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在家啊?”韦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米阳眼皮子哆嗦了一下。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他才回头笑说,“你不是也在家吗?干吗去?”韦晶一拎手里的垃圾袋,“我下周一才正式上班呢,现在奉老娘懿旨,去楼下倒垃圾!”米阳嘿嘿一笑,“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外企白领啊,牛啊!”韦晶故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

米阳边说边接过韦晶手里的垃圾袋,“你回去吧,这天光脚穿拖鞋出门你也不怕感冒!”说完拎着垃圾往楼下走。刚到五楼就听见韦晶喊了他一声,“喂!”米阳抬头看去,韦晶从栏杆上伸出个头来,“我说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吧?”米阳一愣,韦晶指指他手里的垃圾袋,“什么意思?”米阳问。

“要是收费的话那还是我自己去吧,一百大元儿呢!”韦晶做了个鬼脸儿说。米阳想了一想才明白怎么回事儿,笑了,“嗤,瞧你那鸡贼劲儿,不就昨天打车那一百块钱嘛,您都大白领了还在乎这个,就当小费了!”说完米阳笑着大步地走下楼去。

韦晶趴在栏杆上看,那顶深蓝色的警帽时隐时现,一会儿就消失了。“哎?我说你怎么还在门口啊,也不关门!”屋里的韦妈妈探出头来问。“垃圾米阳给带下去了!”韦晶头也不回地说。韦妈妈又叫,“那你还不回来?哎哟你还趴那栏杆上,瞧那些灰!这八百年没擦过了,合着衣服不是你洗是吧!”

韦晶赶紧直起身来,果然胸前多了些灰道子,伸手掸了几下,弄得更脏。韦晶吐吐舌头回了屋,果然韦妈妈看见了又是一通儿数落,末末了问了一句,“刚才你扒那儿看什么呢?”韦晶拿了根黄瓜啃着,“妈,我怎么觉得米阳有点不对劲呢?”

米阳打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公安局大门外,可平时风风火火进出惯了的地方,自己这会儿竟然有些畏惧和迟疑。傻站了一分钟,直到看门的保安叫了声米警官之后,他才醒过味儿来,胡乱地应了一声之后刻意地挺胸抬头进了大门。

“大米!”一直守在办公楼门口的钉子一眼瞅见了,窜过来先把米阳拉到了一边儿松树后头,嘴里噼里啪啦就是一梭子。“哥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昨儿个在那边儿盯了一晚上,今儿上午才被老刘替回来,一到局里就听说你出事儿了?”

米阳听他得吧完,好像不明白似的问,“我出什么事儿了我?”钉子直翻白眼,“装,还装!我一回来就有人跟我说那手机卡让一狗吃了,又有人说是给野猫吃了,娇滴滴特意把我拉一边巨神秘地问,听说米阳吃了一个手机卡?!”钉子惟妙惟肖地学着丽姐的声音和样子。“咳!”米阳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了一下,边咳边说,“她才吃手机卡呢!”

看钉子还要说话,“行了,别说了,”米阳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钉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米阳半晌,才呐呐说了一句,“你丫忒霉了!”“我知道,麻烦您别一再强调了成吗?我先进去了,队长等我呢!”米阳说完就想走。

“哎,”钉子一把拉住了他,“队长和局长他们开会呢,九成九是在讨论你的事儿,你现在进去也找不到人,先去宣传办公室呆着吧,他们那儿的人今天都不在!要是回咱们办公室,等着看戏的一大堆呢。”米阳烦躁地一点头,“那走吧!”

俩人一路上饶是躲躲闪闪,还是碰到不少人的“关心”,在米阳即将爆发之前,他们总算进了宣传办公室。还没等米阳喘口气,一个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不是米大警官吗?听说你吃了一张手机卡?”钉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X,牛子你丫找抽呢吧!”

一个带着眼镜的小胖子嘿嘿一乐,一边擦镜头一边笑说,“米哥,你也别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卡也找到了,不影响破案不就得了!”钉子踢了他一脚,“你懂个屁啊!对了,今儿宣传科的人都不在,你跑来干嘛?我说你不是想拿大米这事儿整个花边儿新闻吧?”说到最后钉子的脸色一肃,米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小胖子赶紧把手里相机小心放下,然后举起一只手做宣誓状,“哥们是那样人吗?!再说我跟米哥什么关系啊,能干这事儿!”钉子一笑,走上前搂住小胖子肩膀一晃,“这还差不多!”

小胖子大名牛犇,跟一位老演员同名,可惜身上没有半点艺术细胞,倒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干了艺术记者。这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狗仔队。天天追在那些明星艺人屁股后面挖八卦,整整干了三年,从专抓三流小明星的秘闻晋升到大牌明星的新闻发布会也会邀请他,勉强也算得上晚报的一个腕儿了。

后来有一天因为某件事儿(他打死也不说是什么事儿),他突然觉得自己老子说的对,自己这工作特没意义。因此跟社长哭着喊着调到了社会组,后来专跑政法口,结识了米阳他们。都是年轻人,又都有正义感,所以配合起来很对胃口,彼此关系不错!

这会儿看见米阳心情不佳,牛子走过来拍拍他肩膀,“米哥,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你是有错,不过一来没耽误事儿,二来你一向表现良好,三来你们何队最护犊子不可能不管你,四来何队是林局长的爱将,林局是正局长,说话管用,所以你先别瞎操心!”

