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壶龙井,下午有客人来。”柳碧寒起身走向脸盆,顺便命令道。

“好。”我痛快地应着,龙井是吧?那多单调啊,看看橱柜上摆的茶叶罐子:唔,碧螺春,龙井,铁观音,毛尖儿,雨前,都来点儿吧,一次喝爽你们!

我趁柳碧寒低头洗脸的功夫,迅速从每个罐子里撮出一小撮儿茶叶,全部放在茶壶里,然后拿去厨房沏上开水,再不动声色地摆回到书房的紫檀木圆桌上,回来的时候我还顺手从花架子下的草地上拔了两根狗尾巴草藏在袖口里。

“梳头。”柳碧寒一副臭拽样儿地往书桌前一坐。

“OK,OK!”我双手麻利地替他把头发绾好,并悄悄地将那两根狗尾巴草插在他脑后的发髻上。

柳死人毫无察觉地顺手取了本书翻看,而我也恭恭敬敬地立在他身后时刻准备着看笑话。

过了半晌,听得外面有人禀告道:“少主,有客来访,正是上午曾来过的江南盛庄的少庄主盛南天。”

“有请。”柳碧寒道,起身迎出门去。

江南盛庄?貌似也是天龙朝四大豪门之一的呐!感情儿上午来向碧暖求亲的人是这个家伙!难怪有如此胆量,人家也是腰缠万贯的主儿!这要是真成了亲家可就是强强联手了,那得富成什么样儿了?!我无比羡慕地想着。

柳碧寒很快便迎进一个人来,乍一见面我差点惊呼出声:这小子、这小子不是昨天被我和云悠远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吗?难怪说什么“才刚病愈”,正是因为溺过水的缘故嘛!

这位盛南天身形有些单薄,脸色也比较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的哈!长得倒是蛮俊的,配柳碧暖正合适。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现当他看到柳碧寒脑后的狗尾巴草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又不好意思问,只得假装没看见,情形十分搞笑,害我连忙低头掩饰笑意。

“盛兄请坐。”柳碧寒将盛南天迎至桌旁,两人分宾主坐了,不免有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我连忙走过去替两人倒茶,然后十分自然地退至柳碧寒身后。

“柳兄,关于小弟今日上午所提议的联手事宜,不知柳兄可有考虑?”盛南天端起杯子礼节性地抿了口茶,眉头忽地皱了皱,目光向杯内瞥了一眼,连忙放下杯子,佯装无事。

联手事宜?难道这家伙此次上门的真正目的是想和柳碧寒在生意上结成盟友?那他来提亲的单纯性可就有待商榷了!这完全就是商业婚姻嘛!我靠!

“在下想先听听盛兄关于你我联手的详细想法。”柳碧寒淡淡道,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后背明显的僵硬了。

嘎嘎嘎!小样儿!爷还整不了你?!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爷把之前受你的欺负一点一点补偿回来吧!我在心内奸笑不已。

“实不相瞒,近日柳兄与那云家堡云悠远交手之事小弟在江南也略有耳闻,早些年的时候,家父还掌管我盛家生意时便与那云悠远的父亲在商行内有所过节,柳兄想必知道,我盛家经营的是布品生意,与云家堡旗下的云锦庄正是同行对手,自我接手家中生意后,双方大大小小的交手也有数次,结怨已深。家父得知此次那云悠远将重心放到了塞北,认为时机已到,愿助柳兄一臂之力,结成同盟,来个前后夹击,将那云家堡的云木阁与云锦庄一举击破,令其土崩瓦解,无法东山再起!——家父认为此时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便不易再寻,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我靠!盛老头子心够黑的啊!趁人不备想攻人家后门?再度印证了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太他妈的可怕残酷了!不行!我得告诉云…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他?难道就这么忘了他利用我的事了?就这么忘了他骗了我纯纯的吻的事了?——不管他!他不是牛B吗?他不是天才吗?他不是泰山压顶不变色吗?这回就让他享受享受两大豪门联手对付他的快感吧!不管他!

我心里忿忿地想着,下意识地背着手颠着脚,白眼儿一翻一翻的,惹来坐在对面的盛南天一阵略带惊讶的打量,赶忙立好身子垂下头,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

柳碧寒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在下同云悠远在生意上的恩怨不想假手他人,承蒙盛老庄主看得起在下。至于盛老庄主及盛兄你要如何对付云悠远,在下亦无力过问,但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直说,只要在下能帮到的,定不推辞。”

那盛南天仿佛早就料到柳碧寒会这么说,轻轻一笑,端起杯子,道:“柳兄你既然这么说,那此事便权当小弟不曾提过。虽然不能联手制云,但是柳兄是否可以考虑你我两家合作推出新品拓展一下买卖的方面呢?”说完便要喝茶,忽然想起茶中的古怪来,又忙忙地放下了。

柳碧寒道:“推出新品倒是可以考虑,不知盛老庄主及盛兄可有什么提议?”

