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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起身,转过头去,伸手从他那边的床头柜拿过一个保温杯,拧开杯盖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低头喝了两口,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我一边喝一边飞速地回想着之前的事情,但无论怎么想,我记忆中最后的片段就是他跟我说我们回家,然后坐上车,我就断片儿了,至于是怎么躺到他床上来的,就更是完全没有印象。

不知不觉水已经喝完,我不得不把水杯放下来,看见顾林昔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我:“这杯子四百毫升,都还不够你喝的,看来下次得备个保温壶,让你直接对着壶嘴喝。”说着从我手上把杯子拿回去,放回到床头柜上。

我支吾着道:“没有啊,应该是…”我本想说应该是喝了酒所以觉得嗓子很干,但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的竟然是浴袍,顿时惊得大叫起来:“我的衣服呢?!”

“那么大声干什么?”他把眉心聚了聚,静了两秒,“衣服扔去洗了,一身酒气。”

我想了想,犹豫着道:“哦…那…是不是陈嫂帮我换的衣服啊?”

他眉头又皱起来,“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你当陈嫂二十四小时待命?”

“那,那——”我突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心想该不会是他让他的助理给我换的吧,虽然祁肖像个机器人一样,可毕竟也是个雄性生物啊!正在惊恐,又听他淡淡道:“我帮你换的。”对上我睁得像青蛙一样大的眼睛,面不改色:“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我呆了三秒才僵滞地摇头,深吸几口气,喉咙里干得又想喝水了,好像全身都有蚂蚁在爬。刚抬起手想去挠一挠背,却被他握住手腕:“痒么?别动,之前刚涂了药。”

我又愣了一下:“涂什么药?”

“不就是过敏起的红疹子么。”他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又眯起眼睛揶揄道:“不过也就是背上和胳膊上起了点,不像上回,全身上下都让人帮你涂了吧?”

“谁啊?”我莫名其妙,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幽幽地看着我。我想了想,没想明白,就低头把袖子捞起来看,左手小臂上果然有一片小红点,不过已经淡了,皮肤上的触感有些滑,还有一点清淡的薄荷香。

把袖子放下来,我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顾林昔身上,他也还是安然地躺在那里,目光沉静而温淡,好像眼下一切都再自然不过。然而越是这样沉默留白的时间,就越是让我脑补了一下上面对话中提到的场景,顿时觉得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于是抓了抓身上的薄被,尴尬地说:“呃…我是不是不好睡在这儿啊,要不然我去隔壁客房睡好了…”

他看着我,静了几秒,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书,翻了两页:“随便你。”

我抓着被子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他那么专注,只好抱着枕头下了床,默默地朝门外挪去。挪到门口,我又停下步子,回头瞄了顾林昔一眼,看见他半边侧脸从书页中露出来,似有半分无奈地抿了一下唇角,眨了下眼睛,睫毛上沾着床头灯撒下的细碎微光,简直比古典画中的美少年还要漂亮。

脑海里根本不及多想,我顿时抱着枕头又跑了回去,蹦上床蹭到他旁边一把抱住他:“我改变主意了,比起客房,还是这里的床大,被子也更舒服,我还是要睡这里!”

他顿时嗤声笑出来,放下书微微偏过头看我:“这矜持才装了多久,五分钟有么?”

我低了低眼睛,厚着脸皮说:“有什么好矜持的?反正、反正亲你也亲过了,看你也看光了,你…你要对我负责就是了。”

“你要对我负责…”他低低重复了一遍,眼睛眯起来:“这是你的口头禅么?”

我怔了怔,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刚想解释,却被他一把揽住腰往怀里扣,然后倾身压了下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有温软物事落在自己的下巴上,然后是脸侧和额角,最后停在耳朵上,沿着耳廓一丝不漏地轻啄。我伸手抱住他脖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从我耳背一路轻吻至下巴,就像是在温暖的春夏,被野蔷薇一点一点拂过整个脸颊,鼻尖还能依稀能嗅到他头发上清淡的青草香。他在下颌流连许久,又凑上来吻我的鼻尖,垂着眼帘低笑道:“怎么一直把眼睛睁那么大,嗯?”

