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彻底?是…

柳碧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往北院儿走,他走得快极了,我几乎得用跑的跟着——他疯了,我终于成功气疯了一个男人!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成就啊!下一回,我准备用此招气疯姓云的那家伙…

柳碧寒一路拖着我回了北院,径直迈进他的房间,长臂一划拉就把门给关上了,然后一把扯过我往床上一丢——他、他想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什么?

“记住自己的本份!”柳碧寒咬牙说完这句话后,身子向前一倾,泰山压顶般地将我压在了身下。

——这人面兽心的!看着我的道姑头都能下得了手(关键时刻还顾着这些?!)!我用力推他,被他抓了双腕固定在头顶,我咬他的肩,被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下巴,一对燃着冷焰的眸子直直盯进我的眼睛里来,整个人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强弩。

——我不信,我不信柳碧寒会这样做,我用他的人格、用我对他的了解,我赌这一回,赌他不会做!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的眸子。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柳碧寒忽然松开了我的手和下巴,我以为他会起身离开,谁知他头一低,将脸埋在了我的脸旁,沉沉地,悠悠地一声叹息,咬了牙道:“你简直…要将我逼疯了。”

未待我仔细揣测话中之意,他已经翻身起来,背向我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穿女装,除非,你打算告诉碧暖你是女人!”

我有些恍惚,刚才那一番的刺激太过强烈,一时令我难以回神儿,这柳大冰块儿…怎么、怎么可以无视自己当冰的本份,做出如此火爆的行径?!

“还不回去把衣服换掉?!”柳碧寒仍旧背对着我沉声道。

我一咕碌爬起身窜下床,才要往外走,忽听得院内有人叫:“哥!你在房内吗?”——是柳碧暖!

我立刻惊了鸡群般地扑扇着翅膀——呸呸,是胳膊!四下里找地方躲。这柳碧暖在我看来简直比柳碧寒还可怕三分,要是被这火爆小太妹发现我穿着女装,不一刀把我的阑尾给捅出来才怪(你瞧捅那部位!)!

四下里一溜——衣柜!我几步窜过去开了柜门就躲了进去,前脚躲好后脚就听见那小太妹进屋了。

“哥!大白天的你关着个门做什么?”柳碧暖纳闷地问道。

“不是要你待在房内不许出来的么?”柳碧寒不答反问。

我心道柳冰块儿你就少来这套吧!放眼这府里头,柳碧暖要是不敢跟你对着干谁还敢跟你对着干啊?!(不是还有你吗?)

“哥!你是不是把那什么姓盛的邀到府里来住了?”柳碧暖叫道。

“怎样?”柳碧寒淡淡地问。

“我不想要这个人住进咱们府嘛!你把他还弄出去,好不好?”柳碧暖恳求道。

“说什么鬼话!他是远客,岂能说请来就请来、说请走就请走?!”柳碧寒怒道。

“可是有他在咱们府里头,我觉得别扭!”柳碧暖叫道。

“你若老实待在房里便不会见到他,见不到他便不会觉得别扭!”柳碧寒道。

“我才不要总待在房里!这么热的天气,你想把我闷臭啊?!再说,大夫说了,我这脚伤要多走动走动才能更快恢复!我可不想在走动的时候看见那人!”柳碧暖不依不饶地道。

“无理取闹!人家是来提亲的,迟早你也要见上一面才算周全了礼数!”柳碧寒怒道。

“什么礼不礼数的!我不要见!我宁死也不要见!”柳碧暖叫着,甚至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够了!给我回房去!今晚为盛庄主设洗尘宴,你要也参加!还不快去准备!”柳碧寒沉喝一声,随即吩咐跟着柳碧暖来的下人将她搀回房去。

“我不回去!小无赖呢?我要去找小无赖!”柳碧暖叫着,声音渐渐远去,而后便听到柳碧寒重重的关门声。

我估摸着柳碧暖应该不会再返回来了,就轻轻推开柜门,正迎上准备来给我开柜门的柳碧寒的一张脸,这是从刚才的激情床戏(你也太夸张了吧!)之后我们第一次的面对面,两个人不免都是一怔,然后各自浮上一脸的不自然。