盛南天笑道:“柳兄想必听说过中原的‘穿越时光’罢?这家商号专以推新品著称,每一次推新都有不斐的销量。譬如他们赖以闻名的礼品娃娃,就是结合了木艺与布艺制作出来的,穿越时光的当家的叶水吟便是靠此发了家。你我两家不妨也效仿一下,来个木布结合,不仅对销量有帮助,而且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扼制云家堡的生意。据小弟估算,自从穿越时光挤进木布两行商圈之后,云家堡的销售量比往年下降了将近三成!若你我两家联手推出新品,将会是一举两得之事,还请柳兄多加考虑才是!”

三成?难道我把中原最大的原木供应商孟老爷子拉成统一战线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仅仅瓜分了云悠远三成的买卖?那,那这家伙的生意帝国该得有多么庞大啊?!我若是与他为敌,岂不是螳臂挡车吗?还有,这姓盛的一个劲儿想拉拢柳碧寒结盟,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击垮云家堡,甚至他还想利用木布结合推出新品把我的梦穿也捎带着给毙了,其心当诛!其心当诛啊!我他妈的开始后悔刚才没给丫往茶壶里放辣椒了!

柳碧寒似是被盛南天说得动了心,一声不吭地沉思,盛南天也不急,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四下里打量。打量着打量就打量到了我的身上,见我也瞪着他看,还冲我笑笑,我便也冲他笑,在胸前比了个中指送他。

“结盟事宜事关重大,请容柳某慎重考虑几日。盛兄这几日不妨在敝府小住,或由柳某陪盛兄逛逛陌阳城。”柳碧寒道。

“如此便多谢柳兄盛情,小弟正要好好欣赏一番塞北的风土民情呢!”盛南天起身道谢。

柳碧寒于是吩咐下人前往客栈将盛南天随来的家仆及行李一并接入府中,在南大院安排了一处院子招待这帮人住下,而后便陪了盛南天在府内花园里闲逛,以尽地主之谊。

话说我跟其余几个家丁和丫环在这两人的屁股后面跟着准备随时听唤,幸好他俩主要以说话为主,走得倒不快,我带着一屁股的疼也能勉强跟上。盯着柳碧寒脑后随着微风左右摆动的狗尾巴草,我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暗笑他。这江南盛庄如果真的和柳家寨结盟的话,受到威胁的可就不仅仅是云家堡了,我们梦穿的买卖也不能避免遭受冲击。从这两人一路中闲谈得知,江南盛庄和云家堡是中原最大的两家原布生产商,一南一北分庭抗礼。我们梦穿除非以后不再做涉及布品的生意,否则就必定要同这两家其中的一家合作。

从成本上来看,同云家堡合作要比同盛庄合做好,毕竟我们两家离得较近,都在天龙朝疆土的北半部,原料运输费起码能够省下。而且天龙朝最好的裁缝、工艺匠几乎都分别被这两家纳入旗下,如果我梦穿想推出自己的新品,必然要用到云家堡的工匠,不得不再一次埋怨自己穿的不是时候,既然要穿,干嘛不早穿个十几年(十几年前你还叼奶嘴儿呢!)?!穿在他们还没把好的工匠挑走之前多好啊!省得像现在这样有木材没人才,要知道,人才才是企业的第一生产力啊!

最重要的一点是,目前为止我根本不清楚云悠远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是不是真的像我心中所害怕的那样只是利用我——呸!呸呸!谁怕啊!商业嘛,互相利用是很正常的,我怕什么啊!既然摸不清他的意向,那就不能妄下断定说他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以我必须得未雨绸缪,先做打算。孟老员外把半辈子的心血都压我这一票上了,就是为了他们这一家子,我也决不能被人击垮!

冷静分析一下眼前敌我局势,我与云柳盛这三家相比所欠缺的是财力、人力、影响力,物力嘛,因为有了孟员外的支持,勉强算是跟他们拚个半斤八两。而我所优于他们的,只有创意,但是创意不是实体,不是有形物质,不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东西,它只是一个念头,时而有时而无,就算我可以把现代的东西挪到古代来用,也毕竟是有限得很,迟早有一天这些创意会被我用光,一旦这三家将我的创意拿去自用,那么我很快就会被挤死,所以这么一想,我在与他们的对抗中完全处于劣势,没有丝毫胜算。

要想在这三家的洪流中站住脚,我必须得解决以下两个难题:一,技术专利。如果想要我的创意不被人所剽窃自用,就必须得想办法促成朝廷制定一项专利保护法,对个人的发明创造或设计创意进行独享保护,剽窃视为违法,如此一来我梦穿的新品才能够一枝独秀;

二,人才招揽。再好的创意也得有人去帮助我理解它实现它。我梦穿自己的工匠也不错,但是还缺几个最好的坐阵。产品新颖固然重要,但是质量才是决定销量的第一要素。

以上两点说起来容易,想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单说立法这一条就已经有点天方夜谭了,立法是国家的事情,我一介平民又哪有那个能耐左右朝政呢!

