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十九冷笑了一声,接着便作势起身,十九瞅准机会转头就跑,阎温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揪住了十九的腰封。

关于容貌,也是阎温的一个逆鳞,曾经因为这幅相貌,险些被人当作玩物亵玩于手心。

他义父温清平,深得老皇帝喜爱,权势滔天,干儿子无数。

阎温最开始是因为这幅相貌,被他收为干儿子,温清平有两项见不得人的爱好,一是亵玩小太监,二是有凌虐人的癖好。

当时摆在阎温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做温清平的房中人,不需遭罪,温清平自会保他在宫中安逸,还能够提携他。

但阎温毫无犹豫的咬牙选择第二条路,温清平当时对他下手有多狠,最后教他的东西就有多多。

阎温不恨他,反倒是感激他,他生生将阎温磋磨成了一把利剑,而后临死之前,又将他手中的权势尽数交托给阎温。

也是最后,他才告诉阎温,只有选择第二条路,才有机会做他真正的“儿子”,为了安逸,甘愿被人玩弄在手心的,能成什么气候?

但最开始,阎温确实因为他这一张脸遭受了不少折磨,不只是温清平,他还曾被先帝的宫妃看上过。

先帝后宫无数,年轻时夜夜笙歌,年老体衰后,那点雨露哪里够这后宫整个院中的娇花润泽。

后妃与太监的腌臜事,向来都是宫中光鲜外表下的腐烂恶臭。

阎温被宫妃看上,那宫妃有弟弟为大将军,常年戍守边关,虽不回皇城,却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

当时连温清平都劝阎温不如就从了,左右他们能伺候人的方法多着呢,若是真得了那宫妃的欢心,拉拢了她的弟弟,日后必是一大助力。

可阎温死活不肯,那宫妃倒也没有强人所难,还经常帮着阎温,不过命太薄,身子不好,一场风寒反复就魂归地下。

因此阎温向来对于旁人议论他的相貌极其在意,爬上高位之后,众人揣度他的心思,拍他马屁从不会朝他的逆鳞上捅,更不敢奉承他的相貌。

就连当年温清平,知他选择第二条路后,也只是捏着他的下巴道了一声可惜。

像小傀儡这样,当着他的面夸赞他好看的人,还是第一个。

因此阎温被十九给气笑了,伸手揪住十九的腰封,猛的朝后一扯,便将十九扯了回来。

“大人,大人饶命呀!”

十九双手被被反剪身后,手腕被阎温一只大手就死死遏制住。

她挣扎着,连忙讨饶,“大人莫恼,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阎温将十九抵在桌边,一只手抓着十九的双手,见她挣扎的厉害,虎着脸呵斥道,“不许动!”

十九立马不敢动了,阎温松开了她她也不敢动,被阎温按着肩膀,推倒在桌案上。

十九弯着腰后仰桌上,心道要遭,想要起身却被阎温按着肩膀,见阎温提笔蘸墨,顿时哭笑不得。

“大人,大人!”

十九眼见着阎温提笔凑近她的脸,侧头躲了一下,嚷道,“大人,我可是个女子,女子的脸多么金贵,哪有朝着女子的脸上乱画……”的。

十九被阎温掐着下巴说不出话了,脑门上一凉,接着只感觉到痒痒的,笔尖儿在她的额头游走,十九索性放松身体,伸手扶住桌案边儿,任由阎温在自己脸上乱画。

见阎温脸上兴致盎然,心中叹息一声,画吧画吧,你高兴就好。

喜全拎着食盒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最近惊讶的次数太多了,快要百炼成钢,看到此情景只是哆嗦了一下,手中食盒抓得稳稳的,片刻后默默的朝后退。

阎温这时候正好收笔,松开了十九,连头都未转,对着已经退到门口的喜全道,“将东西搬到软榻上。”

喜全赶紧拎着东西又朝软塌去,路过两人身边,余光看到十九起身,伸手要去摸脸上的墨,被阎温抓住了手腕。

“今天不许洗。”阎温命令道。

十九无奈,只得将手放下,准备去找镜子看看,结果阎温也不让她看。

喜全眼观鼻鼻观心,放完东西就出去了,十九和阎温对坐在软榻上,看着阎温吃着打着她名义从膳食房要来的甜品,心中一片柔软。

“我说的真是实话……”十九伸手想要拿个点心,被阎温一筷子抽在手背上。赶紧收回来连吹带揉。

“是否从没有人夸赞过大人?”十九脸上顶着阎温的画作,兀自还在作死道,“我瞧着大人……”

