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在她打电话之前,他清润的声音响起:“她临时有事,所以让我来接你。”

谢听雨拨电话的动作一滞。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又是被室友给卖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兄,你真的不用来的,而且我这还有蛮久的,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徐修其点头:“我确实有事。”

谢听雨心里一松。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他说:“但还是得先送你回去。”

谢听雨:“……”

你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一句话为什么要拆成两句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听雨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她在徐修其身上已经吃了不少的亏了,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保持沉默。

徐修其也没说话,两个人安静地等着谢听雨那瓶吊瓶打完。

已经是十月下旬了,晚秋月凉如水,退去一个夏季灼热烘烤的高温,晚风冷飕飕的。

时间也不早了,将近十点,大部分学生都待在宿舍。堕落街上的奶茶店不像放假时那样需要排队了,门可罗雀。路过上次的那家奶茶店的时候,徐修其停了下来,买了杯热的烤奶递给谢听雨,谢听雨原本想拒绝,却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话被堵回嗓子眼里,谢听雨低眉顺眼地接过奶茶暖手。

等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谢听雨终于在这个晚上主动开口说话了,“师兄,谢谢你送我回来。”

徐修其:“不客气。”

沉默半晌,谢听雨抬起头,疑惑极了:“就这样?”

不是,之前不是一句话拆成两句说的吗?怎么现在就一句了?

“不客气”后面难道不应该恬不知耻地加个“请我吃饭就好了”吗?

那个斤斤计较的你去哪里辣!!!

师兄你难道去参加变形计了吗!

为什么变的这么大方这么慷慨!

徐修其轻哂一笑:“那不然呢?”

他往边上跨了一步,站在风口处给她挡风,神色如常,说:“我还要说什么吗?我应该再说些什么吗?”

你果然是参加了变形计。

谢听雨摆了摆手,说:“没什么。”

时间也不早了,她笑着说:“师兄,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

“有事。”徐修其叫住她,“说几句话吧,我之后有小半个月不在学校,说几句话你再上去吧。”

宿舍外有两盏灯坏了一直没修,光线晦暗看不太真切的情况下,谢听雨总觉得徐修其的双眼亮的舍人,她一瞬间想到了那个晚上,他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他对她说“我很开心”的时候,眼里也如这般的勾人摄魄,宛如璀璨星河。

徐修其的嗓音唤回了她游离的意识:“帖子里的东西,看了吧?”

谢听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挑明这个话题,她眼神飘忽着,含糊地点了下头。

徐修其看她这个态度,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这样稍微有点儿操之过急了,但他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分明这两年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他也只把她当作一个师妹看待,偶尔也会分给这位语出惊人的小师妹一个惊艳的忍俊不禁。

她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捉弄她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他在她身上也渐渐的投入越来越多的精力……

徐修其向来都是对自我内心有着高度认知和强烈审视度的男人,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但也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她。

可她似乎仍旧还在原地。

徐修其叹了口气,但也拿她没辙。

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主动的一方就是得吃尽苦头。

先动心的人就是在对方面前毫无原则可言的。

徐修其说:“帖子里的东西,都是大家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谢听雨钝钝的大脑被风吹的清醒许多,她抬起头,神色轻松,笑着说:“师兄,我知道他们就是开玩笑的,所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嗯,他们确实是开玩笑的吧。”

徐修其也不想知道其他人是抱着什么想法的,认真看戏还是凑热闹瞎掺和,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说:“但我没在开玩笑。”

谢听雨脸上的笑意未退,“嗯,师兄夸我有趣来着,我记得这句话。”

徐修其垂着眸,眸光专注地盯着她,他眼神很淡,但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的她发怵,她摸了摸鼻子,笑着打哈哈:“师兄也很有趣!”

徐修其幽幽一笑:“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有趣夸我。”

谢听雨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那你说说,我有多有趣?”

徐修其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来。

谢听雨:“……”

草……

又跳进坑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师兄其实是在蓝翔进修过的,学的挖土机专业

☆、我才不

那天晚上之后, 谢听雨就没在学校里再见到过徐修其了。

其实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离得并不远, 虽然他们隔了一个年级, 课表也不重叠, 但是学校就那么点儿大, 宿舍又近,谢听雨和徐修其还是会经常遇到的, 但是都是那种远远地碰到,然后她礼貌性地相视一笑。

连续小半个月没遇到徐修其, 宿舍的其他人倒是关心起徐修其来了。

在某个下午,苏苏突然发出感慨:“最近为什么都看不到徐师兄啊?”