牛子这一番一二三四一说,米阳和钉子琢磨着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米阳脸色好了许多,钉子也乐了,“行啊,牛子,够会分析的!”牛子一抹鼻子,“你才知道啊?”钉子啧啧有声,“我还以为你就会追在小明星屁股后面拍照片呢!”牛子愤怒了,刚要反击,米阳说了句,“这回我算是露大脸喽,说我吃手机卡的谣言都出来了。”

“米哥,没听人说过吗,真理还在穿鞋的时候,谣言已经在街上跑了,太正常了,这就是你,要是换了那些小明星,不知道有多高兴有人帮他们造谣呢!你要是别扭,走哪儿都带一大蛤蟆镜不就完了!又酷又挡脸!”牛子玩笑着说。

米阳只无言一笑,钉子则不屑地说,“你那什么狗屁主意啊,吃饭也带着墨镜,那还不得把筷子捅鼻子眼儿里去!”牛子斜眼四十五度看着钉子,“没见过世面吧,我告儿你,我跟过一女明星,人就带着墨镜吃火锅,那从锅里夹出来的还都是肥牛,一点儿都不带错的,你不服不行!”

钉子哈哈正笑着,米阳的手机响了,他嗯啊了两声之后挂上电话说,“我去队长那儿了,你们先聊吧!”屋里这两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米阳出门去了。过了会儿牛子说了句,“米阳应该没事儿吧?”钉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刚才那1234不是说的头头是道的吗?!”

牛子挠了挠后脑勺,压低声音说,“小道消息,听说林局快要退了,补上来的是陈局!”钉子无语地看了他半晌,“呼……”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报告!”“进来!”米阳走了进来,先敬礼,“队长!”“坐吧,”何队用下巴指了指椅子,等米阳坐下之后又甩了颗烟给他。看见何队要点火,米阳赶紧站起身来帮忙,何队借着这工夫打量了一下米阳,他脸色还好,只是眼里的血丝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何队真的挺心疼的,从米阳毕业分配来,自己就带着他,看着他一步步成长。突然何队觉得自己有点不敢跟米阳对视,他眼里既带着慌张又充满了希望,那希望是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吧……何队忍不住低了头,眼光却正好落在一张纸上,之前林局的话不期然浮上脑海,“何振兴,你我该做的都做了,有些事情会上你也看明白了,你想保米阳,先想想怎么保全你自己,你是队长不是小兵了,眼光要放的长远些!”

“那个,队长,”米阳拿着烟也没心思抽,看着何队在那儿出神,他心里越发地没底。忍了半天还是叫了一句,何队一抬头,“怎么?”米阳舔了舔嘴唇,“那什么,对了,我的检查!”说完他赶紧从包里把写了一夜的检查双手递了过去。

何队点头接了过来却没看,米阳心里一沉,就看见何队跟下了决心似的拿起桌上那张纸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米阳的心怦怦乱跳了几下,他低头看去,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要说后果米阳不是没想过,扣工资,罚奖金,通报批评,但是这个……

米阳攥紧了拳头真想大吼一声,这是为什么啊?!又凭什么啊!但是他一抬眼就看见何队在烟雾的包围下依然无法掩饰的无奈与愧疚,米阳闭上眼出了口长气,站起来默默地给何队敬了个礼,转身往外走去。

“米……”何队不自觉地张嘴想叫他一声,但声音噎在喉咙里就消失了,就算叫住他了又能怎样呢,说那些清汤寡水的安慰话有个屁用!办公室门“咔嗒”一下关上了。“一定要扛住啊,米阳……”何队在心里说。

“大米,怎么样啊?”米阳一出门就看见在楼梯口冲这边张望的钉子和牛犇,钉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蹿了过来,开口就问。米阳还没开口,就觉得四周的眼神跟针扎似的落到身上,可转头四望时,却其他同事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儿,根本没人关注。

米阳看见同队的老刘正犹豫着朝这边走过来,显然他已经知道结果了。可现在自己没有半点心情去面对这些善意的安慰,米阳冲钉子一咧嘴,把那张调令塞到他怀里,又轻捶了下钉子的肩膀,说了句,“小意思!”然后转头就走。

“米哥?”经过牛子的时候听见他叫了一声,米阳只冲他笑笑,没停步。牛子刚想追过去,就听见钉子大骂了一声,“我X!”一回头,看见钉子想往何队的办公室里冲,却被赶过来的老刘扭住了,正往一队的办公室里拽,就算被捂住了嘴,依然能听见钉子愤怒地大骂声,那张纸在挣扎中飘在了地上。

眼瞅着其他警察都在伸头探脑地往地上瞄,牛子上前一步给捡了起来,低头一扫,“鸡场路派出所?”他扭头看了一眼米阳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一脸的同情……

“第一天上班要有眼色,干得再多,也没有讨领导喜欢重要!比如给提前领导打开水呀,帮着擦擦办公桌什么的,别傻了吧叽的干站着,没听人说,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就打那不长眼的!你有点眼力架儿!”韦妈妈手里忙着给韦晶擦皮鞋,嘴里还不忘了叮嘱。

“嘁,我说妈,你这都是二十年前的经验了吧?还打开水,现在都有饮水机了,再说你知道人喝咖啡喝绿茶呀?”韦晶对老娘的这番嘱咐不以为然,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

韦妈妈啪的把擦好的鞋子给放下,瞪着韦晶,“经验就是经验,要是没时间考验,那还叫经验啊?!”看着韦晶还想反驳,而韦妈妈又带了三分火气,韦爸爸赶紧来和稀泥,“你妈也是为你好,听着就是了,行了,你也别说韦晶了,再说她就该迟到了,要是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她就是给领导打一桶开水也没戏!”

