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也不错。

我刚走到门口,却意外看到小山站在门外的台阶下。

收敛了表情的小山,站在清冷的晨风中,眉目间有隐约的悲伤。

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我真正清醒过来:“小山?你来养心殿干什么?”

“小姐,”小山向我走了两步,眼中闪过一点泪花,“老爷托人带来口信说…罗先生昨晚故去了。”

我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话:“什么?”

“小姐,罗先生昨晚故去了…”又说了一遍,小山却住了嘴,愣愣看我,“小姐,你别伤心…”

“知道是谁做的么?”淡淡的声音问出来,冷静得不像出自我自己的口。

有些愣的,小山回答:“没有人确切看到,不过尸首…”她扫了一眼身旁的宫女和太监,依然开口,“是被御前侍卫蛊行营收走的。”

萧焕…口中似乎有苦涩的味道弥散开,悲痛猝不及防从心底涌了上来:冼血死了,我还打算抽个空出宫去探望他的,然而却再也不行了,这个人…不在了…

“小姐…”小山又向我走了一步,蓦然站住脚步,跟在拜倒的宫女们之后跪下,“奴婢叩见万岁爷。”

没有人说话,这一瞬间死寂了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时,灿烂的笑容已经挂上了脸:“臣妾叩见万岁。”

眼前只看见那个人玄色的朝服一角,停了一下,温和淡然的声音就响起:“平身吧。”

一寸寸抬起目光,云靴、玉带、冠冕,早朝礼服裹在修长的身体上,挺拔尊贵。

把目光停在萧焕的脸上,我笑起来:“万岁,臣妾有一个至亲的人昨晚去世了。”

看着我,他也笑了笑:“是么?皇后节哀。”

我笑着,看他的眼睛,“万岁,请问您有没有想杀,却不能杀的人?”

脸上的微笑不曾减去一点,他摇头:“我通常不会想杀人。”

“是啊,”我也笑,“万岁是一国之君,九五至尊,每句话都是谕旨,怎么会有想杀而不能杀的人?”

笑了笑,我接着说:“前段时间,臣妾有一个至亲至爱的长者,死在了一个人手中,昨天晚上,臣妾又有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中。万岁说,这个人臣妾该不该杀?”

静静迎着我的目光,他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笑起来,声音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温雅有礼:“皇后还没用过早膳吧,要不要在这里用?”

“不用了,臣妾想要回宫。”我笑,行下礼去,“万岁金安,臣妾先告退了。”

他依旧笑着,点头:“皇后请便。”

我起身一笑,从他身旁擦过。

将要走出养心殿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又响起:“皇后留步,我想起来,这夜之后,有碗药是要皇后喝的。”

随着他的话声,一个内侍将托盘送到我面前,掀开盖子,描金珐琅碗中,黑色的汤药升起袅袅雾气。

闻到那飘来的气味,我捏紧了拳头,以我所知的那寥寥一点药理,我也闻了出来,这是什么。

宫中最常见,也是最为冰冷的东西——这是一碗用以避孕的药物。

与多求子嗣的皇朝不同,大武自建朝以来,为避免多子夺嫡之祸,后宫每一次侍寝,都处在严格的控制之下。假如帝王在嫔妃侍寝后的第二日清晨,认为此女不适合做未来皇子的母亲,就会按照惯例赐饮一碗避孕药物。

只是,以皇后的身份,在初次侍寝后被要求喝这碗药的,只怕我是头一个。

深吸一口气,用力逼回眼眶中的湿润,我端起面前的那碗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我将那只珐琅碗扔在地上,再也不看萧焕一眼,抬步走出宫殿。

小山沉默的跟在身后,我没有回头,在长长的甬道里一路走下去。

冰冷的晨风吹过脸颊,吹着脸上的泪痕,居然湿冷刺骨。

突然间想讽刺地笑:温柔?这就是那个永远温柔微笑着的皇帝陛下做出的事情——在杀了那个女人的前任情人后,留她侍寝,甚至在她初醒的清晨,给她喂下一碗避孕的汤药。

怀中那缕曾让我在起床后留恋的余温,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走在清冷的风中,我高高挑起嘴角:萧焕,从今后你又欠我了一条命。

第六章 汗王

江淮的局势在平静了一段时间后,随着天气的寒冷和赈灾物资的短缺,反而又开始紧张。

天气越来越冷,山海关的战事却还是胶着不下。拱卫京师的二十四卫禁军里,已经有近十万将士被调到了山海关前线,却还是没有把握一举击溃库莫尔的大军,只能屯兵在山海关的城墙内,严防死守。

