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香没有管父母怎么想,她也没要家里一分钱,硬是咬牙买了,后来她又要开店做生意,父母更是反对。外企一个月两万的工作不干,却非要自己单干,赔钱赚钱根本就没谱儿,一个姑娘家的瞎折腾什么啊。

可等到现在这房价跟坐火箭似的翻了几番,陶香的店铺生意也很红火,她给父母又买了一套房子。周围的人都夸陶香有眼光又能干,住上新房的陶家夫妇这才不说什么了,反而有点沾沾自喜。

等进了屋,陶香甩掉了脚上的鞋子,一下子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两眼发直地看着茶几上的万年历。四月一号几个字分外刺眼,陶香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当年见到他的那天就是四月一号,好几年过去了,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日子再次见到他,老天爷真会拿人开涮啊。陶香忍不住苦笑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眼角儿一股热流涌出,慢慢滑过脸庞流到耳际的时候,却变得冰凉……

“小高没事儿吧,”一个同事悄声问老罗,老罗摇摇手,“没事儿,吐了就好了,你先回去吧,帮我招呼一下。”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厕所。老罗走到一个隔间儿,敲敲门,“海河?你没事儿吧?”“恶……”里面传来了呕吐的声音,老罗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就听见冲水的声音,高海河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非但没有酒后的红润,反而带了点苍白。

“老罗我没事儿,”他冲老罗摆了下手,自己走到水池子那边去漱口,然后又拿水泼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海河,你酒量本来不错,今天干嘛喝这么猛,弄成这样?”老罗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高海河喝酒跟喝水似的,没人劝,好几杯就下去了,而且白的啤的掺着喝,又喝的急,不醉就怪了。

龙头里的水哗哗地冲着,冰冷的水刺激着高海河的神经,老罗的唠叨声就在耳边,可飘忽着好像一句也听不清楚,他的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报告,我是师通讯连战士陶香,向您报道!”

第四章倒霉的米阳

坐在出租车上的韦晶一路上就琢磨着,刚才陶香情绪突变肯定跟那帮子兵有关系,而且是后到的某人,谁呢?韦晶周着眉头想。那些当兵的长得都黑了吧叽的,自己眼神儿也不好,还真没看出来哪个“特殊”些。

“姑娘,是前面左转吗?”司机师傅歪头问了一句,“啊,对,您左转,然后一直朝前开小二十分钟,到一个小区门口给我停下就行了,”韦晶赶紧指了一下方向。“好嘞,”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子疾驰而去。

这时“滴”的一声轻响从包里传来,韦晶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赶紧掏出来看。是米阳发的,一个多小时之前了。刚才饭馆里一直闹哄哄的,后来又担心陶香,自己根本就没听见手机响。调出短信一看,“应聘结果如何啊?是穿上白领子了还是让人煮了?”后面还有一个坏笑的鬼脸儿。

“切,”韦晶哼了一声,立刻噼哩叭啦地开始回短信,“你才让人煮了呢,这白领子姐姐还就穿上了,BM的大白领子!酸死你!”发完短信韦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等着米阳的反击。可等了十分钟眼瞅着都快到家了米阳也没回信,这不是他风格啊,这家伙回短信向来贼快。韦晶看着手机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怎么着,真让人给煮了?”

韦晶说对了,米阳还真被煮了,不过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一只狗,具体点儿说是一只京叭儿狗,要是再具体点儿说,是一只姓米的京叭儿狗!

就在韦晶跟麻辣香锅战斗的时候,米阳,钉子还有那个小实习来到了鸡场路。钉子把车停到了路边,甩上车门就想走,小实习赶紧提醒了一句,“丁哥,咱这车还没锁呢?”钉子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用不着!一般来说,没人敢偷警察的车!”

这小实习比较轴,还没完,“可咱这是民用牌子啊!”钉子嘿嘿一笑,“你放心吧,做贼的鼻子都好使着呢,他们会闻味儿!”说完眨眨眼。小实习抽抽鼻子,“味儿?我就闻见臭味了。”说完回头看了米阳一眼,“米哥,你吃坏肚子了吧,这屁放了一路了。”

米阳脸皮虽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干咳了一声。钉子偷笑了一下之后才扳起脸说,“这有什么新鲜的,就指着这臭味防盗呢!”小实习眨巴眨巴眼。米阳作势欲踢,钉子一闪身躲开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米阳率先前行,心里也纳闷,难道早上喝的豆浆是昨天剩的?可没觉得馊啊。小实习也赶紧跟了上去,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现明明是大中午,却没有几家店开门,行人也很少。

鸡场路这边以平房为主,当初北京城划分地区的时候,把这里算做了城区,因此那些农民都交了土地换宅基地,摇身一变成了城镇户口。附近的钢厂虽然按照政策招了不少人去当工人,可那都是壮劳力,大部分上岁数的人和妇女还是没工作。

历经数年的拆迁改造,周围的区域不是变成住宅小区和超市,就是改成了公园健身场所,只有这个地方一直没什么改变。因为没工作的比较多,大部分人都是靠出租民房给外地人赚钱营生。为了多挣钱,这些人都跟比赛似的私搭乱盖,见缝插针,生怕自己吃了亏。

慢慢地这里变成了一个外来人口聚集地,相应的治安问题也越来越多。就是最近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的门脸儿房都改成了发廊。可甭管你是叫“丽丽发屋”还是“时尚沙龙”,就没有一家是正经理发的。

“丁哥,那咱这儿的派出所不管啊?”小实习听了介绍之后好奇地问。钉子笑了,“管啊,谁说不管啊,什么时候管片儿的缺经费了,就该管了!”“啊?”小实习瞪大了眼。

“钉子,别瞎扯淡!”米阳笑骂了一句之后才说,“这个地方人员结构太复杂,除非把这片儿彻底拆迁,要不然你抓他跑,跑不掉就交罚款,没钱那就治安拘留然后遣返,可没等咱们遣返的兄弟回来呢,送回去的这帮子小姐们早就到了北京西站准备重头再来了,基层所儿有时候也真没辙!那么多事儿,不可能一天到晚就盯着扫黄吧,再说这儿的大部分住家儿都靠出租房子挣钱,你把人都赶跑了,他们租谁去啊?”

