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把三根手指依次搭在她的寸关尺上诊脉,勾了勾唇角:“不是我讲究太多,是这榻上太凉了。”他说着,向石岩交待,“给这屋里添些被褥,生个炭炉。”

我又清咳了一声,帮他按着那女子还是有些不安分的手臂。

他轻轻垂着的眼睛就在我面前,我瞥着他长的简直有些过分的睫毛,又小声说:“什么这榻太凉,刚刚有个人的脸,可是比这个榻还凉…”

那边他轻笑了笑,认真诊着脉,直到过了有半柱香时间,他才放开手指,向石岩点头:“取些纸墨过来,把太医院的杨太医请来。”

石岩拱手领命出去,我放开那女子的胳膊,她马上重新躲到墙角缩成一团。

我不管她看到没看到,尽量和善的向她笑了笑,随口问萧焕:“要给她开药方调理?”

他回答:“这位赵姑娘是受惊吓后变得疯癫的,要使她恢复神智比较难,只好先开些安神的药方给她慢慢调养。”

我点头“噢”了一声,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这个赵姑娘。

她虽然蓬头垢面,但眉目清秀,年纪也不大,没疯之前应该是个美人儿。这就是和冼血交好的那个青楼女子?

说着话,石岩已经回来了,带了人把笔墨纸砚摆到桌上铺好。

萧焕提起笔在纸上仔细的写下药方,交给一旁的内侍:“等杨太医到时,把这个给他,请他看看有什么需要增补的没有,以后这位姑娘就交给他了。”

萧焕交待完也没有起身,看了看我,抬手轻揉眉心,半笑半叹气:“你呀…”

我一扬头:“我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着,停了一下,就开始慢慢说,“罗先生死在凤来阁风远江剑下。罗先生奉命刺杀户部司务厅郎中熊卿平,被在场的大绸缎商邱赫山看到了真面目,后来邱赫山委托凤来阁刺杀他。”

我点了点头,风远江是江湖上近年来名声鹊起的杀手组织凤来阁的阁主,我无意间见过他,儒雅清俊、书生一样的一个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就是黑道最大杀手组织的首领。

“罗先生被刺杀时,这位赵姑娘也在。后来赵姑娘就疯了,我交待石岩他们要找她回来照顾。”萧焕继续说,“没想到后来马上有了山海关的事,蛊行营人手不够,就拖了这么久才把赵姑娘找到。”

他说着停了一下,又笑了笑,“罗先生被害那日,我得到消息时已经迟了,没能来及救出他,对不起。”

我抬头看着他问:“萧大哥,那时候冼血进宫行刺,被御前侍卫捉住,你当着我的面打了他一掌,其实是在替他治伤,并不是要杀他,对不对?”

他微愣了一下,才笑着点了点头:“情况差不多吧…”想了一下,他又说,“那一剑来得太快,那时他内伤已深,如果我不趁他劲力随剑气倾泻的关头将他的经脉打通,再等下去就晚了,所以没来得及向你解释…”

我笑笑,心里有些微微的刺痛,向我解释…我在看冼血倒下后,立刻就疯了一样的出掌击向他的胸口,我哪里给过他机会解释?

后来也是一样,一听到冼血的死讯,只是因为冼血的尸首被蛊行营收走,我就立刻认定是萧焕派人杀了冼血,对着刚下朝的他冷语讽刺,从头至尾,我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被错怪的。

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情,因为我被悲痛蒙蔽了眼睛,所以才不由分说把一切错误都推到了他头上?

心里刺痛着,以前一些没有注意过的细枝末节突然窜出来,分外清晰,居然让身体阵阵发冷。

在榻沿上坐下,我握住他的手,抬头看他:“萧大哥…你替冼血打通经脉的那一掌,是不是很耗费内力?”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顿了一下,才笑笑:“还好。”

“你打过那一掌后,过来拉我从冼血身边离开,我又向你胸前击了一掌,那一掌我一直都认为根本不会伤到你,因为我们之间的功力实在相差太多。” 我说着,看着他的眼睛,“后来我去见到冼血,问他伤势如何,他笑着说内伤无碍了,又无意间问了句‘倒是他怎么样了?’这句话我一直都不大明白…现在想,冼血那时应该是在问你吧?”