韦妈妈一抬头看挂钟,果然时间不早了,一边催着韦晶穿鞋走人一边仍数落,“我就说让她早点起来,非磨蹭,你说你……”不等韦妈妈说完,韦爸爸凑上来说,“老婆我走了啊,来,亲亲,”说着韦爸爸故意把嘴巴噘得高高的。

“去,去,”韦妈妈把他的脸拍到了一边,但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见老娘不生气了,韦晶赶紧凑上来给了她一个响吻,“老妈放心吧,我走了啊,有空给你打电话!”说完拉着韦爸爸就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韦晶笑嘻嘻地挽着韦爸爸的胳膊说,“老爸,谢了啊!我妈现在越来越能唠叨了!”韦爸爸微笑着说,“你妈说的没错,你真的得多点心眼儿,别跟你老爸似的,竟得罪人,社会就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甭管你干了多少好的,别人都未必记得,只要有一件事干错了,好多人帮你记着呢!所以工作要认真踏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白吗?”

“是……”韦晶拉了个长声,“放心吧老爸,我又不是第一天上班,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韦爸爸疼爱地攥了攥女儿的手,“我相信我闺女没问题!”等到了马路边的公交站,韦爸爸放下韦晶,自己骑车上班去了,韦晶开始倒公交再倒地铁再倒公交,等挤出一脑门子汗的时候,她终于到了BM大厦。

周围都是形色匆匆的男女们,或西装革履,或争奇斗艳,手里要么拎着个电脑包,要么拿着一杯星巴克咖啡,走路扬起的风都带着自信两个字。经过韦晶身边的也不乏金发碧眼的老外,“Hi,Morning……”充满洋味儿的问候声不时传入耳中,韦晶做了个深呼吸,也扬着头向旋转门走去,心里大喊着,“BM,我来了!”

“你就是米阳吧,来了就快进去啊,站在外头干吗?”米阳被一个岁数看着不小的警察热情地拉到了院子里,之前他正在六角园派出所大门外徘徊。虽说当时他硬气地认了,不就是当片儿警吗,小爷一样干得好!可真到了跟前,看着几乎可以称之为破旧的派出所,再想想局里那幢光鲜的,去年刚竣工的办公楼,米阳眼前顿时是一片灰色。

老警察很热情,非要帮着米阳把自行车推进去,米阳怎么推辞都不行,只能随他去。一边走一边看着那警察肩上的一杠三花,米阳忍不住琢磨,看着他岁数不小了,怎么才这个职务?

正纳闷呢,一个胖乎乎的警察从屋里探出个头来,“老胡,那个奥迪车主找你,说是作价什么的?这么会儿仨电话了!”老警察应了一声,“来了来了,那个周儿,你过来,这是咱们新来的同事,米阳!先招呼一下!”他边往屋里走边说,那个胖警察眼睛一亮,唰的一下弹到了米阳跟前。

米阳吓了一跳,靠,会轻功啊?“你就是米阳啊?”胖警察用一种看稀罕物似的表情打量着米阳。米阳心里有点不爽,但是第一天来新单位,怎么的也得给未来的同事们留个好印象吧。米阳扯了下嘴角儿,“是,我是米阳,因为以前只来过咱们所两次,所以这人基本上我都不认识,您是?”

“周亮,你又跟谁贫呢,快点儿,这边人数统计好了,人家医院就送药了!”胖警察还没开口,一个中年女警从刚才那间屋里走了出来,五官端正,通身透着利索劲儿。她这一出来才看见米阳,“哟,这是谁啊?”看见女警肩上扛着两杠两花,知道她职务不低,米阳一个立正,正想开口报道,就听那胖警察兴奋地说,“副所,这就是那吃了手机卡被踢来咱们所儿的米阳啊!”

米阳抬到眉际敬礼的手“嘎巴”一声握成了拳头,个死胖子……

“行了,大概情况就这样,咱们所地方不大,可管片儿大,事儿特多,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慢慢来吧,边干边学,听所长说,你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高材生,是咱们所儿建所以来学历最高的了,希望你能发挥自身优势,让咱们所更进一步!”副所长瞿燕梅带着米阳在各个屋里走了一圈,大致介绍了一番,最后把他领到了值班室,例行公事的交待了几句。

“是,我会努力的!”米阳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瞿所点点头,“好!”她的态度很正常,既没有对下放的米阳不闻不问,也没有过度的热情,米阳心里放松了些。“周亮,今天应该是你在值班室吧?正好米阳来了,他先替你,你把那统计表赶紧给我做好了,下午就得开始了!你跟他交待一下吧。”

瞿所跟周亮说完,又对米阳说,“你先在值班室吧,所长开会去了,咱们大部分同事今天上午都陪着消防走访检查防火安全工作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再开个欢迎会!”

