我有史以来看到的最大的笑容,“娇娇,你醒来就好了。你刚才怎么就自己往下沉了?可把我给吓坏了。”

我恢复过来,想想刚才的梦魇,带着哭腔道:“过过,我好怕,我,我刚才好像要被淹死了。”我仍旧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起来了,我,我之前就在海里,那,那是海啸,好可怕的海啸啊。”

是的,我记起来了,我是被海啸带到这里来的。我本来是在泰国,对,我想起了那些人的模样,那些人的服饰,还有他们在生死时候的呼救……

吴三桂见我虽然是九死一生,但还是很有成效,不禁一喜,道:“那你记起你是谁了吗?”

我又茫然了,我是谁呢,我怎么会去泰国?然后就碰到大海啸了?这时候,头像被上了金箍圈,仿佛钉子钉入脑袋的疼痛,好容易记起来的东西又模糊了。我忽然打了个喷嚏,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身上还是十分的寒冷,在水里泡了出来,一吹海风,自然是浑身打抖。

当然,如果在现代,游泳穿着泳衣,上岸晒会就差不多了。可在这里我却穿了三四件衣衫,而且此时环保甚好,气温不高,所以这么多衣服贴在身上,让我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吴三桂道:“这样恐怕会生病的。从这里回去,还得一会儿,娇娇,我们到后面林子里去,得生火让你烤烤。”说着,未等我答话,就伸出双手要将我抱起。

正在此时,忽听祖泽治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恶狠狠道:“吴三桂,你把圆圆放下!”

卷四 宁远情事 第十章 兄弟相搏

祖泽治已经大步冲了过来,他的眼睛满布血丝,嘴角好似抽动着,我看他手中握着一柄剑,那剑在日光照射下光闪闪的,心马上扭了起来,他想干什么?!

我挣扎着要起来,但双腿却使不上力,转而又瘫坐下去。我万分忧急道:“祖大哥,你怎么来了,累了吧,先歇会?”我想我是被水泡傻了,这个时候,居然这样招呼他。

祖泽治根本不理我,一双爆龙眼睛把吴三桂盯地死死的,吴三桂上前就要去解释劝说,手还像往常那样,正要搭在祖泽治的肩上,祖泽治却伸手拨开,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咽喉。

我被祖泽治这样的举动吓呆了,怒道:“祖泽治,你这是干什么?你快把剑拿开啊。”我拼命想爬起来,但浑身软绵绵,竟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祖泽治凄然朝我一笑,道:“你连祖大哥也不叫了吗?在你心里竟然这样护着他?”他转头又去看吴三桂,这次却多了些孤寂,少了些敌意。

我长吁一口气,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是啊,祖泽治对我其实一直都很好,比起吴三桂,他恐怕还要多好多。只是,爱是不能勉强的。对着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一个是喜欢自己的,大多数女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吴三桂并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祖泽治。我不知道,此时他会在想什么。

但是,祖泽治没有他这样的耐性,他死死盯着吴三桂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圆圆要这样死心塌地对你……”

他忽而现出坚定的神色,“你明知道我中意圆圆,却要来插一脚?!好,你要是真心喜欢圆圆,今天就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上一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吧?!我差点没吐血。怎么搞得跟武侠小说一样。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人,要闹得反目成仇,最后还要来殊死决斗???

我高叫道:“祖大哥,你别闹着玩了。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啊。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你又何必这么偏执呢?”我确实是被水泡傻了,说自己是衣服。

吴三桂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竟有些凄然地朝我摆摆手,这时才开口对祖泽治道:“泽治,你若执意如此,三哥就陪你练练。我们兄弟俩好久都没有比试过了。”

我本来还指望吴三桂出口能够晓之以理,哪晓得他竟然主动配合。这下好了,我不会看到哪个血溅当场吧!我晕血的……

男人们说打就打,简直是一眨眼的功夫。祖泽治剑尖一挑,就欺上吴三桂肩头,吴三桂轻轻巧巧一避,随即就弹开了。我知道吴三桂的功夫应该比祖泽治好,但我还是在旁边叫道:“不行,不行,这样不公平。祖大哥有剑呢!”我心说,刀剑无眼,还是丢掉得好!