我认真地看着他,沉默许久,小声地说:“因为这一切都不像真的,我怕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他的动作蓦地顿了顿,静了片刻,慢慢离开了我一寸的距离。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像是笼了一层温暖氤氲的水雾。过了一阵,他右手轻抚上我的手臂,又顺着手臂一直找到指尖,慢慢把我的手带到了他脸上,轻声地说:“不怕,不是在做梦。”

不知是眼睛睁得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我感觉眼里突然泛起一股轻微的酸意,抿住嘴巴“唔”了一声就往他怀里钻。过了几秒,他低下头来抬我的下巴,眉心压低了一点:“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再哭眼睛该肿成豆腐泡了。”

我无理取闹地说:“还不都是你欺负我。”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什么时候?明明…”顿了一顿,笑了一声:“算了,让你一次。”说着把我拉进他怀里,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感觉到他的手隔着头发在轻轻揉我的后颈,就像在安抚一只小猫。我舒服地阖上眼睛,他的双唇落在我额上:“乖......不哭了,再重新睡吧。”

我迷蒙地说:“恩…现在几点了?”

他说:“快三点了。”

我说:“噢…那不用关灯么,刚才为什么一直不关灯呢?”

他轻声地道:“关灯的话,怕你睡不好。”

我怔了一下,蓦地把眼睛睁开,想要说点什么,他却把头低下来,轻轻含住我唇角,我分了分神:“不是要睡了么?”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动作却没有停下。我想,这大概是个晚安吻,就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巴,他在唇瓣上扫了一圈,然后舌尖就轻挑进来。然而只是堪堪打了两转,他却又忽然停住,我睁开眼,看见顾林昔皱紧了眉:“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都过那么久了我还觉得我在亲一个酒瓶子。”

然后他松开我,嫌弃地往旁边挪了起码有二十厘米。我僵僵地躺了几秒,突然神智清醒,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还不等他反应就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就掀开被子跳下床跑了出去。

我都没来得及开灯,一路摸黑就跑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打开灯一看,果然也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出心脏病,赶紧抓了抓头发,开水刷了个牙再洗了把脸。想到刚才自己原来是这么蓬头垢面的我就欲哭无泪,而顾林昔竟然还能啃了我这么久,他的口味也真够重的。洗漱完后,我闻了闻自己身上,还是有一些酒气,干脆又迅速地洗了个澡。

约莫二十分钟后,我洗完出来,小步跑回二楼主卧,到了门口却猛地刹住。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听见我上楼的声音他也没有醒过来。我放缓脚步走过去,慢慢坐到床边,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想了想,把床头灯也给关了。

然后我凑到顾林昔身边,这次他似乎有所知觉,侧了侧身,在黑暗中伸出手来抱我。我在他怀里悄声说:“你睡着了吗?”他低低“唔”了一声,我又小声道:“陈嫂说你晚上不太好睡的,都是快到早上才能睡,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不用陪我。”

“没关系…”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里,或许是快要陷入安眠的缘故,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似乎是轻轻叫了声我的名字,然后低低地说:“你在这,我就睡得着了。”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让我照常醒过来,虽然睡得时间并不长,但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是感觉恍若隔世。身上轻薄的桑蚕丝被,床边的落地灯,窗台上素净的窗帘,都像被清早的太阳覆了一层透明的光。侧过身,顾林昔还闭着眼睛,睡容宁静而安详,漂亮得拿个相机拍下来就可以当画报。我静静地看了他一阵,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但又唯恐把他吵醒了,最终还是作罢。我慢慢地爬下床,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顺便把门给带上。

去洗漱完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院子里喂黑茶。虽然经过昨晚一连串令人意想不到的戏剧性发展之后,我觉得我此刻的身份应该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终于从狗保姆,晋升成为顾林昔的情妇了…也可能还称不上情妇,因为我还没有提供一些情妇应该提供的终极服务,但好歹我也应该算是他的情人,然而我还是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因为纵观这一个月来我跟顾林昔之间的发展,我觉得黑茶绝对是最大的功臣。

可能是几天都没有看到我的缘故,它今天格外兴奋,我才刚一走近就已经把两条前腿抬了起来,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整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我跟它说:“好了好了,快坐下。”黑茶就乖乖地坐下了,两条前腿撑着地,我刚把狗粮倒上,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小叶?”

