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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这个动作似乎更加激怒了身下白马,马儿又是一阵大幅度地抬蹄摆动,险些把玉佑樘甩下马去。

玉佑樘本来就瘦弱,几次被它甩至空中,根本无法回头看,更无法控制住它。只好由勒马绳改为抱着马脖子,他拼劲全身力气抱紧那处,将马头一点点挪动掉转。

若无法正对,他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玉佑樘将马头掉转了半圈,他死死伏在马上,侧眼瞄了下后面……

玉佑樘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前一幕太可怕,太过触目惊心,几乎要把他吓晕。

一只老虎正死死咬着素月其中一只后蹄,并力道极大地往后撕扯。

被咬的地方已是血肉模糊,凸出半截白骨,嫣红的血水染透一大片草地。

玉佑樘脑中想不出别的,只有一个字,逃。

他一手继续抱着马颈,一手抽过马鞭,用力扬鞭,一下一下抽打在素月马肚边。

结果素月还是被一点点往后拖拽,无法向前一步,只能不停扭动马身,甩得玉佑樘胃里翻江倒海。

走啊,走啊,玉佑樘着急得眼里渗出泪水。

白马定是极其疼痛,狂躁地摆动身体,想将腿扯回,一下一下地带动着玉佑樘往前冲。

他一次一次被抛得悬空。

终于,马蹄被老虎硬生生扯下一块,极大的痛楚迫使素月扬起后蹄,直接把马背上的玉佑樘掀至半空,狠狠摔飞出去!

终于得到解脱,素月拖动着残肢,疯了一般狂奔离去。

从半空中坠落地面的玉佑樘,只觉得眼前一黑,缓和了一会,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的马,除却地面一路滴曵残留的血水,哪里还有素月的影子。

他想支撑起身,却浑身使不上力。

忍者剧痛,稍稍动了下手臂,小小一动,几波痛楚就一下下席卷全身,他轻悠悠倒回地上,似散架的偶人一般。

“如果我遇着危险了,就大叫一声,你便冲过来救我,可好?”

他脑中想到这句话,不由张了张口,却又如触电一般,极快地抿了回去。

不能喊,他是个哑巴啊……他怎么能喊出来呢。

他头靠在地面,半黄的草叶将他视线遮盖得模模糊糊,透着点黄。

他注意到,草叶的尽头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慢慢逼近……

他忙聚焦起视线,注意看。

是它……

它竟然还没有走,没去追那匹马……

玉佑樘不免苦笑。

这是一只饿虎。

瞳中饥寒迫切,不可能再去费力追逐,必定会舍近求远。

就算此刻屏息装死,它也一样能撕碎自己享受美味。

皇家园林不可能有野兽出没,必定是有人刻意将它放进来的。

还放在自己狩猎的区域了。

呵,玉佑樘心中自嘲一笑,这会他脑袋是清醒了,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等死了?

玉佑樘忍痛摸了摸背后,却是空空。

连弓箭都丢了……

他绝望地阖上眼。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硕大的黑影彻底将自己罩住,属于野兽的猛烈鼻息喷薄在自己脸上。

这一瞬间,玉佑樘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他饶是当上太子,在宫中也是龙潭虎穴步步惊心,与现下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想起自己的娘亲,不知自己这番死了,会不会连累到她。

沈家,还有那几位少年,现在也是他的人了,可他们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忠心耿耿地以为他就是大皇子。

真希望老虎能将他啃得干净些,最好只剩一堆骨架,这样旁人也许并不会发现他是女儿身,也不至于连累他们。

他又想起谢诩,这人还真是亏啊,教他这么多年,结果最后也未能达成让他当上太子的夙愿,还被一只野兽咬死了。

真心为他感到悲伤呐……

他又回忆起八年之前,在寺中那个闭目躺在床上的男孩,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之前从未见过,她看到他第一眼,就吓了一跳,这孩子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娘亲很平静地告诉她,这是你弟弟,已经死了。

她又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他面容那样安静温和,像是睡得很舒服。

弟弟啊,姐姐能为你做到此刻,也算仁尽意至了吧……

都八年了,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玉佑樘不再睁眼,而是扬起面庞,将白皙的颈子完全露出,来吧,虎兄,直接一口封喉,给个痛快。

嗖——

突然,头顶一阵疾风划过,脑袋上方的湿热兽息戛然而止。

玉佑樘不由睁开眼,近在眼前的老虎眉心正中一枚羽箭,血水从小孔里汩汩往外冒。

一击毙命。

玉佑樘心想:虎兄啊,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先走。

不过下一秒,他便瞅见老虎的身躯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朝着他栽下!

娘呀,本来就只余半条命,这被砸一下怕是……

还未等他考虑完毕,后头草丛飒响,一双长臂极快将他捞了起来。

这一捞,让玉佑樘更觉得头晕目眩,他被那人抱入怀中,脑袋就挨着他的胸腔,能明显听见那人微微喘息,心跳快似擂鼓。

玉佑樘分外想看看这及时来救他的人是谁,可惜眼前迷迷糊糊慢慢,他极力想聚起视线,却还是朦胧成一片。

但是这个场景这个味道他却意外熟悉,他想起来,有一回,他背书背不好被罚跪一天,结果饿晕了,半夜醒来的时候,碰巧见到一人来替他掖被子,可惜太累了,看那人也是模模糊糊,如同在梦里。

但他清晰地知道他是谁,梦境般的回忆和此刻的现实交叠,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混沌间,玉佑樘如那时那样,极轻地唤道: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呃,码字到现在,实在太晚了,没查错字,我就发上来了。

明天返校报名,比较忙,宿舍还未必有网络,所以要请一天假。

不过这章分量超级足噢!!!!!作者很厚道吧哈哈!