“闭嘴。”阎温凉凉的看着十九,“再说一句今晚不许吃饭。”

十九只好悻悻闭嘴,阎温继续吃着点心,喝着甜汤。

其实他自己也很惊讶,心中对于小傀儡触他逆鳞,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愤怒。

不过阎温转念一想也就通了,他曾经因为这张脸受屈辱之时,想要玩弄他的人都是他当时几乎无法抗衡的人,那种羞愤和无力,才是阎温的恐惧来源。

但小傀儡不同,阎温想要她死,如同碾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易,何况她整日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虽然心底大概对他毫无敬畏,他却能感觉小傀儡的善意。

没有那种被羞辱逼迫的恐惧,小傀儡无心赞他一句好容貌,他属实气不起来。

阎温慢悠悠的吃,十九发现他真的超爱吃甜食,盘中有一些甜点,连十九吃着也觉得有些过甜,可阎温却专拣那些甜的吃,就着甜汤,十九看着都感觉自己的嗓子齁的慌。

不过见阎温吃得那么香,她也有些想吃,只是每每伸手,阎温就会照着她的手背抽一下,力度用得还不小,一顿饭的功夫,十九的两只手背都抽红了。

阎温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十九则是憋屈巴拉的跪坐在对面,索性不朝桌子上面看了。

等到阎温吃完了,看到十九这副样子,将筷子放下,这才大发慈悲,将他吃剩的几个糕点,递到了十九的面前。

十九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阎温,美滋滋的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而后含糊不清的对着阎温道,“大任……里真好!”

阎温觉得她如果有尾巴一定已经晃起来了。像凤栖宫后院的小黄一样,每次他给点什么东西,尾巴就摇得飞快。

因此不由自主的,阎温伸手按上十九的头,在十九惊讶的视线中,温柔的拍了拍她。

眼神竟然带着一些宠溺,把十九给乐的够呛,并没有注意到眼光看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

两个人吃完之后已经快晌午,阎温重新坐回桌边批阅奏章,十九则是自发的去研墨,谁也没有再说话,却相处得十分和谐。

一整天,两人都保持着这种沉默而温馨的气氛,太阳西斜的时候,阎温才终于放下了笔,有些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肩膀,开口道,“陛下该回寝殿了。”

陛下不想回寝殿,陛下想留宿。

十九心中默默接了一句,然后放下墨块,转头清洗了手,回来便帮着阎温按揉肩膀。

边揉边道,“时间还早着呢,我叫青山黑天才来接我……”

阎温闭着眼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赶十九。

等到天色已经黑下来,积压的奏章全都批阅完毕,阎温朝外看了看,斜了十九一眼,又说道,“陛下该回寝殿了。”

十九装作没听到,清洗了手之后,回到阎温的身边,再度给他按揉肩膀,按揉脖子。

“大人的腰酸不酸?我也帮大人按揉一下吧。”

阎温眯眼看了十九一眼,推开她的手,再次道,“陛下还是回寝殿吧。”

十九垂着头,装作听不见,杵在原地不动。

阎温皱眉,片刻之后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十九立马抓住阎温的袖口,哀求道,“已经到晚膳时辰,大人容我吃完了再走吧……”

阎温绷着脸看她,片刻后泄气一般的笑骂一声,“滚回你的寝殿自己去吃……”

“大人,大人,”十九一叠声儿的叫着阎温,晃着他的袖口,“自己吃没滋味。”

“没滋味?没滋味膳食房一天要朝凤栖宫送上八蝶糕点,你都拿到后院喂狗了吗?”

十九一噎,心里骂了一声老东西,连她吃几蝶点心也派人看着,简直不是个人。

但嘴上继续囔叽着,“凤栖宫那么大,一个人用膳多冷清,大人一人吃也寂寞,不如……”

“可别,”阎温打断十九,“你那吃相,正配后院小黄,我瞧着没胃口,陛下还是请回吧。”

阎温将自己的袖子拽出来,清洗了手之后就坐到软榻上。

十九就站在桌案边上,巴巴的看着阎温,也不张口求了,但就是没有走的意思。

没一会儿,喜全将膳食摆上软塌小桌,见十九站在桌案的旁边,他疑惑的侧了一下头,眼神询问——让大人罚站了?