我推门走出来,视线扫处觉得身后挂着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呃!不小心夹带了柳碧寒的一件内 衣出来!没等我往下拽,柳碧寒已经先出一手地把那内 衣扯了过去,随手扔进柜子里,而后嘭地一声关上了柜门。

由于柳碧暖此时很可能在我的房间内守株待兔,所以一时半会儿我竟然还不能离开柳大冰块的房间,只好干巴巴地站在屋里头。柳碧寒似乎也没想起要做什么,满屋里乱走了一阵,终于被他想到了,冷冷道:“更衣。”

我喷!你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个事儿啊?好,更衣,晚上不是还要请客的吗,穿哪件?死绿色的那件还是死蓝色的那件?我呼拉一声把他的衣柜门打开,然后用眼神问他。

柳碧寒又怒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墨色的。”

哦,死黑的这件啊,你别把人家小盛给吓到了,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乍尸了呢!

三两把扒了柳冰块的衣服(请谨慎用词!),然后套上墨色的这一件,并且将搭配的软罗腰带系了个华丽丽的大蝴蝶结。

柳碧寒似是终于悟透了一般,再也懒得对我这个顽固分子挑三拣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悲观思想任由我胡作非为,最后他老人家再可怜兮兮地自己动手解开那蝴蝶结,重新扎好腰带。

想是被我气得有些糊涂了,平时柳大少爷都是先洗脸再梳头再更衣,今儿早不早地先把衣服穿上了,正想着去洗脸的时候发觉乱了顺序,那外衣袖摆宽大,若穿着洗脸定然会沾湿袖子,柳大少爷连火气都升不起来地闷闷地又脱去了外衣,扑啦啦地埋进脸盆一通洗。

洗罢索性连梳头也懒得指派我干了,自己坐到桌前对着镜子解开头发,没等我反应过来,柳冰块大手一划拉,两根蔫嘟嘟的狗尾巴草就到了他的手中。

我站在柳碧寒的背后,看不到他此刻究竟是何神情,他望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爱上了它们还是恨死了它们。我开始有点胆怯了,这样沉默不语的柳碧寒比乍尸一样的柳碧寒要可怕得多,就像是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的火山一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我悄悄地往后退,退,退到墙边,现在离这个已经不知道是人是魔的家伙最好越远越好,此时情形十分严峻,前有狼后有虎,这屋里一个柳碧寒,那屋里一个柳碧暖,我是逃无可逃退无可退,难道我注定要被他们其中的一个给无情摧残了?

可怕的柳哥哥终于开口说话了,用一种罕见的语气——“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抵御你的侵蚀?”——罕见的温柔,不假修饰。

我有点瞠目,不明白他这话中含意,以及这莫明其妙的温柔究竟因何而来…难道真的被我气得性格大变了?侵蚀?我侵蚀了他的什么?生意?面子?威信?还是…冰冷?

柳碧寒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住我,我突然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听得他低低道:“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问题,我要如何作答?

“…是谁派来折磨我的?”柳碧寒盯着我,眉尖微皱。

没,没人啊…我似乎是云悠远派来的,但是他没让我折磨你,真的,我也没想怎么折磨你,只是,只是小小捉弄一下你罢了,你不会这么禁不起玩笑吧?不会造成心理阴影吧?我内疚地望着他,隐约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了。

“你这个妖精,”柳碧寒咬着牙低低地道,“乱我心智…”

罪过大了!我,我真不是妖精变的!我没打着吃你的肉长生不老!也没打算把你迷得不知自己姓啥叫啥是男是女!真的!我,我就是,就是不小心穿越时空来的,也是普普通通一个人,别把我想得跟哈利波特似的(他想得到吗?!)!

“你说…我要拿你如何是好?”柳碧寒望着我,眸子里浓浓的柔柔的不知酿了些什么。

大哥!只要你能忘了我做的一切捉弄你的事,我就圆满了,阿弥陀佛!

