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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大梁,册立前一日,宦官需奉旨于奉天殿陈设御座香案,并在御座前的大殿正中安放好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

而丹陛东边,也要临时设立册宝亭一座。

后,应参典礼的赞礼官员、百官和所有有关人士都要在册立的前一天排演册立礼仪。

也就是说,前一天还要排练一下!

一天折腾下来,玉佑樘委实累的不轻,进房后便瘫倒在床。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今日一身衣饰冠冕都有十来斤,自己还要保持姿态稳重,行不回头。

岂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哉?

玉佑樘都未阖被,腿抽了两下,直接厥睡过去。

半夜,他耳畔突有熟悉的女子的轻呼:“殿下……殿下……醒醒……”

玉佑樘半睁开眸:“怎么了啊,碧棠,我要睡觉。”

“太傅……大人……找……你……有……事……哇……”

“不是吧,”玉佑樘瞥了眼窗外天,黢黑黢黑的,“三更?”

“这不,白天不太方便嘛。”碧棠摸头笑笑。

“大半夜就方便了?他如何进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哇,反正太傅大人有的是办法嘛~”

“他在哪?”

“咱们宫后院。”

“……嗯,去吧。”

玉佑樘起身,顺手取过架上披风披上,慢吞吞走了出去。

太傅大人似乎极有等人的爱好,已直立于丛后,见玉佑樘来了,他上下扫他一眼,道:

“身骨还未痊愈,就穿这点出来?”

就算在说关切之词,他都面色淡然,不见情绪。

玉佑樘并未束发,一瀑黑绸间,面容显得异常亮白,他轻轻一笑:“所以你要快点讲完。”

“没什么事。”谢诩不再看他,背身走回石凳坐下。

玉佑樘跟上他,坐至对面,道:“没什么事,大半夜来找我?”

太傅大人给出的解释很是平实:“夜间不过于醒目,行动比较方便。”

玉佑樘托腮,直勾勾盯着对面人的面庞。

比起八年前初次见他,这人确实老一些了,倒不是容貌的变动,而是眼底的炽芒——

那时的意气风发,不知何时全然沉淀,变得淡静无争。

现下瞅起来,似乎比那时,更有味道,更加好看了……?

玉佑樘又回想起那日他紧张兮兮救他一事,心头顿软,有点罕见的耐心,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此人向来谨慎,要是没事也不会大半夜犯险偷偷进宫来找他了。

太傅毫不畏惧玉佑樘直接看来的目光,而是平静与他对视了半晌,才道:

“铃兰。”

话落,玉佑樘一诧。

他几乎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顶着玉佑樘这个名字八年,他真快忘了自己原来该叫什么了。

姜铃兰。

那是他还是个女孩时候的名字,她自小没有父亲,姓氏随娘亲。他娘亲心不大,只愿她安安稳稳长大,便从书里撷了个不起眼小花的名字给她,那花就叫铃兰。

玉佑樘心口抖了一会,又很快平复下来,回了一个字:“嗯。”

“给。”谢诩道。

玉佑樘这才注意到,跟前桌上多了一只紫檀木盒。

长条形状,做工精致。

太傅大人淡淡补充:“去年你及笄时,我未在你身边。”

“迟到的赠礼。”他又道。

“原来我已经及笄了啊。”玉佑樘双手捧脸,恍然大悟状:“我上回还掰着手指算四年之后就要弱冠。”

太傅噎了一下,未再进行这个话题,道:“宫里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嗯。”玉佑樘笑着应道。

然后……太傅还是未起身,衣角都不见一动。

还不走?玉佑樘满眼探问向谢诩看去。

太傅大人目光平淡地拂过他,随后又敛睫去看那盒子,一直盯着,身姿还是不动。

噢,明白了。

玉佑樘赶紧抬手,将那小盒小心拿起,小心收入袖中。

太傅大人这才满意起身,也不作一声,转身离去,刚踏几步,突然被一声叫住。

——玉佑樘的声音。

他叫的是……“师父”。

谢诩驻步,他一身玉色,至夜朗朗,如日月入怀。

他不再向前走,但也不回头。

玉佑樘清楚知晓他在等,便快步走到他跟前,道:“手。”

谢诩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还是不动。

玉佑樘便拎起他袖子,悬至半空,而后将他手从袖中寻出,露到外头,手掌朝上。

谢诩一动不动低头看他,好脾性地任他拨弄。

玉佑樘便一手将那手掌摊着,另一手从浅浅袖口里头滚出一只金色小捧炉,轻轻放置到他摊着的掌心,这才道:

“夜里冷,捂捂。”

玉佑樘又眨了下眼:“礼尚往来。”

谢诩心弦一颤,回握住那只捧炉,他手原本也不冷,但此刻只觉得更暖,直沁心脾。

但面色依旧稳稳,只道一字:“好。”

手带着暖炉收回袖中,谢诩又嘱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日别在大典上瞌睡。”

而后头也不回走了。

直至一道玉色全全溶入夜黑,玉佑樘才将那只小盒翻出,轻轻打开。

里头躺着一根银簪,式样简单淡雅,就跟挑选它的人一样。

玉佑樘将簪子取出,又细细看了眼,那银簪端头镶嵌着的分明是……

……一朵白玉铃兰,小小的,又精致。

第二日清早,太子册立典礼,正式举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在的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上章留言少了整整一半啊一半啊!!!!!!!!!