小实习还想问问题,钉子突然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人来了。”小实习的心扑通一跳,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个光头正晃着膀子从一胡同儿里走了出来。小实习一伸手想指着问,是他吗?米阳借着点烟的动作,不落痕迹地把他的手拍了回去。小实习摸着火辣辣的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米阳,突然想起来时他说的话,长心长眼别张嘴!一个哆嗦,赶紧把嘴牢牢闭上了。

光头从米阳他们跟前经过,扫了他们一眼,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一拐弯进了对面一家小饭馆儿。米阳和钉子不动声色,抽完一颗烟才过了马路也溜达进了那家饭馆儿。小实习一进门就发现,那个光头并没有在里面。

这时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小姑娘操着河北那边的口音迎上来,“三位大哥请坐,想吃点什么?”钉子打量了一下四周,“你这有包间吗?”小姑娘一愣,刚想摇头,一个腰围至少有三尺的胖女人从后厨冲了出来,米阳被吓一跳。你说这人胖就胖吧,偏穿了一条紧身热裤,描眉画眼的好像被谁锤了一顿似的,脸怎么看都是肿的。“三位大哥,我这儿的包间还没修好,要是您不介意,坐后屋吧,那一样安静!”那女人特热情。

米阳问了句,“里面干净吗?”“绝对干净,那您三位跟我来吧!”胖女人赶紧的带着三人往后走。后屋看起来像住家儿,胖女人掀起一个俗艳的大红月季门帘,“您请!”小实习跟在后头进了屋.

“丁哥,米哥,你们来了,快请坐,那谁,娟子,快去弄点儿酒菜来,啤酒要冰的啊!”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小实习一偏头就看见之前那个光头正鞠躬哈腰地伸手往里让他们。“不用麻烦了,咱们就聊聊天!”米阳制止了那个女人,光头没敢多说,使个眼色让那胖女人出去了。

“行啊,老宫儿,几天没见你当上老板了?”钉子哼了一句。那个光头呵呵一乐,“丁哥又拿我开涮,这是我媳妇儿的店。”“媳妇儿?”钉子一摆头,“就刚才那位?什么时候挂上的?”老宫一咧嘴,“就上个月,我俩是一见……那个,那个钟情,特有感觉,就电视里演得那种!哎,米哥您请坐啊,哟,这位政府看着眼生,您是?”光头脸上笑得谦卑,眼光却上下打量着小实习。小孩儿有点紧张,只能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新来的赵警官,以后免不了接触,你要好好配合啊!”米阳笑说了一句。“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光头连忙点头,然后又冲着小实习一拍胸脯儿,“赵警官,以后有事儿您说话,我胡强绝没二话!”小实习一愣,脱口而出,“胡强?你不姓宫啊?”

“咳,”钉子咳嗽了一声,他和米阳脸上都是笑意,光头摸摸自己油光瓦亮的脑门,讪笑着说,“赵警官,那都是道上朋友乱叫的,让您这么一说我都好意思了,不过您随意,爱叫我什么都行。”“你小子还会不好意思?号子都进去六趟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钉子嗤之以鼻。小实习这才明白,原来老宫儿是老进宫的简称,他知道这帮子人都把进拘留所称之为进宫。

“丁哥,那是以前!”光头一脸不忿的样子,“现在咱哥们绝对的遵纪守法好公民,配合政府,配合……”“行了行了,”钉子打断了老宫儿的口沫横飞,“你叫我们过来,不会是就为了让我们听你的自我表扬吧?说正事儿!”

“哪儿能啊,要是没正事儿我敢惊动您二位,上次发廊那事儿不是没破吗?现在有线索了!”老宫儿神秘兮兮地说,表情还带了几分自得。米阳一皱眉头,“你小子有屁就放,唧唧歪歪的等着窝谁呢?!”老宫赶紧站了起来,“米哥,瞧您说的,我哪敢窝您呢,几位稍等。”说完他掀帘子出屋,叫过那个胖女人附耳说了句话。

米阳他们就看见那女大肥屁股一扭,转身进了另一个屋。钉子凑到米阳耳边悄声说,“你说这老宫儿什么眼神儿啊,就这视觉效果,丫愣看出感觉来了?!”“嗤!”旁边的小实习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低头乐。米阳一笑正要开口,就看见老宫拿着个手绢包走了进来。

左三褶右三褶的打开一看,“这不是手机SIM卡吗?”伸着脑袋看的小实习忍不住说了一声,米阳和钉子却不动声色。等老宫把这手机卡的来龙去脉一说,米阳看了一眼钉子,“虽然不一定是咱们要的,还是拿回局里先查一下吧,省得漏汤儿。”“行!”钉子点点头,然后瞪了一眼老宫儿,“就为这么点小事儿让我们跑一趟,你自己送过来不就结了吗!”

