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柴随着桑南抵达部落的那个夜晚,瞧见皇甫清与桑南走入林间,理智阻止她跟去窥探,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人,只有亲眼看清了某些残忍的事实,才肯放过自己那些无谓的坚持。

林间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视而笑,那笑容,是祁雪柴从未见过的真挚,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轻轻交到桑南的手上,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便小心翼翼地收好,嘴角上扬着浅浅的笑意,低垂的头尽显女子的娇羞。

祁雪柴一眼就认出那块玉,那是皇族的标志,那是身份的象征,从不离身,除非有了认定的人。还记得,她之前玩笑地想要碰触它,却遭到无情的闪躲与呵斥,现下,它却被交付于另一个女子的手中,真是讽刺。

皇甫清,你不是没有心,只是,它,从来不属于我…

为什么现在才看清呢,祁雪柴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原来,痛到麻木的心,还是会有感觉啊,泪,无声地滑落。她在心里默默念着:祁雪柴,今天就容许你最后放纵一次,然后,狠狠地剜去心上的那个人,从此,陌路…

皇甫清察觉到外头的细微声响,微微转头,看到的是祁雪柴单薄的背影,一怔,下一秒又恢复平静,对着桑南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随后便只身走出林子,浅白的身形依旧淡然,袖中藏着的大手却泄露了真实的情绪,他必须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身份的隔阂,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与他,不会有结果,不能有结果,至少现在不能。皇甫清,你不能枉顾天下人的安危,只能这么做,你是对的,对的…他在心中一遍遍说服自己,直到隐隐作痛的心变得麻木不仁。

逗留两日,四人便起身回凤阳,比起前来的时候,回程的路上倒是清静不少。柳净萱祁雪柴没心思,柳净萱懒得开口,两男人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于是,一路静默。

皇甫清用眼角余光瞄着变了个人似的祁雪柴,心里有股说不上的味道,这样的结果本应是最好,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唉,也罢,他们,也只能这样…

“麻烦,停一下车。”还没进城门,祁雪柴便探出头,向车夫说着。

柳净萱连诧异,“你不跟我们进城?”

已经跳下马车的祁雪柴走向窗口,对着她笑笑,“皇兄的人找到我了,我必须回去了,不过放心,你成亲的日子,我一定会来的,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妹,后会有期哦。”

祁雪柴侧了侧头,看着车内的两个男子,“关少爷,萱萱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啊。话不多说了,我先告辞了,珍重…小王爷。”长长的眼睫掩下,遮住了眼中流淌的情绪,点点头,转身上了对面的马车。

柳净萱对于这突如其来丝毫没有准备,直到那辆马车一路向北,渐行渐远,才慢慢反应过来。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说起话来都有些梗咽,“小柴,就这样,走了?为什么…”她倔强地咬咬唇,眨去眼中的点点湿润,对着皇甫清叫着,“都是你!一定是你,害的她那么伤心,现下她离开了?你满意了吧,哼!”

皇甫清却充耳不闻,双眼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良久不语。

第57章 番外之清柴烈火(3)

段锦定已有所察觉,当皇上亲架王爷府时,皇甫清就明白了段锦的意图。罔顾皇甫绝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味,那道“大事为重”的警示眼神,让他不得不决心某事。他,不能让老狐狸有任何兴风作浪的借口。

没有时间了,看来也只有这样,皇甫清泛起一丝苦笑,写了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临城。没人知道,那信上短短的几个字,却费去他多少气力——桑南姑娘,我将于近日,迎娶你过门。

望着远方,皇甫清的面容冷凝一片,他或许没有发现,他凝望的远方竟是北国的方向…

他要娶亲了?他竟要…娶亲!?

祁雪柴虽是回了北国,可仍一心关注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小王爷即将迎娶小王妃的消息一传来,她便再也待不住。罔顾皇兄的阻拦,她一意孤行地要前去南国,她应允了一个月的期限,也当做是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一个月,若还是不能挽回她想要的情,她便无怨地回国,再不理红尘烦扰。

只身潜入清王府,她亲眼目睹皇甫清的婚宴,虽是稍显冷清,可那对新人的身影,还是深深刺痛祁雪柴的眼。她一直以为,皇甫清的这场婚宴只是他为了某事的权宜之计,可是当她站在新房外的角落时,心却揪成一团。

只该是一场戏啊,可为何他却演的那么真!看着渐渐暗去的天色,看着紧紧合上的新房,祁雪柴的心满满冷去,他马上就会出来,一定会出来…直到天际泛白,她才不得不承认,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奢念。转身,离去,留下的只是满地心碎。

