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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希权买了个关子,说吃饭的时候再说。

佟夕顾念他中午都没吃饭,晚饭还是早点做好,便转身去厨房准备东西。保姆挺尽职的,冰箱里满满当当什么都有。佟夕拿出一块儿肉化冻,又去淘米。

没离婚的时候,都是沈希权给莫丹做饭,哪怕是晚上有应酬,也要先回家给她做了晚饭再出门。当年在浠镇谁都敬畏三分的沈希权,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他身披围裙为老婆做饭。

可惜琉璃易碎浮云散,而谁又能想到他会移情别恋。在感情方面沈希权他是个渣男,可是对朋友,又能两肋插刀。在她最需要支撑和帮助的时候,替她遮风挡雨替她摆平一切的是亦兄亦友的沈希权。

佟春晓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她的亲姐,沈希权作为外人可没义务对她好,所以这份情义对她来说,更难能可贵,也难以回报。

佟夕是个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人。实在无法把他的好与不好割裂开来,只能以一种很矛盾的心态去对待他。

切肉丝的时候,客厅的门铃响了。

沈希权踢哒着拖鞋去开门。

这个时候谁会来?他那个新欢模特?还没等佟夕猜出第二个人,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而紧接着,从玄关处走进来的高大男人,将佟夕认为的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她愕然的看着聂修。不知道这是碰巧,还是沈希权的安排。

而聂修看到她时,目光平静,神色丝毫不惊讶,显然是知道她在这里。佟夕立刻想到上午租车行里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对沈希权扔了一记眼刀。

沈希权皮糙肉厚的接了下来,“我生病了,聂修来看看我不行啊。”

佟夕的火气彻底被勾起来,“你生病了,你的新欢怎么没来看看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她来积极表现送温暖?你看看你现在跟个孤寡老人似的。”

沈希权:“……你个死丫头你一天不怼我你就难受是不是?”

佟夕哼道:“本来我看到你和莫丹还觉得世上是有真爱的,可是你转眼就让我看到真爱是个笑话。你让我看到了人性的丑恶,对我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怼你两句是轻的,还没找你要精神损失赔偿呢。”

沈希权举手投降:“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把公司赔给你行不行?”

佟夕一本正经的答:“好啊,那你呢,改行当红娘?”

意有所指,沈希权不会听不出来,却故意装糊涂:“我环游世界去啊。年轻的时候,总想着等老子有了钱就不上班到处玩,后来,他妈的钱越来越多,老子却越来越忙,倒是一点玩的时间都没了。”

“所以你打算让我越来越忙?” 佟夕笑笑:“你对我这么好,良心不会痛么?”

聂修从进了门,就一直默然,表情严肃,此刻,终于忍不住眸中浮起笑意。

沈希权叹气:“你现在好厉害,我好怕你。”

佟夕哼哼:“对你这种婚后出轨的男人我没有拳打脚踢已经很客气了。”

沈希权委屈不已:“你到底站我这边,还是莫丹那边。咱俩才是同乡啊,十年的交情啊!”

佟夕瞪着他:“我帮理不帮亲,我是正义的使者。”

沈希权转向聂修,抱怨道:“你看看她现在凶成什么样了,你还想和她复合。”

复合两个字,像是猝不及防扔出的炸,弹,房间里有片刻的静默。佟夕不知道沈希权是不是信口胡说,立刻看向聂修。很巧,他也正看向她。视线相碰,佟夕便知道沈希权没有胡说八道。

她熟悉他的一切眼神,肯定的,否定的,不满的,嫌弃的……

聂修眸光直视着她,说:“我喜欢就行了。”这句话如其是对沈希权说,更像是对她说。

沈希权含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聂修也看着她,目光深邃坚定。

第7章 怨(3)

佟夕没想到聂修这次突然出现,竟有这样的打算。震惊,难以置信,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如同一股狂潮疯狂的涌上来,比那天乍然见到聂修,来势更猛。

她第一反应就是起身离开,可是理智让她停步。

聂修的性格她很清楚,既然他打定主意回来复合,那必定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放弃。离开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他觉得还有希望,还会更加努力的争取。有问题迎面解决,才能一劳永逸。这是沈希权告诉她的。当年沈希权也是这么做给她看的。