那天,我想的全是如何救冼血出去,如何堤防冼血不被别人伤害,完全没有留意其他任何的异常。

比如那天萧焕从我身边站起后苍白的脸色,比如第二天上午我跪在养心殿前逼他让我见冼血和后来陪我用午膳时,他断断续续的咳嗽…直到我去见过冼血后再回到养心殿,他倦极了靠在桌前昏睡,咳得俯在桌上不能起身,连近在一旁的茶碗都没有余力去拿过来…那天他就已经病得厉害了,我却视而不见,甚至以他急需的茶水为条件,逼迫他答应放走冼血。

他顿了顿,隔了片刻看着我笑:“没有关系,苍苍。”

怎么会没有关系?那之后山海关就告急,他几天几夜在养心殿里熬着不眠不休,直到在内侍面前再也压抑不住地吐血。

握着他的手抬起来放在颊边,他的手还是凉的,带着淡淡的温度,压住从鼻孔中冲上来的酸楚,我仰起头冲他笑:“萧大哥…刚才我问你是不是你派人杀了冼血的时候,你很伤心吧?”

他微顿了一下,才温和开口:“怎么这么说?”

“一下子就这么觉得了…”我笑,“因为你伤心的时候,就会对我特别客气。”

我停了一下,用力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冼血是我的好友…我对他最大的亏欠,就是那时候对你撒谎说我爱的人是他…”

我对他笑了笑:“冼血被人杀害,我很想替他报仇,所以究竟是谁杀了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最不希望是你派人杀了他——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萧大哥。”

他看着我,接着移开眼睛笑了起来:“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嗯,现在才明白?你就是小肚鸡肠,而且还什么都不说,活该闷死你自己!”

笑完了,我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就进来了一个佩剑的御前侍卫,进门单膝跪下向萧焕行礼,接着飞快的退到一边,附到石岩耳朵上说了一句话。

石岩脸色微变,快速瞥了我一眼,看了看萧焕。

萧焕向他点了点头。

得到命令,石岩居然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启禀万岁爷,储秀宫出事了。”说完立刻飞快的补充,“此事万岁爷不必费心,一切交给微臣来办。”

萧焕蹙了眉:“讲出来。”

石岩身子抖了一下:“储秀宫闯入不明刺客,宫中死伤无数。”

死伤无数?我心里一紧,小山和娇妍也在!我忙拉住萧焕的胳膊:“我们去看看。”

他点了点头,站起来牵住我的手,向石岩说:“走吧。”

石岩低着头,却不再说话,躬身领命,健步如飞,当先走着,挡在萧焕身前。

这个地方离储秀宫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听到从宫墙里传来隐约的打斗声。

来到宫门外,就看到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的储秀门前,站着几排神色凝重的随行营御前侍卫。其中一个官阶稍高的持刀堵在门口,看到石岩,紧绷的脸稍稍放松,叫了声:“石统领。”接着他就看到石岩身后的萧焕,跪也不跪急着说,“这里危险,请万岁爷回避。”

萧焕摇头对他示意,走了过去。

迎面的影壁前就倒着一个御前侍卫的尸体,萧焕立刻皱了皱眉:“这么厉害?什么来历?”

那御前侍卫支吾了一下,竟有些答不上来:“是…”

石岩停也不停,闪身进到院内。萧焕也跟了进去,我和他一起并肩走过去。

进了门,借着火把的光,就看到院门处还有不少有尸体,血肉模糊、几乎分辨不出原样,我想到这些人很可能是往日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忍不住一阵恶心。

朦胧夜色中浮动着浓烈的血腥气,殿前的梁木上还亮着两盏宫灯,照得满院人影幢幢,杂乱的尸体正中,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把剑从一具尸体身上□,抬起头冷冷看过来。

这个投过来眼神虽然陌生,那个人的脸也被鲜血泼洒、犹如恶鬼,但他的身影和动作却很熟悉,我失声叫了出来:“宏青!”