作者整个人都不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撕咬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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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花的图片:

第十五幕【小修】

冬日清晨。

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

午门外东西两侧是排列整齐笔直的禁卫军,与之相称的,则是奉天门外的军旗,随风猎猎,仪仗森严。

奉天殿外,丹陛、丹埠两面为拱卫司陈列的仪仗,而文楼、武楼南面则安放着礼仪车乘,再往西,陈设着一匹匹骏伟的仗马,除此之外,经过严格训练的虎豹,也被安稳放置于奉天门外。

大殿外南面,奏乐的乐队已然摆好,将由和声郎指挥;鼓乐,仪仗司一同出列,迎送册宝至东宫,等候太子。

文、武百官也身着不同颜色的官服,分不同品级,齐集于午门外。

与此同时,尚宝卿和侍从侍卫官一道,恭敬地赶赴谨身殿,奉迎皇上。

皇帝陛下今日着有一身最为庄严,金贵的礼服衮冕。

玉佑樘同他父皇一样,也着冕服——

玄衣,织五章,龙在两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纁裳,织四章;蔽膝以玉钩一对悬挂,玉佩两组,珩,瑀,玉花,琚,冲牙,璜,滴组成,其间贯以玉珠,配上金钩,配下副以四彩小绶。

他一身华冕,平静立于奉天门外,双手稳稳端着玉圭,冕冠两面的五彩九旒轻轻垂坠,半遮住他的面容。

后,鼓乐奏响,皇帝陛下在近侍的族拥下,起身离座,乘典从谨身殿前往奉天殿。

尚宝卿高捧玺印,侍仪引领圣驾,一路慢行,前往大殿。

沿途,宫廷乐队开始吹奏雅乐乐章,正声雅音之中,皇帝陛下登上宝座。

其间,引导官也会带领玉佑樘,一路徐行,进入奉天一门。

一时间,鼓乐齐鸣——

玉佑樘来到大殿前,侍立于朱色陛阶。

他始终身姿笔直,衣冠平整,不见一动,只静静等候下一步动作。

赞礼官来到玉佑樘身侧,高喊:“鞠躬万皇太子一拜再拜——”

音落,承制官跪拜皇帝,而后起立,站于门外,喊道:“有制!”

赞礼官应声:“跪!”

玉佑樘忙抚整衣摆,屈膝跪下。

待他跪定,宣志官便朗声宣布:“册长子玉佑樘为皇太子——”

闻言,玉佑樘徐徐俯身,伏首,行礼,然后平身站立。

承制官跪于西殿回奏:“传制毕——”

玉佑樘再次鞠躬,跪拜。

待他起身,赞礼官宣布行册礼。

然后,引礼官便领着玉佑樘由大殿东门入,进了殿内。

在殿内等候已久的内赞官总算接引到太子殿下了,便赶忙带着他来到御座前拜位。

皇帝陛下端坐于龙椅,盯着阶下玉佑樘,唇边带笑,也不移开视线。

待他一手指示,内赞官忙高唱:跪——!

玉佑樘心中默默翻白眼,又一次跪下身来。

捧册官于案前跪下,捧册,极为慎重地交予读册宝官。

内赞官再一次宣布读册。

读册宝官也一并跪下,高声宣读册书……读完后,将册交给示相,士相握紧册宝,跪下身来,将此册交授给玉佑樘。

玉佑樘也忙抬手,毕恭毕敬接过宝册,表明愿接受册立之决心。

而后将宝册递给身旁的捧受册宝内使,内使再重复一遍同先前一样的程序,将册授给玉佑樘,玉佑樘再转交给捧授册宝的内使。

赞引官高唱令声,玉佑樘伴着令声,出圭、俯伏、平身……

再捧起册宝,由内使在前头引导着,跟出大殿。

待内使便将册和宝小心放入册宝亭盈匣中,玉佑樘就在殿外朱色台阶上头鞠躬下跪,郑重地对着穹宇连拜四下,而后起身,走出奉天门。

仗义鼓吹,又是一阵雅乐奏响。

百官也一同恭敬跪拜,迎送册宝至文华殿。

玉佑樘静立于丹陛,遥遥往阶下看去。

谢诩为上品官员,自是位列于前排,他生得高,向来瞩目,一眼便能从众人之中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