唉…千般念头万般想法,在我的脑子里熬粥似的咕嘟来咕嘟去,我敢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得愁出七八根白头发来!想得再多也没有用,我现在出不了府,一切都是空谈!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一趟才行!柳升那家伙已经得了柳碧寒的命令,决计是不能再给我出府的牌子了,要想不拿牌子也能出得府去,除非…除非冒充盛南天的下人!

守门的家丁都识得我这张脸,既要冒充就得冒充个彻底,咱给丫冒充个女人出去(你不用冒充也是女的啊。)!主意既定,说干就干,趁这会儿柳碧寒陪着盛南天满府乱逛,正好顾不上我,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一时假装屁股疼——不是假装,是真疼!慢慢地落在了众人身后,趁前面的人沿着花圃拐了弯儿,我立刻咬着牙噌噌噌地向相反的方向逃开,直奔北大院的洗衣房而去。悄悄掩进洗衣房,避过洗衣嬷嬷的耳目,从那堆待洗的脏衣服里挑了一套丫环穿的衣裙出来,心中暗道姐们儿你可千万别有狐臭啊!然后卷巴卷巴溜出洗衣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抻开衣服看看,唔,还好,幸好这些小姑娘们都很爱干净,这套衣服总体看上去大概就只穿了一天的样子,也没什么异味,反而还带着点淡淡的香——唉,还是女孩子的衣服可爱啊!

二话不说,三把两把脱掉身上的男人装,换上偷来的衣裙,一穿上就有点傻眼——他妈咪的太肥了!穿在身上直逛荡!这天龙朝的女装有点类似于唐朝的女装,夏天的时候女子多半爱穿一些领口开得很低的薄衫,我也观察过街上的女子的服饰,领口一般分圆领、方领、直领和鸡心领,云悠远替我挑的那一件衣裙是鸡心领,正好可以露出我的两根小锁骨,且恰巧遮住我的肩伤。虽然对自己的脸没啥信心,但是对于我的两根玲珑的小锁骨咱多少还是挺有自信的。——但眼前这一件偏偏是他妈的袒领的!所谓袒领就是那《满城尽带***》里头宫女儿们穿的暴乳装,加上这衣服我穿起来较为肥大,简直快露出半个□来了!这要是穿到大街上去,人家不拿棍子把我活活闷死才怪,有伤风化啊!

再去偷一套衣服已没那时间了,只好揪着两个领边在胸前系了个捆儿,幸好裙子不算太长,没有拖到地上,但是——我忘了偷双绣花鞋了!失误啊失误!只好仍穿着家丁式黑靴,草草梳了个髻在脑袋上,不伦不类地悄悄出门了。

一路遮遮掩掩地出了北大院,为了争取时间防止被柳碧寒发现,我忍着屁股的伤痛飞快地借着树石的掩护直冲向南边的正门,行至门口,我镇定情绪,大大方方地掩住胸前领子系的疙瘩走上前去,冲守门家丁道:“这位小哥,奴家是跟随我家盛少庄主进府做客来的,我家少庄主因前几日大病,一直服药,今日药用完了,嘱奴婢上街购买,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那几个看门家丁上下打量了我一通,我不动声色地略弯着膝,以遮住脚下的靴子,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儿。便听得其中一个家丁笑道:“姑娘不必亲自上街去买,只吩咐我们府中下人,便可替盛少庄主买来,况姑娘自中原而来,对我们这里地形不熟,若自己逛了去,只怕还得费事找药房!”

“无妨无妨!”我连忙道,“我家少庄主向来对下人宽厚,许我趁着买药的功夫出门逛逛,多谢小哥关心,奴家不劳动府中各位了!”