他是宏青!那个陪我推牌九,笑得总是带些狡狯和戏谑的宏青,我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提着剑,站在满地的尸体中,像一个嗜血的恶鬼。

我们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冰凌相撞的峭寒话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呵呵,皇后,我们又碰到了。”

储秀宫前殿的重檐上,荧一身白衣盛雪坐在那里,看到我在看她,就更加轻快地说:“啊,对了,这个却不是被用我傀儡香控制着杀人的。”边说边捏着鼻子扇了扇,“这么恶心的杀人法儿,我还真做不出来。”

我木然把头转回来,愣愣看着宏青,现在这个眼中只剩着□裸的杀意的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宏青?

我的声音嘶哑:“宏青,小山和娇妍,你没有杀她们,对不对?”

宏青转头看我,冷冽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他一步步走过来,在萧焕面前单膝跪下,平静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奉万岁爷旨意,已将储秀宫上下格杀完毕。”

是萧焕让他杀的?像被毒蛇咬住了一样,我本能甩开萧焕的手,退了一步。

刚退开,我就发觉我错了,听到宏青说的话,萧焕也是一脸诧异,他看到我退开,带些急切地转头辩解:“不是,苍苍…”

在这电石火光的刹那,宏青突然抬头,他左掌疾出,带着劲风击向萧焕的胸口,萧焕完全没有防备,被他一掌结结实实击在胸口,身子就直飞了出去。

他撞上院中的槐树,那树梢枯萎的黄叶纷纷落下,他挽发的玉簪“叮”得一声裂成两半,黑发散落,他猛地捂住嘴,身子晃了晃,半跪在了地上。

我从来没见他弯过腰,在敌对的时候,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他都一定尽力支撑着挺直后背,可他现在已经半跪在地上。

我像是被定在地上一样,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万岁爷!”石岩大喝一声,像疯了一样拔出佩剑,向萧焕冲去。

这个一向沉稳镇定如山的大内第一高手现在全身都是破绽,一道白影闪出,惊鸿一瞥间,石岩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段。

一个蒙着面幕的白衣人双指夹着半截短掉的长剑,挡在萧焕身前,笑声清远:“石统领,别靠近他。”

这个人,刚才一直站在避光的殿内,头戴着纱幕,在这个满目血腥的修罗场中,只有这一身白衣依然皓如初雪,别说血迹,连纤尘浮灰,都没有沾到一星半点,触目的血腥狰狞里,唯独他,闲雅怡然。

可是他只用了一招,就将石岩纵横天下的荧光剑以指力夹成了两段!

石岩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断剑。

白衣人悠闲转身,抬手取下头上的斗笠轻纱,微微弯腰,伸手从半跪在地上的萧焕怀中,取出了一柄短剑。

那柄剑只有一尺多长,出鞘后在灯光中闪烁出温敦的青色光芒,白衣人用他修长洁白的手指爱怜地抚过光华不定的剑锋,玉样的容颜上一扫疏懒,射出了孤高的光芒,他一字一顿:“王者之剑,王者持之,这柄王风,皇上让与在下如何?”

直到这时,我才猛地喊了出来:“萧大哥!”