曼姐恍然:“是啊, 有很久没看到徐师兄了哎, 羽毛, 徐师兄最近在干什么?”

谢听雨正在看书,冷不丁地点到她的名字,而且还是和徐修其放在一起,谢听雨很是古怪,“我什么时候和徐师兄捆绑在一起了?”

钟笙晚笑咪咪地说:“大概是, 论坛事件之后。”

“……”

谢听雨翻了个白眼。

苏苏坐在位置上嘀咕着:“谢施主,为何你近日在提及徐施主时频频岔开话题并且露出一脸娇羞模样?我掐指一算, 你这是姻缘到了啊!”

谢听雨微微一笑:“是吗?”

苏苏最见不得她这么笑了,嗷呜一声把手机给扔在桌上,跑到谢听雨面前求饶:“我错了羽毛!”

“你错在哪里了?”

“我不应该偷偷说你和徐师兄有一腿。”

谢听雨轻哼:“你知道就好。”

苏苏对手指,哼哼唧唧道:“我应该光明正大的说,然后去论坛发:惊!某谢姓女神因为许久未见到某徐姓大神而失魂落魄。”

谢听雨伸手就把桌子上的玩偶扔向她。

宿舍里其他二人在一旁笑。

晚上洗澡的时候, 谢听雨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苏在宿舍里嚷嚷她的名字,谢听雨正好洗完澡,在洗手台前擦头发,含糊地应了声,问她:“谁打的?”

苏苏对她家里的情况并不知晓,和往常一样的皮,拖腔拉调地喊:“你亲爱的爹地——”

谢听雨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接过手机之后,她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

门一关上,密闭的空间内,声音一出空荡荡的,甚至还有细微的幽幽回声。

电话那端,是谢弘明的声音,他说话语速向来很慢,和他这个人一样,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性格;叶婉和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雷厉风行,是个很典型的女强人,行事作风果决。两个人的婚姻走到尽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个人的处事方法背道而驰,而处事方式又决定了各自的生活方式,当两个人在生活中发生分歧产生矛盾,感情自然而然地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生活琐碎逐渐把感情给磨平,爱情亲情渐渐地在每次争吵中消陨。

不过好在两个人离婚的时候异常和谐,但谢听雨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个人的离婚律师把二人的财产保管的妥妥当当,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是,两个人之间的唯一羁绊点——也就是她,她对他们而言,能要到抚养权最好,要不到也就算了。

谢弘明说了很多,停下来的时候没听到什么回应,疑惑地喊着谢听雨的名字。

谢听雨回过神来,“您明天来覃城是吗?”

谢弘明:“嗯,明晚有个晚宴,你陪我参加一下。”

“晚宴?”

她并不太想去参加。

可谢弘明根本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他不过是来通知她一声: “嗯,我明天让司机来接你。”

谢听雨连忙叮嘱,“我不在学校,您别让他到学校接我。”

高中的时候,谢弘明曾经来过学校一次,他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他的车就停在教学楼附近的马路上,迈巴赫S 680Pullman,灰色大车直挺挺地停在那里。谢听雨所读的学校也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只不过这辆车全球限量,而且最低售价都达到了一千两百万,属于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车。当时引起无数学生咋舌。

谢听雨不想那样的高调再来一次,她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谢弘明无所谓:“那我让司机到你家接你。”

挂了电话之后,谢听雨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湿答答地垂在脸上,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很空,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

像个娃娃,摆放在高档橱窗里,经过精心打扮过的,在璀璨射灯的照耀上,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数光芒的高档娃娃。

·

隔天一大早她就回了应宅。

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叶婉、应铭和应寒阳正在吃早餐,餐厅里阳光通透,一家三口早起用餐的画面美如画,如果应寒阳没有翻出那个嫌弃至极的白眼,谢听雨甚至能情真意切地和他隔空喊话:哥哥我好想你,那么你呢?