老宫儿讨好地笑笑,“丁哥,要光是这破玩艺儿,我肯定给您拿过去了?上次您不是说让我盯着跟那小姐住一块儿的人吗?她回来了,我这才让您来,为了保密,我都没敢在电话里说!”钉子和米阳心里咯噔一声,“现在人呢?”钉子也没了懒散的模样。

“您别急!”老宫儿赶紧摇手,“那娘们就住在我媳妇儿她二表嫂家的房子里,听她表嫂说,丫是觉得事情过去快一年了,你们警察也大撒把了,她在老家种地能挣几个钱儿啊,这才又跑来北京的,现在不在,听说跟几个姐妹进城买衣服去了,您放心,我让她表嫂盯着呢,一回来就告诉我,跑不了她的!”

“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钉子问。老宫儿摇摇头,“这女人买衣服哪有谱儿啊,不过早晚她得回来不是?”“大米,商量一下,咱们得留人在这儿盯一下,那卡也得送回去,”钉子看着米阳说。米阳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觉得自己括约肌不受控制的活动了一下,一股臭气顿时飘散了起来,米阳脸不禁一红。

“我靠,生化武器啊,”钉子用手扇呼了两下,“也甭商量了,你赶紧地把卡拿回局里,该吃药吃药,该上厕所上厕所,我带小赵在这儿守着!”小实习一边屏住呼吸,一边用力点头表示赞同。光头没敢搭话儿,但悄么唧儿的把窗子打开了。

米阳心想也别硬撑着了,他把那卡连手绢顺手塞到了手包外侧的夹层里,出门到街上打了辆车就直奔局里。可他上了出租车还没十分钟呢,放嘟噜屁不说,肚子也开始叽哩咕噜地叫唤起来,人也有点儿泛恶心。那倒霉的出租司机只能把车窗全部打开,风吹的脸部都快变形了,还得帮着四处瞄公共厕所。谁让咱是红五星司机,不能被投诉啊,只能忍着!

搓火的司机一边瞄厕所一边骂市政建设,花里胡哨的玩艺儿建那么多,你怎么就不知道多建俩公厕,操!哥们,实在不行,咱就路边草地吧,我给您挡着。要是碰上卫生检查的,算咱倒霉交个罚款,要是碰上绿化的,咱还算帮他们免费施肥了呢,不让她们倒找钱就不错了……哎!我说哥们儿,您可千万别拉我吐我车里!挺住!下午我还得交班呢!

米阳也很想骂人,可惜他的全部精神现在都用来控制自己的肚子不要立刻造反了。这又不是小便,背个身儿就解决了,光天化日之下干这个,米警官还没这个勇气。可再怎么忍耐它也得有个限度,眼瞅着生理状况就要脱离心理控制了,正想豁出去的米阳突然发现马上就要到自己家了,赶紧让司机拐弯。

等到了楼下,米阳扔给师傅二十块钱,捂着后门就往上挪,一边上楼一边暗骂为什么当初老妈非要六楼,还说什么不想让人踩在自己脑顶上!就上楼这会儿功夫还碰上了楼下的张大爷夫妇,勉强打了招呼之后,米阳赶紧往上走。张大爷还挺纳闷,你说这孩子脸怎么这么红?他老伴说,不光脸红,你没看见都改走猫步了?两条腿夹着走!!

好容易到了门口,米阳尽最快速度开门,一边开一边骂防盗门,到底是在防谁!就听见屋里面古利也凑热闹似的狂叫着,刚一开门,它摇着尾巴就冲了上来。米妈妈去买菜了,它正在家呆的无聊,见有人回来自然很兴奋。米阳哪顾得上它呀,一脚踢开就冲进了厕所,揭开马桶盖,哆嗦着手解开裤子往下一坐……喔,感谢上帝,米阳长出了一口气。

身为一只自我感觉良好的京叭儿,古利郁闷之极,我跟你亲热你居然踢我!妈妈都没踢过我!被米妈妈惯坏了的破狗开始四下里学模,然后……它扭搭着走到了米阳方才顺手扔在沙发上的手包。我咬,让你踢我,我啃,让你……等彻底舒服了的米阳甩着手上的水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一斜眼就发现古利嘴里的那手绢挺眼熟。

“我靠!”反应过来的米阳大叫一声,刚想冲上去抢,就看见古利呼噜着喉音,瞪着两只傻了吧叽的大眼睛做出了一个防御姿态,他赶紧停住脚步。“古利乖啊,把那个放下,听话,乖狗啊,听哥哥话,松嘴!”米阳自降身份,一脸假笑,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京叭儿。

古利根本不吃这一套,死死咬着手绢盯着米阳的动作。米阳一瞧不是事儿,这破狗最喜欢的就是跟人对着干,尤其是跟自己对着干,也就米妈妈的话它还听。一人一狗僵持了一会儿,米阳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顺势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香蕉啃,只用余光瞄着那破狗。

狗再聪明它也是狗,没过一会儿,古利就放松下来,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说时迟,那时快,米阳一个飞身就把它按住了。古利一边凄惨地叫一边玩命挣扎,可它哪是米阳的对手啊,又不敢真下嘴咬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米阳把东西从它嘴里掏走。

米阳带了几分得意洋洋,瞥了一眼加倍郁闷的京叭儿,“小样儿的,跟我斗!”然后翻了一下手绢,不对啊,卡呢?身上汗毛一竖,米阳立刻在包里翻找,没有!沙发缝儿里,没有!!沙发底下茶几下,还是没有!“怎么会啊?”米阳纳闷地一抬头,就看见古利正在一旁吧叽嘴儿,“不是吧?!”一个大雷在米警官头顶上炸响,他哆嗦嗦嗦地问,“古利,古大爷!那卡您不是给吃了吧?”“汪!”