“既如此,姑娘就请便吧,最近的一家药房就在前面南大街上,你只沿着街走过去便能看到。”家丁好心地道。

“多谢小哥提点!”我甜甜冲那小家丁一笑,趁他脸红的当口,嗖嗖嗖地迈着小碎步冲出了府门。

哇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我站在街头一声狂笑,引来路人不住侧目。低调!低调!先办正事要紧!我提醒自己。然后随手打了个的——轿子,直奔陌阳城的鹰局而去。

平安哪!你可想死我了!呜呜呜呜…孟老爷子的身体可好?了之的肚皮有没有变得更圆更大?我的时光坞你有没有派人帮我打扫?呜呜呜呜…我好想回家啊…

我趴在鹰局里专供客人写信的桌子上边写边抽噎,闲话不多讲,立刻进入正题:平安哪,塞北的太阳好毒啊,晒得我的皮肤都黑了!还有啊,我吃不惯这里的饭哪,瘦了好几斤呢!还有…(不是说要进入正题嘛?!)呃,那个,平安,以下的内容十分重要,务必细看细想:我要对咱们的梦穿进行一番大改造,由于身在塞北,且有事难以脱身,这副重担便落在你的身上。首先是商铺结构的改造,我要把咱们现有的商铺结构重新划分为原料部、生产部、销售部和管理部。

先说原料部,自然就是我们所经营产品的原料供应部门。原料部由孟老爷子手下的人统一掌管,分为仓储、采购两个分部。采购分部负责原材料的采买,力求做到以最低价格购进最好质量的原材料;仓储分部负责原材料的入库,保管,定期盘点,以及仓库之间的调拨分配。原料部配总账房一名,总账房助理两名。两分部各配正副账房各一名,要求账目日结、周结、月结、季度结、年结,汇总账目统一交由总账房核对。

再说生产部,主要组成人员就是咱们的各类工匠。生产部分为制作和设计两个分部,制作分部按咱们销售产品的类别划分部门,每一部门设正副主管各一名,正主管负责统筹,副主管负责协调。设计部主要就是负责设计我们的新产品,无需多做说明。生产部亦须配总账房一名,副账房两名,依原料部例按期结算。

销售部是重中之重,主要负责人自然是当家的我及掌柜的平安你。我将咱们的销售范围划分为六个大区:文安城、京都、山东山西江南江北——不不,七个大区,还有塞北!每个大区各设一名总管,配账房一总二副共三名,文房两名(相当于现代的秘书);每大区按城镇分为数个小区,每小区设一名主管,配正副账房各一名,文房一名;主管下面即是各店铺掌柜,若干。

最后,管理部是核心部门,主要负责人是孟老爷子,你,我,三人。管理部分为财务、人事、勤杂三个分部。财务分部设财务大总管一名,副总管十名,各配助手四名,负责整理核查以上三个部门的总账房交上来的各类账目报表,定期下到各区进行查账盘点,以及梦穿所有员工的薪饷核算与发放。所有账目按期汇总制成报表交由我们三人查看;人事部主要由平安你来负责,专门管理梦穿所有的员工。即日起,重新核查所有员工的档案资料,整理成册,收录存档,凡入铺新员工务必核实身份,以免被对手安插卧底。对于各部门各阶层主管与员工进行定期考核,择优提拔,储备人才。执行商铺的奖罚制度,细则你可先与孟老爷子商量着定下,不必等我。

关于人事,有一点十分重要:合同。每一个入铺员工必须要签订一份雇佣合同,合同期限分为一年、五年、十年,到期可续签,不到期便中止合同的情况分两种处理:一是员工要求离职的,必须提前一个月向上级主管提出,当月薪饷照发;二是被商铺解雇的,多发其三个月的薪饷,以保证被解雇人员在找新工作的空白期不会饿肚子。按照合同期限不同,员工所享受到的薪饷待遇也不同,签的时间长的,基本薪饷就高,生产部员工按件计提成,销售部员工按销量计提成,其余部门依商铺总体销量按比例提成。

勤杂分部负责商铺的零碎事宜及突发事件的处理。

以上,收到此信时起立刻施行,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务必改造完毕!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一,云清就是云悠远!他若再给你去信,不必揭穿他,且看他说些什么;二,江南盛庄可能成为我们的新敌手,小心防范;三,我准备进军布制品市场!四,派个可靠的人到塞北陌阳城来,做为我与你联络的中转点,让其到陌阳后下榻在“洞天客栈”,化名为“刘德华”,接头暗号:他说“关门”,我对“放狗”,切记切记!

最后一点:待我回去,我们重整旗鼓,定要让梦穿的铁蹄踏平中原与塞北!

暂时就这么多了…对了,了之现在有孕在身,你小子可别趁机给我跑去拈花惹草!嗯了,老叶亲笔。

洋洋洒洒一大篇,写得我手都酸了。写完封好,交给了鹰局的伙计发掉。那伙计看了眼信上地址,忽压低声音问向我道:“请问客官可姓叶?”

我吓了一大跳,惊道:“你怎么知道?!”

