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现在就去!”忙不迭地答应着,一步一蹭地下得假山,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位勇气男到底是何许人也,便径往柳碧寒的书房蹭去。

蹭啊蹭啊蹭啊,好容易蹭回了柳碧寒的院子,蹭到了书房门外,我悄悄贴上窗边侧耳细听…没声音?不是说就在书房吗?随手捞住一个过路的家丁问问:“少主和客人呢?”

答曰:“刚离开书房去了南大院儿用午膳。”

妈的,跑那么快干什么!害老子我还得蹭到南大院儿去!顶着正午的大日头,抱着空空的肚子,我蹭啊蹭啊蹭啊蹭…总算蹭到了南大院儿,几个老妈子和小丫环正从客厅里往外端盛了菜的盘子,我捞住一个小丫头问:“少主和客人呢?”

答曰:“刚用过午膳,回北大院儿去了。”

你大爷的啊!你们是抢饭呢还是抢命呢?!“他们怎么吃这么快?!”我不甘心地追问。

答曰:“听那客人说,他才刚病愈,吃不了很多东西,少主便陪他少用了一些。”

才刚病愈?感情儿还是个病秧子来的?我暗骂一声,只得掉头回转。按说我是刚从北大院儿过来的,他们又是往北大院儿去,照理应该能碰上面,估摸着是人们都习惯靠右走的缘故,彼此就错过了。

得哩,接着蹭吧…我蹭啊蹭啊蹭啊(好烦啊你!),终于再度回到了北大院儿,二话不说先到书房堵人。书房的门开着,我悄悄迈进屋,把耳朵贴到屏风上细听——话说这书房一进门便是一架屏风,古人就爱摆这玩意儿,用来遮住满屋子的内容,这叫保持神秘感,绕过屏风才能看到屋子的格局和摆设。我把耳朵贴在屏风上…翻书的声音…茶杯响…扇扇子…脚步走来走去…这两人在演哑剧吗?怎么不说话的?

“你在做什么?”柳碧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乍起,吓得我啊地跳了起来,扯动了屁股上的伤,直疼得呲牙咧嘴。

“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我一手捂屁股一手捂心口地低呼。

柳碧寒盯了我片刻,哂笑道:“你又变回老样子了?不赌气了?”

老样子?…哎,刚才因为过于惊吓,忘了自己的口气了…说实话,昨天挨了那顿打之后,说是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怨恨的,所以昨晚才用那种恭恭敬敬冷冷淡淡的态度对待柳碧寒,想不到还是被他看出来我在赌气了。

“哪有,小的怎么敢跟少主赌气呢。”我连忙收敛,企图仍用不冷不热的态度对付他。

柳碧寒不搭理我,径直走回房内,我跟进去一看,哪儿有那位客人的影子啊!刚才在里头发出声响的全是柳大冰块一个人!再一回头看向我刚才避身的屏风,额上不禁划下几道黑线——这屏风是经过特别加工的,从外头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但从里面往外看,连院里地上的树影儿都能看清,更别提我刚才还站在后头贴耳偷听了,难怪柳碧寒会走过来一瞧究竟,真他妈丢人!

“你有何事?”柳碧寒坐回书桌旁端起茶杯看我。

“呃…那位客人呢?”我忍不住问。

“才刚回去了。”柳碧寒仍看着我,从昨天开始,他似乎总爱这么直直的盯着我看,让人浑身上下怪不舒服的。

“哦…”我心中暗骂,害老子我绕了这么一大圈儿,连屁股都没见着更别提脸了!

眼见柳碧寒还在盯着我看,我是留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也抬起眼来盯着他看,哼,拚眼神老子向来没输过!…

经过一番□裸地厮杀,柳大冰块终于败下阵去,一偏头,随手拿起书桌上一本书来,道:“你用饭去罢。”

“是。”我暗暗奸笑,总算赢了他一回,下午再用我的杀人目光对付柳碧暖那臭丫头去!

还没等到下午,就在我才一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柳碧暖拄着拐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迈进来了。一进门冲着我就是一记怨妇眼,没等我还击,她已经略过我径直走向了柳碧寒,低低叫了声:“哥…”

柳碧寒放下书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道:“怎么不在房中好生休息,找我来做什么?”