我一回过头就被吓了一跳,因为陈嫂手里操着把菜刀,她看到我,也是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走过来说:“我听到狗叫,还以为大白天的进贼了,你怎么又那么早过来了?”

我觉得前因后果实在一言难尽,而且还有点难以启齿,只好开始想借口,陈嫂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咦,你怎么穿成这样?你的衣服呢?”

我淡定地指着十步之外的水咀说:“噢,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把那个水龙头弄坏了,水喷了我一身,搞得我跟落汤鸡一样,所以我就没回去,跟顾先生借了件睡袍。”

陈嫂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跟我闲话了几句,就回屋里做早餐去了。我觉得一直这样穿着也挺禁忌的,又不是要演什么睡衣诱惑,就去洗衣机里把昨天洗好的衣服裤子找出来,去烘干机里烘干后拿去换上,在洗浴间里听见陈嫂的声音:“啊,顾先生你醒啦,你今天怎么那么早?”

“陈嫂也早。”我听见顾林昔的声音,连忙加快动作换好,从洗浴间里跑出来,看见他正站在餐桌前倒水。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看我,没有说话,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我跟他相视无言几秒,有几分尴尬地指着厨房说:“呃…我去帮陈嫂弄早餐。”

说完我就一股脑钻进厨房,陈嫂在灶前煎荷包蛋,我转了转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就走到灶台旁边拨弄了一下面包机,陈嫂小声地问我:“你知不知道先生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我莫名其妙地说:“啊?哪里看出来他心情好?”

陈嫂用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告诉我:“先生刚才问我早,还跟我笑了。我在他这里干了三个多月了,哪时候见他这样笑过?前几天更是吓人得要死,脸黑得跟包公一样,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解雇我!”

我想了想,嘿嘿地道:“他不会解雇你的,但他昨天真的跟我说要解雇我。”

“啊?!”陈嫂又大吃一惊,拿着锅铲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我知道她一定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又要豁出命去喂黑茶了,连忙安抚道:“哦,放心,我哀求了他一下,他最后还是答应让我留下了。”

陈嫂马上露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我又左右看了看,发现粥已经熬好了,就拿了个碗把粥盛出来,陈嫂看了我一眼,说:“要不你先把粥给先生端出去吧,我这里马上也好了。”

“噢。”我应了一声,把碗放在一个盘子上端了出去,顾林昔在餐桌前看报纸,我把盘子放到他面前。他把报纸拉下一点,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说:“请用啊,不过要小心一点,刚煮好的,有点烫。”

他低头看了看那碗粥,又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半认真半戏谑地道:“怎么用啊,勺子呢?”

我愣了一下,陈嫂正好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听见他的话,把菜往桌上一放,连忙说:“先生,你等一下啊我去给你拿。”说完飞速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飞速地拿了个勺子出来了。她把勺子递给顾林昔,顾林昔抬手接过,刚低下头,她又恳切地说:“顾先生,小叶她还年轻,工作经验也不是很丰富,要是有什么犯错误的地方,还请你多原谅包涵她一下,多给她几次机会。”

我顿时傻眼,没想到陈嫂怕黑茶怕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要这样地来关照我。顾林昔也像是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睛看向我,我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开,听到他跟陈嫂说:“怎么回事,她跑到你面前去编排我了?”

陈嫂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她只是跟我说她昨天犯错误了,您本来想要解雇她。顾先生,小叶怎么会在背后说你,她真的是工作态度很认真,也很尊重您的!”

我简直满头黑线,顾林昔又轻飘飘地笑了两声,眯着眼睛看向我:“她尊重我?算了吧。”

我默默无语,陈嫂在旁边拼命冲我使眼色,我只好像一只鹌鹑一样把脑袋缩起来,咳了一声说:“那个…我的确是很尊重您的…”就看见他斜着眼睛没好气地看着我,过了一阵:“行了,别傻站着,过来吃早饭。”

陈嫂诚惶诚恐地道:“哦,不用了先生,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顾林昔又笑了笑,冲我抬了抬下巴:“我说她。”

陈嫂顿住了一下,有些莫名地扭头看向我,我连忙摆手以示尊卑有序的清白:“不了不了,顾先生,您自己用,我一会儿自己在厨房随便吃点就可以。”

顾林昔看着我,静了几秒,然后就低头用勺子去搅拌他碗里的粥了。我放下心来,准备跟在陈嫂身后走开,结果听见他唉声叹气地道:“昨晚明明还好好的,今天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脚下一滑,险些整个人趴倒在地。陈嫂回过头来,看着我的表情像是被天雷轰过一样,十秒之后摇了摇头,一脸被欺骗的受伤表情默默走开了。我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林昔,他还在那里若无其事悠然自得地把粥吹凉,我气愤地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昨天也这样,今天也这样,就不能配合我一次吗?!”

