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你累不?我一直靠着你。”

“不累… …你的头发好闻。你在家做杏子酱了吗?”

“… …”

我们到了指定的海域就停船放锚。

老师先讲了一下今天的主要目的,五个月后,全国大赛要在海南举行,我们作为非职业组选手报了名,今天出海的目的,一方面是要庆祝建组三十周年;另一方面,也是要验验兵

训练先从新人开始,我们两边的队伍里都有新手,老师的意思是,先让他们下水体会体会。

我正帮着师弟套潜水服呢,那边船上邱阿明喊我。

我离远看着她。

她做手势:下水啊。

我当时就被激起来了:谁怕谁啊。

邱阿明指指旁边的潜水服:轻的还是重的?

我:你来挑。

她指着轻的:今天试这个。

我:ok, 五分钟。

我利手利脚的上装备,轻型潜水服是流线型的,贴身构造,非常漂亮,我穿上之后,这边船上的男同学都看我,极景仰地。我把头发盘起来,带帽子之前对他们说:“我先把她灭

了,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

一直看着我的叶海这才想起来说:“你做准备活动了吗?”

那边邱阿明“啪”的一下就下去了,我在空中翻了个身“咚”的一下也下去了。落水之前还听见我船上的人鼓掌叫好。

轻装备潜水刚开始十分随意,有脚蹼,最初可以像游泳一样边玩边迅速下沉。我一直看见邱阿明在我身下五米左右的地方,我不着急,到最后我再追过她。过了四十米,她的速度

明显慢下来,我也觉得肩膀上开始发沉。我加速向下几米,在这个时候跟她平齐。

我们两个都停下来,在众珊瑚的簇拥下互相照量照量。

我捏住一条水母,对她做手势:往下走啊。

大邱:你请。

我于是又往下沉了一米。

她不服气,慢慢下来,跟我平齐。

因为带着水肺,所以我们的呼吸都不成问题,可是深度增加,轻装备潜水对人体的保护不大,身体所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我小口呼吸,调节肺内气压。