米阳赶紧笑说,“没事儿,我就一下放的,没什么好欢迎的!”瞿所淡淡一笑,“是吗?我倒觉得都是警察,在哪儿不是干工作啊?没什么下放上调的!既然这样你先忙吧,下午正好支援一下我们。”说完瞿所出门去了。

米阳有点尴尬,其实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人已经走了,再说也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哼,你还真点儿背啊,高材生,以后得跟我们在基层所工作了!”一旁的周亮特意强调了一下基层所三个字,显然他对米阳说的下放有点不爱听。米阳一皱眉头,想解释却又被周亮的阴阳怪气激的什么都不想说。

“这是值班记录,上面都写着要求呢,要是有人来报案,这些项目都得填,身份证要复印,如果够大案标准,立刻上报,不得拖延!”周亮边说边扔过来一个硬皮夹子。“那我先去忙别的了,暖壶在那儿,厕所在那儿,要打开水出大门右转十米左转二十米右手边儿即可,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我,”说完周亮也转头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米阳傻愣愣地拿着那夹子,茫然打量着四周。脱落的墙皮,一张破桌子,一张烂椅子,一个已经七扭八歪竟然还能站住的书架,还有一个油漆已快掉光光的破暖壶,勉强能看见上面写着六角园几个字。

分局里总是热闹的,每个人都忙的不行,永远亮着灯,永远不安静。米阳从袋子里掏出米妈妈给他带好的大水杯,拎起暖壶想要倒水,一入手觉得极轻,再一晃,哗棱棱只有一点点水声,“X!”米阳忍不住骂了一句。

“警察同志?”一声轻唤在米阳背后响起,米阳唰的一个回身儿,发现一个中年男子正畏畏缩缩地站在窗外。这值班室在朝街面的方向开了一扇窗,上头搭了个遮阳篷,是为了方便老百姓问讯个事情,也省得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派出所里进。

愣了愣米阳才反应过来是叫他的,他赶紧放下暖壶往窗边走来,走一半又想起那报案夹子,赶紧回去拿。“您什么事儿?”米阳客气地问。不管这工作你愿不愿意做,只要是是你的工作,就必须做好!这是米爸爸在米阳第一天上班时唯一嘱咐的一句话。

“那什么,警察同志,我家那钥匙能不能还给我了,要不然我进不去家门啊?”米阳的温和对那个男人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他说起话来依旧吞吞吐吐,有点迟钝的样子。

“钥匙?你家的钥匙丢了?”米阳问。那男人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不是,是你们给拿走了。”“警察拿你钥匙干嘛?”米阳有点奇怪。“那个,不是我媳妇儿前几天在家让人给杀了吗,你们说要封现场,我回不去家呀!”那男人愁眉苦脸地说。

米阳吃了一惊,杀人案,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也认真了起来,“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哪个警察拿的你钥匙?”“就,就是上周三,”米阳脸色一严肃,那男人越发紧张,一个劲儿的咽吐沫,“周亮警官拿的,他告儿我他的手机号是139158XXXXX,让我找他!”

上周五?不对啊,上周五自己还在局里,没听说发生杀人案啊?可这人还知道周亮的手机,“你等一下,”米阳转身想去找周亮。正好周亮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没等米阳开口,他就看见那男人了,“哎?老王,又干嘛来了?”

那个叫老王的男人畏缩地一笑,“拿钥匙。”“钥匙?什么钥匙?”周亮粗门大嗓地说。米阳凑过去小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周亮一笑,歪头对老王说,“你那钥匙啊我下午给你!你先回去吧!”老王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还嘀咕,周亮嗓门全开,震得屋里嗡嗡的,“不是说了吗!下午给你,赶紧走吧!”

那老王吓了一跳,嘴里叨咕着那我再回去找找,没有再来找你什么的骑上自行车走了。周亮从书架上找了一个文件袋出来就想走,米阳拉住了他,“怎么回事儿?干吗不现在给他,他媳妇又是怎么回事儿啊?”周亮一扬下巴不耐烦地说,“谁拿他钥匙了,再说真有杀人案,你们局里能不知道?对了,现在得说他们局里了,等下午你就明白了。”

看着牛皮烘烘离开的周亮,米阳很纳闷,他什么意思啊?结果等到下午他还真就明白了,以一种他绝不想要的方式……

带着白手套,拿着绳子和手铐和警棍,警察们近乎于全副武装的去……发药丸。“胡哥,咱们所儿还管这个啊?”米阳悄声问。胡哥就是上午那热情的老警察,其实人家一点也不老,只不过少白头加上天生老相而已,其实也就比米阳大个六七岁。

“是啊,春天是精神病的高发期,由居委会牵头,联络精神病院和警察,免费给那些贫困的精神病患者发药,抑制病情,他们没钱去看病拿药,只能政府管,”老胡压低嗓门说。

“唉,没当警察之前一直以为春天是发情的季节,没想到还会发疯,浪费了这大好春光啊,”周亮在一旁摇头感叹。周围几个警察立刻喷了。“嗯哼,”老胡咳嗽了一声,使个眼色,周亮侧眼一看,瞿所正狠狠地瞄着他呢,他咧咧嘴赶紧把表情整严肃了。

“好了,我也就不废话了,这活儿大家伙儿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还是那八个字,执法有礼,安全第一,干漂亮点!”瞿所说着看了一眼米阳,“老胡,米阳第一次参加执勤,你带着他点儿。”“是!”老胡答应了一声。“好,出发!”瞿所一挥手。

警察,居委会大妈还有安定医院的医护人员一行人开始向胡同里进发,路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犯病好直接送医院的。没一会儿走到一户人家,周亮大咧咧地上前敲门,“有人在家吗?警察,请开一下门!”