佟夕压着心里的汹涌,避开聂修的视线,对沈希权说:“权哥你忘了,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恋爱。”这话是直接说给聂修听的,但是她看着聂修,会失去冷静。

沈希权笑吟吟说:“许琳琅也是独身主义者,最后还不是和你堂哥结了婚。”

佟夕努力平静自己的语调,“她那是奉子成婚。我连孩子都不打算要的,就更没必要结婚了。”

沈希权笑容挂不住了,侧目去看聂修,目光里全是同情。

聂修没什么反应,面色沉静。

他这样既不意外也不失望的反应,让佟夕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太了解这个人。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所以她只能用更狠绝的方式去打消他的念头。

“在我最需帮助和支持的时候,男朋友不远万里的飞回来和我分手,这样惨痛的教训还不让我长个记性的话,那我也太傻了。”

沈希权道:“那是当年有误会,聂修的解释你没看?”

“我对解释没兴趣,我只看事实。比如,权哥你当初对莫丹那么好,还不是一样说变心就变心,说离婚就离婚。你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你还劝我结婚谈恋爱?你不觉得这很没有说服力?”佟夕微微一笑:“又或者,权哥希望我再被人甩一次?”

佟夕说话间一直看着沈希权,眼角的余光都没冲着聂修飘过去一分。

沈希权尴尬的搓着鬓角,没法往下接话,被“以身作则”四个字给堵住了口。

聂修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并非是针对沈希权。他一声不吭接下来这些夹枪带棍的话,心里犹如火烤油煎,却无言以对。毕竟都是事实,他对不起她在先,活该受此冷嘲热讽。

沈希权本意是打圆场做个和事老,没想到场面搞得如此尴尬,赶紧拉着聂修说:“来来来,这边坐,咱们离易燃易爆品远点。”

佟夕说完这些嗓子里像是被砂纸磨砺过,弥漫着一股甜腥气。她倒了杯水,一口气冲下去半杯。水喝下去,眼底起了水雾。她背过身去,仰着脸深深吸气。

积压在心里的陈年旧账突然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说不出的痛快,也说不出的难过。

沈希权踢哒着拖鞋走过来,碰碰她的手臂,说:“让一下,我拿下茶具。”

佟夕往旁边让了让,看着沈希权从消毒柜里拿出茶具,又从冰箱里拿出上好的明前龙井,倒真是款待上宾的节奏。

聂修的外婆是浠镇人,但他从小在T市长大,外婆过世后更是很少回去,和沈希权几乎算是不相识。后来沈希权娶了莫丹,聂修在国外,并没有回国参加婚礼,两人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熟稔。

佟夕不想八卦,可忍不住好奇,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沈希权很认真的说:“我们打了一架之后,觉得很投缘,就好上了。”

佟夕:“……” 这缘分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沈希权端着茶具,下巴朝着客厅抬了抬,“出来一起喝茶吧。”

佟夕端着喝剩的半杯白开水,不耐烦的说我不渴。

沈希权忍不住笑:“你不渴,你手里是什么?”

佟夕将杯子放到台面上,瞪他:“我喝白开水不行啊。”

沈希权说:“那你做饭吧,我饿了。”

佟夕转过身,继续切没切完的肉丝,反正做完晚饭她就走人,不会多留一刻。讨厌的是,开放式厨房正对着客厅,让她可以清晰的看见沙发上的两个男人。

沈希权的英俊原本是带着一些戾气的,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事业加成,风度气质都被镀了一层金,变得风度翩翩。

聂修只对陌生人清冷,在熟悉的人面前,孤傲被彬彬有礼的风度所掩盖,外表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个严苛自律,自尊超强的人。

这是出身,经历,性情,各个方面都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而且几个月前,还打了一架。如今却像是久别的老友,心平气和的喝茶聊天。佟夕觉得不可思议,聂修对于好友的出轨前姐夫,难道不应该是见一面打一顿?她搞不懂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沈希权的话,显然不可信。

肉丝切好了,佟夕在橱柜里翻了半天没找到皮蛋,问沈希权。

沈希权扭过身子说:“在下面第二个柜子里。”