柳碧寒不再作声,直管望着我,黑软的长发垂在胸前,使得原本冰冷的气质多了数许温存。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对我…

“告诉我,”柳碧寒沉沉地开口,“你的名字。”

名字…我的名字…我,我能说么?说了以后你我之间会怎样?

“我,”我干哑地开口,“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柳碧寒望着我,我也望着他,只要他一句话,我们两个共同的世界从此将不再如前。

柳碧寒望了我半晌,心中似有千思万绪,终于缓缓开口:“罢了,你是谁已无所谓…梳头罢。”说着转过身去,将手里那两根狗尾巴草轻轻放在桌上。

我走过去替他梳头,今时已不同于以往,某种微妙的东西在我与他之间蔓延,使得我拢着他黑软长发的手竟有些颤抖。柳碧寒是座冰封的火山,怒气也好情感也罢,一但爆发便汹涌成海,令人难以抵挡。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胜其重,我没有把握能承受这汹涌,我想逃开,趁他没有彻底爆发之前逃开,他还是柳家寨寨主柳碧寒,我还是穿越时光当家的叶水吟,从此撇清关系,各走各路。

替柳碧寒梳好长发,重新穿回那件墨色衣衫,抻平衣角,我问道:“晚上的洗尘宴还用我伺候么?”

“可以不必。”柳碧寒道,“且回房休息罢。”

“好。”我没有多看他,转身出门。

然而我还是去参加了洗尘宴。柳碧暖那丫头硬是派人把我架了去,说什么只有我去她才肯去,否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也不见。

洗尘宴设在南大院的花厅,参加人:柳家兄妹、盛南天,我及盛南天贴身伺候的家丁,充当背景的柳家下人若干。

盛南天不愧见过世面,见了柳碧暖这位绝色美人后完全没像普通男人那样狠狠盯着看个够,言语从容、张驰有度,直让我觉得这家伙配柳碧暖还真的挺合适的。

而柳碧暖这个小辣椒压根儿就没正眼看人家,板着个脸蛋子坐在那儿,时不时地还偷看站在柳碧寒身后的我几眼。

先是例行的一番客套敬酒,酒过三旬后双方才进入正题。听得盛南天道:“今日有幸得见大小姐,盛某不胜荣幸,特备了见面礼一件,乃我万盛福的绝版纱衣,送与大小姐。”说着就招呼下人取出一只精致木匣,开了匣子让柳家兄妹过目,由于大家正在吃饭,是以看了一眼便又收了起来,柳碧寒道了谢,命丫环接过收下。

“万盛福”?怎么那么耳熟呢…啊,想起来了,柳碧寒那件被我剪坏腰带的衣服不就是万盛福的吗?原来是盛家的产业!果然实力与名声都不容小觑啊!我若想进军布制品业看来难度不小,话说回来,木制品业有云家堡雄踞着咱不也硬挤进去了吗?所以不用惧他!

“不知大小姐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衣裙,倘若这一套不合心意,盛某再着人换来。”盛南天笑着望向柳碧暖。

柳碧暖冷眼一斜,道:“我喜欢黑色。”

这小辣椒还真杠上了,在古代哪有年轻姑娘穿黑色衣裙的!除非是新死了丈夫的小寡妇。盛南天闻言丝毫不惊讶,反而笑道:“大小姐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黑色给人以幽深神秘之感,且还有一种难言的冷艳妩媚,配小姐的绝色娇颜恰到好处。”

好小子,倍儿能说,看样子泡妞有一手。柳碧暖仍旧板着脸,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把盛南天当成了空气。柳碧寒这大冰块此时也不得不扮演起打圆场的角色,道:“舍妹自小生在塞北不曾出过远门,对中原物景心有所往,盛兄久居江南,一路行来,可曾遇过什么新鲜事?”