“有位姓云的客官嘱托小的,若见信上地址为文安城平安收的,便让小的转告给发该信的客官:日落前樱草堂见。”那伙计低声道。

日落前樱草堂见?樱草堂…就是那间云锦庄的铺子吧?!日落前,说明云悠远每天日落之前都待在那里,无论我何时出府,只要是日落前就可以在那儿找着他。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会跑出府来到鹰局发信呢?除非…除非他猜到了我不相信他,猜到了我会背着他跟平安联络!——老天!这个狐狸!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好,好吧,老子我就去一趟樱草堂,看看你这只狡狐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不容细想,我大步跨出门去,心中有种莫明的急切,以至于令我暂时忘掉了屁股上的伤痛。穿街过巷,一眼瞅见那家铺子,不由分说地迈进去,扎着头就往二楼冲。柜台后的掌柜的连忙绕出来拦我,道:“这位客官,是要买衣服么?”

“买个鸟!看看我是谁?”我瞪那掌柜的,我穿女装的样子他见过,还偷窥了云悠远吻我的那一幕,不认得我才怪。

掌柜的一打量我,连忙哈腰道:“姑娘来了,请,请,我家主子就在二楼。”

我蹬蹬蹬地窜上楼去,推开一扇房门,低吼:“云悠远你这混蛋…”咦?没在这间屋里。再推另一扇门:“云悠远你这骗子…”哎?还不是?!再推:“云悠远你这狐狸…”他妈的,丫到底在哪一间啊!等我见着他了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我推:“云悠远你这…”

云悠远立在窗边,一袭月白的衣衫镶了透窗而过的阳光,柔顺的黑发懒懒地披在背后,正偏过头来冲着我微微的笑。“宛如天人”四个字闪进我的脑海,瞬间打碎了我刚才要脱口而出的恶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张口结舌地怔在当场。

云悠远慢慢走过来,长臂一伸关住了我身后的门,然后就这么贴在我的身前低着头望着我笑。我非常耻辱地发现自己明知这家伙对我动机不纯却仍然会为他如此近距离的呼吸而脸红心跳。我在现代的那位损友常常说我的情商等于我的智商前面加个负号…可是情商这么低的我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为一个男人而心动呢?

除非…除非我,我真的,喜欢上他了…老天!

我被自己心中这一想法给吓到了——我,小白女主,呸呸,什么小白!是小强!一个坚强的女人,怎么可以轻易就臣服于男人给的感情之下呢?!——何况这云某人给的到底是不是一份真品的感情还难说呢!万一是假货,我找谁退去啊?!

强压下心中混乱的想法,我闪开一步,从云悠远的身边擦进屋内,气势汹汹地往圆桌边的椅子上一坐,声如洪钟地道:“…啊!”忘、忘了,我的屁 股!我捂着痛处跳起来,疼得直捶桌子。

云悠远好笑地走过来,坐在我要坐的那张椅子上,然后拍拍自己结实的大腿,冲我笑道:“坐这儿。”

“你想干什么?”我往旁边退了两步,警戒地瞪着他。

“坐我腿上就不会硌到伤处了。”云悠远清亮亮的眼睛望着我,不掺一丝杂质。

唉,就是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一向多疑的我放松戒心…好吧…就当坐真皮沙发了。

我烧着一张红脸慢慢坐上去,身子靠在桌沿上以同这个家伙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斜眼儿看向他道:“你托人把我弄这儿来有什么事么?”

云悠远伸出一只大手握住我搭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摩梭着,抬眼望向我:“小叶始终不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云悠远笑了笑,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你是个多疑的小狐狸。”

“那你呢?”我红着脸抽回手,手背上烫烫的,痒痒的,连握拳都没了力气,“你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呢,还是专猎狐狸的猎人呢?”

云悠远这狡猾的!竟然装着没听见我的问话,还十分好心地问向我道:“棍伤还很疼么?”

“那还用问!你挨个十几棍子试试!”我瞪他,“我在柳府里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到底安插了多少个眼线啊?”

云悠远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一个。”

“一个?”我慢慢把脸凑近他的手,突然张嘴一咬,却被他飞快地闪了开去,“你只用一个内线就把我看得死死的了?那人是谁?!”

“小叶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云悠远淡淡笑道。

“若我猜着是谁了,我会告诉柳碧寒他是你安插的眼线的!”我吓唬他道。

“无妨,拆穿一个还可以安插第二个,”云悠远不慌不忙地道。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江南盛庄的少庄主到柳府提亲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嗯。”云悠远的神情像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对眸子微眯着,歪着头,似是在享受着什么。

狐疑地瞪他一眼,我接着道:“盛庄来提亲的主要目的是想和柳家寨合作,联手在中原推出新品,这件事你怎么看?”