佟夕弯下腰,在柜子的最里面,翻出来一盒皮蛋,刚要站起身,身边光影一暗,聂修走到她身侧,说,“我来剥吧。”把她手里的皮蛋拿了过去。

佟夕也没客气,立刻起身让到旁边。

聂修在很多人眼中是天之骄子,想当然的以为他君子远疱厨,十指不沾阳春水,其实并非如此,他在国外练得一手好厨艺。

回国的时候,曾经亲自下厨给她做饭。不让她动手,却也不让她走开,在厨房门口摆了凳子,叫她坐着那儿看。两人相恋以来,一直都是异地,每一次约会都格外珍惜,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他在厨房里忙,她在门口守着他,和他说话,问东问西,聊这聊那,眼睛一秒都舍不得离开。他人长得好看,即便是洗菜切菜,都看上去赏心悦目,充满美感。

莫斐曾开玩笑,聂修整体形象完全可以当明星,那怕拆开了还可以当腿模,手模,内衣模特。说完后四个字,聂修手里的一本书飞过去,准头很好的砸在他脑袋上。

只是,他脑子已经足够优秀到不必靠色相,十六岁考上B大,接着是保研,出国读博。一路顺风顺水,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的事情,他看似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因为太优秀太闪耀,所以她很快就动了心,没怎么追,就答应做他女朋友。或许是因为当年追到她很轻松,所以想着复合也应该轻轻松松,让沈希权搭个桥道个歉,便能将过去翻了篇,和好如初。可是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天真少女,心里早已千疮百孔,对情情爱爱的事情失去了兴趣,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把佟桦教育好,给他最好的生活。

聂修把皮蛋剥好洗干净,放在盘子里。佟夕以为他要出去,他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看着她切皮蛋。这一幕和过去很像,只是两人调换了位置。过去是他做,她看着。

佟夕心里烦乱起来,没好气问:“还有事?”

聂修声音微沉,“我们谈谈。”

佟夕很痛快的回绝:“不用谈,我不可能和你复合。”

分手就是分手,她不会拖泥带水,也不会藕断丝连。虽然这几年,聂修很顽固的存在于她的梦境里,时不时出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样,无法在心里除根,但是复合,她从来没想过。

聂修并无受挫的表现,神情平静镇定。

佟夕皱起眉,“你以为你谁呢,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全人类都围着你转是不是?你是宇宙中心还是世界主宰?你是能让时光倒流还是能让人死而复生?”

顾忌沈希权还坐在不远处的客厅里,她声音不大,却语气很重。

聂修的自尊有多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此难堪的话语,她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必定会刺疼聂修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自尊,他必定会拂袖而去,从此对她的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都会恨之入骨。

出于意料的是,他既没有动气,更没有恼羞成怒,心平气和的望着她,目光温柔诚恳,“不复合没关系,我重新追你。”

佟夕:“……”

停了半晌她才顺过来气,咬着牙一字一顿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这样斩钉截铁,他依旧没有受到打击。挽了挽袖子,柔声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佟夕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打到了棉花上,满心都是疲倦。

“你做吧,随便。”她气急败坏的出了厨房,对沈希权说:“既然有人给你做饭,那我就走了。”

沈希权急忙说:“吃了饭再走吧。”

“没胃口。”不等沈希权和聂修反应过来,她匆匆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一路走的很急,生怕聂修追出来。

下了楼,冷风灌入衣领,佟夕镇定下来,脑子清醒许多。莫斐是聂修好友,帮他制造机会合情合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沈希权为什么要撮合她和聂修复合?

当年佟春晓出事,她四面楚歌,焦头烂额,聂修却在此时和她分手,沈希权知道后说了一句话:分就分吧,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

第8章 忆(1)

无数人对沈希权的评价都是笑面虎,八面玲珑,投机取巧。但在佟夕眼中,他是个很有担当也很仗义的人。

她第一次见到沈希权,正好是她去往浠镇的第一天。

那年的夏天尤其炎热,从出租车上下来,如同置身沙漠,热空气烫的皮肤火辣辣的疼。进了长途车站的大厅,感觉到空调的凉意,佟夕情不自禁的呼出一口热气,顺便将贴到脑门上的刘海吹起来。