“哟,你去买菜啊?”米妈妈仰头招呼了一声,没进楼门前就看见她的韦妈妈本来想假装没看见,快走几步先回家,现在人家主动招呼,她也只能回身假笑,“是啊,你也没去上课啊?”“今天我休息,学校照顾我们这些老教师,不用那么辛苦!”米妈妈挺得意地说。

“是吗?不辛苦就好,要不还不如退休呢,”韦妈妈哼了一句接着往上走。米妈妈还没完,“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太早退休这人容易老,尤其是女人!还是得干工作,才能漂亮健康。”韦妈妈一听脸色就难看了些,她因为身体的缘故从工厂早退了,米妈妈这话听着分外刺耳。

韦妈妈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回身一笑,“是吗,其实这女人只要日子过得舒心,有男人疼,不在乎什么干活不干活的,要是干活就年轻漂亮,那扫马路的,卖菜的都可以去选美了!”说完转身就走,这回轮到米妈妈憋气了。

走到一半心有不甘的米妈妈发动第二轮攻势,“你说的没错,这日子过得舒心就好,到咱们这岁数看什么呀,不就是希望孩子有出息吗?你说是吧?”要是往常这句话绝对是必杀技,可之前韦妈妈已经接到了韦大小姐的通报,老娘,你闺女我面上了!

韦妈妈得意的,微笑的,甚至优雅的回头说了句,“可不是吗,你们米阳是警察,我们韦晶也面试通过,去一家叫BM的公司了,听说是什么世界五百强排前头的,也许你不知道,回家问问你家米阳,年轻人都知道!”说完挺胸抬头往楼上走去,感觉一个字,爽!!!

米妈妈嘴巴张了又闭,BM公司,她当然知道,可那么有名的外企,是那个韦晶?那个中专毕业,大专注水的韦晶能去的?人家那儿得讲英文吧?怎么可能呢?可看韦妈妈那得意的样子又不像在说假话,米妈妈心里又纳闷又憋屈,今天和韦妈妈的交锋,彻底完败!

心情不佳的米妈妈本想走慢点,省得开门的时候两个人还得挤一块儿,谁知道那个小人得志的许淑琴还得说出什么好儿来呢,今天先让她得意一下。可刚到五楼就听见自己家里的动静很大,这老房子隔音不好,除了狗的惨叫声,米妈妈甚至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声音。米阳不是上班去了吗?

米妈妈赶快上楼,已经开了门的韦妈妈进去之前又找补了一句,“好像你家米阳在家呢,这养了两个儿子就是热闹,回见啊。”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自己在门里偷笑起来,今天实在是太解气了。对门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脸都气白了。

屋里的动静让米妈妈顾不上韦妈妈的冷嘲热讽,手忙脚乱的把门打开,“米阳,是你吗?干吗呢你?!”话没说完,米妈妈眼珠子差点凸出来,就看见米大警官倒提着古利两只后腿在那儿抖落,“你狗日的赶紧给我吐出来!回头我再让你丫吃三遍,现在先给我吐出来!!!”

第五章难兄难弟

愣在门口半晌的米妈妈终于醒过味儿来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古利从米阳手里抢了出来,“古利?古利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呀?!啊!你说话呀!”被米阳甩得晕头胀脑的古利别说说话,喘气还喘不利索呢,只剩下哼唧的份儿了。“我说妈唉,您就别裹乱了!把狗给我!”心情急躁的米阳伸手想把那破狗再揪回来接着严刑逼供。

米妈妈这叫一个气,她一手抱着京叭儿,左右寻摸了一下,转手就抄起茶几上的老头乐就开始梆米阳的脑袋瓜子,“我让你撒癔症!我让你撒癔症!”“汪!汪!”这时的古利也回过劲儿来了,扯着嗓门汪汪!

“哎哟,妈!你干吗啊!”米阳一边儿跳着躲一边儿拿手挡,“疼死了!妈你听我说!”米妈妈一棍子正好敲在米阳手腕上,米阳疼得一咧嘴,一个反手夺枪,把老娘手里的凶器给抢了过来。

不等自己老娘再翻脸,米阳大声说,“妈就你护着它吧,我这儿都快死了,您还打我!”正横眉立目的米妈妈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自己而自,米阳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咽了口吐沫正想再解释一下的米阳就觉得眼前一花,米妈妈飞速地挪到了儿子跟前,上下打量着,“儿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赶紧告诉妈!”米阳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发,米古利正摆出一个四脚朝天的造型,傻乎乎地看着这边,似乎不明白,刚才还在帮自己报仇的妈妈,怎么转眼就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嗤!”米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亲妈和后妈她就是不一样啊!”

“我说你干吗呢?”韦爸爸拿着报纸从厕所一出来,就看见自己老婆攥着一抹布正全神贯注趴在防盗门上倾听着什么。“老头子你听,对门可真够热闹的,你说他们家干吗呢?”韦妈妈眉飞色舞地冲他招招手。“你管人家干吗呢,闲的!”韦爸爸小声叨咕了一句。韦妈妈眉头一竖直起身来,“我说你那儿嘀咕什么呢,有话说,有屁放,大点儿声!”

韦爸爸赶紧陪笑,“没说什么,我就是想问,今儿咱闺女不是找着工作了吗,按她那个性,肯定要求大吃一顿,咱们是在家做还是出去撮一顿啊?”韦妈妈先白了他一眼才离开了大门,“我菜都买回来了,出去吃什么呀!外头那餐馆儿油大又咸还不干净,花那冤枉钱呢!再说中午她和陶香一起吃饭,亏不了你闺女油水儿!”