唯一确定的是,如果这十万人依旧不能守住山海关,那么京师就将失去仅存的屏障,暴露在女真的铁骑之下。

养心殿的灯火每天都彻夜明亮,从那次真正开始侍寝后,萧焕也没再召见过我。

天气越来越寒冷,我懒得出门,天天就在储秀宫里。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月多,这天我正无聊拨弄着房内脚炉,小山走进来说:“小姐,翊坤宫那边就来人说,德妃娘娘想要请你过去赏玩古董。”

“那女人?”这段时间一直顾不上注意幸懿雍,都快把她忘了,我绾着垂在肩上的乱发,有些懒洋洋,“等下给我更衣。”

让宫女给我梳了个堕马髻,穿件显腰身的粉纱罗裙,然后再披件红狐大氅。我才让翊坤宫来的宫女带路,出门而去。

本来我是想带娇妍一起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小山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想着她可能又是找荧去了,我也没在意。

幸懿雍是个冷静而有野心的女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人如果冷静,她的行动就轻易不会为感情左右,如果有野心,她就会特别谨慎。

就此而言,我对幸懿雍很放心,所以当她派来的小宫女在半路上说德妃娘娘改在延春阁见我,我也只是摸了摸事先藏在腰间的软剑,就跟她走了。

延春阁离御花园很近,除了偶尔有几个妃嫔在这里聚会赏花之外,一向有些冷清。

走进延春阁的四方大厅,因为一时不能适应突然变暗的光线,我眼前有短暂的昏花,就在这一瞬,一阵疼痛从腰间传来,接着我的手被人抓住扭在了身后,等我想回头看个究竟的时候,我的脸颊已经贴上了冰冷的地面。

与此同时,门外几声低呼,鲜血溅在地板上,人体倒地的声音沉闷的响起,我带来的内侍和宫女大半已经凶多吉少。

延春阁的黄杨木门迅速合上,我眼前出现了两双鞋,两双差别很大的鞋,一双缎面绣牡丹吐蕊图,缀着鲜艳的红缨,另一双葛布麻底,一无装饰。

“看吧,我说过了,她这点功夫,很容易就能制服,不用浪费我的香。”这个声音娇脆甜美,冰凌相撞一样透着隐隐的寒意。

“我只想稳妥一些。”是幸懿雍的声音,我顺着那双华丽的绣鞋往上看,看到了她不带一丝表情的脸。

虽然被人俯视的感觉不太好,我还是对她笑了笑:“早啊,德妃姐姐。”

“闭嘴!”幸懿雍一向素淡的容颜蓦然变得狰狞,抬脚准确踢在我的小腹上,“你这个贱人!”

她一定常用这招来虐待她宫里的小宫女,这一脚过来,疼得我嘶嘶吸冷气。

“早告诉你不要做这种不必要的事,你们这些女人总这么无聊。”那个穿葛布鞋的果然就是荧,她弯下腰来看我,“我们又见面了,皇后。”

荧没有换上厚衣服,仍然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衣,她眯上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其实我想过,要是你不是皇后就好了。”

“这么说即便我不是皇后,今天那个做皇后的女人也要倒霉了?”我抓住她话里透出的由头,咽了口咸腥的吐沫,笑着说。

“这样说也不错,找哥哥喜欢的女人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干脆就找他的妻子算了,反正他的妻子被绑走的话,结果也是一样的。”荧毫无心机,顺着话头说下去,她对萧焕的称呼居然是哥哥。

“你也不要对她说这么多废话。”幸懿雍低声喝斥,指挥把我按在地下的那个黑衣人,“她腰上藏有兵刃,先解下来。”

连我腰里藏着剑都知道?

那人顺手把软剑从我的腰带里抽出,似乎是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寒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杨柳风。”

杨柳风就是我的这把软剑,这把剑是我师父去世前交给我的,据说是把传世的名剑,这个人连剑的名字都知道。

我笑了笑,对荧说:“要找你哥哥喜欢的女人难,但是要找他不喜欢的女人就简单了,现在跟你现在一起的这个,我敢说就一定是他不喜欢的。”

“贱人!”幸懿雍再次照准我的小腹一脚踢来,她次次准头不失,不知道对我有多大的恨意。

“你以为我很喜欢那个男人?”这脚过后,幸懿雍也如我所愿地发火了,毫无章法地大叫,“他是谁?他只不过是个连大权都握不住的无能男人。他们萧氏的天下又如何?早晚要变成铁蹄下的焦土!还有你,你以为你是谁?每天在我面前摆皇后架子,我去你的先帝遗诏!去你的内阁首辅!我等着看明日大武江山易名换姓,那个男人化成飞灰,你还做不做得了皇后!”