祁雪柴浑浑噩噩地来到关府,她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过去的,只是得知了关柳两家的喜宴,才像是抓住了浮木般,找到她得以前往的去处。

柳净萱一脸欣喜地前来迎她,清澈的明眸却在看见她满脸憔悴的瞬间,载满心疼。祁雪柴心里一暖,原来,还是有人心疼她的…

在关府住上几日,祁雪柴经由柳净萱的“悉心调养”,憔悴的神色满满淡去。这几日,她也想了很多,既然决定前来,就不该轻而易举地放弃,祁雪柴怎么也不信皇甫清对她无心,纵然经过了那场残忍的画面。

方才闲聊一阵,柳净萱起身前去书房,祁雪柴见她许久未归,便决定来到书房寻她,不期然,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柳净萱见她出现,上前轻扯,并低声问着,“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么。”

“我见你许久未归,想来看看情况…”略显苍白的脸上故意掩饰着尴尬。

门内的几人自是发现了她,桑南一脸自如,却敏锐地发现身边的皇甫清身子一僵。

“参见小王爷、小…小王妃。”祁雪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嗯。”几不可闻的生息自皇甫清紧闭的唇间传出,却叫祁雪柴轻轻一颤。

她紧紧地握了握柳净萱的手,像是要从她那儿借些勇气,随后一步一步走向皇甫清。她在他的面前站定,深深一个吸气,抬起头,用一种卑微的语调颤抖地说着,“我,还可以,喜欢你,吗?”

皇甫清僵硬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祁姑娘,别说笑了,让别人听去了可不好。”还侧着头,对桑南说着,“你可别误会。”

心上泛起又一阵苦涩,祁雪柴傻傻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表情。

皇甫清不再看她,只是对着屋内的关镜轩表明来意,“前几日不便动身,今儿特地前来祝贺你新婚。心意既已送到,我们也不便久留,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准备离去。

祁雪柴看着他走过来,擦肩,脚步没有停顿,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不在乎…”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可置信。

迈开的脚步硬生生停下,袖袍掩去的双手紧紧收住,紧绷的下颚半响才松开,“小王妃…只会有一个。”于是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祁雪柴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却不见悲伤,你定要如此决绝?好,我会告诉你,你所在乎的,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

翌日,她离开关府,来到皇宫,以北国公主的身份求见皇上。

“不知,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皇甫绝看着殿下的女子,表情微讶。

“皇上,我仅有一事相求,请求皇上允我一事。”

“哦?”皇甫绝挑眉,这声不仅仅是询问了所求何事,更是怀疑她凭什么与他谈条件。

“我愿以北国之名,受降与南国,从此和平共处,忠南国与上…”

皇甫绝没有说话,他仔细地端详这个颜色决绝的女子,“朕何以信你?”

“仅因北国皇族之诺。”削尖的下巴微扬,周身散发着与身俱来的霸气。

皇甫绝轻笑,眼中满是赞许,“好,你所求何事。”

“我想,进驻清王府,半个月足矣,求皇上成全。”

“允。”

一道圣旨下达,诏曰:北国公主前来,特命小王爷留府招待,切不可怠慢贵宾。当祁雪柴带着诏书来到清王府,那双极力克制,却总也掩不住讶异的双眸,让她的心里浮现一种莫名的得意。他所在意的身份,在她眼中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想着他为此而一次次推开她,看着他眼底小小的不可置信,她更加确信,以求和之名向皇甫绝换得进驻清王府的条件,果真是万分值得。

祁雪柴被安排在距离主院最远的东院,皇甫清的举动让祁雪柴觉得可笑,越是在意,越要逃离,不是么?呵,皇甫清,你就等着接招吧!

第58章 番外之清柴烈火(4)

皇甫清在花厅独酌,胸中郁气难解,手中的瓷杯捏得死紧,低垂的眼却叫人读不出思绪。他幽幽叹出一口气,抬头,眼中是满满的无奈。祁雪柴,这样竟还无法让你放弃?我究竟,该拿你怎么样…

他一直都明白她对他的想法,可是一如当初的想法,她的心意仍是他所无法接受的。从最初见的讶异厌烦,到后来的无奈任命,甚至是现在…郁结烦扰,他瞒得了任何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个女子早在不知觉中一点一滴融进心里。

