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是我对不住啊,跟你使横来着。我心情不好。”

我咬了半天牙说出这么一句挺诚心的道歉的话,谁知道这个时候有一辆警车大呼小叫的从路口过去了。他没听见我说话,也就没应声,我是没有勇气再说一遍的。

到了我上课的地质楼,他让我下来。

我指指那个小垫说:“你把它卸下来吧,多难看啊,跟带孩子似的。”

叶海说:“不是你说硌屁股的嘛。”

我不好意思再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儿了,转身上楼去教室。

叶海在后面喊我:“安菲,”

我停住脚,没回头。

我听见他说:“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乱七八住的对不起,你爱耍横就跟我耍横吧,但是我想要你待见我。”!

我正想这可怎么回答呢,一眼看见西藏小孩穿个小袍子过来了,我招着手就上去了:“哎,扎西旺堆,你把上午的笔记借给我……”

后来他都跟我不乐意了,旺堆说:“以前咱们怎么玩笑都行,以后你可别上来就拽我袍子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了。”

这是好消息。

但现在对于我不是。

我说:“你再敢跟我耀武扬威的,我哪天使个坏给你搅和了。”

他不敢顶嘴了,一闷头做听课状。

老师讲了大陆架的不稳定性,下了课留了几个问题对大家说:“周末了,大家回去好好查查相关书籍,把这几道题做了。快期末考试了,最后两道大的问答题我们就从这几道里面

出,大家好好准备啊。”

我收拾书包,心里想着,怎么过的,这么几天都周末了?好象是这个周末我有很多的事情得做,可是我现在脑袋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出了教室就去图书馆,在架子中间找书的时候,发现两个女生一直跟着我,我恶狠狠的看过去,谁知道她们两个看见我瞪她们了,干脆就朝我走过来?

高一点的说:“你叫安菲?”

“你哪个单位的?”我说。

“你跟叶海同住?”

“注意平翘舌。我跟他同租。”我说。

我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矮一点的长得比高的好看,高的出头警告我,因为矮的喜欢叶海,而高的是个牺牲自己的对照组。

矮的说:“你根本不配。”

我都要笑喷了,这不是日剧吗?真演啊?

我把手里的书往她们旁边的书架上一拍,地质系专业书借阅率极低,书架上面灰尘满布,立时腾起一股小烟,矮的那个马上就迷眼睛了,我手插着腰说:“我跟他配不配,不是你

们说的算的!小鸡婆。”

“你怎么这么没素质呢?”高的边给另一个拿纸巾边控诉我,“你怎么这么泼辣?”

我还要继续吼几句呢,忽然听见有人咳嗽,一回头是莫凉,隔了两个书架正好看见我们。电光火石之间我马上换了语气,对那两只又正经又和缓地说:“同学,你们是不是认错人

了?对不起,请让一下,我还要找书呢。”

我拿了书往莫凉那边走,他从书架子后面出来迎我:“怎么了?”

“没事儿。”我抬头看看他,正被人非难呢,能突然遇到他,脾气少了一半,“你怎么在这里?莫老师。”

“我也来找书。这里面有几本五十年代苏联出的老工具书,我想借走。”

“你的图书卡还没办吧?”我说。

“我押金。”

“用我的卡来借。很方便的。”

我们一起从图书馆出来,我心里惴惴,刚才的纷争他听到了几成?莫凉对我说:“我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干活儿,我等会儿回家,你回家吗?我把你带回去。”

还未待我回答,我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叶海的短信,上面写着:咱们还去看电影呢,你不会忘了吧?

我说:“我还剩点电话费呢,他们总来催缴。”

我把那个短信给删除了。

莫凉他等着我答复。

我自己也在思考,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呢?我的希望显然不大,但是我还要不要创造条件也要上呢?

手机在下一秒钟响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怕是叶海的,结果是我妈妈的。她从泰国回来了,让我周末回家。

我说:“好啊,莫凉哥哥,我妈妈也让我回去呢,就麻烦你了。”

他笑起来:“说什么呢?”

我没有回干休所拿东西,直接坐莫凉的车回家。上路之前,他给我一小包的东西说:“尝尝。”

我拿出来,圆乎乎的小点心,我没有吃。

我知道这是什么,我知道是谁寄来的。

他见我发呆,伸手把安全带牵过去给我扣上:“怎么了?菲菲。”~

我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我问道:“这是栗子小面包?”

“对。”

“柳生兰子从日本给你寄的?”

“……对。”他的脸还向着我,眼睛却望向车窗外,“怎么你还记得她?”

我记得她,我当然记得她,我比记得我自己还记得她,你没有看见我的头发一直都跟她的一样?我努力学习,我就是妄想要成为另一个她。

“她现在日本做什么?”我问,“还在研究所里吗?还给小猴子上香吗?”