柳碧暖是个快人快语的,当下也顾不得避讳,径直问道:“哥,我听说…刚才有人上门提亲,可是真的?”

柳碧寒面色一冷,道:“不错。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但听家中安排便是,休得胡乱操心!”

哼!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最讨厌古人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多少女人的幸福就毁在这一节上了!想不到柳大冰块也是个守旧男!鄙视丫!

“哥!妹妹不想嫁人!”柳碧暖嘟着嘴撒娇。

柳碧寒阴着脸道:“胡说什么,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休再纠缠,赶快回房去!”

“哥!你怎么忍心让妹妹我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柳碧暖叫了起来,眼里已经含了泪花。

柳碧寒忽然不怒反笑,道:“那么,你可有了喜欢的人了?”

“我…”碧暖红着脸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裙带,不肯回答。

“不回答便是还没有了?”柳碧寒淡淡道,“今日上门提亲之人为兄暂时还未确定是否答应,你也不必为这事跑来闹我,赶快回房去罢。”

“不!我要哥哥答应我,拒绝那人的提亲!”柳碧暖倔强地叫了起来。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哪有迟迟不嫁的道理?!”柳碧寒沉声道,“何况娘亲临去前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的婚事,我若不早早为你找个好归宿,又有何面目再面对九泉下的娘亲?!”

唔…这么一说也是,没了高堂,当哥哥的就是一家之长,哪能不为妹妹的终身大事着急呢?!柳大冰块这是爱妹心切,急于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柳碧暖这丫头刁蛮任性不通世事,也难怪柳大冰块要一手替她包办了。

“哥哥如果疼我,就…就让妹妹自己…自己决定嫁给谁!”柳碧暖红着脸叫道,我不禁为她的勇气叫好,这番话若要从一个古代女子口中说出可真是太难得了!

“真是胡闹!”柳碧寒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我和柳碧暖的身子同时一咯噔——呀呀!大冰块发飙了撒!快来看快来看!好可怕的一张死人脸呐!

柳碧暖吓得不敢再吱声,却又心有不甘,一双含泪的眼睛幽怨地望向我。…这个这个,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当这只出头鸟啊?…我才不!大冰块正在气头上,谁碰谁倒霉!昨儿才挨了棒子,我可不想再淌浑水!

柳碧暖见我把手一揣似是打算坐壁上观的样子,柳眉噌地就竖起来了,一指我,哽噎道:“小无赖!你…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为何进府的么?!”

为何?…嘶…好像是因为对你动手动脚来着…不会吧?!你难道是想说…

“你害我颜面尽丧,名誉尽毁!你!你你!你不打算负责么?!”柳碧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连同为女人的我都看得心有不忍…话说回来,就算我不忍又能怎么着啊,我又不能娶她!

“大、大小姐,小的、小的可以负责…”我支唔道。

柳家兄妹两对凤眼一起瞪向了我,目光中各有所指。柳碧暖:你说了要负责的哦!柳碧寒:我看谁来替你负责!

“那个…我会负责替你找个好郎君的!”我怯怯地道,目光在这兄妹俩的脸上溜来溜去,好随时防备他们其中一个发飙。

“啪——”

“哎哟!”

任是我高度戒备也没想到柳碧暖竟然会随身带着石头,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正被砸中,正疼得直揉鼻子,忽然一阵香风吹过,两只粉拳夹着必杀技就冲着我身上招呼了过来,柳碧暖边哭边瘸着腿扑向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正欲闪躲,忽见她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去,连忙伸胳膊去抱她,反被她抱住腰一头扎在我怀里痛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扎煞着手怔怔地望向柳碧寒,柳碧寒皱了皱眉头,走过来拉柳碧暖,沉声道:“闹够了没有?女儿家的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柳碧暖小性儿上来一把甩开柳碧寒的手,抬起泪眸只管望向我,哑着嗓子道:“你带我走,好不好?”