他完全不理我,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凉得差不多了,过来喝粥。”

我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说:“我才不喝呢!你都吹了半天了,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他悠悠地看着我:“你喝得还少吗?”

我反应了一下,说:“…”

——

吃过早饭之后,我把碗筷收拾了一下,顾林昔径自去了书房。我从厨房出来,闲得无聊,想了一下,就烧了壶水,用客厅茶几上的茶具泡了一套功夫茶,然后端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并没关,顾林昔坐在书桌的电脑后面,我直接走进去,他听见声音,从屏幕前抬起头来,我把盘子放在书桌上,殷勤地说道:“你辛苦了,喝口茶再干活吧。”

顾林昔扫了一眼我盘子里那唯一一个的袖珍的茶杯,又看了看我,淡淡说:“放着吧。”

我贤良淑德地说:“你现在就喝吧,你喝了,我再下去给你泡。”

他挑着眉梢睨我一眼:“你这是打算给我送上来几次?”

“没啊,你要是不喝,我就不上来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阴谋,背着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半天没什么反应,只好泄气地准备转身出去。却不想他又突然笑了笑,然后把转椅往后挪了半米,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马上就嘿嘿地跑了过去,他笑吟吟地拉了我一把,我也越发地脸皮厚,抱着他脖子就蹭到他腿上,假模假式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顾林昔点点头“嗯”了一声,我被他直白的反应弄得一愣,他却又抿着唇角说:“不过总得习惯,不然以后怎么办?”

我咬着嘴巴忍不住笑起来,他用手扶着我脖子往他的方向靠,抬起头在我下巴上轻吮了一下,我立即惊讶地压低声音:“啊…那个那个…门还开着呢,要不我先去关个门。”

“你怎么老是喜欢此地无银?”他微微蹙眉看我,好笑地说:“就算是门开着,陈嫂知道我们在这,自然不会过来。但要是关上了,你让她怎么想?”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安心地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他肩窝上。他把我耳边的头发夹到耳后,轻轻捏我的脖子,我闭了闭眼睛,嗅着他颈间清淡好闻的香气,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美好安宁地不像话。过了一阵,顾林昔轻声地说:“等会儿中午我有个应酬,没办法陪你了,你想吃什么就跟陈嫂说。昨天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好,吃完饭你就睡个午觉,下午我让司机过来接你,你回家收拾点要带过来换洗的衣服,然后再来公司找我,我陪你一块儿吃晚饭,好么?”

我听完他的话反应了好一阵,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也顿了一下,“哪句话不明白?”

我吞吞吐吐地说:“你让我…拿衣服,来这里…住吗?”

他反应过来,挑一挑眉:“不愿意么?”

“…愿意!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简直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僵滞三秒后便像捣蒜一样地拼命点头。顾林昔轻声笑了出来,又扳着我的脖子过去,温软的唇瓣贴上来,辗转片刻,又停下来不满地看着我:“走什么神?”

我指着旁边墙上的一个东西跟他说:“啊,你这个消防栓跟别的地方的都不一样,好高大上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见到活的消防栓呢。”

顾林昔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顿了一下:“那是保险柜。”

我说:“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见到活的保险柜呢。”

他说:“…”

后来临近中午的时候,顾林昔如他所言地换了身衣服出去了,我看着他把一身平常的商务休闲装愣是穿出了T台秀场的效果,觉得真是帅得无法逼视,就肃然地展开双臂挡在门口说“哎呀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出去要祸害好多小姑娘的,不行不行不能让你这么出去!”。他左边右边突围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没奈何地俯身下来咬了我一口:“你家的,是你家的行了么?”