吴三桂正要开口,祖泽治却跳闪一旁,冲吴三桂道:“圆圆说得不错。这样不公平。”说着就要把剑扔掉。

吴三桂却道:“慢着,既然如此,那就分一柄剑给我吧。”

祖泽治冷笑道,“只是三哥不喜使剑啊。这样圆圆又要说我占了便宜了。”

吴三桂笑道:“既然是生死相搏,没有利器,又有何意思?”

祖泽治点点头,变魔术似的用左手从右手中接过那柄剑,结果两只手上都有了剑,一模一样。我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下好了,原来是柄鸳鸯剑,不知道祖泽治哪里得来这样的稀奇玩意!到时候两败俱伤,我可怎么把他们抬回去?

正想着,吴三桂已经接过剑,两人又斗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是行家,但我还是看出些端倪。吴三桂明显是比较轻松,他面色不改,打斗的时候也都潇洒飘逸。这让我想到杨过,他不是把古墓派的玉女剑法改成适合他自己的翩翩公子剑吗,或许就是吴三桂现在的派头吧。清华绝俗,韩逸神飞,若非挂着他们二人的性命,实在让我看得怦然心动。

祖泽治则不同,他是招招猛攻,剑招是层出不穷,绵绵不绝。只见他手腕使劲,挽了个剑花,又朝吴三桂腰间直戳过去。吴三桂这次躲避地有些吃力,和剑刃差边而过。他微微笑道:“不错,泽治的剑艺又精进了。只是,略显浮躁。”

祖泽治一愣,道:“多谢三哥指点。”忽而剑锋一转,袭向他大腿。吴三桂翻身一跃,从空中转腾至祖泽治后方,祖泽治似乎这招就是起这个诱导作用,他在吴三桂跃起的时候,就反身一转,剑尖上挑,对准了吴三桂的心脏!

我待要大叫,哪知心提至嗓子眼,一句“当心”却卡在喉咙管里说不出来,眼瞅着祖泽治这一剑就要刺入吴三桂的心脏,我简直要晕厥过去,忽然,峰回路转,祖泽治长剑一收,迅速跃开。

吴三桂安然无恙地落地。

我还惊魂未定,祖泽治已经开口:“三哥,你要故意输给我?想死在我的剑下吗?”什么,吴三桂故意的?我有些不大明白。

吴三桂苦笑道:“不,你这一招实在是料敌先机,我根本无法抵挡。”

祖泽治的目光凌厉地渗入吴三桂的双眸,他居然愤愤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刚才明明可以把我的剑挑开。你根本就是故意卖个破绽,你分明是有意败在我的杀招之下!倘若刺入心脏,神仙也救不了你!”

吴三桂不置可否。我听明白了,吴三桂想死在祖泽治剑下!为什么?是因为要成全我和祖泽治,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弟弟?还是有别的原因?不知不觉,泪水又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不忍心再看。

只听祖泽治道:“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是要决斗,不是让你故意输给我!你有没有为圆圆想过?她,她那么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细弱蚊蝇,但马上他又道:“而且你,始终是我的三哥。你要我内疚一辈子吗?你,你好好待圆圆吧。以后,以后,我会叫他嫂子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十分吃力。但话已出口,反而轻松了,“既然今天没有死在三哥的剑下,还受了指点,我一定会好好练剑,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我感觉到他转头又看了我一眼,继而对吴三桂道:“希望你是真心对圆圆,要是圆圆以后受欺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就听见脚踩细沙的声音,他走了。

泪水终于涌出,心中却涌出一股暖流,奇怪,这眼泪到底是为吴三桂的求死流的,还是因为祖泽治的话?

卷四 宁远情事 第十一章 此恨绵绵

我身上的寒意再强烈也敌不过我的心,我在祖泽治走后,抽泣起来,我不敢问吴三桂为何要去死?虽然我觉得他也死不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对吴三桂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从来没有正面看这个问题罢了。我始终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根本猜不透。

此时,我只有利用女人最擅长的武器:哭泣。似乎在他面前,我已然变得软弱地不堪一击。

吴三桂走过来,轻声道:“娇娇,我扶你去那边林子里换衣服好吗?别哭了,小心生病。”

我抽噎着道:“反正你都要死了,我到时还不是要哭,索性先哭会儿。”

吴三桂无奈苦笑道:“我哪里要去死了。刚才只不过是想了个比较冒险的法子劝泽治,你看,如今泽治不是没事了?他定会把心放在别处的。”

“是吗?”我抬头望着他,他的瞳孔还是那么深邃,“你没有骗我?”