可越是这样,他越要推开他,换做是任何别的人都好,只有她不行。他不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不愿她面对那些是非纷扰的伤害,虽是不能让她成了坏了大局的阻碍,说到底却也更不愿她经历那些无法臆想到的变数。与其等到段锦以此为借口,让他做出逼不得已的决定,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她推开,若是享过了甜蜜后,那坠入深渊的痛苦是更伤人的吧…所以,相依不如相念,或许,相忘于江湖会是他们俩最好的结局。

可是皇甫清却低估了她对他的影响力,或许从她坦露自己公主身份的时刻,他就已经无法自拔了吧。那一刻他虽是震撼,更多的却是怒气,外人以为他怒的是祁雪柴对于这个身份的欺骗,可只有他明白,心里最大的怒意,竟是来自于她可能为了自己的身份才接近他,为了这个身份才…喜欢他。

这个认知打碎了他的理智,他竟然做出了自己也从未想到的行为,他,吻了她。他试图用粗暴来惩罚她,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唇瓣相触的瞬间,他已无法自拔地深陷、沉沦…

对于自己的失神,他无措,更懊恼。桑南的出现,恰巧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决定狠下心肠,推开祁雪柴。皇甫清深深明白,这么一个骄傲的女子,只有亲睹了这些残忍的事实,才会转身放弃。

那一夜,在部落的林间,他解下随身的玉佩交予桑南,这是他们间的秘密“协定”——皇甫清助桑南保全全族,而桑南同意在必要地时刻,“嫁入”清王府。

皇甫清自觉,这样利用一个女子声誉的条件或许得不到应允,却不料,桑南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那个聪慧的女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喜欢她吧?那个祁姑娘。”他无言以对,僵硬的身子却叫桑南更是确定心中的想法,“好,小王爷,我答应这个条件,不过,我仅有一事相求,大事之日,或许能有一人能前来助你,届时,望小王爷能放我离去。”说至此,桑南的眼中竟有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皇甫清没有多想,点头应允。

桑南豁然一笑,小心地将他的玉佩收起,这一幕却恰巧入了林外祁雪柴的眼。皇甫清察觉到外头的动静,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她离去的背影。他一怔,却没有上前解释,就让她这么误会吧,现下也是推开她最好的时机。

她的离去,是意料之中,可是他也不明白心底那空落落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皇甫清迎娶了桑南,喜宴上,他的心却无比平静,耳旁的议论、恭贺都与他无关,他面无表情地完成仪式,面无表情地走进新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揭开喜帕的桑南,自顾自地坐在桌边,静静独酌。好半响,他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抱歉,做戏也得做足了,今晚我必须在这儿待上一夜,打扰了。”

“无妨,王爷您喝您的闷酒,我先歇下了。”

桑南的自在,倒是出乎皇甫清的预料,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会如此轻易便应下此番条件?”

“为何不应?既能保全族人,又能激他回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你心上之人?”

桑南笑笑,“他若回来,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哦?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仰头饮下一杯酒,皇甫清的思绪又飘到了远在北国的某人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惦念的人儿,此时此刻,却在门外,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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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王爷这么有雅兴,对月独酌?”一声熟悉的调侃将皇甫清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不用抬头,便知来人是谁,默默叹息,他没有出声。

祁雪柴倒是不在意他的冷漠,“王爷不用回房陪伴王妃么?还是王妃已不得宠?”她有意试探,想要看出他眼中的破绽。

“想不到,公主竟这么关心小王的生活?”

祁雪柴眯起眼,对于他的称呼有些不满,眼儿一转,却又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我近来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呢,不知小王爷想不想听听?”

“你想说什么?”

“呵,我听闻,小王爷自新婚之夜后,便没怎么踏入新房,不知是为何呢?”

皇甫清一愣,转而回神,“今日公务繁忙,只好冷落王妃了,况且,我的家务事也不需公主过问吧。”他抬眼看了看她紧咬的唇,“不过,公主倒是提醒了我,再这样冷落王妃,没准她会休了我。”

“你什么意思!”

“我今日便回房,如你所愿。”放下笔,他整了整袖口,一尘不染的浅白衣衫在他的抚弄下变得平整。“天色也不早了,我可要回房歇息了,公主您请便。”说完便推门离去。

“皇甫清,你!”身后的祁雪柴气得跳脚,前方的人却充耳不闻。

她不相信他真会回房,他与桑南的婚事定有蹊跷。祁雪柴一边自我催眠,一边蹑手蹑脚地跟着他回院。

直到他推开房门,没有丝毫停顿地进屋,关门,她还是坚信他是有意做戏。她不死心地候着,想着他不久便会出来,可一直到夜深、一直到屋内烛火亮起、一直到火光熄灭,他却再也没有现身。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那个心碎的新婚之夜,她也是这样,站了一夜,独自唱着心痛,独自等待天明…

祁雪柴没有一刻想现在这般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过于自信,她也不会换来这样的结局。望着暗黑的屋子,她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在手掌刻下深深的月牙弯,却远远及不上心里的痛。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娶了别的女子,他怎么可以真的拥别人入怀!他,怎么可以…

她的心里乱成一片,难道,她还是料错了么?