我这才心满意足地让开道,关上门后一回头,陈嫂拿着个拖把杵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抽着嘴角看着我。我顿时又有点尴尬,可能在我看来我不过是有点放荡不羁,但或许在她看来只有前面那两个字。因为陈嫂平时很喜欢看知音杂志,她应该是把我往那些什么小保姆勾引男主人的文章里面套了。而我仔细想想也的确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所以干脆就不解释了。

然而即便如此,陈嫂还是善良地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当然,估计也是看在顾林昔的面子上。我吃完以后觉得不困,就跑到书房里又转了几圈,一直到下午四点顾林昔的司机来按门铃,我就跟着他上车,指路开回了我住的地方。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等我,自己上去收拾。我住的这个小区又旧又阴暗,楼梯间的声控灯还坏了几个,以至于我在黑暗中乍一看见我家门口那个东倒西歪的人的时候,差点没抓稳楼梯扶手摔下去,还以为面前横着的是一具尸体。陆恒听见声音,慢慢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我看他一脸苍白又是吓了一跳,他扶着墙咬牙站起来,我连忙上前说:“你怎么在这啊?你在这儿多久了?”

他恼火地吼起来:“我才要问你!你一晚上去哪了?!家也不回电话也关机,我他妈的都快要去报警了!”

听他这么说我这才想起来,翻了翻包把手机掏出来,自昨晚摔了之后,它还一直处于五马分尸的状态。我给陆恒展示了一下,赔笑着说:“噢,你看,我不小心把它摔坏了,所以没能开机。而且我跟你说,人失踪了都是要48小时以后才能立案的,呵呵…”结果他的面色更加不善,一副马上要爆发的样子,我又叹了口气:“我说…你不会不吃不喝在这等了一天了吧?”

“你当少爷愿意?!我…”他说到一半突然用一只手捂住肚子,闭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我慌张地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说着我赶紧扶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扶不要紧,他身上的温度烫得我尖叫起来:“我靠你怎么跟个热水胆似的?!”

话都没说完,他就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了我身上。

第二十一章

我觉得我这么个温香软玉的姑娘在陆恒面前永远就是个老妈子。

我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客厅的沙发上,也好在他晕倒的地方就是我家门口而不是楼底下,否则如果让我把他扛上四楼,那我肯定就直接把他丢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了。

我把陆恒扔到沙发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穴的,就差没去接一盆冷水泼他了,可他还是迟迟不睁开眼睛。我在想他该不会是烧得意识不清了吧,哆哆嗦嗦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觉得再这样烧下去,搞不好真的会把他烧成一个脑瘫。于是我紧张地想打120,刚想拨电话,发现手里攥着的手机还呈四分五裂状,只好又忙里忙慌地低下头去找他的。

我着急地在陆恒全身上下摸索,他却在这时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哑着嗓子说:“我靠…我都这样了你还非礼我啊…你好这口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一看他醒了,赶紧冲上前去拼命拍他的脸:“你清醒点啊清醒点,你撑住啊,我现在就打120!你手机呢?你手机呢?!”说着又低下头去在他前后左右的裤兜里面摸,被他滚烫的手心握住手腕:“别找,没电…”

我崩溃道:“那怎么办?!”想了想,“你等着啊我去跟邻居…”

“你别那么吵吵嚷嚷的,我就死不了那么快!”他又不耐地出声打断我,我反应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去撑开他的眼皮,感觉他好像并没有瞳孔放大,神智也清明点了,顿时又是后怕又有点生气,气得我都快哭了:“你死不了你装什么柔弱啊?你一个大男人说晕就晕你丢不丢人啊?!”

“你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地试试啊,我不光胃疼,全身上下都快疼死了,你还骂我?就不能好歹给我倒杯水啊?”他又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嘴唇都干得有些裂了,声音很是虚弱。我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飞快地去保温瓶里倒了杯热水,又去找了床毯子,回来把水放在桌面上,又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紧啊?要不我还是找个电话打120吧,你躺一会儿。”

他却急忙抓着我,撑着沙发坐起来:“你就不能盼我好啊?你都说了我一大男人,发点烧就叫急救,说出去以后少爷我还有得混吗?”说着伸手拿过水喝了两口,我焦虑地道:“可是你不是还胃疼吗,别等会胃出血胃穿孔啦!”

他瞪我一眼:“你才胃穿孔呢,我那是饿的,你给我弄点吃的不就行了?”