“嗯…随他们去。”云悠远心不在焉地道。

“喂!那盛家可是中原能与你匹敌的原布供应商!而柳家又是跟孟老爷子不相上下的原木供应商!这两个人若是联起手来,咱们两家的形势可都不乐观哪!”我拧过身子来直直瞪着他,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云悠远总算睁了睁眸子,带着笑意地道:“我们两家不也在联手么?”

“切,你没记错吧?我只答应了这一回跟你联手,等从塞北回去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两不相牵也两不相欠!”我挑眉淡淡地道。

“看样子,叶当家的脑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云悠远笑道。

这个家伙!果然敏锐得可怕!竟然从我无关紧要的一句话里就可以洞察到我的心思!看来在这只狡猾的狐狸面前不能随意乱说话了,要小心应对才是呢!

“对策嘛,还没有。毕竟这两家联起手来的话首先要对付的敌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倒乐得坐山观虎斗!只不过是我们梦穿是你的原木供应商,你若是被挤得卖不出货去,我们的收入也受影响,因此才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我摇头晃脑地气他道。

“唔…小叶说得不错,”云悠远乖乖地点点头,“盛庄与柳家寨若是联手的话,销货范围必有所扩大,盛庄在中原受到小叶你穿越时光的货品启发,必然会尝试推出木布结合的新品来打开市场。盛庄知道你我两家有着原木与原布相互供应的合作关系,自然会将你我归为一类敌手,小叶你若想同样推出新品以对抗盛柳联盟的话…不同我合作,又要找谁来为你供应原布呢?”

啊!这个奸诈的云悠远!故意用这么无辜的口气来堵我!…没、没错,没有他云家堡的原布,我就再也找不着这么好质量、大批量的供布商了!盛庄已视我为敌手,不可能向我提供原布,我若是不和云悠远合作的话,我就甭想再干布制品!——我可是刚在信上告诉平安我要进军布制品行当的呢!

说来说去,同云家堡长久的合作下去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我还经营着梦穿一天,我就一天也逃不了云悠远的“魔掌”!

那我不做布制品生意不行吗?答案是当然不行。因为古代的老百姓生活就是四件事:衣食住行。不像现代,什么网络产品、电子产品、旅游项目、房地产等等等等都是可以经营的途径,但在古代,老百姓一辈子求的就是个温饱问题。其中的“温”就包含着穿和住两个方面,穿离不开布,住离不开木,我要是想挣大钱,就只能从这两方面下手。“食”咱不会,就算把肯德基弄到天龙朝来,人家老百姓没准儿还吃不惯呢!“行”也不行,天龙朝的车马行体系相当成熟,已经没有我插足的余地,除非我能造出一辆大奔来。所以归根结底,我只有从木布两行下手才能有发挥自身优势的空间。

既然注定躲不开这姓云的大狐狸,那我只能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跟这个家伙周 旋了,最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被这个家伙的感情攻势给迷惑了!否则老子我可真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心里头思绪万千地转了那么一会儿,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云悠远正微笑着望了我看,一双结实修长的手臂竟不知何时揽上了我的腰,慌得我连忙挣扎着想要下地逃开,不小心又触动了屁 股上的伤,直疼得呲牙咧嘴。

“小叶动脑筋想事情时的样子很是迷人。”云悠远放开我,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眼下以旧换新的策略进行得十分成功,我看是时候开始着手准备新品了。按照咱们当初的约定,我把我的创意给你,以你们云木阁的名义将新品投放入市场。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要?”我捂着屁 股不敢再坐下,只得站在云悠远面前,斜着身子靠在桌上。

“小叶你最快何时能给我呢?”云悠远挑眉问道,带着故意试探的眼神。

“你若想要,我现在就可给你。”我不示弱地也挑着眉瞪他。

“好,说说你的想法,叶当家的。”云悠远笑了起来。

“当以旧换新的活动结束后,塞北木制品的大件家具市场基本上就饱和了,老百姓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太高的购买欲,所以我们不能再推大件新品,只能从中小件日常生活用品入手。譬如椅子,我们要推出的椅子跟平常的椅子有所不同,是专门为夏天夜晚在院子里或户外乘凉所设计的躺椅和摇椅。”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至窗前的书桌上取了纸笔,回到圆桌旁,毫不客气地一屁 股坐回云悠远的大腿上,铺开纸画了个现代常见的弧线型躺椅及摇椅的草图指给他看,“现在是盛夏,自然要推符合季节及老百姓生活习性的产品,这种躺椅的椅身是用竹子做的,就跟竹席一样,透气凉爽,它的弧型设计十分贴合人身体背部的曲线,因此躺在上面会十分的舒服。弧型的角度可以凭个人喜好随意调整,而且移动它也很方便,可以折叠开合,不占地方。夏天的夜晚在有凉风吹拂的院子里,躺在这样一张躺椅上,就像躺在床上一样,将会是十分惬意的一件事!”