米阳忍不住跟了过去,老胡一怔就没拉住,正敲门的周亮斜眼看他,“你干嘛?”米阳一挑眉头,“万一里面的病人正犯病,你一人站这儿不怕危险啊?”周亮敲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低声说,“拜托,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是疯子,见人就砍,我们都有统计,心里有数儿,这户充其量是个精神恍惚!”

米阳的脸登时一红,转身就想走,周亮一把拉住了他,笑嘻嘻地说,“这户你认识。”米阳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也就站着没动。后面的老胡笑着和瞿所耳语了一句,“这小伙子不错,”瞿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来了,来了,”院子里面一个女人一迭声地应着,一开门,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哟,周警官你们来了,快请进!”“不用了,你家老头在家吧?”周亮问。“在,在,前儿居委会一通知,我今儿除了买菜就没敢出门,老王,老王你快点!”她边说边回头叫。

一个男人点头哈腰地走了出来,米阳一瞧眼睛立马瞪圆了,“怎么是你啊?”那个男人嘿嘿笑着,“您好!”周亮掏出一小瓶药来跟女人说,“签个字儿,回头盯着他吃了啊。”然后又问那个老王,“你钥匙找着了,媳妇没事儿吧?”

老王连连点头,“找着了,找着了,不瞒您说,我中午八宝山都去了一趟了,一回家,她在家壮壮实实的呢,嘿嘿。”周亮笑瞥了无语的米阳一眼,“壮实就好,行了,我们走了。”那女人直说,有空来坐坐。

“这回放心了吧,”周亮对米阳说,米阳苦笑了一下,周围警察一听上午的事儿也笑了。这就这样就走了五六户之后,来到一个看着很破旧的院门口儿,没等警察叫门,门突然自己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靠在了门边说了句,“来了?”她穿了一条牛仔裤,一件红背心,虽旧,倒也干净。眉目说不上好看,皮肤倒挺白的,就是眼珠子总是转来转去的。

“哟,小凤,怎么是你开门啊?你姥姥呢?”老胡退后了两步问。姑娘用手指绕着辫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姥姥买菜去了。”“喔,”老胡笑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往院子里扫了一眼。

“咦,帅哥警察你来了?”小凤突然看向米阳的方向。米阳一愣,琢磨着这是跟我说话呢吗?“小凤,你好,”他身旁的周亮答了腔。小凤也甜甜一笑,“你好,”说完她眼睛滴溜一转,把米阳也打量了一番,却只一笑,接着又去跟老胡唠家常。

米阳不落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姑娘,就表面上看来她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米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也许是警察的直觉,但他自己也不确定,周围其他警察也没什么异常的反应。想了想,米阳扭头悄声问周亮,“是她有病吗?”

周亮因为之前米阳话里话外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高人一等”而对他很不满。心说你小子不就是个研究生吗,不就是刑警出身吗?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被弄到派出所来了,牛什么呀?可刚才米阳想保护自己的举动又让他的想法有所改观,现在听米阳问,他虽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却还是嘴皮子微动着说,“你怎么知道?”

米阳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可看着周胖子那副臭拽的德性也很不爽,就低低说了句,“都管你叫帅哥了,不是有病是什么?”“嗤!”挨着他俩站的两个警察立马喷笑了出来……X,周亮刚做了个骂人的嘴形,一声高亢的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直扎入耳,米阳顿时打了个哆嗦……

第七章BM公司

“我靠!”米阳把自信车锁在了楼下,习惯性用右手去拿车筐里的公事包,一不小心又碰到了手背上的伤口,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最后四个大男人冲上去才制住了她的疯狂。

一想起那把被抡的“虎虎生风”的菜刀,米阳身上顿时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干了一年多的刑警,杀人,抢劫的,放火的也见得多了,但是碰上丧失神志发狂的,米阳还真是头一遭。当时他都有点蒙,要不是老胡一直戒备着,先把她菜刀给拧了下来,估计警察们受的伤就不是打一针破伤风能够解决的了。

米阳一步步地往楼上爬,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想当初蹲守那个越狱犯三天两夜也没这么累过,他一边上楼一边揉脖子活动肩膀。刚到四层半,“哎哟,靠!”就听见一声咒骂从头顶上传来。米阳伸头一看,乐了,韦大小姐正龇牙咧嘴地靠在上一层楼梯墙边那儿揉脚腕儿呢。不用问,看着那鞋跟儿高度也知道她肯定是崴着了。

米阳看着一脸晦气的韦晶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原来倒霉的不只自己一个。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米阳眼前一暗,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八点多了,这丫头怎么才回来,难道上班第一天就加班?倒是听人说过外企用人狠……

这时“啪”的一声巨响,楼道里又亮了起来,米阳眯了眯眼,发现是韦晶把皮包拍在了墙上整出的效果,看来这丫头今天的心情相当的恶劣啊。米阳正想玩笑两句,刚一张嘴却不经意发现韦晶因为抬腿揉脚,弄得那A字裙一个劲儿的往上拱,这会儿那丝袜的边缘在楼道昏黄的灯光里若隐若现的,米阳猛地把眼光调转了回来,然后特刻意地干咳了一声,“嗯哼!”