佟春晓拿出钱夹正要去买票,有个看上去干净体面的中年人,拦住她,说自己在车站被人偷了钱包,饿了一天没有吃饭,想要找她要二十块钱买点吃的,剩下的做路费。

佟春晓素来善良,二话不说拿了二十块钱给他。那个中年人千恩万谢的伸出手,钱却被一只手拦住了。手的主人二十出头,个子高挑,以佟夕的身高,视线刚好到他的上臂。小麦色的肌肤上纹了一条青色的龙。不同于佟夕见过的那些纹身,这是一条纤细秀气的龙,一点都不粗犷狰狞,看着还挺漂亮。

沈希权属龙,这是十二岁那年,他送给自己的本命年礼物。

最近他来往浠镇和T市的次数比较多,要钱的男人看着很眼熟,被拦住要钱的又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他便很仗义的出了手,问那中年人怎么不找警察帮忙。

中年人说小事不想麻烦警察,沈希权道:“那我替你买张票,你打算去那儿?”中年人一时没答上来,却说:“不麻烦你,给钱我自己买就行了。”

试了两句,沈希权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笑了笑说:“你不是饿了一天?走吧我先给你买几个馒头吃吃。”

那中年人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畏畏缩缩的开始往旁边闪躲,眼看沈希权当真要拉他去吃饭,索性二十块钱也不要了,疾步离开。

佟春晓恍然明白过来,这人是个骗子,忙收起二十块钱,对沈希权道谢。

沈希权笑吟吟说不客气。他笑的时候,不像寻常人那样两边嘴角上翘,只有右边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笑得漫不经心的,却别有一番味道。

三人就此相识,巧的是,都买的是前往浠镇的车票。沈希权听说她们要去找佟建文,不禁笑了:“真巧,佟老师初中的时候还教过我。”

佟春晓又惊又喜:“是吗?那是我叔叔。”

上了车,两个大人说着话,佟夕在姐姐身边,安安静静的翻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佟鑫和沈希权是中学同学。沈希权以前听佟鑫说过自己有个大伯常年在中俄边境做生意,第一个妻子病逝后又在那边结婚,生了个小女儿。眼前这个肤白如雪,棕色头发的漂亮小姑娘,显然就是佟鑫那个混血的小堂妹了。

五官混血的特征并不明显,只是睫毛很长,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刮一下。

他和佟春晓聊天的时候,她把那本书翻完,又拿出来一本诗集,看的时候,特别认真,嘴唇轻轻的动着,无声无息的默读。

浠镇离T市两个小时车程,因为交通不够便利,名气也不大,迟迟未被商业开发,反而保留了水乡小镇的原汁原味的美。

下车时,临近黄昏,天边烧着艳霞,弯弯细细的河道上架着一座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是绕着镇子的潺潺秀水,榕树绵延,垂柳依依,炊烟浮在蒙蒙水雾之上,放眼一看,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佟夕这是第一次来父亲的老家,乍眼一看十分的喜欢。叔叔已经办妥了她的转学手续,开学之后,她便在浠镇中学读书。

佟建文知道她们今天到,特意推了自行车过来接她们,看见沈希权帮着佟春晓提了行李下来,不由一怔。

沈希权笑吟吟打了声招呼,先行一步离开。佟建文把行李放到后车座上,问春晓:“你们怎么认识?”

佟春晓把车站碰见骗子被沈希权识破的事情说了一遍。

佟建文摇头:“这人你们以后少接触。”

佟春晓好奇:“怎么了?我觉得他很好啊。”

佟建文道:“他小时候就特别调皮捣蛋,父母去世后没人管束就越发无法无天,打架斗殴家常便饭,要不是我帮他说好话,学校都能开除他十七八回。镇上开第一个网吧的就是他,把年轻人都带坏了,没事耗在网吧里打游戏。”

佟春晓笑道:“那只能怨他们自己贪玩管不住自己,怎么能怨开网吧的人呢。”

“你不知道,这个人特别能钻营,知道佟鑫在银行上班,就老去找他,借机认识了近海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肯和他的小公司合作,要在浠湖旁边建度假村。你看吧,将来镇上肯定要变得乌烟瘴气。”

“商业化可以给大家带来收益啊,也没什么不好的。”

佟建文摆摆手:“总之,这个人比较复杂,镇上的小混混都不敢惹他,你们少和他打交道。”

佟夕不解,沈希权看上去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在车站识破骗子,仗义帮忙,颇有侠客之风啊,怎么就到了叔叔眼中,成了坏人?