十九微微摇了摇头——老东西不让我吃饭。

阎温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在眼里,突然出声道,“滚过来。”

十九脆生生的“哎”了一声,飞快“滚”到软榻边上爬上去,坐到了阎温的对面。

碗筷是两副,可见原本就备了十九的那一份,十九心里面感叹了一声,自己得亏是厚着脸皮没走,否则阎温一个人对着两副碗筷。

那才是真的寂寞。

阎温先动,十九紧随其后,吃相还是那副德行,阎温听着微微蹙了蹙眉,看向十九,见她两腮鼓鼓低着头,脸都要埋进盘子里,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又看她清瘦的脊背,只摇了摇头,低头吃自己的。

两人都嫌弃对方瘦,但都意识不到自己也没几两肉。

饭桌的气氛也很和谐,难为阎温对面坐了一头唏哩呼噜起来没完的猪,也能吃的下去了。

习惯真可怕。

“大人,这个特别好吃——”

十九嘴里嚼着,隔空指着一盘青菜,“你吃这个,酸甜的。”

“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敢喷到菜里面,你就连盘子一块吃了!”阎温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十九笑的呛了,转过头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真的是爱惨了阎温,他凶自己,她竟然觉得温柔。

十九怕影响阎温的食欲,索性趴在桌子底下咳,伸手抓了桌上的布巾,把眼泪和嘴一并都擦干净,缓过来气儿这才重新坐起来。

阎温慢腾腾的吃着,见十九坐起来,看到她微红的眼圈,动作不由得一顿。

但也只是片刻,就垂下眼。

十九重新吃起来,这次竟然斯文了很多,也没有眼睛一直在阎温的身上乱瞟,规矩的很。

她不看阎温,阎温反倒是用眼睛一直瞟她,见她垂着头,有眼泪砸进碗里,愣了一下,说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哭……你哭什么?”

十九连忙将眼泪抹了抹,冲着阎温笑了一下,破天荒的有些难为情道,“大人不必理我……我只是想起了阿娘……”

阎温本来确实不想理她,好端端的也不知哭什么,可十九一说她想起了阿娘,阎温也有那么瞬间鼻子发酸。

他咳了一声,沉声道,“等……皇城中安生下来,许你再出城去上坟。”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十九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十九点了点头,颤声“嗯”了声,眼泪大颗大颗朝碗里砸,阎温看了她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夹了一筷子刚才十九指着的那盘青菜,朝着十九的碗里送去。

赶巧十九抹了眼泪抬头,阎温动作一僵,十九一愣。

片刻后两人同时动作,阎温飞快的将手往回撤,十九则是一把抓住了阎温的手腕不许他撤回去。

老东西给她夹菜呢!

这种千载难逢千辛万苦千年等一回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半路收回去——

眼见着阎温已经后悔了,十九也顾不得说什么,直接低头,将那口菜叼进嘴里。

这才松开阎温,抬头红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吃!谢大人赏!”

阎温将手收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挠挠脖子,然后没有再去看十九,夹了一口菜就朝嘴里塞。

但是片刻之后,两人又同时僵住。

十九强憋着笑意,憋的着满脸通红,整个人筛糠一样无声的抖。

而阎温则是将筷子慢慢的从嘴里拿出来,额角的青筋欢快的跳了起来,嘴里的东西咽也不是,吐也不能,含着如同含着一口火炭,烧的他整张脸都红了。

“噗……哈哈嗝!哈哈嗝!哈哈——”

正整个时候,十九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了驴叫一样的笑声。

阎温狠狠瞪她,十九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阎温尴尬的要死,简直不知道十九在笑什么。

可是十九的笑声太像驴了,加上先前阎温再她头顶上画的也正是驴,阎温没憋住,笑喷了。

十九看到阎温破功,边笑边拍着桌子道,“大,哈哈大人!喷菜里哈哈哈嗝!哈哈嗝!吃盘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十九:吃盘子吧,喷了!

阎温: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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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睡,

十九在旁边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阎温恼羞成怒, 到底还是囫囵咽了嘴里的菜,低吼, “别笑了!”