“去、去哪儿?”我惊慌地问。

“哪儿都行!…去中原!你的家不是在中原么?就去中原!”柳碧暖咬着牙道,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大小姐…碧暖,”我轻轻扶住柳碧暖的身子,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身体推离我的,“中原可以去,但是,我答应了你哥哥要在你们府里为奴一个月,而且你哥哥也不准我出府半步啊…”

“不去管他!”柳碧暖真是豁出去了,竟然完全把柳碧寒给抛在了身后,“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带不带我走?”

“我我我…”我当然想走了!鬼才想留在这儿当奴才!但是…我不想跟柳碧暖你一起走啊!

“说啊!”柳碧暖掐着我的脖子叫道。

“够了!”柳碧寒突然发飙,上来就把柳碧暖给扯了开来,怒道:“你给我回房待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柳碧暖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哭道:“你若不让我出门,我就死给你看!大不了…大不了像人鱼公主那样化为气泡,也乐得逍遥…”

嘎?娘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这不是用故事引诱少女自杀吗?

柳碧寒疑惑且恼火的目光转瞪到我张大了嘴的脸上,意思是在问:人鱼公主?是不是你丫的传播的歪理邪说?

“那个…碧暖啊,你可千万别乱想啊!我那都是瞎讲的!”我连忙规劝。

碧暖仰起满是泪水的脸蛋儿,咬牙道:“若是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宁愿一死!”

“我倒要看看你死了之后可有面目到九泉之下见娘去!”柳碧寒丝毫不为所动地冷冷道。

柳碧暖一怔,大概觉得自己连寻死也不是一条好的出路,不禁没了言语,只管掏了帕子出来嘤嘤哭泣。柳碧寒亦是被自己这个妹妹气得无可奈何,背着手满屋子乱走,跟着碧暖一起来的两个小丫环早见情形不妙退出了房去,眼下只有我这个外人还在这儿戳着充当这兄妹俩的炮灰。

眼见这兄妹俩一个不停的哭,一个不停的转,我这心烦哪…终于忍无可忍,我一声大吼:“都给我住了!”这一声果然见效,兄妹俩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齐齐瞪向我。

勇者无畏,老子装孙子已经装够了!我一指柳碧寒,道:“你,碧暖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怎么舍得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算对方有钱有势相貌好脾气好,碧暖不喜欢的话也没用!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必须是相爱的两个人才能结合!你这样强行搓和碧暖的婚姻不是为碧暖好,反而是害了她,害她一辈子!”

柳碧寒冷冷望着我,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怒是惊,总之平静的态度更让人心里发虚,我避开他的目光转向碧暖,发现她正满眼闪着小星星地也在望着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

我又一指碧暖:“你,哭什么哭?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不要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总指望着别人来救你帮你!女人和男人一样,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你不想嫁人就不嫁嘛!哪个混蛋想来逼你嫁人,你就告诉丫:爷就是不嫁!要心没有,要命一条!爱咋咋地!女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靠男人给的!暖丫头你给我记住!老子我以前看过那么多言情文,能记住的经典台词不多,只有一句印象最深,那就是:我命在我手,由我不由人!”

碧暖也不管听没听懂,反正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的点头,我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问向她道:“暖丫头你实话实说,现在你是没有心宜的对象,也不想嫁人呢,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再考虑其他的男人了呢?”

碧暖见问,脸蛋腾地就红了,用帕子捂着嘴,低着头不肯言语。

我又道:“现在有个提亲的上了门了,你要是不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让你哥哥知道,你哥哥又要怎么替你作主呢?如果你没有对象,只是暂时不想嫁人的话,至多就是见那人一面而已,如果感觉好呢,就发展发展,感觉不好呢,你哥哥就替你回绝了他;但是你要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要说出来啊,你哥哥也好替你作主跟那人说明嘛!你不说,大家怎么会知道你心中的想法啊!”

碧暖似是被我这番话说动了,犹豫再三,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终于小声地说道:“我…我已经有了…有了喜欢的人了。”

你看嘛!我就知道!像她这个年纪的古代女孩子哪有不思春的嘛!不想嫁人才鬼!我立刻瞪向柳碧寒道:“喏喏喏,你都听到了啊!碧暖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就不要棒打鸳鸯了!赶快把那小子回绝了,然后问问碧暖到底喜欢的是谁,从中搓和搓和,这才是当哥哥的应该做的嘛!”