吴三桂优雅地摇摇头:“泽治并非真要和我决斗,他只是想发泄一下而已。如今,目的达到了,自然心思就放下了。”

我仍旧半信半疑,吴三桂则伸出双手把我拦腰抱起,“走啦,到时候你病了,我可真要自杀了。”

我嘻嘻笑了起来,吴三桂也会和我开玩笑呢,我擦着鼻涕眼泪,把头靠在他热烘烘的肩膀,心下好不舒坦……

吴三桂坚持要等我的衣服烤干之后,才肯带我离开。

他抱着我往林子里跑,居然碰到个破弃的山神庙,现在是战火纷飞,这片地方,早就没有人来拜祭,自然荒废。

吴三桂放下我,就奔出去拣柴火了。我缩在神像后脱下外面的衣服,蓦地发现,其实过了这么久,先前还湿漉漉的衣服,现在都干得差不多了。心下一边哑笑,一边思索着,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的情节:男女主人公在破庙里,中间会生起火,然后隔着一层晾着的衣服说话,再加上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天色已经黑了,火焰映着女主角的脸,红彤彤的,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只不过现在是白昼,外面虽然海风吹着冷,可还是亮堂堂的晴天,看起来还是有些缺憾啊。

吴三桂不一时就抱着一大捆干柴进来,刚掏出身上的火折,我和他就同时发现,经过在水里一泡,火折已然失效了。

我正要说,反正也差不多干了,没什么好烘的,又觉得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便出主意道:“不如钻木取火吧。”

吴三桂疑惑地看着我,我笑道:“咦?我们的大帅不会吗?原始人就会这招呢。”

谁知他笑笑,道:“我是奇怪你怎么会说这么笨的方法。你忘了我是练武之人。”说完,就拣了一撮干草放在柴上,一只手靠近,大概距离不到一厘米,不一会儿,草就冒起青烟,再接着就着了起来。

我只顾着鼓掌叫好,都忘了添柴火……

到底是夏天,火才生好,我和吴三桂就已经大汗淋漓了,吴三桂安抚道:“没事,再烤会儿,保证不着凉就好。衣服干得也快些。”我心下叫苦,不是着凉的问题,而是再烤下去,会中暑的。

我只好尽量离火远点,看着跳跃的火焰,我不自主地哼起曲子,长时期掩藏自己和模仿这个时代的一切言行举止,早让我有些疲惫不堪。也让我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再伪装,哼起我喜欢的曲子,我甚至在吴三桂问起时,不加修饰道:“这首是我最喜欢的,叫罗密欧与朱莉叶爱的主题。”

我看着红红的火苗,讲起这个过时却又新鲜的故事:“在一个叫做意大利的王国中,有两大家族,数代以来就有着很深的仇恨,罗密欧是其中一家的独子,心地善良又长于剑术,可他偏偏和仇家的女儿茱丽叶相爱了。他们不顾忌家族的仇恨,海誓山盟,偷偷结为夫妻。可是罗密欧后来误杀了茱丽叶的表哥,成为逃犯。而茱丽叶也被其父母逼婚,她便喝了一种假死药逃婚,可是罗密欧却以为他心爱的茱丽叶真的殉情而死,于是喝下了毒酒。可怜的茱丽叶醒来,却见到自己的爱人死在身旁,伤心欲绝,就拔了罗密欧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正自顾自地回忆着那一幕幕场景,却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那熟悉又优美的旋律。我回转过来,才发现吴三桂不知什么时候拣了片叶子,卷成筒子,放在口边吹了起来。他只听了一遍,竟吹得分毫不差,更似领悟了个中的感情,用这样一片小小的叶子居然演绎出这浪漫又忧伤的音乐,比起乐队的演奏反倒更添了凄切之声……我不禁陶醉其中。

吴三桂吹了会,忽而幽幽道:“娇娇,假若我是罗密欧,而你就是茱丽叶,你会不顾家族的仇恨,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了,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嘛。”

“但是,假如我不是只杀了你的表哥,而是把茱家都连根拔起呢?”吴三桂凝神望我,仿佛他就是罗密欧似的。

“有这么大的仇恨要把人都赶尽杀绝吗?”我嘻嘻蹭到他怀里,娇声道:“我相信就算你我是仇人,你为了我,肯定不会做我不高兴的事情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