一直低着头的萧焕缓缓抬起头来,他的深瞳依然明亮,他微微动了动眉毛,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他还好,让我放心。

死撑到底的臭脾气,我突然笑了,脸上却早已是满面泪痕。

第十四章 楚王

我记得这个白衣人的声音,那天在茶库外我碰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也看向我,带着笑:“这位就是皇后娘娘了?”他一面说,一面就转头向萧焕,“说起来,那日见过皇上后,在下曾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呢。”

在下?他对萧焕说话既不称微臣也不称草民,而自称在下,对皇帝以“在下”自称,是太宗皇帝赋予大武萧氏旁支子孙的特权。

萧焕扶着树干慢慢站来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稍微快一些,就会惊动什么一样,他低着头低咳,声音却是清晰的,一字一字:“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么…楚王殿下。”

白衣人笑了起来,把一双凤眼微眯,眼梢中透出一点薄薄的笑意。

他的眼眸是苍茫远山一样的黛色,瞳仁深处一片虚无,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到那一泓潋滟无方的潭水里去,和他那双妖异的眼睛相应的,一张媚态入骨的脸。如果说萧焕只有在散开头发时才会不自觉露出一点妖媚,那么这个白衣人的妖媚竟然像是天生的,眼角眉梢,全是天成的媚态,这简直就是天赐的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他是楚王萧千清——尚在少年之时,就以容貌绝美闻名朝野,传说楚地的百姓为了一睹他的绝世容颜,甘愿在他要经过的官道上等待三天,他坐驾所过之处,人潮涌堵,堪称盛景。

轻笑着,萧千清清雅的声音不急不缓:“是啊…等不了,万一皇上自己不死,那么我去坐谁的皇位?”

萧焕没有回答,扶着树干,头深深埋下,虽然他极力镇定,但他的肩膀还是在不住轻颤。

脑袋里不停嗡嗡乱响,我猛地喊:“藩王没有圣旨擅离封地是死罪!萧千清,你好大的胆子!”

不管是多可笑无聊的话,让我多说几句话吧,只要多说一句,就是给萧焕争取了一点时间调理内息。

“什么?”萧千清失笑,眼中浮现出一抹错愕,那双浅黛色的瞳仁闪了一下,他浅浅笑了,“皇后娘娘…你莫不是疯了?”

“你以为凭你这一己之力,就这可以从戒备森严的禁宫中逃出去?”我握紧了拳头,继续大声说,“就算你逃了出去,从此后你再也不是尊贵的王爷,而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还不快把王风放下,从皇上身边退开!”

萧千清笑了,媚眼如丝:“败了自然就是逆贼,可如果胜了,这座禁宫就是我的了。”他顿了一下,突然挑起嘴角,“当然还包括你,爱扮成小宫女的皇后娘娘,虽然我看你实在没什么姿色,但我一时兴起,也许会勉为其难留你在身边洒扫侍候。”

我冷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这世上除了萧大哥,别人就算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也懒得侍候他。”

“真是忠心呢,”萧千清真的抛开萧焕跟我闲扯,淡淡笑着,“这就是所谓的从一而终?”

我冷哼一声:“我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我喜欢萧大哥,所以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就这么简单。”说到这里,鼻尖突然酸了,眼睛的侧光里,看到萧焕扶着树干抬起头看着我,向我挑起嘴角,笑了笑。

这个傻子,我这么辛苦给他争取时间,他怎么还有闲工夫给我笑,傻子!

脸颊湿湿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真丢人。

“扑哧”一声,一边的萧千清竟然笑了出来,他的目光不知道是定在我脸上,还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有些心不在焉:“你不要指望皇上还能调理好内息了,我们两个要是交手,就算他身上无伤,我也一样赢他。”

“说大话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冷哼,一挑眉,“你既然有把握胜过萧大哥,为什么不堂堂正正,非要安排下陷阱害他?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怕他!”

“随你怎么说,”萧千清并没有被我激怒,他随手一指,手中的王风正指向在石岩,轻笑一声,“闲话就此打住,石统领,请你回去告诉太后娘娘,叫她一切听我的吩咐,要不然,”他笑了笑,“萧氏朱雀支真的要就此绝了。”

石岩脸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僵在当地,既没有退的意思,也不敢再动。

“石岩!”萧焕扶住树干勉强站着,脸色苍白如纸,轻喝了一声。

石岩知道萧焕是让他不要逞强,赶快去通知太后,垂下头低着嗓子应了声:“是。”转身头也不回跑出院子。

萧千清笑看着萧焕:“皇上也是个明白人。”

萧焕胸口的起伏剧烈,淡看了萧千清一眼:“楚王客气。”

宏青这时走到萧千清面前单膝跪下:“主公,皇后如何处置?”