幸好曾画过躺椅的素描,具体的构造记得比较清楚,哪是钉子哪是枰子我都一一标注出来,只要是有经验的工匠一看便能明白。

“而摇椅呢,”我接着边画边解释道,“只要稍微给它加一点力它就会前后摇起来,坐在上面很容易就能放松身体,还可以帮助一些有失眠症状的人轻易入睡。”

画完说完,我扭脸望住身后的云悠远:“这两种椅子只要高于成本一成销售即可,我们的目的不在挣回以旧换新的损失,而在于借这两样新品推出会员卡,网罗巩固我们的用户群体,如此才能真正在塞北立住脚跟——就像你当初计划的那样!云大堡主,小的这创意可还入得您老的法眼?”

云悠远带着欣赏的表情也望住我:“小叶总能给人带来惊奇,…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我不明所以地问。

“我…似乎已放不开你了呢。”云悠远轻轻一笑,双臂再度环住我的腰。

“少…少来,说、说正事呢!”我红着脸去掰他的胳膊,被他的大手握住,下巴从后面放在了我右肩的肩头,轻轻的鼻息拂在耳际,令我不由自主地失了力气。

“如果,在躺椅的四角各装一根可拆卸的支柱,既可架设蚊帐又可撑起油布,那么它的用途就不仅仅只限于夜晚乘凉时用了,甚至可以就睡在院子里,不必遭受蚊虫叮咬,白天午休时也可置于院中树荫下遮阳避暑。小叶认为这样是否可行?”云悠远伸出一条胳膊去用修长食指在我的图纸上点了点,十分谦虚地请教。

对、对呀!这一点我倒真没想到!我太执着于对记忆中成品的原貌重现了,云悠远这一润色竟和现代海滨沙滩上用的休闲躺椅和遮阳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他的聪明才智,思路开阔举一反三。

“就按你说的!这两张图纸交给你,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咱们之间互不相欠!”我推开他挣扎下地,眸中闪着贼兮兮的星星——嘿嘿!躺椅和摇椅虽然新奇,但是不可能像我梦穿一直在中原卖的木制餐具那样有广阔的销路,毕竟这两种椅子不能算是小件儿,且也不见得是家家户户需要的产品,我叶大当家的可没有那么傻,帮着你们云木阁在塞北占尽先机!总要为我梦穿将来进军塞北预留下一定的销路!

云悠远望着我意味不明的笑,害我有些心虚,生怕被他看出我心中的小算盘,连忙使出美人计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替他扯了扯本就挺柔顺地披在肩后的长发,使得其中的几缕反而被我的手指勾到了身前来;然后整理了整理他本就平整的衣领,却不小心攥出几个褶皱(这是美人计吗?)。口中谄媚地笑道:“云仔啊,虽然有了新品创意,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哦!没事多上街玩儿玩儿,看看美女啊,喝喝花酒啊…”

“你希望我如此么?”云悠远淡淡问道。

我翻着眼珠子想像了一下云悠远在青楼楚馆里左拥右抱的情景…唔,好像…心里有点不怎么舒服。但是,我当然不能承认了!他会以为我在吃醋!我才不会给他这个得意的机会!

“你随便怎样都可以啊!”我故作无谓地耸耸肩。

云悠远淡淡地望着我,面上虽无表情,却令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气场…咦,这家伙怎么了?生气了吗?我哪儿招他了?

“叶当家的该回去了罢。”云悠远收回目光,起身踱向窗边。

哎?“叶当家的”?虽然刚才也这么称呼过,但这一句却要刺耳得多。我心中一阵莫明的光火,赌气不理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哦,对了,”云悠远忽然转过脸来偏头瞥了我一眼,我心中一跳,带着些许期待地望向他,“叶当家的最好从我的铺子里重新换一套女装,现在这一件不大合适。”