这话题说起来就长了,盛南天开始讲一些中原的风土民情,听着倒也不算乏味,就是我老人家始终站着,一会儿腿就有点酸,忍不住想悄悄先溜到外厅找个椅子坐会儿,等散了席再进去伺候。谁知我刚一挪脚就被柳碧暖给发现了,立刻向柳碧寒道:“哥,我有些累了,脚伤还未痊愈,大夫嘱咐不能坐的时间太长,就不多陪客人了,先行告辞!”

柳碧寒拿这不懂事的妹妹一点招都没有,只得替她向盛南天告了罪,盛南天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笑着起身送柳碧暖离席,柳碧暖一指我:“你,送本小姐回去!”

得,怕什么来什么,我悄悄冲着柳碧寒做了一记愁眉苦脸的鬼脸,意思是看你养的好妹妹!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柳碧暖离了席。

“怎么样,还不谢谢我?”柳碧暖一出门就冲我得意地笑。

“谢你什么?”我无精打采地问。

“我看出你站累了,就借口离席把你带出来,好让你歇歇啊!”柳碧暖一瞪眼。

“那我谢你了啊!”我用河南口音狠狠地道。

“哈哈哈,你那是哪儿的话啊?你家乡的话吗?”柳碧暖笑个不住。

“@#¥%&*…这才是我家乡的话,火星话。”我白她一眼。

“哈哈哈!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哪?”柳碧暖笑得前仰后合。

我心说你要是能听懂了我就当场吓死了。“说的是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我胡诌道。

“你胡诌!”柳碧暖笑着叫道,吓了我一跳,“今晚哪里有月亮啊?”

我抬头一看,哟,可不是嘛!乌漆漆几坨浓云悬在头顶,动机不纯地蕴酿着一场大雨。“得哩,您老快回房间去吧,待会儿下起雨来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我连忙去扯柳碧暖,谁知这小丫头就着势子一头就扎进我怀里了,幸好我比她高上那么一点,要不她这一头撞过来还不得把我脸撞青了!

“哎哎哎!干嘛干嘛!”我吓得慌忙推她,“注意影响!”

柳碧暖死缠烂打地硬是拽着我的衣服不肯离开:“你好绝情!我恨你!”

“不是…我不是跟你都说清楚了吗?!”我也不敢放声,只得低声吼道,“咱们俩是不可能的!你赶紧断了这个想头吧啊!我看那盛庄主挺不错的,你考虑考虑…”

“啪!”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抽在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靠!你敢掴我?”我不恨别人用拳头打我脸,但是最忌被人抽耳光,有句话不是说了么: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是一般人最为忌讳的两件事,跟人吵架也好打架也好,不小心触犯了这两条的话,严重的没准儿还能闹出人命来。

我现在就想把柳碧暖给活活拍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心中想回抽她几个耳光的念头给强压了下去,咬牙道:“柳碧暖!别仗着自己家有几个破钱儿、仗着你哥哥宠你就可以任性妄为!你这点儿小伤小痛小不如意算个屁!你他妈是没见过那些在天灾人祸中失去家园失去挚爱的人们有多痛苦!你不开心了就可以随便打人骂人欺负人,那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流浪天涯,他们要怎么来发泄胸中的苦闷不平?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吃喝玩乐、浑浑噩噩!这辈子你他妈白活了你!告诉你,你和我永远不可能有交集!我死也不会看上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番话说得太重,柳碧暖泪流满面地惊呆在当场,我有点后悔,但是话已出口不可收回,只得任由她去。她身边那两个小丫环也吓得呆住了,没见过我如此气势凌人过,一时间也忘了指责我的不敬,我冲她俩一瞪眼:“把你们主子带回房去好好反醒反醒!还不快走!”小丫环连忙上去架住已经失魂落魄的柳碧暖,一行回北院去了。

我抬头望了望黝黑的夜空,胸中一股闷气难以抒解。我一向过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沾上了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思呢?人不能有欲望,一旦有欲望,单纯美好的生活就将一去不返。我开始怀念起当初在时光坞以砍竹子卖花瓶为生的苦而无忧的日子来,曾经以为自己就会以那样的生活在古代终老,没想到为了使自己过得更加“无忧”而一脚迈进了商圈后,竟然处处烦忧处处吃力,真正的幸福,可遇不可求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趟塞北之行完全就是个错误!云悠远、柳碧寒、柳碧暖,如果我不来塞北,这三个人的一切就将与我无关,我还会是我,穿越时光大当家的叶水吟,谋划钱程,嬉笑人生。

我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我之前的每一步路都是按计划而行,唯有这次来塞北,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偏离了自己的预定轨道,所以处处受制处处不顺。该是回到原来轨道的时候了,只要我及时回来,自己的一切都可以重新由自己来掌握!