萧千清笑了笑:“李宏青,当初你求我饶皇后一命,我也答应你了,只是这个女人我看她实在不顺眼,你就挖了她的眼睛,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好了。”他随口说着,仿佛在处置一个被他厌弃了的布娃娃。

宏青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说了声:“是。”

“你如果敢碰她,”萧焕突然开口,他吸了口气接着说,“就不用再想皇位了。”

萧千清挑眉“哦”了一声:“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皇上凭什么觉得我该听你的?”

“你想即位,就需要我立下诏书把皇位传给你,不然得位不正,你以为萧氏青龙支的其他藩王就会甘愿听命与你?”萧焕深吸一口气说完,抬头把他的深瞳对准萧千清,轻笑了一声,“你要知道…想做皇帝的除了你,还有齐王老头子和那个胖子刘王…”

“胡说八道!”萧千清雪白的脸突然涨红,揪住萧焕的衣领,把他推到树干上,“那些笨蛋,他们也配?”

被他推着,萧焕就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萧千清连忙放手躲避,但雪白的衣袖上还是溅上了不少血滴,宛若一片怒放的红梅。

靠在树干上,萧焕一面捂着嘴咳嗽,一面冷笑:“真是不巧…你如果…还想我能活着给你写诏书…最好对我客气点…被你的手下…打伤之前…我的寒毒就已发作…我的心脉…现在…咳咳…随时都可能会断…”

听到“你的手下”几个字,宏青的肩膀又是一颤,深埋下头。

萧千清紧皱眉头看着自己袖上的血迹,向一直坐在房顶看好戏的荧说:“给他些续命的丹药,我可不想要一个死皇帝。”

荧摇摇头,还是笑着:“你怎么会以为我有续命的丹药?我只管杀人,可不管救人,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些极乐香,伤势再重的人吸了之后也会突然恢复气力,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要不要我给哥哥吸?”

我忍不住出声喝斥:“那种药只会暂时麻醉人的神经,药效过后反而会加重病症,你想让你哥哥早死吗?”

荧神情依旧天真无邪:“被看出来了,我本来就要杀了哥哥的嘛。”

“你…”我气结。

“不要吵!”萧千清皱着眉,盯着自己衣衫上那片殷红的血迹,摆了摆手,“好了,皇后的眼睛不用挖了,可以走…”

不等他说完,我连忙抢着说:“我也留下来做你的人质,人质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

萧千清淡淡哼了一声:“随你。”

我不等他说完,赶快跑到那株槐树前扶住萧焕,他还在捂着嘴不停咳嗽,身子剧烈地颤抖。

“都说你休息就好了,干嘛跑出来?”我的眼眶憋得发酸,抱着他说。我现在不能哭,萧焕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有靠我想办法带着他从萧千清手中逃出去了。

“这院里血腥味太重,我们到养心殿去,李宏青,你在前面开路。”萧千清淡然吩咐,有意无意地,他浅黛色的眼眸在我脸上多转了两圈。

在我们到来之前,养心殿宫女内侍都被赶了出去,整个院落阒静冷清,在阴冷的天空下显得分外萧瑟。

好不容易把萧焕扶到东暖阁躺下,他的咳声依然不断,一声声的咳嗽里,还带出斑斑血星。

萧千清没有料到正好赶在萧焕寒毒发作的时候让宏青打伤了他,有些懊悔,又怕真的落下个弑君的口实,就命宏青传话下去,让太医院派个太医过来。

郦铭觞不在,太医院派来的是前几天我在慈宁宫见过的杨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