我低头一看——啊啊啊!系在胸前的疙瘩不知何时开了,露出大片的肌肤来!我是又羞又气,一捂前胸飞快地窜出门去,呯地将门在身后关上。

冲到置衣间,重新找出那件樱草色的衫子,换下了身上这套衣裙,然后甩给柜台上掌柜的一锭银子,怒气冲冲地奔出了这家布铺。

我不顾屁 股的疼痛一路暴走,情绪莫明其妙地变得很坏,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云悠远最后望给我的淡淡的眼神——我承认我是被他忽然变得淡淡的态度给刺伤了,刚开始习惯他的温存,忽地冷面相向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冷静下来想的话,这不能怪他,始终是我没有付出什么真诚,我自认对付男女之事不如对付生意对手一样灵活自信,别看现在岁数一把了,在现代的开放社会还真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长相问题,而是因为懒,懒得约会,懒得猜测对方的喜好,懒得应付随着爱情而来的各种各样的心理麻烦事。而现在,我想我的老 毛病又犯了——懒。我可以勤于挣钱,因为我要在古代生存下去,无依无靠的前提激发了我拚搏的本能。像我这样有些胆小的人,除非有把握,否则决不会去碰看似危险没谱的事。爱情于我来说是件新鲜事,没经过,所以完全没有信心能够掌控它,这对我是项挑战,懒惰如我实在不想穷尽精力去应付这玩意儿,像我这类初涉此道的新人,弄不好就会一败涂地。听说,在爱情中失败的人结局都很惨,轻者失魂落魄,重者以身殉情。——我不要这样,我承认我胆小,我不想把自己给赔进去,何况,在这爱情里与我唱对手戏的还是云悠远这个可怕的男人,像罂粟一样,越迷人越致命。

——但是啊但是!此时想抽身似乎为时已晚…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上他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他,又怎么会因为他冷淡的神情而感到郁闷难受?!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很软弱,失去了主动权,受制于人。小叶,冷静,冷静!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怎能因此而乱了心智?!也许长期的经商生活让你失去了平常心,冷静下来吧,坦然面对一切,你是赤 裸 裸的来(没有啊,是穿着三点式泳衣来的呢!),大不了再赤 裸 裸地回去重新开始。

一路不断安慰着自己,很快便回到了柳府大门外,守门家丁见我换了身衣服也没有起疑,将我让进府中。我遮遮掩掩地藉着树石掩护往北大院儿走,赶着老天爷走了那么一下神儿的功夫,我他妈 的就不幸地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柳碧寒和盛南天。

双方打了个照面儿,三个人都是一愣。

“少主…”我慌得眼珠子一阵噼哩啪啦地乱转(什么声音?)想着借口,柳碧寒的眸子却哔哔啵啵地(又是什么声音?)射来足以将人穿透、凌迟的强光,狠狠地盯在我的身上。而盛南天微蹙了蹙眉,双眼叮铃当啷地(这都是什么声音啊!)投给我一记疑惑的目光,率先道:“这位姑娘…很是眼熟,盛某似是在何处见过…”

咦?难道是因为那天他落水被我救醒时瞥了我一眼,所以脑中有了些许的印象?虽然救人是件好事,但是我还是不想让这家伙知道是我救了他的小命,免得事多。于是忙低下头佯装怯怯地道:“奴婢从未出过府,在府中也极少走动,想是这位少爷认错人了。”

盛南天似是仍有疑问,未待问出,柳碧寒便适时道:“盛兄病愈未久,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且回南院好好休息,有事直管吩咐府中下人便是。”

盛南天忙行礼谢过,虽然我尽量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最后在我的身上转了那么一圈,然后他就带着自己随身的家仆回了南院客房。

柳碧寒目送盛南天走远后,挥了挥手,遣散身边其余家丁,只剩了我们两个立在树荫下,而后回过头来用刀般的目光剜着我,冷冷道:“你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么?”

我没吱声,用倔孩子的目光望着他——爷今天心情不好,要打要杀随便去!

柳碧寒也盯着我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十分钟,我的思想甚至已经开了八回小差,第九回正打算想一想土豆炖牛肉的做法,柳大冰块忽地冷冷开口了:“你最好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既然身为我柳府的下人,便要遵守柳府的规矩。你几次三番地无视府规擅自外出,究竟所为何事?”

“…”不吱声,老子要是不想吱声,谁都别想要老子开口!

柳碧寒暗火上升,声音里夹着碎冰碴子地又道:“穿得如此不伦不类出府,简直丢尽我柳家颜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不是挺合身的吗?哦,脚上还套着家丁靴呢,头发也比较雷,整个儿地在脑袋上抓了个髻,很像道姑头。云悠远能把这样一个女人放在腿上搂着也真亏了他抵抗力强,没笑喷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这节骨眼上想他做什么!

我又没有打着你柳家的旗号上街招摇,丢你什么脸了?我目光里带着一根竖起的中指瞪向柳碧寒。

柳碧寒愈发怒火中烧:“莫要以为我几次对你容忍便可以无所顾忌,府中亦有制裁女仆的家法!”

什么家法?什么家法?哼哼,小柳子!别以为绷着个死人脸就以为自己是活跳尸!想吓唬我?老子今儿就豁出去了,有什么家法尽管招呼,老子接着便是!

“你还敢赌气是么?”柳碧寒见我一声不吭,更是暴怒,跨上一步来由上至下地盯着我。

老子从不跟死人赌气,少在那儿自作多情!

柳碧寒的大手一把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怒极反笑地道:“好,好。勇气可嘉。既然你无所谓,那我也不介意选用最彻底地一种方式来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