我拗不过他,不过看他还有力气回嘴,好像也不似刚才那样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了,只好又去拿来退烧药和体温计。把退烧冲剂给他灌下去以后,我把体温计给他让他自己测测。他这会像是彻底回过魂来了,居然笑眯眯地问我要插哪,我捏着他下巴就给他塞进了嘴里,他像含一根棒棒糖一样把体温计挪到嘴角一边:“平常你也是放嘴里测的吗?”

我看着他道:“这给人用是第一次。”

陆恒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我说:“平时都是给狗用。”他差点把体温计喷出来,我没好气地说:“骗你的,你好好躺着吧!别把水银咬出来了,我就不用打120,直接打殡仪馆电话了!”

估计是看我不耐烦了,他终于安安分分地躺着不说话了,我在沙发前坐了五分钟,时间到了就把体温计拿出来,刚才摸着挺烫的,还好实际只有三十八度八。我把体温计放好,听见陆恒在我身后蔫蔫地说:“琰琰…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你该不会真的跟那个姓顾的…”

我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十分钟。”

说罢我就开门下了楼,顾林昔的司机还等在那里,我看陆恒这个样子也不敢让他自己开车回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走了,就过去跟司机说:“赵司机,抱歉啊,我有个朋友来了,不过他生病了,所以我现在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跟顾先生说一下,我可能不能跟他吃饭了,晚一点我再自己去他家。”

赵司机犹豫了片刻,是最后还是点点头开车走了。我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感到很是无奈,因为本来我想着搞不好今晚我跟顾林昔会有个烛光晚餐的,然后可能还会有烛光晚餐后一般都会发生的那种事情,结果现在都泡汤了。

由于怨念太过深重,我最终放弃了去旁边的粥店给陆恒买一份死贵死贵的蟹黄粥的想法,转而去路口的小卖店买了几个咸鸭蛋,再去旁边药店买了他之前吃的那种胃药,然后就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看见陆恒那厮居然已经睡着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像只虾米一样蜷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我又去找了床夏天的薄被加在他身上,他动了动,皱起了眉,但是没有醒。

然后我去厨房洗了米,放进瓦煲里煮上。陆恒挑剔得要命,他只吃咸蛋白不吃咸蛋黄,我就把咸鸭蛋磕了个口,把蛋清漏出来,准备一会搅到粥里头。冰箱里还有两根山药,我拿出来削了皮,准备用咸蛋黄焗一焗。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把粥端出来,陆恒还在沙发上睡着,我走过去在沙发前拖出个小板凳坐下,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轻轻拍他的肩:“诶,醒醒,天都快黑了。”

他把眼睛睁出一条缝,迷迷糊糊看了看我,说:“妈…”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又把眼睛慢慢睁开,过了好一阵,微弱地笑了一下:“琰琰。”

我说:“起来喝点粥,然后吃药。”

陆恒靠着沙发坐起来,我把碗递给他,他却没伸手来接,笑了笑:“我都这样啦,你就不能怜惜我一下,好心地喂我一下啊?”

说得他跟断臂了一样,我瞪了他好久,最后只当是自己行善积德。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他嘴边,陆恒又说:“烫,帮我吹吹。”

我举着手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啊,别得寸进尺啊你。”

陆恒赶紧把笑容收了,伸着脑袋囫囵吞了一口,在嘴里烫得咝咝呼呼的。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也是因为等了我一宿才沦落到这种境地,就低下头去用勺子拨了拨面上的粥,轻轻吹了几口,却突然听他道:“琰琰,我真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你烧糊涂了?”

他看着我:“怎么,发烧就不能告白啊?”

我哑了几秒,低下头去:“你是喜欢我,你刚才还叫我妈呢。”

他也顿了一下,说:“男人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永远是个孩子你不懂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尤其在他这么娇弱的情况下,我怕我要是生硬地回绝他他厥过去了可怎么办,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搅拌碗里的粥。过了一阵,我觉得应该凉了大半了,就抬起头来,谁知一抬起来就看到陆恒的脸近在眼前,吓得我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他急忙抓住我手臂往回拉了一把。

坐定之后,陆恒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要干嘛啊?!”

他连连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脸红了。”

我气愤地道:“红你个头啊,你别以为苦肉计就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