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一直徒步走回了家也都走得很稳当,没有人追上来,没有摔倒,也更没有被人扶起。

我开了门就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我估计这下子,无论是在莫凉的心里,还是在他妈妈的心里,我都算彻底破功了吧。也好也好,反正这个人心里没有我,我忙活了一大圈其实也

都是自己跟着自己玩,给他们一个机会厌恶我。

在黑暗里,我呆着呆着就觉得冷。

我在沙发上摸摸索索的想要找一个垫子盖在身上,手却摸到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拿过来看,原来是我妈妈的DV。我正百无聊赖,索性打开镜头,看看她在泰国拍些什么东西回来

虽然画面晃来晃去的,可是能看见泰国的好阳光,棕榈树,大象背上驮着老和尚,男女莫辨的漂亮人做着香艳的表演。

突然镜头里是我妈妈在海滩上的茅草厅下吃早餐,她不打扮也够漂亮,对着镜头说:“别照我,没化妆。”

执镜的人说:“那也好看。”

我听得出这个声音,我听得出,所以有点发呆。

我继续向下看,我那美丽的妈妈是接下来的镜头里唯一的主角,我没有见到太太团里其它的旅伴,只有镜头之外的男声,称赞她的美丽,告诉她摆另一种姿势拍照或者跟她一起与

路边的小贩讨价还价。

我越来越确定,那是刘叔的声音,她多年的老朋友。

我觉得有那么好一阵,我的脑筋根本不够用:我妈妈去泰国旅行明明是跟太太团去的,怎么那个团里夹着一个大男人?刘叔去干嘛?他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摄影的。他凭什么拍我

妈妈?有大象不拍,有人妖不拍,有老和尚不拍,他为什么要拍我妈妈?!

可最重要的是,这明明因该删除,至少应该隐藏的东西,为什么她要放在这里?

我不傻,我想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想明白了。

她回来的时候,我躲在阳台上。

她在后面对我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莫凉说你碰到中学同学了,不管咱们就跑了。去哪玩了?”她问。

“卡拉ok。”

她自己也累了,又见我不想说话,打了个呵欠就进屋洗澡了。路过客厅,她停了停,在阳台玻璃的倒影里,我看见她看到了沙发上的DV。

“你看过我的DV了?”

“……没有。”我背冲着她说。

她没有再说什么就进了浴室。

她为什么要把DV机放在那里?那是因为她想要我知道,我才不给她机会把这层窗户纸给挑破。

我追求男孩子不行,但是我不傻。

我只是觉得委屈,我爱的男孩子心里面有别人,我连问一问的资格也没有;我的妈妈跟另一个男人出去旅行,而我要装作不知道。

我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眼见着仲夏夜平静的天空中,乌云渐渐袭来,遮蔽了漫天的星光还有黄月亮;海面上起风,翻白浪,层层奔涌;海天相接处闪电划过,半个海在那一刹那间

通亮,仿佛传说中,那里有海夜叉踏怒涛而来。

我的电话突然间响起。

我看也没看接起来说“喂”。

“我想跟你讲,你没跟我看电影挺好的。”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叶海,是我爽约没有跟他去看电影。

“……”

“我自己一个人占两个座,特别宽绰。”他很愉快,“我后来腿都拿上来了。”

“……”

“……安菲?”

我咽了一下:“啊,债主子,我听着呢。”

他在那边笑了:“你听着就吱一声啊,在那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啊?”

我抽鼻子:“没有。”

他在那边顿了顿:“……怎么了?哭了?”

又一道闪电,“啪”的一下,离我很近,我于是突然看见自己倒影在窗户上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没有。”我哭着说。

大雨终于下来了,袭着雷鸣电闪,像要把海,把天空撕裂。

“我就是有毛病,一下雨的时候肯定心情不好。我不是要哭的,”我说到后来抽噎起来,“你,你知道不?有人下雨腿,疼,我下雨,就,就流眼泪。”

我对着电话哭了好一阵,他在那边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他一直在那里听着我,陪着我。

待我稍微安静,叶海在那边说:“安菲。”

“嗯。”

“每次下雨,你都会心情不好吗?”

“……差不多。傻不?”我继续淌眼泪。

“不傻。”他说,“其实是你,是因为你心情悲伤,天才会下雨……”

蓝玉髓,传说。

chapter14

我不会因为叶海说了一句好听的话就破涕为笑,可是,他没有因为我的爽约而骂我,却在电话另一边听我哭,陪着我难过,说天下雨是因为我悲伤,这让我觉得有一点点的舒服,

这让我觉得也许我重要。

我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稍稍有点好过。

“我说,回去我请你看电影吧。咱看个纯情点的,《苹果》怎么样?”