“呵呵,也是,也是,”韦爸爸边说边若无其事的向餐桌附近移动,一边瞄着走去另一个屋收拾的老婆,一边悄悄地伸出了手……“韦大胜,你别碰那啤酒啊,说好了一天两瓶,中午已经喝过一瓶了,你要是现在就喝,晚上就别喝!”眼瞅着已经摸到酒瓶子了,那边屋子里传出了韦妈妈的声音。

韦爸爸尴尬地缩回手挠了挠头,嘴里却不承认,“谁说我拿酒来了!”韦妈妈拿着抹布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一抹笑,那笑就别提多有内容了,笑得韦爸爸直毛。“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韦妈妈得意且笃定地瞥了自家老头子一眼,经过他身边进了厨房。

韦爸爸觉得很没面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为自己表白,“说的什么话,真难听,你又没看见我拿,再说就算我拿了,那也是有原因的,今天闺女找到了一个好工作,我高兴,庆祝一下还不行!”韦妈妈哼了一声,稀里哗啦的冲洗着抹布,“你拉倒吧,逮着个茬儿你就庆祝,什么过节吧,奖金多发一点吧,哪天多干了点家务吧,一到春节您能从小年庆祝到正月十五,这一年你也就饶过那清明节没庆祝一下了!”

“你还别这么说,要是你再这么管着我,清明节我也只好跟着庆祝了!”韦爸爸义正言辞地说。韦妈妈又好气又好笑,“瞧你那点出息!”韦爸爸讪笑着,“琴啊,再来一瓶,就一瓶,晚上我也就喝一瓶,我保证,啊,就这样啊……”他一边说一边迅速转身从桌下拿了一瓶燕京啤酒“呲”的一声打开了。

韦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嗔道,“你就没出息吧你!你答应我什么来着?”韦爸爸嘿嘿笑着,品着小酒,“今天不是真特殊吗?就这一回,以后保准不再犯了!你尝尝?”他殷勤地把酒递到了韦妈妈嘴边,韦妈妈一歪头,“我才不喝呢!”

韦爸爸这会儿心愿得偿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喝着啤酒开始帮着择菜。韦妈妈犹豫了一下才假装聊天似的说,“老韦,你那退休报告交上去了?”韦爸爸点点头,“是啊,一早就给刘副厂长了,反正让我去什么鬼基地我不去,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是先进,拼死拼活地给厂里干,刚建厂那会儿非把我调过去,经常夜里一两点钟派车接我去修设备。喔,现在想变天了,我还不伺候了!”韦爸爸越说越气,咕嘟咕嘟倒了满满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韦妈妈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老头子什么都好,老实,憨厚,能干,肯吃苦,对自己对女儿对家里那是一百一的好。可是人他就有缺点,韦爸爸的缺点就是自尊心太强,韦晶曾说过,这人太过自尊就意味着自卑,当时韦爸爸还为这句话发了一顿火儿。可韦妈妈了解自己老头子,从小被他爸爸打大的,下面几个弟妹谁犯了错误都算在他头上,所以他特别需要别人的承认,还有赞美。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也是韦晶说的,韦妈妈现在觉得这句话特别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这过分的自尊心,韦爸爸怎么可能只干到了一个小小的科级,还是在基层的那种。而对门的米红兵跟韦爸爸是一个技校同时毕业的同学,人家现在已经是总公司销售中心的副总了。

算了,只要自己老头子高兴,身体健康,他愿意干吗就干吗吧。虽然两个人的退休工资不算多,但也饿不死,再说女儿又找到了一个好工作,前途一片光明,这就是命,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一这么想,韦妈妈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赶紧附和着韦爸爸说,“就是,他求咱们干咱们还得考虑呢,现在闺女又找了个好工作,她说了,让你该退就退,她养着!”韦爸爸闻言脸色立刻阴转晴,咧着嘴乐了,“要说还得是我闺女!”

“知道了,我这边儿有点事儿,你甭管了,跟你丁哥说一声,看紧了啊!”米阳三言两语打发了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的小实习。一回头看见米妈妈正跪在地上用笤帚在沙发下扫,他突然觉得挺对不住自己老妈的,赶紧过去拦,“妈,我来,我来!”

米妈妈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脸上都见汗了,“不行,肯定没有,这客厅我都找遍了,难道说真的被古利给吃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抬头看见自己儿子躁郁的脸色,她把剩下的数落又咽了回去。

“算了,只能让古利受罪了!”米妈妈一咬牙,转身进了厕所。米阳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古利,刚想问妈你干吗去?“hello,Moto……”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没好气地说,“谁啊?!”

“是我!”何队的粗嗓门在电话里炸响,米阳不自觉地一哆嗦,“是队长啊。”“你小子现在在哪儿呢!!刚才小赵说你一个小时前就回局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儿?你他娘的回河北公安局了是吧?!”

电话这边的米阳张了张嘴还不及回话,“行了,不管你在哪儿,现在立刻把证物带回来,二队那边有新情况了,你那SIM卡很可能是关键证物!马上!”说完何队“啪”一声扣上了电话,那声震得米阳耳朵嗡嗡的,跟着脑子里也是嗡嗡的。

看着拿着手机发愣的米阳,从厕所出来的米妈妈问了一句,“谁的电话啊?”米阳心里一个劲儿的泛堵,这回乐子大了,如果这证物不重要,自己还能想办法把这事儿摺过去。这拿着证物回家本身就是违反纪律的,偏偏自己今天这肚子较劲,那嘴欠的破狗还……怎么就这么寸呢!不想让老娘跟着自己着急,米阳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扭头笑着刚想糊弄米妈妈一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老娘手里的东西,他眼睛都直了。

“妈,您这是……”米阳嗫嚅地问,米妈妈一扬手里的她平时用来治便秘的开塞露,“既然它吐不出来,咱们就让它拉出来!”说完就柔声想哄骗古利过来……然后插肛!米阳真是哭笑不得了,赶紧拦,“妈你急糊涂了吧,古利的肠子又不是直的,刚吃进去怎么可能立马儿拉出来啊!行了,你别管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已经没了主意的米妈妈就呆呆地看着米阳扑过去,拿起自己买菜用的布兜子一翻,把菜都到地上了,然后把古利塞了进去就往外冲。直到门“咣”的一下撞上了,她才反应过来,紧赶几步开门就喊,“米阳,你带着古利干吗去?!你是不是想给它一刀啊?!”