深深吸气,深深呼出,吸进来的是力量,呼出去的是烦恼。这是我自我调节的方法,百用百灵。一番深呼吸过后,我觉得,我回来了。

人不能不讲信义,我答应了柳碧寒入府为奴一个月,一定会做到。我答应了云悠远联手攻占塞北,我也会做到。我答应了自己要让穿越时光成为脚踏木布两行的商业巨擎,我更会做到。

入府为奴我正在做,以后会尽量不触犯府规,老老实实地伺候他柳大少爷,完成我应为的义务。

云悠远要的创意我已经给了,在塞北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

而我的穿越时光,明日平安便能收到我的信,内部改造将会全面展开,一个月的时间足可以令我的战船焕然一新,只待我回去便可扬帆起航。

这三方面都在各循各路如约发展,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江南盛庄。表面上看来盛南天并无不是之处,只要柳碧暖有所松动,柳碧寒极有可能同意这门婚事,一旦两家联姻,结盟是必然趋势。从盛南天的口风来看,这两家结盟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以云家堡和梦穿为目标,大举进攻木布两行的中原市场。说实话,虽然这二者联盟起来将是件挺可怕的事,但是我骨子里为数不多的好胜细胞却十分地想跟这个联盟较量一下,不排除想捎带脚地连云悠远也一起斗上一斗的狂妄心理。

当然,想归想,多个盟友还是比多个敌手强,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得罪云悠远那只大狐狸的,真要较起真儿来,只怕会两败俱伤,且我肯定还是伤得比较惨的那一方。

于是现在问题是:究竟是要想办法促成柳盛两家的联盟好呢,还是全力阻止联盟好呢?

促成联盟的坏处是:两家合二为一,战斗力提升一倍,若想对抗他们我就必须得也和云悠远联盟,交锋必定相当惨烈,输赢与否损失都会不小;好处是:省事儿,一举歼灭,不必各个击破、劳神费心。

阻止联盟的话除了效果与以上各项相反外,我还得应付柳碧暖,如果把她打发给盛南天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事儿。

所以思来想去,我认为还是促成柳盛联盟对我造成的损失相对小些。

柳碧寒现在对盛庄还在观望考察阶段,而我身为下人又不能对他的生意置喙,否则他定会起疑。唯一能促使他决定联盟的方法,就是借外力,给他的生意施加压力,让他不得不考虑同盛庄联盟!

外力,自然是指云家堡和我的梦穿。梦穿要进行内部改造,不宜此时挑起战端,所以只能指望云家堡。由云家堡来把战火烧旺不但能推动柳盛结盟,而且还会牵制云家自身的精力,不会对我梦穿的内改放诸太多的注意力,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然而…我刚刚才和云悠远那家伙闹了点莫明其妙的不愉快,这让我怎么好开口再跟他去谈呢?!而且,这次出府把柳碧寒给刺激到了,短时间内我想我还是不宜再出府去,否则柳大冰块没准儿真敢把我一口吞了,那我就太冤枉了。

想来想去,不出府也能联络到云悠远的方法只有一招,那就是找出他在柳府内安插的眼线,由眼线给我带话出去!

云悠远不也说了么,让我不妨找找看,显然是想跟我玩一玩这躲猫猫的游戏。不知他是比较信任那线人藏得够深还是更信任我够聪明能找出线人,反正不论是什么结果,最终目的还是得让我联络他,万事都离不了他,真是个占尽先机的主儿!