千万不要霸王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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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感谢石头小美人砸的地雷!

第十四幕

谢诩听见这声“师父”,步伐微微一僵,随后加快脚步,将玉佑樘抱上黑骏,而后自己也翻身上去,朝着狩苑门口驱去。

林大夫很是困惑,方才他正坐那喝茶,等待学生们狩猎归来,突有一人策马而过,直接一把抢过他的弓箭后,便一路绝尘而去。

他吓得瓷杯都给碎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那抢弓人的背影了,一身高品文官官袍,身形很是高大,来回将朝堂同僚想了遍,想必也只有那一人。

思及此,林大夫也忙上马,冲进林子。

没走多远,便见谢太傅驾马过来,看来那夺弓的小子果然是他。

这家伙……

林大夫驾了声,冲上去打算理论一番……下一刻,却看见了他怀中满身鲜血的太子殿下!

娘呀,大夫大人连滚带翻从马背上下来,冲过去:

“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傅驱停马驹,平静道:“路遇猛虎,受了一点伤。”

林大夫瞥了眼靠于太傅怀中,白衣上头嫣红尽染,脑袋都直不起,呼吸甚是微弱的太子殿下,疑惑问:“……一点伤?”

“是,体内有少许几处骨折,以及多处皮外伤,”太傅陈述道:“太子殿下已将猛虎杀死,尸体就在林中,大人马上可叫侍卫去取。”

林太傅暴汗:这明明是许多伤好不好……

太傅直视林大夫:“麻烦林大夫去叫太医,至皇园行宫。”

他又嘱咐道:“叫典药局的太医来,他们比较熟悉太子殿下的身体情况。”(典药局*:算是东宫太医院)

好好好!林大夫连声应下,飞一般策马走了。

太傅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玉佑樘,小脸苍白,不存一丝血色,周身瘫软,似无骨一般。

他又忆起方才唤他的那一声微弱无力的“师父”,是这孩子回宫后第一回叫他师父。

太傅大人眼睫微阖,短短一瞬又睁开,愈发搂紧怀中少年,策马朝着行宫飞驰而去。

过了几日,太子狩苑遇袭一事,仿若被人刻意压下来一般,并未有人深究。

太傅强闯园林救下太子一事,更是鲜有人知。

在外人眼中,深秋时节,外头野林粮草枯萎,鸟兽散尽。类似于老虎的野兽暗中潜伏至一年四季,口粮都极为丰厚的皇家狩苑,可能性也是相当大的。

不过就算有理,守护狩苑的侍卫还是受到了重惩,流放边疆。

唉,只能怪太子运气不好,恰巧碰见一只,因而遭遇重创。

不过太子殿下虎口逃生,还将那虎一箭射杀的英勇事迹却广为流传,不光宫中人尽皆知,京都里头,提起此事的百姓,均会竖一只大拇指:

太子大大看似柔弱,实际年少英勇——

真棒啊!v

而玉佑樘,一直躺在宫里养伤,内调外调用的皆是名药,恢复的极快。

这期间少有人来看他,因皇帝特意下旨,太子需静心养病,一个个最好别来东宫神烦。

玉佑樘也落得清闲,身子骨恢复得也差不多,便拣了一日早晨,披上雪貂披风,在东宫花园里头四处转悠了。

时至立冬,光是呵气,空气中都会有少许白雾缭绕。

玉佑樘在回廊一处栏杆坐下,跟在后头的碧棠忙将捧炉送至他手中。

一股热随即从手心灌入,蕴满全身。

玉佑樘哈了一口气,问道:“那日是太傅大人来救我的?”

“嗯。”碧棠老实答道。

玉佑樘清楚记得是那人来救他的一些事,压低嗓音:“后来呢?”

碧棠:“后来太傅大人将您送到行宫,等到典药局的太医过来,他就走了。走之前嘱咐林大夫勿将自己来过一事对外声张,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林大夫救的您。而后,太傅大人就继续回去上早朝了,狩苑的学生们听说这件事,皆是大惊,想跑来看您,全被林大人撵走了。”

不等玉佑樘作反应,碧棠又一锤手道:”噢,对了,差点忘了。沈尚书家的公子在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殿下您被送回东宫的时候,他还一脸愧色,垂头跟到这里。直到尚书大人来,软磨硬泡劝了半天,才把他带回府去。”

“……哦,还真是可怜这孩子了。”玉佑樘将暖炉往里侧挪了些:“回他一封信吧,就说本宫已大愈,不必挂念。还有其他四人……他们怕是也很担心。”

碧棠连连点头应下,又补了句嘴:“要不要给太傅大人一封!”

“不必了。”玉佑樘侧头看往别处,目光邈远:“他那样料事如神,我身体状况如何,他大抵也知晓了。”

碧棠回:“殿下啊,这别人知不知晓是一回事,你告不告诉可又是另一回事啰,意义可是大不相同。”

“那写一封……?”玉佑樘小心询问。

碧棠:“最好顺便道个谢,毕竟是他救了殿下。”

“噢。”

当晚,谢诩收到一张字条,其上内容正经之极:

本宫身体已无大恙,多谢太傅大人救命之恩。

落款,玉佑樘。

太傅大人极小地勾唇,一点烛火的亮落进他眼底,似有笑意闪。

又过半月,宫闱之中格外平静,平静得都有些不真实。

册立太子大典前晚,玉佑樘腰酸背痛地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