贝齿死死地咬紧下唇,心里有了个决定。皇甫清,我一定会让你承认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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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净萱满载怒气地冲到清王府,祁雪柴又惊喜又讶异,好不容易安抚了她的怨气,却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柳净萱看着她稍显摇晃的身子,疑惑道,“小柴…你的脚怎么了?伤着了?”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却不转过头。

“别骗我了,你可是堂堂北国公主,谁敢把你搞成这样?”她硬是走到她面前,“我看看…诶,你脸怎么那么红?”

“…”祁雪柴不说话。

柳净萱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不是吧…难道你已经…”

祁雪柴的脸儿变得更红,回想起昨夜她借酒装疯、霸王硬上弓的放肆场景,迟来的羞意几乎要让她灭顶。她幽幽招供,心中却无一丝悔意。经过了那一夜,她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皇甫清对她,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漠然。

皇甫清变本加厉地闪躲着她,他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她,他深知自己当时的清醒,更可怕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发现祁雪柴也是清醒,两个清醒的人却装作意识不清一般那样的交缠沉沦,这让他无所适从。或许,让他最为惊恐的是,事后的自己,竟是那样的…愉悦,由心底涌起的愉悦,就好像奢望了已久的宝物终于到手一般的愉悦。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意,只好远离,远离那个深深影响着他的人儿。

两人就这么玩起了“你追我赶”的追逐战,皇甫清躲到哪儿,祁雪柴便追去哪儿,他再躲,她又追。祁雪柴为他坚持不解的闪躲而气恼,她更气的是,不知是有意还是为何,他开始带着桑南在身边,处理事务,接见贵客,甚至是面对她的时刻。在她心中,桑南的存在,虽是不足为惧,可到底是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地提醒着她,他们间的距离…

祁雪柴来到王府已是十日有余,自从那日的肌肤相亲之后,她便再没有机会与皇甫清单独相处,不安又在祁雪柴心底滋长,即便是到了如此,他还是执意要罔顾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咬牙,暗自数落着皇甫清,推门走出院落,却撞见了他亲密搀扶桑南的画面。

呼吸一窒,祁雪柴死死咬住下唇,双脚定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动弹,她早该接受他们的关系,可亲眼看到了那些亲密画面,却还是满心酸楚。是她太过贪心了么?她早该清楚感情的自私,三个人的纠结过于拥挤,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才是那个外人…祁雪柴想起与皇兄约定的期限,再看看眼下的局面,心中有了决断,她深吸口气,仰头走上前,“王爷、王妃,近日来…打扰了,北国有急务,我必须回去了。”

桑南不明所以,方才不小心绊倒,亏了皇甫清的出手相救才免于倒地,她根本没注意祁雪柴的前来,这番言辞又让她蹙眉,桑南看看身边的皇甫清,他的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女人,无奈她竟低垂着头,根本看不见他眼中的浩瀚。桑南审视着这对人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在三人间蔓延,过了许久,皇甫清才哑声开口,“我让人送你…”

“不必,告辞。”祁雪柴转身离去。

皇甫清看着那个消瘦却傲然的背影,胸中的郁气上涌,眉头深锁,深邃的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曾移开。

第59章 番外之清柴烈火(5)

回到北国已有数月,祁雪柴接了母皇的赐冠,应允十八的婚约,着手参与起大大小小的政务,一切皆是意料之中;唯一没有料到的,便是柳净萱的造访。

从柳净萱的口中,她察觉了些什么,关于北国的事态,关于皇甫清的“大计”。她早该明白,那样的推拒背后,定是藏着无可奈何。连爱妻至深的关镜轩都出此下策将柳净萱推开,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自以为,皇甫清的无情皆是出此缘由?祁雪柴摇摇头,努力抑制心中再度燃起的火苗,既然选择了放手,无可奈何也好、逼不得已也罢,这一切的一切,又与她何干…

她向柳净萱说出了自己的婚讯,不意外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讶异不解与了悟心疼,祁雪柴不在意地笑笑,一度解释着自己并不是受谁逼迫,她明白母皇的想法,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痛过,一次足矣,或许,被爱真的比爱人幸福。