“米阳?”听见动静的韦晶偏身往楼下看了一眼,米阳做出一副才看见她的样子走上楼来,“哟,这不是新出炉的白领小姐吗?”“哼,彼此彼此,新出炉的片儿警先生!”韦晶瞪了他一眼。

虽然米妈妈一万个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米阳被发配边关了,可这消息还是传得比流感都快,韦妈妈算得上是第一拨得到消息的。韦晶这会儿没心思跟米阳逗闷子,转身就想走,“哎哟!”可脚腕上的钝痛依旧。

“崴着了?”米阳上前两步,弯下身伸手想看看,被韦晶拿包拍开了,他一推帽子,“不会穿高跟鞋就别穿!”“你以为我想啊,我们那儿的女的都穿!就我搞特殊?”韦晶没好气地说。

“哧,”米阳笑了一下,“你傻啊,班上放一双高跟儿的,平时上下班穿便鞋不就完了吗?”韦晶一楞,“也对啊,唉,今天上班光顾着高兴就忘了这茬儿了,真够猪的!”说完她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行了,能走吗?要不我背……”本来米阳想说要不我背你上去,可话到嘴边那道影影绰绰的丝袜边儿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脸上一热。他偷瞥了一眼韦晶,还好,她光顾着脚疼,倒没注意到自己,米阳松了口气。

“你先上去吧,我再待会儿,走啊,甭管我!”韦晶边说边不耐烦地拿手推米阳,“嘶……”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米阳顾不上自己,先把韦晶的右手抓起来看,统共就五个手指头,她大小姐三个上头都粘着个创可贴!“这什么意思?”米阳挑眉问,“现在时髦贴创可贴啊?”

“管得着嘛你!”韦晶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一用劲儿想把手抽回来,却无意间看见他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掌侧也盖着一块纱布,用几条医用胶布固定着。韦晶一扬下巴,“您这又是什么情况?看着可比我严重多了?”

米阳打了个哈哈说,“这不是为了跟你配套嘛?”“拉倒吧你!”韦晶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掀起点纱布看,伤口的边缘有点青紫,但看不清什么伤。没法子,楼道里灯光太暗,你就是跺八下脚,它也只是亮着,而不会更亮。

“被狗咬了?”韦晶勉强看出伤口大致的形状,抬头看米阳,“你不是第一天上班就去打疯狗吧?”米阳咧了咧嘴,“麻烦您把那狗字儿给我去了!”“什么意思呀?疯……疯子?!”韦晶瞪大了眼睛,看着米阳苦笑着点头。

韦晶有点好笑地问,“那你是被疯子给咬了,用不用打疫苗啊?”米阳摇摇头说,“不用,又不是被狗咬了,不过倒是挨了一针破伤风。”“什么人啊,你也不小心点儿,”韦晶说。“好嘛,就她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劲头儿,我们只被咬了几口算好的了!”米阳把上午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韦晶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她家里人不管啊?”米阳叹了口气,“那女孩儿母亲早就没了,父亲是她妈妈下乡时认识的,后来为了回城就跟人离了,现在只有一个姥姥照顾她。”“真可怜,”韦晶喃喃地说了一句,“她是遗传的吗?”“好像不是,听所里老人说,好像是因为感情的事儿受了刺激,不发作时跟平常人一样,一发作就六亲不认,这不,今天把她姥姥都打昏了!”米阳边摇头。

“啊?老太太没事儿吧?”韦晶张大了嘴。“没事儿,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头上破了块儿皮,已经送医院了,那姑娘也拉安定去了,这日子过的,”米阳摇头长出了口气。韦晶点点头想说话,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往下看去,“爸?”米阳看清来人忍不住叫了一声。

“米阳啊,哟,韦晶也在啊,”刚跟客户吃晚饭回来的米爸爸一眼就看见了儿子和韦晶,然后眼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步伐微微一顿。

一看自己老爹的眼光指向,米阳条件反射一样甩开了韦晶的手,韦晶不防备吓了一跳,手指还被甩得挺疼,“干什么你?”她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这已经很客气了,要不是米爸爸在这儿,早就打回去了。

米阳特尴尬,其实拉拉手也没什么,小时候俩人还一起上厕所呢,长大之后打打闹闹那是天天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都是那丝袜闹的,米阳恨恨地想,以后得提醒这丫头,少穿这玩意儿!