米阳三步并两步的冲下了楼,也来不及管米妈妈喊什么了。倒是对门里的韦氏夫妇彼此对看了一眼,韦妈妈回头问韦爸爸,“这是不是就是雍正皇帝电视剧里说的那个兄弟什么墙?”

一下楼,米阳就看见一辆出租,再打眼一看,韦大小姐正慢悠悠地在后座上掏钱递钱呢。米阳噌地一下窜了过去,一开门就把韦晶拎了出去,韦晶吓了一大跳,连尖叫都忘了,出来先一个踉跄,等稳住了再回头一看,米阳已经把车门甩上了。

韦晶大怒,冲上去就要拉车门,米阳眼疾手快地把车门锁上了,“师傅,开车!”司机师傅有点不知所措,“您什么意思?”车外愤怒的韦晶一巴掌拍在了车门上,“死大米,你作死啊!”不等米阳开口,司机师傅先叫了起来,“哎,小姐,我这车可禁不起您那铁砂掌,您要再拍,给我的可就不只这个数儿了!”他边说边摇了摇手里那张壹佰块。

米阳从半开的车窗里喊了一句,“味精,我这儿有急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师傅赶紧开车!”韦晶一愣,顺口说了一句,“他还没找我钱呢!”米阳冲她一呲牙,“正好我没带钱,谢了啊!快开车呀!!”最后嗷的那一嗓子吓司机一跳,他下意识地听从命令,挂档踩油门就走,只留了一堆尾气给韦晶。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尾气呛得直咳嗽的韦晶身影越来越远,米阳心里苦笑,回头这丫头不定得怎么收拾自己呢,可现在也顾不上了。“哥们,像你这么爱狗的可真不多,咱们去哪个兽医院?”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米阳。

什么意思?米阳一怔,低头一看,古利正从布袋里探出个头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这破狗很识时务,知道现在命悬于米阳,所以特别的乖,从刚才到现在,愣一声都没叫。“什么兽医院,去区公安分局!”米阳说。

“分局?喔,您是给狗上户口去是吧,您可真有钱,给一狗花钱落户口,听说得小伍千呢,啧啧……”司机师傅感叹着,米阳懒得废话,就撇了撇嘴角儿。司机师傅又说,“您说现在什么世道啊,这北京人户口贵就贵吧,妈的这北京狗户口怎么也这么贵呢,一定是那帮子警察想钱想疯了!抓人捞不着钱,干脆抓狗!”米阳……

好在这司机嘴巴虽然碎道,开车的技术还不错,没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分局,还特认真地找给了米阳九块钱,米阳说不要都不行,说他是党员,不能要资产阶级小费!“米阳你可来了,你队长都快跳脚了,快来!”一进门米阳就被娇滴滴逮个正着,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就往何队长办公室走。

米阳正想挣扎开她的手臂,正好何队长把门打开了,一眼就撩到了米阳,“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快进来!”米阳没辙,只好紧跑两步进了门,一边想着该如何跟队长解释。好在何队向来护犊子,应该会帮自己的。

一进门,米阳刚做出一个纯洁无辜好青年的笑容,就被屋里的飘散的烟雾呛得咳嗽了一声。用手挥散了一下烟雾,再定睛一看,米阳一头磕死的心都有了,就算今天是愚人节,也不带这么涮人的啊……

不明所以的何队冲他招招手,“大米,林局,陈局都很重视这个案子,正好二队长也在,你赶紧过来汇报一下,刚才你路上堵车,我已经给领导解释了,你就别耽误时间了!”何队边说边做了个眼色给米阳。

米阳惟有苦笑,心说队长我对不起你这番苦心了。这时二队长站了起来,“大米,那证物呢?”米阳闭了闭眼,一咬牙从口袋里把古利的脑袋露了出来,一屋子人都神情古怪地看着京叭儿和米阳。过了半晌,德高望重的林局问了一句,“小米啊,这就是那手机卡?”

“我在家呢,对,轮休……嗯?没干嘛呀,打游戏呢,什么聚会呀,哪天儿?……哟,真不巧,我手上有案子刚结,那几天正好要开总结会,肯定腾不出空儿来,山子,你跟肥三儿说一声儿吧,这次聚会就别算上我了!”米阳懒洋洋地靠在床上说,他两只手忙着打PSP,手机只能歪着头用肩膀顶在耳朵旁边。午后的阳光洒满了一屋子,米阳整体看起来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细看眼里都是血丝。

“你不是找借口不想去吧?又不用你出钱,肥三儿说他包了!”电话那边的江山有点不信。“啧,”米阳嘬了下牙花子,“我这儿真有事儿,别说不要钱,就是他倒找我钱我也没功夫儿去呀。”“大米,你丫没事儿吧?怎么说话半死不活的?病了吗?”江山有点疑惑,米阳一向是充满活力的,今天却感觉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嗯?没有啊,”米阳二愣了一下,暗叫糟糕,江山这小子向来精明。他不想让好友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换了付不耐烦的口气说,“你少咒我啊,这办案子几天没得休息了,我要是还热血沸腾的,那就不是半死不活而是回光返照了我!”“哧!”江山笑了一声,放了心,“成吧,那你忙你的吧,注意安全啊,对了,那卡的事儿,你给我惦记着点儿!我那儿有任务呢!听见没有?”