浠镇的房子大都临水而建,前门通巷,后门临水,佟家也不例外,祖上留下的老房子,是典型的四水归堂南方民居。佟国安成年后在T市安了家,这老家的房子留给了弟弟。

佟建文只有一个独子佟鑫,大学毕业后也留在T市,如今老宅中便只有佟建文和周余芳两口,也挺寂寞。佟春晓和佟夕刚好来和他们做伴。周余芳为人贤惠,早早将东厢上下两层打扫的干干净净给姐妹俩住。

佟夕对新家,处处感到新奇,房间宽绰,推窗见水,外墙有青砖垒出来的花坛,种着月季,蔷薇,木芙蓉,美人蕉。比起T市的三室两厅,她更喜欢这里,白日在家看书温习功课,太阳落了山,便兴致勃勃的去台阶下汲水,浇灌院门口的花花草草。

沈希权的家,就在佟家的隔壁。浠镇的房子,大同小异,沈家的外墙也种了几棵月季,只是疏于打理,长的十分潦草。佟夕有时候看到花儿干得厉害,便随便过去浇一浇。

那天,沈希权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邻居家的小姑娘正给他浇花,便走到她身后,笑吟吟道了声谢。

佟夕没想到被他撞到,窘窘的提着水壶,很有礼貌的叫了声叔叔。

沈希权忍不住乐了:“我和你堂哥是同学,你叫我叔叔?”

佟夕第一反应他是个成年人才这么叫,听他一说马上就改了口。此后,每次碰面,总是老远就叫一声权哥。

沈希权也是十一岁那年没了父母,在伯父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同的是,他伯父是个尖酸刻薄的乡下男人,婶母更是个泼妇。熬了两年重新回到浠镇,自此开始一个人过活,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挣钱。十六岁那年他去T市二手市场买了七台电脑,租了个小门脸,在镇上开了第一个网吧。学校的男生放了学便往网吧里跑,包括佟鑫。佟建文不待见他,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沈希权不觉得自己做错。诱惑无处不在,大多数人都是自己挡不住诱惑而去埋怨别人。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比很多人更善于寻找机会,把握机会。大学念了一学期便退了学,开始做生意,在房地产大热的时候,他注册了个小公司,从房产中介做起。当佟鑫念完四年大学进了银行的时候,他的恒唯公司已经小有规模。

近海集团是佟鑫所在银行的大客户,通过佟鑫的关系,沈希权认识了董事长的独生女许琳琅。许琳琅慧眼识珠,觉得他是个人才,不介意他的公司规模,和他合作开发浠镇的旅游资源。

他施展浑身解数,在两地之间来回奔波了一年多,度假村的项目终于尘埃落定,开始筹建。自此,留在浠镇的时日便多了起来。

两家相邻,难免经常碰见佟夕。小姑娘很有礼貌,也很可爱,和他聊天的时候,经常忽闪着大眼睛,露出一副“我的天哪”的表情。有时候萌的沈希权就想,自己以后得生个这样的女儿。也只是心里一闪念而已,他醉心于挣钱,一丝丝儿结婚的打算都没有。

年少困顿,让他比别人更知道钱有多重要,没钱的时候,努力挣钱才是正经事,别的都是虚的。

佟建文知道青春期的小孩不大好管。刚好他在一中任教导主任,上下班都带着佟夕一起走。出乎意料的是,佟夕似乎就没有青春叛逆期,乖巧懂事,十分省心,来到新学校也很快适应,成绩名列前茅,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孩子对沈希权充满了好奇,经常在大门口和沈希权一聊老半天。

佟建文当教导主任也是风声鹤唳惯了,觉得这有点“早恋”的苗头,身为男性长辈又不好意思明说,让佟春晓注意一点。

佟春晓觉得不可能,沈希权二十多岁成年人,怎么会惦记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佟建文叹气: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小学都知道递情书了。你抽空问问去。

佟春晓下了楼,看见佟夕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一个放满了葡萄的大玻璃碗,那样子像是一只馋嘴的小猫。

九月的天,院子天井里的葡萄,还剩最后一拨。斑驳的光线从树荫间漏下来,落到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流光溢彩的好时光,情窦初开,喜欢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