送走了好姐妹,祁雪柴自甘地回到北国公主的位子,那些红尘烦扰,或许再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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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祁雪柴的婚讯,皇甫清的胸口像是被利器重击,表面的镇定自若都是装出来的,唯有他自己明白,心底的冲击有多大。即使当初她选择离开,他都没有如此的震动不安,只因他确信她的心念与坚持,可现在…她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他不信,不信她会对另一个人这般动心,可是,想到她会成为别人的妻,依偎在另一个男子身旁,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火大。

宽厚的大手收紧,手中的瓷杯竟发出挤压后的微响,经不住大力的摧残,瓷杯竟生生碎裂。破碎的残渣深深浅浅地嵌入大掌,鲜红的血自指缝淌下,皇甫清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或许,比起心上的苦,皮肉的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门外传来轻叩,他却置若罔闻。桑南一推门便看见这副画面,皇甫清手上滴落的血迹甚至染上了桌面,看了看仿若灵魂出窍的人,她挑眉,“怎么,王爷竟玩起自残?”

桑南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他皱眉看着她调侃的神色,轻甩手掌,下一瞬又换上漠然,“何事?”

“他,来了,他愿助你一臂之力。”桑南侧身,引入一名衣着奇异的男子,眼中止不住流转的光彩。

皇甫清抬眼,看了看来人,微微点头,“有劳了。”心下微微松口气,这般下来,胜算便更大了吧,只要能顺利解决此番危机,那么他也要去追寻想要的东西。定了定神,皇甫清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地神色,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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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雪柴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那浅白的衣衫、欣长的身形、俊美的轮廓…不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又是谁呢?

方才听着侍卫的传报,她还以为又是柳净萱前来,想不到,竟是他…他来做什么?之前避她如蛇蝎,现在又是何谓?想起之前的那些心痛画面,他的冷漠,他的不在意竟然依旧那么清晰。祁雪柴冷下脸,面无表情地开口,“不知小王爷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皇甫清一愣,木然地抬头,她的眼中是陌生的冷漠,原来,冷漠竟然是这样一种令人厌恶的神情。“你…”

“如何?小王爷特意前来参加我的婚宴?”她扬起下巴,看他眼中闪过的不自在,心中竟升起一股愉悦。

“你为何…”他说不出口,他又该以怎样的身份来质问她呢。

“皇上驾到——”门外的动静打断了皇甫清。

北皇进门,看见对持的两人,柳眉轻挑,看了看女儿的神情,一下就猜出了皇甫清的身份,好啊,这小子竟还有胆来?“柴儿,朕听闻有南国男子求见,来者何人?”

望见母皇冷峻的神情,祁雪柴动动嘴唇,刚想开口,岂料皇甫清却先她一步。只见他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在下,只是个倾心公主的凡人。”祁雪柴不明所以,王爷的身份明明能受到母皇的礼遇,可为何他要这样说?倾心于她?谁信!她不予理会地撇过头去。

北皇倒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这小子也是明理,竟一下便知晓她的来意。若是他以南国王爷的身份进驻,虽能得到礼遇,却休想靠近柴儿,毕竟当初他也是以“身份”为由,那样狠狠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又怎会轻易放过。不过,他既然出了此招,那就别怪她狠心,北国的女子可不是谁人都能伤的!

眼眸一转,北皇出声向祁雪柴询问,“柴儿,北国的法令,‘闲杂人等’擅入皇宫,该当何罪?”

“母皇——”祁雪柴一惊,收到北皇眼中的讯息,不得不顺意开口,“是,擅入者,轻则杖打五十,重则收押天牢。”

“嗯,那么你说,他该当何罪?”

祁雪柴左右为难,心里虽是怨恼他的不是,却也不想他受这样的责罚,可母皇却如此坚定,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下,甘愿受罚。”皇甫清出声,他明白北皇是要为祁雪柴出气,既然选择前来,他早已做好准备。

看了看处变不惊的皇甫清,北皇也拉不下面子,以女为尊的北国,曾几何时出现过这般傲然的男子,“来人,杖责五十——”

“母皇。”祁雪柴想要求情,却深知母皇的性子,越是忤逆便越是会惹怒她。

“打。”不理会祁雪柴的叫唤,她坚持要责罚皇甫清,他虽是没说什么忤逆的言语,可是那张淡然的面孔让人看着就来气,从未有人胆敢在她面前摆出这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