“靠,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茬儿了……哎哟,我X,又是这关,我都打二十遍了!”看着屏幕上闪烁的‘GameOver’,米阳忍不住骂了一句。江山在那边儿幸灾乐祸地说,“该!这就是你把哥们的事儿给忘了的报应!打二百遍你也得死在那儿!”

米阳把PSP扔到了一边,坐起身先把电话换到另一边,揉着右边被挤压变形的耳朵说,“唉,人性啊人性!不是我说你们银行倒闭了还是怎么的,闲得没事儿是吧!要是真没事儿,给我们当义务协管员去怎么样?配警棍的,反正你们银行那制服看着跟保安一个色儿!”

“歇菜吧你!”江山笑骂了出来,又白话了几句之后才把电话挂上。米阳合上手机盖儿,愣了会儿神,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个后仰把自己又砸回了床上。

发呆地看着刷了大白的天花半晌,米阳突然发现在窗帘盒上方有一个小小的蜘蛛网,虽然有几丝破碎,却依然顽强地挂在那里。有洁癖的米妈妈居然没发现这个卫生死角儿,而让它存留了下来。

“你真幸运……可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米阳苦笑着咧了咧嘴,冲蛛网敬了一个美式军礼。

镜头倒回昨天,一听米阳说完经过,屋里的人全都无语了,要说警察们什么没见过啊,可这今天这事儿也忒邪行了,一时半会儿都有点琢磨不过味儿来。但是!有一个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前因后果在脑中唰地那么一过,哈哈!副队长杨大伟在心中狂笑,真是天助我也!

“大米啊,你是怎么搞的嘛,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嘛,不晓得证物不可以带回家的?这对案情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啊,枉费何队还说你在路上堵车,你,唉……”杨大伟站起身说,他一脸的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杨副队长这番话猛一听没什么不对,但是落在了有心人耳朵里就不实那么回事儿了。他既强调了米阳的错误,又指出了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同时还在领导面前扎了何队一针。让领导们看看,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米阳这样不守纪律的下属,自然就有对领导说谎的队长。

米阳虽然攒了一肚子懊悔和憋气,也承认今天出的这事儿问题都在自己身上,但是听杨大伟这么一说,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上顶。强压了一下才说,“副队,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不过是我跟队长说堵车的。”看着米阳额头上凛起的青筋,杨大伟干笑了下没搭茬儿,转身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他明白,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说多了才傻呢。

“简直胡闹!你还是个警察?!”陈局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哐的一声。米古利哆嗦了一下,吓得使劲往米阳怀里拱,米阳则感觉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似的,极度的羞耻感让他脸色苍白,脊背却下意识挺得更直。

何队心里又急又气,他知道这件事儿最后的结果可大可小,弄好了写检查,扣工资,罚级,要是弄不好……何队非常欣赏米阳,这小伙子年轻有干劲,聪明又有正义感,是个干警察的好苗子,要是因为这件事儿毁了,那实在太可惜了。

何队就想帮米阳说两句,一直没开口的林局看了他一眼,何队话都到嘴边了愣生生给咽了回去,他轻咳了一声以做掩饰。“老陈啊,你是主管刑侦的,你的意思呢?”林局转头温和地问。

陈局一直阴着脸,顿了顿才说,“林局,先把那卡弄出来吧!至于米阳……”陈局扫了一眼梗着脖子站在那儿的米阳,“先让他停职反省吧,这事儿也得跟政委说一声,咱们回头党委会议上再研究,您看怎么样?”

“好,我同意,案子最重要嘛,小何,小杨,你们队里有什么意见吗?”林局点点头。“没有,没有,一切听从局党委的指示!”杨大伟赶紧站起来表态,何队只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那这样,林局,陈局,我先跟米阳把那个卡想办法弄出来再来汇报!”二队站起来说了一句。他跟何队关系不错,以前因为案子也调米阳帮忙过,对小伙子印象不错。这会儿看着紧握拳头微微颤抖的米阳,就想先把他带走,省得年轻人在这儿“受罪!”“嗯,”林局点点头,陈局没说话,何队微微冲二队长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米阳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很标准的礼,然后才转身出了门。在门外等着的二队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米阳的肩膀,然后往物证科走去。米阳觉得自己眼圈儿隐隐一热,赶紧吸了下鼻子,一低头看见古利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米阳稳定了一下情绪,快步追了上去。

等到了物证科,本应遭受一场血光之灾的古利同志既没挨刀,也没被强行灌肠,X光都没照,甚至还吃了管鉴证的小姑娘一根双汇牌火腿肠,那SIM卡就自己出来了。

同时掉出来的还有米警官的眼珠子,或者说差一点就掉出来了。当米阳看见那个要命的SIM卡的时候,终于理解楚霸王自刎于乌江时说的那句“天要亡我”是什么意思了。

其过程就是小姑娘想要接近古利进行“物证调查”,可是被折腾了半天的古利拒不配合,甚至龇牙咧嘴以示反抗。米阳说这是带它去兽医院拔牙的后遗症,看见穿白大褂的这破狗就想咬,其实平时这家伙对美女还是挺客气的。

虽然米阳把狗按住了,可小姑娘还是不敢下手,跟古利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显然没意义。但人小姑娘脑子也挺好使,说了声山人自有妙计,先脱了外套,然后去自己抽屉里翻了一根当夜宵的火腿肠出来引诱古利。

“大米,回头你陪我一根啊!”小姑娘抚摸着立刻叛变啃肠的古利联络感情,古利跟米阳掐了半天早就饿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吃饭皇帝大!抱着古利的米阳心不在焉地说,“成,我赔你一箱子也没问题!”