柳碧寒面色死冷地道:“我不可能搓和。”

“你!”别说碧暖了,我都气得头顶冒烟儿,双手一叉腰,怒道:“没见过你这样当哥哥的!真是死脑筋!你妹妹的幸福全都被你一手撕碎了!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面对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柳碧寒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冷冷的眸子径直盯着我,吓得我不住地往后退,听他道:“你倒是问问碧暖,她心中那人是谁?”

我连忙扭头问向碧暖:“碧暖,这个时候了还怕什么羞!告诉你哥哥!快!那人是谁?”

碧暖抬头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见她一咬下唇,带着豁出去了的表情,向着柳碧寒一字一句地道:“哥,我喜欢的人,就是小无赖!”

啊?

我立刻石化在了当场,茫茫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眼珠子会动了,转了转,望向柳碧寒:“她说什么?”

柳碧寒冷冷地瞪着我,阴森森地道:“不要告诉我你能娶她。”

他、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是个女的?是啊,我也能隐隐猜到他是知道的,也许从那天在假山后被他看到了我赤着的脚的时候起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当有人上门向碧暖求亲的时候,他就希望能促成这门亲事,因为他也知道碧暖早就对我心有所属,他怕碧暖用错心、表错情,怕碧暖受伤害,所以才会那么冥顽不灵地非要尽早将碧暖给嫁出去…他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的妹妹着想,是个名符其实的好哥哥…这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的老哥来,以前在家,老哥也是像他对碧暖一样地疼我护我的,而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夹在人家的家庭亲情中左右不是人…

心中一想,不觉有些落寞,刚才那丈高的气焰顿减,萎顿地道:“我…我的确不能娶碧暖。”

“为什么?”碧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满脸的受伤。

“因为…因为我是个女…”

“够了!”柳碧寒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瞪向碧暖道,“他娶不了你,追问也无用。立刻给我回房去!来人!”碧暖的两个贴身小丫环连忙进屋应是,“把你们小姐扶回房去。”

“为什么…为什么…”碧暖被小丫环架着往外走,目光只是望着我,“你不是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么…”

“碧暖…你要的幸福我无法给你啊!”我内疚地望着她伤心欲绝的面孔,忍不住一阵鼻酸。

碧暖走后,屋内只剩了我和柳碧寒。我冷冷问向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

柳碧寒同样冷冷答道:“碧暖对你用情已深,一旦知道真相,只怕会从此性格偏激,一厥不振。与其令她失去希望,不如…”

“不如让她误会你,认为是你拆散了我和她的姻缘,好歹她不会因此而变得心如死灰,加上她现在不过是一时被我所迷,时日久了便自然会淡忘,让时间来疗伤总好过用怨恨来疗伤,是么?”我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呆呆地望了他半晌,方又道:“我还真是羡慕碧暖,有你这样一个好哥哥。”

柳碧寒忽然身上一震,一双眸子望向我:“你不是也有个哥哥么?你梦中的那一个。”

他…他真是聪颖,他猜出了云悠远那个乔装的“哥哥”并非我真正的哥哥,真正的是梦中的那一个,是那日中午醒来我抱住他口口声声叫着的那一个。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淡淡地道,努力掩饰心中的忧伤,结果早在我穿来时便已注定,忧伤只会徒增烦恼。“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肚子饿得都抗议半天了!”我故作轻松地道。

柳碧寒又用莫明的目光盯了我半晌,方才点头。

我慢慢蹭出书房,到小伙房吃了午饭,才推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却乍见那柳碧暖正坐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一见我进门,劈头盖脸地就拿石头一通乱扔,我连忙闪躲,屁股上的伤被扯得一阵抽痛:“停!停停!你怎么成天背着一布袋石头到处乱跑啊?累不累啊你?!”