“这么说…你爹幸羽是投靠了库莫尔,想要叛变吧?”终于听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吸了口气,这个女人没练过武脚就这么狠,看来这种平日满口诗书礼仪的人狠毒起来最可怕。

“给你知道了又如何?”说得兴起,幸懿雍蹲下来拉住我的发髻,让我直视她的眼睛,“皇后娘娘,你不是很聪明很有心计?你从我嘴里套出的话,赶快去告诉那个男人啊?我还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爹已经在山海关安插好了内应,城门很快就会打开,将女真人放进来。还有,我们现在就要去杀那个男人,你去向他通风报信去啊!你让他赶快设防啊!”

我不理已经快要疯掉的幸懿雍,看着荧说:“你们要杀了萧焕?”

荧笑着点头,说出的话还是天真无邪:“是啊,我的防火袍子昨天晚上织好了,等换上就可以去杀他了。”

虽然不想给他们泼冷水,但我还是叹了口气说:“不行,你们杀不了他。”

“别嘴硬。”因为离得太近,幸懿雍的脸在我眼中彻底扭曲,狰狞无比,“你以为你这么说了,那个男人就不会死了吗?”

我别开脸,避开她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不是嘴硬,只是知道凭你们绝对杀不了他。对了,教你们个乖,过一会儿看势头不对,不要硬拚,赶快逃命,他不会赶尽杀绝,会留一条生路给你们的。”

“哈,”幸懿雍揪着我的头发晃我的头,“皇后娘娘,你与其这么关心我们,还不如好好思量一下你自己的下场。”

“不外乎被你们杀了和被人救走两种。”我笑,“还有别的吗?”

“你真单纯啊,皇后娘娘,”幸懿雍这会儿笑得特别张狂,“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把你送到库莫尔大军里,做女真人的军妓会怎么样?你不觉得如此的话,大武萧氏的颜面真正要扫地了?大武皇后竟然成了任人亵玩的军妓,太宗皇帝在太庙里也要羞死了吧!”

“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把我运出禁宫,随行营不是酒囊饭袋,你觉得你们做得到?”我冷笑了一声。

“我们商量好了,能做到的啊。”荧在边上说,然后对按着我的黑衣人说:“只要有小常在,带你出禁宫很容易的。”

“嗯,可以吧。”我身后的那个人又开口说,他的声音很低沉,听得出年纪已经不小,却奇异得有种天生的清雅,每一句话里,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其实我刚想到,如果用你的傀儡香控制这个女人,让她去杀你哥哥,是不是更好些?”

“真的?”荧似乎很听他的话,立刻思考起来,“这样的确更省力,胜算似乎也更大些。”

“不行的,萧焕知道我随身带剑,他一直防范着我,不可能成功。”我又冷笑了一声。

“嗯?我好像听说过,萧氏朱雀支传人的佩剑叫王风,是无敌天下的帝王之剑,而能够克制王风的就只有薄情之剑杨柳风,你的剑不就是杨柳风?”那个人悠然说着。

他能将这种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传言说得这么清楚,说不定真是个难缠的人物。

“那也要看杨柳风是拿在谁手上。”我尽量冷静,冷笑了下说。

“不管是谁拿着,这种有趣的事情,试试看也好啊。”那个人并不听我说话,笑着说,“小荧,对她施香吧,让她去杀萧焕。”

荧点头“哦”了一声,就去掏衣袋。

“等等!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这个女人送去女真人那里做军妓?”幸懿雍显然不喜欢这个提议,站起来和荧争辩。

“你这个女人真麻烦,”荧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刚才说那么多废话我都没理你,怪不得我哥哥不喜欢你,你再不让开我就连你一起对付了。”

幸懿雍被气急了,一下子有点结巴:“你…你说什么…”

趁这空隙,我瞥了瞥一直站在屋角默不作声的那个人影,一肘击在抓着我的那人肋骨上,然后抢起地上的杨柳风,一剑刺向那个人:“娇妍!我待你不薄,为什么这样对我?”

那个一直扭着脸的人果然就是娇妍,她慌乱用自己手中的刀挡开我的长剑,说:“不是…皇后娘娘…”

“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我喝斥着又递出一剑,娇妍的武功本来就不高,刀法更是生疏,这时泪眼朦胧的持刀愣着,连招架都不太会了一样。那边的三个人不愿插手这桩主仆恩怨,都负手看着。

杨柳风刺到娇妍咽喉前,我突然扯去凝在剑身上的劲力,软剑弯弯垂下,我抛开杨柳风,抓住娇妍的刀,狠狠刺进自己肩头。

幸懿雍和娇妍同时惊呼出声。

抓着刀刃,我冷笑了一声:“我是想过有一天要杀萧焕,可我不会让你们操纵着我去杀他。就算要杀他,也要我亲手去杀!”