一旁的二队笑说,“小许,一根火腿肠儿你还计较啊?”“哟,二队,这是无淀粉无添加剂的,五块钱一根呢!”小姑娘抬头说。二队说不是吧,不是一块钱一根吗?我们加班时配着方便面经常吃!挺好吃的!小姑娘特不屑地说就那也叫火腿肠啊,加了那么多淀粉和防腐剂,吃多了不是变猪就是变木乃伊!

还没变猪也没变木乃伊的二队大为尴尬,过了会儿才干咳了一下说,“我们这些糙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也没那么严重吧,那上面都贴着QS标志呢!怎么的也得差不离呀!”

“胡队,您知道QS什么意思吗?”小许好奇地问,二队点点头,“啊?怎么了,那不是质量安全的意思吗?咱虽然不是你们这些大学生,但英文多少也懂点!”小许咯咯一笑,“可有人说那是汉语拼音去死的缩写!”二队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出来,一肚子心事的米阳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啪哒”一声轻响,一个东西掉在了办公桌上,三个人同时看去,笑声顿消,一个SIM卡正大咧咧地躺在桌面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队说,“小许,你这五块钱的火腿肠还有催吐的作用啊?”

小许麻利地戴上塑胶手套,转手拿了一把镊子把SIM卡夹起来细看,二队和米阳也伸着头看。小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然后又去打量了古利半晌,突然伸手轻拽了一下古利的项圈。“嘿,米阳,以我看这卡九成九是卡在你家狗的项圈里了,你看,卡上还粘着狗毛呢!”小许把放卡的手送到了米阳鼻子底下。

米阳都傻了,下意识顺着小许手的方向看去,果然卡上挂着两丝狗毛。再看看古利的项圈,那是米妈妈亲手用两层粗麻线布紥成的,上面绣着古利的名字和家里电话。

可能是因为时间有些长磨破了个口儿,也不知古利当时怎么折腾的,那卡偏巧掉进了破口夹层里,京叭儿的毛又长就给盖住了。米阳和米妈妈找了半天,米阳是根本不知道项圈破了,米妈妈虽然知道,但是心慌意乱之下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

再加上古利又有乱吃东西的习惯,米阳他们在家里死活找不到,所以想当然以为是被它给吃了。这会儿可能是古利着急吃肠,伸脖子蹬腿劲儿使合适了,那卡又给倒腾出来了。如果这卡没有这么巧掉到这匪夷所思的地方;如果当时自己再仔细一点查看,如果这卡能在自己到达警队之前掉出来,如果……米阳突然想起电视中某歌星撕心裂肺地唱着,“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米阳苦笑着看了一眼二队和小许,俩人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你还真是倒霉催的啊!’小许摇着头把卡装入了证物袋里。米阳先把古利放在了凳子上,拿过证物袋儿,转身往外走去。二队不自禁地问了一句,“米阳?你去哪儿?”

米阳回过头特悲壮地说了一句,“去死……”

第六章鸡场路派出所

“儿子,儿子!”米妈妈伸手推了一把正躺在床上发呆的米阳,“怎么了妈?”米阳两眼无神地看了一眼米妈妈。“你电话响了,没听见啊?”米妈妈无奈地把手机拿起来递到他跟前。米阳眨眨眼,手机屏幕上清楚地闪烁着“何队”两个字,米阳一个猛子坐了起来,米妈妈把电话塞给他,然后出门去了。

咽口吐沫润润嗓子之后,米阳才按了接听键,“队长?”他自己不觉得,可那边的何队听着他嗓子发紧的声音,只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以平常的声音说,“大米啊,你现在来局里一趟到我办公室等我,对了,把你那检查带上,写得够深刻吧?”最后一句何队故意玩笑着问。

米阳稍稍松了口气,“队长放心,绝对深刻,要是按照我那检查的内容,枪毙我三次都富裕了!”“呵呵,”何队微微一笑,“行了,快过来吧!”米阳挂上电话就赶紧找衣服,“妈,我那警服呢?我要去趟局里!”“这儿呢,这儿呢,早给你洗干净了!”米妈妈一直躲在屋外伸着耳朵听,见儿子找衣服,赶紧去自己屋里把早就洗干净熨平的警服给拿了过来。

米阳穿利索之后,拿着手机和公文包走了出来,一转头看见老妈把一双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放在了自己跟前。从昨天开始,米妈妈没有了平时的骄纵厉害,做家务活都是轻手轻脚的,虽然米阳没告诉她具体经过,可看儿子那装出来的笑脸儿,就知道事情不妙。偏巧这几天米爸爸在外出差,她心里担惊受怕又憋屈还没处说,一大早起来发现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妈,那我走了啊,”米阳一边提鞋一边说,古利经过昨天也老实了许多,就缩在米妈妈脚边眼巴巴地看着米阳,而不像平时那样扑过来咬鞋子捣乱。

米妈妈强笑着点点头,眼看着儿子要出门,“哎!”她忍不住叫了一声。米阳回头看她,“还有事儿啊?”“喔,没事儿,我是说,你路上小心点儿,别骑你那破车了,打个车去吧!”米妈妈话到嘴边儿换了词。“好嘞!”米阳心知肚明,也不想多说转身出门去了,只是关门的时候下意识地轻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