然而十九笑的根本停不下来,阎温伸手隔着小桌子够不到她,气的将桌子给掀了, “噼里啪啦”的碗盘子连带着小桌子扣了一地。

他逮住十九捂住了她的嘴,将人按在了软塌上。

上一次十九险些被阎温给捂死, 按理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该害怕的,可是她再度被按着捂住, 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躺在软塌上,眼睛弯弯亮亮的, 任由阎温按着, 嘴被捂着,还是挡不住她咯咯咯咯活像个刚下了蛋, 急着炫耀的小母鸡。

“你有完没完了——”阎温松开十九嘴,改为掐着她的脖子晃。

上一次险些将十九给捂死, 十九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阴影, 不过阎温的心中却有点忌讳, 即便是掐着十九的脖子,力度也非常的轻,他总觉得十九瘦小, 腰窄的不如单怀的大腿,手腕一折就会断似的。

却不知男女间不用力度的动手,基本等同于调情。

十九躺平任阎温掐,额头上还顶着个花了一半儿的驴子,眼睛弯弯的,里面盛着粼粼水泽,脸颊和嘴唇粉嘟嘟的,因为刚才放肆的笑了一阵子,血气上涌,比平日看着苍白的模样多了两分娇美。

乌发散落在身下如一张浓黑的网,网住人的视线,更衬得她皮肤白皙,身上那点儿讨人怜爱优点,皆因此刻任由上方人予取予求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两侧眼角笑落了一些晶莹的泪珠,更显得楚楚可怜,许是瘦的厉害,衣服怎么穿都宽松,稍稍一拉扯,衣襟就散开了一点点,自上而下,可以窥见其中白皙的皮肉。

阎温瞬间就想到那一次,他蛮横的在十九身上搜金云令……看到的那一片。

人瘦的要命,肉都长到胸前去了么……

他察觉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如遭雷击一般松开了手,正要起身却冷不防腰上一紧。

气氛实在是太好了,阎温反常的让十九震惊,看她那种眼神,若是十九没有瞎,分明是带了不同以往的情愫的。

她都要误以为老东西对她其实有情,误以为阎温真的要怎么她,她从没见过阎温的眼神那么温柔,连呼吸都放缓了,等着阎温耍流氓,只要他耍了,无论是什么程度,十九就能名正言顺的赖上他。

阎温这种性格,只要迈出了哪一步,绝不会是翻脸不认的人。

可是阎温竟然要起身,十九心里骂娘,只好主动伸手抱住了阎温的腰,随着阎温起身的动作坐起来,将自己的头埋进阎温的怀里。

她感觉到阎温整个一僵,暗自叹了口气,这老东西咋就这么难搞?!

最糟心的还是个太监,她想下个药生米煮熟饭都不成,真是要急死人——

已经做好了被阎温推开的准备,十九想着好歹也算进展,上次抱抱还是在她噩梦初醒,那时候了阎温心中带着愧意,这次两人可都清醒着呢。

她将手臂收拢的紧,阎温僵硬的半跪着,好一会儿都没有推十九。

十九偷偷的抬头觑他神色,发现他也正垂头看着自己,神色晦暗不明。

十九将手又收拢了一些,阎温伸手按住了她的头。

两人保持着这种诡异的拥抱姿势对视,半晌,十九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大人,你瘦了好多,往后膳食一定要多用些……”

阎温没吭声,手指慢慢的从十九的头上滑下来,眼睛微微眯了下,划过她小巧的鼻梁,虚虚的掠过她的嘴唇,最后捏起她的下巴。

十九跟着阎温的手指扬起头,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她喘口气儿,就把阎温惊着了。

只是阎温只是看着十九,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十九仰的脖子都酸了,将环在阎温腰上的手臂又无声收紧了一些。

阎温终于动了动唇,十九心都要顺着嗓子蹦出来了,她猜不出阎温要说什么,就是因为猜不出,才格外的紧张。

她舔着脸倒贴这么久,会不会阎温也对她有了那么一点儿感觉?

想到这种可能,十九眩晕的眼冒金星。

世间权财皆不求,她不过是想要这么个人,哪怕他并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哪怕她一辈子都没办法生出他的崽子,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要她……要她折寿一半也愿意!

只是贼老天从不遂人愿,眼见着阎温要开口了,门口突然传来“碰”的一声。

喜全听到屋子里传来碗盘子碎裂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没人叫他进屋收拾,想着阎温的脾气,大多数时间都是不开口的,所以就径自进屋准备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