“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做。”之前按着我肩膀的那个人笑着走近我,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那是张惨白的仿佛鬼一样的脸,他虽然笑着,但是那张脸却像在哭,“真不知道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这你就管不到了。”我冷笑着,我的确不是那种意志坚强的人,血顺着刀锋一滴滴落在地上,我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皇后娘娘…我不愿的…师父不让我去告诉你…皇后娘娘…”娇妍抓着刀不知道该松还是该拔,痛哭着叫我。

我向她笑了笑:“我明白,我没怪你,还有,别恨萧焕了,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很多时候,他也没办法。”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虚荣贪心的女人,你怎么能为他做这些?”幸懿雍突然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几乎是嘶吼着说。

我从她含满泪水的眼睛里看到了深重的绝望,那是种濒临癫狂的绝望,是曾经希望过,所以才会绝望吗?

她这么恨我,是因为爱着萧焕吧,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爱上,然后不知不觉得,为他变得疯狂。

这是为萧焕做的么?不对,我只是没有勇气去终结一切。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我的鼻子上,香气仿佛甜梦,瞬间捕获了心智。

最后残留在意识里的,是娇妍的呼喊:“皇后娘娘…”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了,也许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皇后了。

我是在车轴的吱呀声中醒来的,触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牧草。

草浪随风起伏,几株笔直的白杨静静伫立在草原上,天色苍茫,青山在天际处连成一线,一眼看上去,有点秋意萧索的味道。

这是辆走得很慢的马车,我不知道照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山海关,不过山海关离京师其实不远,送呈战报的快马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左右。

我侧躺在敞篷的马车上,左肩的伤口处已经不疼了,痒痒麻麻的,有只手正轻柔按在那里,为我抹药。

我不忙着去看谁在帮我上药,而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一身粗麻布衣。

再抬起头,拉车老马的橐橐蹄音,连天的牧草,秋风,都如此的清晰,我真的已经离开禁宫了。

一瞬间我居然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醒了?”是在延春阁将我掳走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他坐在车辕处,转过身子给我的伤口上药,拉车的那匹老马没人驾驭,悠悠在夯实的黄土官道上遛遛达达。

“一个女子让一个陌生男人解开衣衫抚摸肌肤,你不是应该失声尖叫,然后推开我的吗?”他一边抹药,一边笑着说。

“尖叫什么?这种荒郊野外,叫了也没人听到,我还是不用装矜持了吧?而且这时候推开你,会扯到伤口,很疼的,你以为我那么笨?”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

“看来你很怕疼啊,很怕疼还要刺自己一剑?你真的那么不想伤害那个人?”他笑着问。

“你会错意了,我只是不想被那个人亲手杀掉而已。你以为凭这点小伎俩真能杀了他?到头来我还要陪你们送命,不值。”我悠然说着,在淡白的阳光下微眯上眼,享受着这懒散的时光。

“不过是个懂武功会驭火术的皇帝罢了,体质还很弱,你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他真有那么难对付?”似乎是来了兴趣,他笑问。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起来你想杀萧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真的就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有些还是不清楚,你知道萧氏子弟在装高深上,都是行家里手。”他笑着说。

“这句话说得好。”我蜷起手臂支住脑袋,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那你总该知道,去年秋天在江湖上声名大噪的那个身份神秘的萧云从吧?”

“就是那个单枪匹马从天下第一剑客温昱闲手中夺下胜邪剑,虎丘大会上剑挑江南四大山庄,挫败灵碧教四大护法,使灵碧教与江南武林签下二十年不战之约的萧云从?真是英雄出少年,一时艳绝江湖。只不过此后这位萧少侠就销声匿迹,踪迹难觅了,空留下一段佳话,叫后人追思啊。这我怎会不知?京城茶馆酒坊里的说书先生,至今都在津津乐道评讲这段往事。”他慢慢说着,语气里真有点悠然神往的意思。

“那个萧云从就是萧焕的化名,虎丘大会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还动不了他一根毫毛,你说,你们这么儿戏似得弄件防火袍子,点几支香就想杀他?”我晃晃脑袋,“不过,居然有人把那事编成评书说。”

“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敬仰的,就算他再怎么想遮挡自己的光辉,早晚也要光芒四射。”那人淡笑着说,他把药涂好,就拿出一卷纱布,细细帮我包扎伤口。

我轻哼了一声,出了禁宫,说话就随便了很多:“谁会敬仰那家伙?平时也算道貌岸然,怕苦怕得要死,一提起吃药,脸都能吓绿了。”

“对他这么了解?是做他的妻子后才了解的呢,还是早就熟了?”那人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