可惜应寒阳用一个白眼生动形象地表达了他的嫌弃。

叶婉很诧异她会突然回家,“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听雨在玄关处换鞋,慢吞吞地说:“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

“什么宴会?”叶婉也是个人精,瞬间知道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尖锐,“你爸来了是不是?每次都这样,来这里要么不找你,要是找你就是为了各种劳什子的破晚宴。”

边上的应铭温声抚慰着爱妻的情绪,顺便还给谢听雨使了个“你妈妈交给我,你先上楼去吧”的眼神。

谢听雨回房之后,没多久应寒阳也进了她的房间。

谢听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进少女的闺房之前,能不能先敲个门,询问一下方不方便进呢?”

应寒阳轻啧了声。

谢听雨又说:“这是绅士的基本要求。”

应寒阳:“……”

他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句“麻烦”,却也是退出房间,隔着房门,敲了敲,轻咳了下,语气礼貌而又温和,“请问我能进少女的闺房吗?”

谢听雨:“不能。”

“……?”

应寒阳的绅士也不过一秒,他怒了,径直推开门,站在门外,“为什么不能?”

谢听雨淡淡地说:“因为不太方便。”

“你又不干嘛,你怎么就不方便?”

“谁说我没在干嘛?”

“那你在干嘛?”

谢听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薄唇微抿,继而慢吞吞地说:“在干。”顿了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补充道,“在脑海里。”

应寒阳:“……”

应大公子颤抖着手默默地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叶婉安排的造型师就敲响谢听雨的房门。

叶婉虽然表现的对谢弘明非常排斥,同时也非常不满谢弘明和谢听雨的见面,但是每次知道他们见面,都会帮谢听雨叫好造型师和化妆师。

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谢弘明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他似乎心情很好,说:“待会齐家的大少爷过来接你。啊——我忘了说了,今晚参加的是齐家的晚宴,你应该换好衣服了吧?”

谢听雨:“换好了。”

谢弘明:“那就好,待会齐家的大少爷来接你,你记得对他态度好一点儿,人来接你,至少说明他对你的态度挺端正的,你也别板着个脸,知道吗?”

谢听雨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她换了个方式问,“我和他也没见过啊,他怎么会愿意接我?”

谢弘明:“我和他舅舅在聊天,他舅舅听到你住的地方和他住的是同一个小区,所以就让他接你的,人也点头答应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吧?”

不是相亲就好,谢听雨放下心来。

等挂了电话之后,她突然想到,江南首富齐家的大少爷是谁啊,怎么之前没听到过?

于是她跑到隔壁房间问应寒阳去,应寒阳也一头雾水,“齐家到咱们这辈儿不都是女的吗?难不成齐家当家的想不开,让女儿去做了个变性手术?”

应白甜再次开动他可爱又单纯的小脑袋进入瞎几把想频道。

不过谢听雨也没纠结这件事儿,她边玩着手机边等这位齐大少爷来接她,结果等着等着,竟然等到了徐修其的电话。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覃城彻底入秋,窗外翠绿树叶被秋风染成赭黄色,浮尘在橙光中缓慢漂浮,时光在秋天变得格外的缓慢。

谢听雨接起电话,试探性地叫他:“徐师兄?”

徐修其:“嗯。”

“你有什么事吗?”

手机那端传来一声哂笑,笑声短促而过,但谢听雨莫名有种手机并不存在的感觉,他就是对着她的耳朵很轻很轻地吹了一口气,气息温热,铺在她的耳边。

徐修其淡声道:“在家?”

谢听雨回神:“啊。”

“下楼吧。”

“啊?”

“我在你家门口。”

谢听雨眉心一跳,她走到阳台处,往下看,看到自家院子外确实停了辆黑色轿车,她忙说:“师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可是我今天有点儿事,很重要的事,而且有人来接我,我现在就在等那个人过来,如果你有事的话,我们改天——”

“——是我,”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谢听雨的思绪还停留在上半段,闻言愣了下:“什么?”

她低头,就看到后车车门被他打开,徐修其一身深灰色高定成服,眉目轮廓清冽,他合上车门,脊背微一弯起,靠在车门上。

下颌微抬,脖颈线条被夕阳拉长,隔着很远的距离,谢听雨看不太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半句话,“你要等的人,是我。”

谢听雨:“可是……齐……”

还没等她说完,身后就传来应寒阳懒懒散散的声音,“喂,帮你问了一下,齐家到咱们这辈确实都是女的,但是齐家当家的有位外孙,据说是按照齐家的接班人培养的,反正每次齐家的大小宴会上,齐老爷子都会带上这位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