“你!你说!为什么不肯娶我?!我丑吗?”柳碧暖眼泪又下来了,瞪着我不肯放松。

“你怎么会丑呢?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我一边慢慢说话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碧暖哭着追问。

“因为…”我皱着眉,一想柳碧寒把罪过都揽在自己的头上就觉得他有点犯傻,古人啊,这些读着圣贤书行着君子礼的男人们有时候还真是迂腐得可笑!怕说出真相伤害到亲人,又不肯编个谎言欺骗他们,只好自己把事情全兜在身上,白受罪!有时候善意的欺骗也是对亲人的一种保护啊!

“因为…”我皱着眉努力挤出两滴泪来,“我…我不能娶妻!”

“为什么不能娶?”碧暖问。

“我…我天生…天生没有…没有那东西…”我用力一拳砸在桌上,垂着头痛心疾首。

“哪东西?”碧暖不明所以地问道。

“就是…就是男人特有的那东西。”我的头越来越低。

“特有?”碧暖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哪像我这个将生理卫生课本都翻烂了的现代狼女啊(招了吧!)。

“就是,就是用来生小宝宝的那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歹俺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啊(大婶,您贵庚了?)

碧暖这下明白了,脸刷地就红成了一块红领巾:“你你!你不要脸!”

“我,我连那东西都没有,还拿什么来不要脸啊?!”我苦笑道,“我生下来就没有那玩意儿,大夫说我这种情况病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属于肢体不全一类的先天性病症,俗名就叫做‘天阉’,注定这辈子是不可能成婚娶媳妇生小孩儿了!碧暖,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害了你的终身啊!你明白么?”

“你…”碧暖红了眼圈儿,“这病…能治么?”

“当然治不了了,”我心里头笑得打跌,面上却跟吃了屎似的皱成一团(不雅!不雅!),“这就跟少了胳膊少了腿一样,没有办法再长出一根来…”说着说着我的脸也有点红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碧暖红着脸笃定地道。

“我介意啊!”我急得叫道,“成天抱着个美人在怀又干不了什么事儿,时间长了我能受得了吗我!身上不急心里也急啊!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得崩溃!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碧暖脸更红了,又羞又急地道:“你、你就非得、非得‘那样’不可吗?”

“对啊!”我使劲点头,“是男人就都想要那样啊!虽然我的身体不健全,但我的心理却跟正常男人一样啊,让我远离女人还好,一旦朝夕相处,不想那样是不可能的!所以,碧暖,如果你也想要我幸福,就放弃我吧!爱情不见得非得是两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也可以是把相爱的感觉放在心里珍藏一辈子。咱们今生是有缘无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各自要幸福,不要让另一个人担心。好不好?”

碧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半晌无语,我知道自己这番话多少是起了点作用,好歹她会在心里头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非得嫁给我了。任由她出了会儿神,我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好了碧暖,我说的话你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哥哥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所以才会坚决不让你同我好,他是怕你会受到伤害,不要误会他。还有,提亲的那人该见就见见,万一是个和我一样性格的人呢?那岂不是正正好?”

“不要!”碧暖耍着小性儿,情绪有所好转,我打发那两个小丫头把她扶回自个儿的院子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地一屁股倒在床上——“啊!!!疼死老子了!”跳起来一看,丫的!柳碧暖那一布袋石头还在床上扔着呢!我去!

躺在床上这么一琢磨:柳碧寒那死人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女儿身的了!他竟然…竟然还会让我跟着马屁股后边来回跑!竟然还打我棍子!简直、简直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太没风度了!太、太太太过份了!——等等!那死人既然知道我是个女儿身了,那我当初入府为奴的条件便不成立,我就可以不用待在柳府了啊!