他在那边“切”的一声笑起来:“是够纯情的。”

“……不用谢。”

“谁谢你了?”他的温言软语结束了,换了惯常的讨债的强调跟我说,“我不是来跟你说电影的事儿的。”

“什么事儿啊?”

“您岁数大了健忘了是吧?明天潜水组活动啊……”

“我不去了,我状态不好……”

“你敢。明天是我隆重登场,你不去,他们打假给我弄上315怎么办?”

“说什么呢?”

“嘿嘿,”我都没听懂,他被自己给逗乐了,一般没什么幽默感的都这样,“我先去见过老师了,他们说明天是成立三十周年,准备大庆一下的,说成员一个都不能少,还叫上了

清华的潜水组一起去,说晚上要在海岛上宿营。”

我被他说的蠢蠢欲动,换一种方式想,我的周末要是就像现在这么过,也真够悲惨的。

我说:“那好我去,那我明天到码头等你们吧。几点钟啊?”

他一听我说就挺高兴的:“就是啊,你不去我都没意思了。”

“问你几点钟呢。”

“早上四点半,你可别睡觉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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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晚的,因为我一宿没睡。

熬到四点钟我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尽量蹑手蹑脚的,不想吵醒我妈妈。我从小区里面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去码头。在车上我觉得有点难受,大夏天里,就算是清早也是小暖

风,可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冷。

到了码头,从大学过来的人都在到了咱那里等船过来呢,连好几个退组多年,现在念博士的老兄都来了,加上清华的,三十多个,浩浩荡荡的,今天有气势,估计得三艘船呢。

我蹦蹦哒哒的过去,跟老师师兄挨个问好。

叶海挺兴奋的过来,我扫他一眼,然后对大家说:“叶海,我原来说过的,吹笛子的,肺活量贼大。”我说着用小臂敲敲他的胸。

话音还没落呢,清华那边的邱阿明就过来了,她也是他们组里唯一一个潜的好的女生,可是她身高1.80,因为这个我认为她不配当个女生。此女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凶悍。

“怎么样啊,安菲?好久不见了,有点进步没啊?”

我其实喜欢她,因为我只有跟她在一起能显得娇小。

“还问我有没有进步,我的记录你接近了吗?”我说。

“可是谁说你上次重装备潜到27米上来的啊?”她很张扬的笑起来。

我每次见到她都闹心,我说:“你给我等着啊,大邱,我等会儿灭你。”

她男朋友上来就把她往旁边拉,这边我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拽我呢,一抬头是叶海:“过来,过来看看我戴的潜水服,可好了。”

我被叶海拽过去却听见两组的老师互相小声议论道:“现在的女生很不像女生了……”

叶海带来的可是好宝贝。打开箱子一看,大家都“ou”了一声,一套轻潜,两套重潜,德国品牌希格施泰因,热熔橡胶混金属韧丝制造,老师敲一敲氧气瓶,“梆梆”两声,又清又脆,不会错的,钛合金的。太空船什么材料,这什么材料。

我一拍叶海肩膀:“这真是潜水服中的战斗机。”

他扬扬眉毛,也没说什么。

三艘船一过来我们就上去,男生们吆喝着把潜水服,仪器,滑轮,帐篷,给养什么的运上船,我先在船舷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叶海隔着一位师弟坐我对面。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师弟看看我们俩,然后向前面指着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跟谁就问道:“哎,老张,前面是不是那啥……”然后他就挪位置了。

他是个胖子,潜水困难,非要潜,硬要潜,十分有毅力。

我跟叶海两个看着胖子的背影就笑起来,然后他坐到我旁边来,离得很近。

我抬头说:“干什么?”

他也不看我,眼光向前,很有气势的说:“你要是要坐德国车上下学,我也能弄来。”

我笑嘻嘻的说:“我一点都不怀疑,你那点东西就够两辆德国车的了。”

他还是不看我,手一扒拉,就把我的头贴在他的肩膀上。

我挣扎着抬起来:“干什么啊?”

“睡觉。你。”

我才不呢,我一闷头就把下巴往运动服的领子里收,我不靠着他。

他又一扒拉,硬是把我给弄过去了。

我没再挣扎了,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好闻。

他身上有一股我们做的杏子酱的味道。

这一路行程颇长,船从天蒙蒙发亮一直走到十点左右。

我们真幸运,昨天夜里还是暴雨倾盆,今日却是明媚的好天气。金阳光,碧绿天,深蓝海,海面上掠着矫健的鸟,擦着水低飞,挑衅着我们的快船;三艘船互不相让,你追我赶,舵手有时要炫一下技巧,一侧的船舷贴着海面画出弧线;船上有人打盹,有人聊天,有人喝啤酒,我有时睡一会儿,有时醒过来,眯着眼睛吹海风。

“你醒了?”

“嗯。”

“做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