莫凉微微笑,他的黑色的眼睛变得更加亮晶晶的,我在里面看见芙蓉树的倒影:“你知道的,菲菲,很多的日本女人在婚后就不工作了。柳生老师现在主要是照顾家里。”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莫凉他发动车子之前带上墨镜,声音很愉快的对我说:“你居然还记得她,我告诉她,她一定会高兴。”

我们驶上高速公路,树林和山野在眼前飞快的消失。

我跟莫凉有那么久的时间没有说话。e

要看见海的时候,他可能终于才找到了一个话题,他问我道:“刚才在图书馆,那两个女生跟你吵架?是因为一个男生?”

“没有。”我说,“认错人了。”

一口咬定,再无后话。

我还是咬了一口一直拿在手里的栗子点心,又香又糯,栗子的味道溢了满口,让人幸福的想要眯起眼睛,我来怎么形容呢?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味道。我知道了为什么日剧中的的女

孩子会笑得那么可爱,她们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她们能拥有那么珍贵的爱情。

红玛瑙,满心的羡慕。

chapter13

我觉得莫凉是好人,又有风度又有耐性。一个年轻的科学家,时间读秒来计算,现在耐下性子陪两个师太和一个傻丫头吃饭,还很殷勤的盛汤布菜,陪着我妈妈和他妈妈寒暄讲笑话。

我则一直在不停的吃东西,我的心情不好,嘴巴就闲不下来,上来什么菜,我都可以吃很多,莫婶给我夹一片鸡肉,我给吃了,我看炒四角豆里面还有块儿肥肉,自己夹起来又给

吃了。我跟她们不搭腔,可是谁说一点有趣的话,我都跟着笑。嘿嘿的。

我妈妈讲着在泰国的见闻,无非就是赶上了泰王生日庆典,看到怎样怎样的龙舟表演,看哪个哪个得道高僧大作法事的事情,任何一个旅游节目脚本的内容都会比她讲得精彩有趣

,谁知道莫凉听得那样仔细,中间居然还提几个颇有学术性的问题。我妈妈就越说越来劲了,眼里都是光儿,手舞足蹈的,我像个傻子似的嘴里咬着酸奶杯子想:我要辜负我妈妈

了,她现在是把莫凉当成自己姑爷儿喜欢着呢,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她可能都没有那个福分。

趁着莫婶去洗手间,莫凉去外面接电话的功夫,我一拍胸口,打了一个嗝。

我妈妈正夹起块儿西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没看我:“小姐您差不多就行了啊,不然您先自己回家吧。”

我说:“您什么意思啊?”

我妈妈看着我,很慢很清楚的说:“我的意思是:您又吃肥肉又打嗝的,再这么耍下去,您就更没有希望了。”

我不敢顶嘴,愤愤的把餐巾一扔,从包间里面出来,我浑身上下的摸口袋,半天才想起来我是根本不会吸烟的。

我蹲在一个墙角纠结,我不是故意做的这么难看的。可是我难受,我不知道面对他该怎么做。

我蹲在那里磨蹭了半天,听见莫凉和他的妈妈从另一边过来。

莫婶说:“这孩子今天像换了个人……”

“平时其实特别的斯文有礼貌。”

“今天也挺好的啊。”莫凉的声音很清晰。

“你觉得?”他妈妈的声音挺高兴的,“模样不错,家世也好,我们跟她父母还那么熟……”

我心里想,虽然这些话这么俗,但是也可以说对我的评价还是十分中肯的,莫凉你可要往心里去啊。

他没说话。

他的妈妈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如意,但是就是这样,你想怎么办?那个都结了婚,还是外国人。你爷爷抗日死的,你不知道?”

“您又说这个,什么年代了?再说……嗨,妈,我心里有数。”

“我最怕你说这句话,你都多大了。”

快进包间的时候他妈妈拽住他:“等会儿我跟安婶再去茶楼坐一坐,你送菲菲回家。”

“……”

“你听见没有?”

他们一进去,我的脑袋就撞在旁边的墙壁上,指甲也挠在上面。一直以来还能有所侥幸的问题如今有了一个最消极的答案,我觉得悲哀,我因为喜欢他就变得这么卑微,而且我可

能还将继续卑微下去。

有人在我身后。

我回头。

梳着齐刘海的侍应生。

“小姐,我们酒店的壁纸都是摩洛哥进口的,你撕下来是要罚款的。”

我气急败坏的说:“谁说是我撕下来的,原来就是这样的。”

“我看见的……”

“你看什么啊?你一个男的,还梳齐刘海。我不投诉你就不错了。”

我其实是不会吵架的,可是我声音高亢有力,而且能够抓住重点,来回过的几个客人和服务员都开始注意这位贤弟额前西瓜太郎一样的刘海,我趁乱离开。我也没有回去包房,我

下楼准备回家。

酒店的楼梯是螺旋形状的,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在我头上喊:“菲菲。”

我抬头看,是莫凉,在上面看我。

“你干什么去?回来吃饭。”他说。

“……”我没动。

“回来。”他说,看着我,眼光是温柔的,“要走,等会儿我送你。”

“……”我还是没动,我心里顽固的想:要是他不让我走,他应该下来捉我上去。可是他就是在上面看着,跟我说,让我回去。

“我不。”我说。然后我蹬蹬蹬的下楼,惟恐不够快,惟恐不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