想至此我想飞快地从床上窜起来,无奈屁股火辣辣地疼,只好放慢动作似地慢慢爬起身,下地,出门,左转,直走,右转,进书房,瞪住…呃,忘了,大中午的柳死人一般会在书房凉榻上小憩片刻的。抄起凉榻旁边一张小矮几上放的折扇,刷地打开,柳某某的大头像仍然醒目,双手握定,气沉丹田,我扇——

一时间狂风大作乱发飞舞,柳某某躺在榻上衣袂飘飘几欲成仙。你不醒是吧?我加大力量!我扇!我扇!我——

“你疯了?!”一只大手突地钳住我的手腕,柳死人顶着一头乱发翻身坐起,华丽丽地复活了。

“柳碧寒!你这个大混蛋!你耍我!”我喘着气怒火冲天地叫道。

柳碧寒放开我的腕子,整理好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同样暴怒的死人脸:“可知你如此说话的后果?!”

“后果?!后果就是我不干了!我要出府!”我吼道。

“柳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柳碧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好小子,想从气势上压住我是不?我左看右看,一脚迈到那小矮几上,立刻就高出了柳碧寒一个头,也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是女的!你没有理由再留下我!当初非礼你妹妹的罪名完全不成立了!”

柳碧寒一对冷眸几乎要冒出火来,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道:“当、时、在、场、之、人、有、谁、知、道、你、是、女、人?”

“呃…”我立时卡了壳。

柳碧寒见我傻了眼,冷哼一声,接着道:“如若你肯于全城百姓面前说明真相,洗明碧暖清白,柳某也可同意放你出府。”

“呃…这个…”这个好像不行…那就丢死我的脸了!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个,嘿嘿!少主,主子,我的亲亲大少爷!您接着睡哈,小的不打扰了…”我缩着脖子滑下矮几,顾不得屁股疼准备撒丫子开窜,忽地脖领儿一紧,人就被柳碧寒一把薅在手里。

“你可知刚才触犯了哪一条府规?”柳碧寒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激得我打了两个哆嗦。

我缓慢地转过身子,轻轻地扯住他的另一只袖子,可怜兮兮地望向他,娇弱弱地开口道:“少主…人家好歹也是个弱女子,肩伤和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禁不起杖责了…可不可以…饶了我这一次呀?”

柳碧寒哂笑道:“我可未看出你哪里弱来,那套不依靠男人自力更生的宏论呢?”

你丫的!老子都不顾脸面装娇充弱低三下四地求你了,你丫还想怎么着?老子可以输掉气势,但是不能输掉原则!

“你是不是看不起女人啊?是不是认为女人永远是弱者啊?”我一翻眼珠子瞪向柳碧寒。

“柳某一直尊重坚忍稳重的女子。”柳碧寒用嘲讽的目光也瞪着我。

“我、我不坚忍吗?”我火大地叫道,“我一直在坚强地忍受着你对我的非人虐待!忍受你这张冰块儿脸!”

“那就希望你能忍够一个月。”柳碧寒冷冷地结束了这一话题,而且也没打算再开始下一话题,他放开我的衣领,重新躺回凉榻上,闭上眼,吐出两个字:“打扇儿。”

——好好好,行行行!看你那死人样是不打算放爷出府了,那爷就跟你飙上了!看谁先崩溃!看谁先求饶!

打扇儿是吧?我排山倒海!我狂风大作!我开天劈地!我——

“轻点。”柳碧寒在乱发中瞪出一对刀般冷眸。

——我蚂蚁招手!我蚊子摇头!我跳蚤吹气!我——

“看来某些人的棍伤似是好了。”柳碧寒闭着眼淡淡道。

“我是女人!是丫环,不是家丁!你不能对我动用杖刑!”我早有准备地回嘴道。

“既如此,今晚便履行你做丫环的职责罢。”柳碧寒不急不缓仍是淡淡地道。

“什么职责?”我问。

“暖床。”

“少主,您看这力道怎么样?风大不大?”我立刻调整风力,扇出爽人肌肤的微风。

柳碧寒这死人很快便悠悠睡去,直令我欲啖之而后快。

睡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柳死人抖抖睫毛,活了。

“洗脸。”两个冷字。

“好。”我放下扇子慢慢蹭向脸盆,你丫要是有耐心你丫就等着!蹭啊蹭的蹭到脸盆前,端起,然后慢慢蹭向院子外面的水井,几步路的距离,我一来一回给他磨蹭了十分钟。柳碧寒倒是颇具耐心,斜靠在凉榻上冷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