我又下降两米,在下面跟邱阿明招招手:过来啊。

到了这个大约五十米的深度,阳光早已不能穿过大海,我们头上的探照灯所及,深蓝色的水被笼罩在淡淡的黄韵里,水草向上伸展身体,没见过什么人的傻鱼小虾扭着屁股经过。

邱阿明没下来呢,我从旁边拿过也不知道是螃蟹还是龙虾掉下来的一根小腿,对着她狠狠的撅折。

被羞辱了的邱阿明一下子下到了跟我平齐的位置。

我于是又下降一米,她没再造次,在上面踟蹰,不敢跟上来。

我看看腕上的深度表,我们已经到了五十七米,我向上指一指:不行你还是上去吧。邱阿明也是真不甘心,徘徊良久,还想往下跟我,到底下了半米,停下来,动不了了。

我打手势:我还要继续,你回去吧。

我干这个的时间比她长,这个女生确实这一年进步极快,可是欠缺经验,她刚开始下潜的太快了,体内气压和血液循环到这个深度都不能适应,估计现在胃里也难受了,不服气也

没有办法。她双臂伸直,纵身向上慢慢游去。

我自己觉得还有体力,就想再向下试探试探,海水深处是黑黝黝的一道海沟,我掉转了体位,头向下继续下潜。

我在这个时候想起我的爸爸,他带我第一次潜水,只在我的头上扣个盔就带我下去了,我又紧张又害怕,因为害怕水溢到盔里来,我就根本不敢动肩膀,后来耳朵在海水压力的作

用下开始疼了起来,我爸爸才把我给弄上来。他那次特别高兴,一般大人都不敢过的十五米,我当时潜到了十八米。我之前那天考语文得了43分他没管,我第一次潜水到十八米给

他高兴够呛。

有人想要飞,有人喜欢游。

潜水是个很奇怪而迷人的事情。且不说海水下面斑斓旖旎的风景,人体自身在水下的变化也是做别的运动所不能感受到的。

刚开始,你会觉得非常的难受,好像器官都被强大的海水挤压似的,即使穿着重装备带着水肺也不可能大口呼吸,你的肺根本就会失去收缩能力。

可是调节好了呼吸,慢慢适应水下压强,就会渐渐畅快起来。

打一个比方,你感冒了,鼻子一直都不通气,你说好难受好难受啊,索性干脆好久不呼吸,憋到最后,快要上不来气的时候,两个鼻孔就突然都开了,呼吸十分顺畅。

不过这并不是最有趣的事情,为什么有人热爱潜水不断向更深的记录挑战,甚至不惜搏上生命呢?说它像吸毒一样,其实也不为过。

在海水的压力下,血液中会分离出大量的钾,这种东西跟着静脉血液流回心脏,会对心跳产生抑制作用,大脑跟着处于太空漫步似的缺氧状态。

然后,你想看什么就都能看得到。

黄金屋,颜如玉,不可得的爱情或是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

我还在向下,快要接近海沟了,腰上的小灯闪烁起来,频率越来越快,上面的人要我回去。

我看看腕表,79米,还差的很远。我按键回应上面,想再向下潜,上面不许,我只得遵照命令,慢慢上游。

靠,我早知道不上去了。

老师从另一个船过来把我给训了:“您这样还当师姐呢?今天还有新同学呢,您就这么教人家跟别人斗狠比赛啊?我没告诉你这么弄都出过人命是不?”

我低着头不敢吱声,回头看看,那边邱阿明也被他们老师骂呢。

“安菲,你再这么闹,你就不用去参加比赛了。你以后管后勤吧。”

他教训我的时候,我这个囧啊,就想找点什么放手里摆弄,但咱们体育老师跟科任课老师不一样,专业运动员出身,这位还在留尼旺岛拿过世界冠军,有军阀作风,顶撞不得。

我一个女生啊,平时还有头有脸的,被老师骂得这个惨啊,我低头猫腰的往旁边看,一眼看见叶海好整以暇的看我挨尅,我这个气啊。

待老师过去给新生讲解要领了,他过来跟我说:“你还敢不敢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了?”

我往旁边让了一下,把挨着船边的位置让给他了,我嘴上唯唯,慢慢量好角度,他大少爷真把自己当于丹了,还要继续聒噪呢,我上去,伸手,掀腿,“ri”的一下就把他大头冲

下的给扔到海里去了。

他在水面上气急了,看着我恶狠狠地说:“小混蛋,刚才就该放只鲨鱼咬死你。”

我得手了,高兴极了,根本说不出来话,就是拍手笑。

这边连老师都过来看热闹了,胖师弟诚恳的说:“安菲你身手真好啊。”

雪花石,亲密。

chapter15

大上午的,天气正好的时候,老师不让我跟着训练了,让我上岛给大家束营,准备晚饭,问我:“你服不?”

我朗声说:“我服。不过老师,刚才我把他掀到海里的时候您还跟着乐来的呢……”

“我跟着乐不代表我同意你胡作非为啊。”老师说,“安菲你今天早上跟个淘气包子似的,净给我出状况了。去,上岸干活去。把帐篷弄结实啊。”

我还待争辩呢,已经上了装备要下水的师兄怕我耽误时间,手臂打开示意我向后看,我回头,已经接近海岛了。

师兄道:“快去吧,安菲,别耽误时间了。回头是岸。”

靠我这个气啊,我也不争辩了,我看着刚从水里上来的叶海,狠狠的说:“你不用臭美,你给我等着的。”

老师说:“不用等,你们一起上岸。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搭帐篷啊。”

叶海一听急了:“老师,我还… …”

老师说:“明天,明天咱还潜呢,明天让你下水。”

于是我跟叶海两个人就这样被他们给抛到了岛子上。一起卸载的还有二大一小三个帐篷,睡袋十七个,啤酒矿泉水六箱,面包馒头方便米饭三箱,木炭三袋,煨治好的肉类五锅,

及其它食物和烧烤器具等。

我们两个上来的时候,我一直在不停的数落叶海:“都怪你,都怪你,老师批评我,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害得我……”

“对,害得你把我扔到海里,”他跟着说,将肩上的背囊“啪”的扔到地下,一屁股坐下来,从里面拿出来毛巾用力的擦头发,“都怪我,被你扔到海里了,把你给带上岸来。都

怪我,你数落的对!”