那我就来找找好了,我也很想知道这人是谁。

首先来理一下思路吧,云悠远说我贴身伺候柳碧寒不是件坏事,起码可以打探到柳碧寒生意上的动向,那就说明那个线人应该不是柳碧寒贴身家丁中的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柳碧寒在生意上所下的决策。

范围小了一些,不必从贴身家丁里寻找。但是再往下就不好推断了,平时我只在柳碧寒身边伺候着,与府内人来往不多,谁的行动可疑我更是没有注意过,府内大大小小家丁女仆不下百个,这要是一一去分析,我的大脑CPU肯定处理不过来,一准儿死机。

所以与其撒网捕他,不如下个饵等他自己上钩!至于这饵怎么下,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但是只要我留心,再狡猾的狐狸也能露出尾巴来。

一边低头琢磨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抬起头来看时竟然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含春湖边,由于天上没有月亮,湖水也显得黑蒙蒙一片,耳听得一阵隆隆的雷响,那雨很快就要落下来了,我掉转头准备回南院花厅接着陪那两个家伙耗着,才走了几步,忽听得湖边一声尖叫:“来人啊——小姐跳湖了——!”

我一听脑袋就是一懵!这个柳碧暖…哎呀!不顾多想,我狂奔向叫声起处,见柳碧暖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晕在地上一个嚎淘大哭。我吼着问道:“碧暖从哪个位置跳下去的?”

哭着的那个一指湖面:“小、小姐她…从、从…”

“赶快叫人去!”我简直想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边吼边扯掉脚上靴子,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湖中。

嘶…好凉!我的肩伤…疼!由于湖面太过漆黑,我压根儿看不着柳碧暖在哪个位置,只能在水里乱 摸。找遍了附近方圆十米内的湖面,完全不见她的踪迹,按理说就算她乱扑腾也不可能扑腾得太远,何况是一心寻死,跳进去就应该不会偏移太多。

难道她已经沉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湖里,这湖有三四米深,倘若柳碧暖真的已经沉入湖中,那就更不好找了。幸好我水性还算不错,上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游泳班,练过一阵子憋气,平时憋个一分半钟到两分钟没什么问题。

潜在湖中找一会儿,然后钻出湖面换一口气,如是反复三四次,终于被我摸着了柳碧暖的胳膊,赶紧一把拽住就往上浮,谁知由于在湖内潜得时间过长,我的体力严重不足,加上湖水冰凉,使得体内热量也丧失殆尽,四肢僵硬用不上力气,且柳碧暖自身的体重也跟我差不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她的头托出湖面,却见暴雨已经倾盆而至,湖岸上人影隅隅,点不得火把,有几名家丁打着赤膊跳下湖,飞快地向我这边游了过来。

眼见有人来救,我的心劲儿一松,人就沉了下去,拚命挣扎间忽然觉得水下有些微的亮光,勉强睁眼望去——天,闹鬼啊这是!怎么水里头满是白花花的人腿呢?!吓得我一张嘴咕咚咚地喝进几大口湖水,连忙闭住气,再一仔细看——不对!这、这些腿的主人——穿着泳衣!——是的!是泳衣!

我想起自己是在泳池潜水时穿来的了,难道——难道时空隧道又机缘巧合地开了穿越之门了吗?我不顾多想,拚命向前面那些人腿的方向游过去,这是我回家的唯一机会!我——我要回去!

正当我拚命向前游的时候,突然背上一沉,一个重物从上面压了下来,我翻个身一看,原来是柳碧暖没了我的支撑也跟着沉了下来,而接应的家丁一时间又尚未赶到,我不得不再一次将她托上水面——但是,前面那道光开始渐渐变弱,好像随时可能就此逝去,这是我回去原来世界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下一次不知要待何时、要出现在何地!

我…我要回去…可是碧暖…碧暖是因我的话而受了伤害才选择一死,我不能不救…苍天!如果非得制造一个需要我选择的机会,请不要是这一次啊!