“韦晶,你这是刚下班啊?”米爸爸微笑着走了上来。“是,加班来着,”韦晶礼貌地说。虽然米妈妈劲劲儿的不太招人喜欢,但是风度翩翩的米爸爸韦晶还是很欣赏的,从小到大米爸爸对韦晶都很好,不像米妈妈总是扬着下巴跟自己说话,笑得时候也皮动肉不动的。

“听你阿姨说,你去了BM公司,那可是有名的外企啊,真不错!”米爸爸语出真诚,韦晶只微微一笑,“还行吧。”她心里有点苦,这话要是早上听了,自己一定会特得意地假谦虚几句,可在那儿上班的第一天,就让她明白了这世上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米爸爸边说边往上走,并没有催促米阳回家,眼看着老爸已经上去了,正掏钥匙开门呢。米阳转头说,“怎么着,脚好点没,要不我扶你?”说完伸手握住了韦晶的手肘,韦晶借力活动了一下脚腕儿没说话,倒是楼上传来了米妈妈的声音,“米阳,是你在说话吗?”话音未落,米妈妈从楼上探出头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儿子正和韦晶粘在一起,她心里立刻不痛快起来。本来就不喜欢韦晶,虽然不是说这女孩儿有多讨厌,但谁让她有一个讨厌的妈呀,再说学习长相什么都一般,跟自己的儿子没法比。可现在自己儿子当了片儿警,她倒成了外企白领了!瞧这几天许淑琴那德性样儿!

“干什么呢你,赶紧回家呀!哟,韦晶也在啊,才回来呀,怎么这外企也三班倒啊,那跟工人还有什么区别呀?”米妈妈开玩笑似的说,可惜脸上却没什么笑模样。

韦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说你什么意思啊,一口一个工人,你老公当初不也是工人?!她勉强扯动了一下面皮,“我加班!”说完转头狠狠地瞪了米阳一眼,米阳只能无奈地摸摸鼻子。韦晶“咔咔”的踩着高跟鞋上了楼,拿钥匙开门,然后冲米妈妈假笑了一下,“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什么态度?”米妈妈越发不忿,米阳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妈,妈,赶紧进屋吧!”边说边往屋里推他老娘。“不是,你说这丫头,我好心好意问她,竟然给我脸子看!怎么教的呀!”一想起对门最近春风得意的韦妈妈,一向事事争先,高高在上的米妈妈自然迁怒在了韦晶身上。

见米阳往屋里推她,她更生气,儿子到底帮谁?!她还想说两句,“行了,儿子的手受伤了你没看见啊?”早就进屋的米爸爸淡淡说了一句,米妈妈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米阳赶紧把屋门关上了。

“我呸!”一直听着对门动静的韦妈妈呸了一声,刚才要不是老头子拉着自己,早就冲出去骂那个女人了,她还敢说自己女儿教养不好!“什么东西啊!就她会教孩子,成天说自己儿子优秀,还不是犯错被贬去做个小片儿警!”韦妈妈一肚子的火。

“妈你别说了,关米阳说什么事儿!”坐在沙发上揉脚的韦晶说了一句。“就是,人米阳可是个好孩子,”韦爸爸帮腔了一句,他正在吹一杯热水,“来,闺女,喝点水,累坏了吧,怎么今儿第一天就弄这么晚?都干什么了?”“是啊,还有你这手怎么回事儿啊?”韦妈妈也走过来问。

“唉,”韦晶极凄惨地长出了一口气,“爸,我今天好像在邮局上了一天的班。”“唔?”韦爸爸不明所以地跟韦妈妈对看了一眼。韦晶举起右手,“三个手指,一万个信封!”“什么信封儿?”韦妈妈越发糊涂。“我今天的工作啊,我粘了小一万个信封,还搭上三根手指头!”韦晶摇了摇自己贴满创可贴的手。“啊?”韦氏夫妇同时说。

第一天早上,踌躇满志的韦晶领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一套办公用品,也有了自己专属的座位。当坐在转椅上,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桌面时,再看看周围其他正在忙碌的同事,那不时蹦出的英文单词,韦晶真的有种不一样了的感觉。

上午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她的老板出差去了,Team里其他同事也都不在,只有一个跟她一样做馒头的小女生留了下来,带她入职。Team,这是韦晶学会的第二个外企用语,因为小女生一直在T来T去的,刚开始韦晶没懂,后来才明白这是说部门团队的意思,赶紧也就跟着T了。

至于第一用语,自然是那个做不来馒头,不用问别人,一签合同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就是一个小时工,按时间拿钱,六个月一签,一小时13块钱,加班按照劳动法标准,给上四险一金,至于什么DoublePay,Bonus,那你想也不要想,这都是人正经的Regular才有的福利。当然,这个时候的韦晶还啥也不懂,觉得能在BM当个小时工已经很光荣了。

等中午吃过饭电脑安装好之后,韦晶的第一个刺激就来了,唰唰唰进来五六个邮件,一水儿的英文,看得韦晶直晕。哆哆嗦嗦地挨个打开来看,还好,前几个都是群发的一些公司例行邮件,什么公司新闻啊,人员变动啊,可以不用管。

可最后一个,却是Jane发出来,虽然她人在香港,却没忘了今天进新人。韦晶借着金山词霸看明白了大意是欢迎自己,果然没一会儿,好几封回信都就到了,都是那些还没见面的Team里的同事发来的,韦晶立刻出了一身的汗。

很显然,这邮件不回不行,可你说明明都是中国人,干嘛非用英文发邮件呢?!可自己要是用中文回,也丢不起这个脸啊,别人会怎么想?费了半天劲写了两句半话,可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勉强能靠个Chinglish的边儿,那离English还远着呢!打死也不敢发出去。