我也没法子反驳他的反话,其实也是我过分,原来咱们潜水组早就有纪律的,不许私自进行下潜比赛,不许进行危险的海上游戏:我今天一犯规就是两条。

可是——我怎么看着他手里的毛巾眼熟呢?我几步跑过去,一把夺过来:“你怎么把我的毛巾拿来了?”

他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像个傻子似的,没吱声。

“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我对着他吼道。

我把他的背囊拿过来,胡乱的翻了几下,就看见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那些物件上的熊猫纹样很熟悉。

我简直是尖叫起来:“你要死了,你怎么把我的内衣裤给拿来了?”

在我的手上去之前叶海把脸护住:“你先别打我,我不是想,你平时挺爱忘事儿的,挺缺心眼的,今天咱们还在外面露营,我怕你忘带……啊呀……”

我居高临下照着他脸左右开弓,叶海摇晃着躲之不过,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把我的手给攥住了:“你行了,安菲。你也太野蛮了,你今天到现在都把我收拾成什么样了?”

我看着他,一张小白脸,湿漉漉的头发和睫毛,亮晶晶的黑眼睛,咧着嘴唇儿,佯装怒气咬着牙,其实眉眼里都在笑。我想要发怒,却发现根本没有情绪基础。

“谁让你进我屋子的?”我说。

“我没有,我拿着钩子从你阳台上勾过来的。”

“靠。”

“靠什么靠?”

我想了一会儿:“其实我真忘带了。”

他一下子就乐了,笑了半天说:“我说你缺心眼儿吧。”

“你才缺心眼儿呢。”

我还要再打,他上来就亲我脸一下,动作那么快,躲闪都来不及,我说:“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就……”

他把我给放开:“话忒多,快干活儿吧。我身上都湿了,还得换身衣服呢。”

我曾经来过这个岛,也是潜水组的大型活动,我们在这里宿营。原来这一带的海域有渔民搞深水养殖,后来因为有鲸鱼出没,国家把这里圈成了保护区。渔民们离开这个岛,却在

这一侧留了个小港,另一侧则有北方海域少有的细沙滩,向里走,还有原来他们种植的玉米地;再往里走,则是大片的树林,盛夏季节里,长得蓊蓊郁郁。

我打帐篷包的时候,叶海换好了衣服。

他过来立中椎,问我:“这是个好所在啊,这叫什么岛?”

“… …我不知道。”

“没有名,我就起一个吧。”他力气很大,中椎立得很稳很结实。

“什么啊?”我把幕布铺下来,等着他胡扯。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我边拴脚绳边思考,我说:“哎,不错啊。”

小帐篷搭好了,圆锥形的,叶海打开拉链进去整理底垫,听我这样说,很诧异的在里面问:“你是真不知道啊?”

我拧着眉毛说:“我开玩笑呢,大哥。我再没文化,再没看过书,我也看过电视剧啊。那不是美猴王的洞府吗。”

他在里面说:“哎,这个帐篷怎么这么小啊?”

“因为这是我的单间啊。”我说,“现在搭好了,我要睡一会儿,你出来。”

他出来说:“你也太坏了,那剩下的两个帐篷呢?”

“剩下的,剩下的等一会儿。现在我特别困。”我往帐篷里面钻,外面太晒了。我着急进去睡觉,因为我不太舒服,我昨天晚上彻夜没睡,刚刚又跟邱阿明比潜水,现在体力透支,眼皮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