我必须要回去!那个世界有我的家人,有属于我的生活,有所有爱着我的人!回去,回去就不必再为了生存而勾心斗角,不必再一个人孤独生活!我…

我一咬牙,奋力托起柳碧暖的身体向水面浮去——如果我不救她,即便回去了也将悔恨终生!

救援的家丁终于赶到,七手八脚地扯住柳碧暖往岸上游,有人想过来拉我,被我挣脱开了,我再度深吸一口气,重新扎入湖中,我要回去!回去!

…可是…那光呢?那光…消逝了…我回家的唯一机会…

我不顾一切地四下寻找,哪怕还残留着一块光斑也好,让我还可以通过这光斑再看一眼曾经属于我的那个世界…

一只大手从漆黑的湖水中伸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往水面上游,我想挣开这手,然而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完,徒自挣扎着被带出了湖面,手的主人低沉地喘息,用满是急切地语气问向我:“你怎样了?”

——是柳碧寒,他竟然也跟着下了水。

“放开我…”我虚弱地低吼,“我要回去…快放开…否则…我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会放开你!”柳碧寒低沉而坚冷地道,一只有力的胳膊揽着我的腰向岸上游去。

“放开!”我拚尽全力去掰他的胳膊,想要挣脱他再次潜入湖去,柳碧寒忽地用力搂住我,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双唇便狠狠地吻住了我…

两个人的身子一停止游动便齐齐向湖内沉去,我推他搡他咬他的嘴唇,他始终不为所动地吻着我,直到我几乎快要窒息,他这才伸臂一划,带着我浮上湖面。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也无力阻止被柳碧寒带向岸去。甫一上岸,便听得有人急叫:“大小姐没气息了!”

又是溺水。

我踉跄着冲过去,二话不说地开始给柳碧暖做人工呼吸、刺激心肺,周围渐渐亮起来,是后赶来的家丁打着防雨灯笼围了过来。我听见柳碧寒沉声布署道:“立刻去把府内大夫调来,准备姜汤被褥干衣服,你们两个去抬张榻来,扯一张大的油布遮着,快去!”

一众家丁连忙应是,各自奔开。我拚尽全力地给柳碧暖渡气按压,好在她是个女子,比起那日救盛南天来相对容易,不多时便见柳碧暖浑身一抽,呕出几口水来,眸子也微微睁开,看见我在她面前,不禁哭了一声:“我恨你…”而后就晕了过去。

眼见她已无大碍,我不禁也松口气,管她恨不恨我,好歹没铸成大错。我一屁 股坐到泥泞里喘着气,无意识地抬眼一看,却对上一双直直盯向我的眸子,竟然是盛南天。

我知道他识穿我了,他冲着我满含深意的一笑,我别过脸不再看他,挣扎着起身,面向那一汪黝黑的湖水。就在刚才,我与我唯一的回家的机会擦肩而过,我心有不甘!我踉跄着跑过去,试图再一次下湖,妄想着还能抓住时光隧道的尾巴,却被大步赶上来的柳碧寒一把扯住,牢牢箍在怀里。

是的…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时光一去不复返,过去的也好,未来的也罢,谁也没有办法留得住时光。

我回身扎在柳碧寒的胸前嚎淘大哭,用力地捶着他的胸与肩,这是我第二次大哭,也是第二次在他的怀里哭,我恨他,可我也知道这并不怪他。

柳碧寒紧紧地拥着我,似是生怕我就此消失了一般,几乎令我喘不过气来,他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低低地道:“那光,已经消逝了,你赶不上它的。”

——原来,他也看到了…

用尽了力气的我在柳碧寒紧紧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声听到的,是他埋首在我耳边沉沉的一句话:“我不会放开你。”

肩膀好疼…

我皱了皱眉,睁开眼。

天青色的帐子,天青色的被褥,如此的熟悉,是柳碧寒的床。

“醒了?”柳碧寒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偏头看去,见他长发披着,着了一袭玄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微倾了身子望我。

“碧暖怎样了?”我哑着嗓子问。

“已经无碍了,呛了水,着了些凉,休息一两天便好。”柳碧寒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