正犯愁呢,“滴滴”短信响了,韦晶一看,是陶香的,问她上班感觉如何?韦晶顿时茅塞顿开,霹雳啪啦发了个短信过去,没一会儿,陶香回过来了,韦晶心满意足地把那几句英文照抄了上去,发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Ivy?Ivy?韦晶?”“啊?”韦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身,“怎么了?”另一个做馒头的小姑娘Amy正瞧着她,“我叫你半天了,没听见啊?”“对不起啊,刚才发邮件呢,没听见,抱歉啊!”韦晶赔笑说。“Anyway,你跟我来一下,”Amy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就走,韦晶赶紧起身跟上。

偷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路上韦晶跟催眠似的在心里重复,你叫Ivy,你叫Ivy,你叫Ivy……话说这名字也是韦晶从金山里找的,那里面不是有一个人名库吗。她以前看着别人有个英文名字就挺羡慕的,轮到自己那不得找个好的,整整研究了一个下午,最后选了这个,跟自己韦姓比较靠近,貌似很多人取英文名字都会这样。

左转右转的到了一间小会议室,Amy一推门,韦晶就吓了一跳,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一包包的信封。“是这样,这些呢都是咱们的宣传材料要邮寄给客户的,宣传页已经在信封里了,你要做的呢就把这些名片放进去,然后把信封封好就行了,回头我再教你怎么邮寄物品,ok?”

“ok,ok,”韦晶赶紧点头,Amy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你尽快啊,Jane说这个很急的,你要是有问题就问我,”说完就出去了,只留下韦晶一个人跟一屋子的材料。

还看什么呀,干吧,韦晶先打开一包信封,果然里面都有宣传彩页,塞进去一个名片,把信封上的粘条撕掉,一贴,就行了。虽然工作简单机械到白痴,但是连着干了三个小时之后,韦晶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的离白痴也不远了。

“第一天就这样?”韦爸爸问。“那您还想怎么样啊?再粘一万个,那估计你闺女的脚趾头也得搭进去了!”韦晶苦着脸说。“刚进一个单位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我们当初吃过的苦比你多多了,粘个信封算什么呀?”韦妈妈不以为意地说。

“得,得,我不跟你们说了,明天还上班呢,洗澡睡觉去了!”韦晶一看得不到老娘同情不说,八成还得受点教育,赶紧扯呼了。韦妈妈看着韦晶消失在洗手间的背影,叹了口气,“你说你闺女这回能坚持几天?”韦爸爸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韦大小姐上班的最短记录是半天,一家私企,吃了人一顿炒疙瘩(中午工作餐,打扫卫生的大嫂炒的)之后,她就扛不住了。“顺其自然吧,她不小了,路也得她自己走,”韦爸爸拍了拍妻子的肩。

韦晶在睡梦里继续粘她的信封,一边粘一边恶心......米阳却梦见自己在拼命地追一个嫌疑犯,好不容易逮住了,忽然发现那家伙只穿了一双丝袜正对着自己媚笑……

第八章你是谁的谁?

“嘭”的一声,米阳的脑门砸在了桌面上,“嘶……”从梦中惊醒的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脑门,再看看四周,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派出所的休息室里。

一清醒过来,米阳赶紧低头看,一个挺肉乎的小脸儿在微弱的台灯光芒映衬下显得很红润。沉睡中的孩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嘴巴略张着,呼吸细微的如果不靠近,都没办法感知。

“呼,”米阳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小祖宗可算睡踏实了,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凌晨两点。之前自己给她换尿布的时候是几点来着,好像是一点半,这么说自己也算睡了小半个钟头了。

米阳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悄么叽儿的起身,踮着脚一步步蹭到门口,只敢开个门缝儿,然后挤出去了。没办法,这门板岁数估计比米阳都大,只要稍微用力,吱呀的声音能把人牙都给酸倒了,他生怕把孩子给弄醒了。

别看这孩子个头还没个暖壶大,那嗓门敞亮的,都让米阳怀疑她是不是她娘和高保真音响生的,哭起来愣带着回音儿!米阳在厕所里放着水,小便稀里哗啦地砸在了便池里,他突然觉得很痛快,今天一天,他干什么都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这会儿总算可以干件能整出响动的事儿了。

轻松下来的米阳正准备回休息室,一瞥眼发现值班室大放光芒,他溜达过去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口口声声说让自己好好休息他来值班的周亮,盖着警服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香,小呼噜打得窗户玻璃都产生共振了,米阳用力磨了磨牙,个死胖子!

这事儿要从今天上午说起,米阳和周亮去居委会做例行交流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见办公室里猛然传来一阵高吭的哭声,周亮和米阳刚要迈进门去的腿都给镇住了,愣同时悬空五秒没动弹。两人对视了一眼,周亮问,“嚯,帕瓦罗蒂的孙子来了?”

不等米阳说话,居委会主任大妈迎头撞了出来,正好跟周亮碰个正着。老太太向后一个趔趄,米阳赶紧扶住,“刘主任,您小心!”刘大妈一定神,看见是米阳,跟看见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你们可来了,我打电话给所里,牛所长说你们出来了,正说迎你们去呢,赶紧的,赶紧给带走吧!”

周亮笑嘻嘻地问,“刘大妈,又给我们带啥好吃的呀,是不是您酱的肘子啊,您可太客气了!”“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吃,这个我可不会酱,要是能生吃你就吃!”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周亮一眼,然后一招手,另一个居委会阿姨走了上来往周亮怀里一塞,笑说,“给,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