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忘和郁儿跟着雷如风,站在丐帮歇息的帐篷前。

中间空地上的比武越来越激烈,宇文忘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中原一支枪荀松和一刀夺魂娄峰的刀来枪往,忽然听见天狼那尖锐的嗓音,“大哥二哥快看,双剑侠天紫神妃和无血公子来了!真倒霉,看来我们这次又讨不了好去。”

黑鹰道,“听说他说一年前就离开了南诏,奇怪,我们来到中原,并不曾听过他们的名头。难道他们二人竟是在中原隐居不成。”

宇文忘往山下一看,心头大跳。

正是独孤无那和杨不弃携着手,从郁郁葱葱的树稍上飞掠上山来。独孤无那依然白衣飘飘,身上发出淡淡紫气,刚才黑狼叫她天紫神妃,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宇文忘刹时悲喜交集。

自从第一次在溶岩石洞中他从洞口纵入洞内,一抬头,看见面前身上飘着淡淡紫气,神情如世外仙姝的独孤无那,他就注定永远受这种无名的百般煎熬。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再入他的眼中,梦中魂中,那淡淡紫气再也挥不去。后来在云南王的擂台,他败在杨不弃的手下,更是羞妒交加。在郁儿的眼中,他性情大变,不仅是因为勃勃野心,还因为独孤无那。幸好他还有藏宝图,还有野心,还有梦想的天下。

独孤无那和杨不弃飘然落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宇文忘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看着独孤无那纤尘不染的面容,看着杨不弃那张失血的在奇异的俊美的脸,热血澎湃,几乎忘了这是身在何处,自己为何而来。场中激烈的生死搏斗刹时远远后退。

正在迷迷惘惘中,听见郁儿在耳边道,“宇文哥哥,快看。”

宇文忘茫然收回目光,场中站着一人,是个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长髯飘然,须发乌黑,相貌微异于中原人,鼻子略高,皮肤白皙,身穿一领月白圆领宽袍,飘飘欲仙。

雷如风颔首道,“诗剑酒三仙李太白,果然非凡人,无须几招就将无影剑风二郞打得心服口服。”

宇文忘大吃一惊,“这就是名满天下的谪仙人李白!”

雷如风道,“对,自从七年前他离开长安,在洛阳与另一大诗人杜甫认识,两位大唐最厉害的诗人结成好友,李白和杜甫分手后,便仗剑漫游天下,我见过他一面,后来就踪影不定,谁料会在这遇到他。”

宇文忘道,“难道风流多才的谪仙人也想夺这武林盟主之位?”他说这话的时候暗暗盘算着与这位剑仙交手的胜算会有几分。

雷如风道,“李白的狂世人皆知,谁知道他又突发什么奇想。不过,话说回来,此人雄才大略,剑术如仙,由他担当武林盟主,倒也再合适不过了。”

李白在场中长身玉立,高声吟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念完又感叹道,“行路竟如此之难哪。”

全场肃静,似乎都被这个风流自许的不速之客的风采迷住了。

李白据说古西凉国国王的后裔,“太白金星”投胎转世,来自塞外碎叶城富商公子,前翰林学士,大唐最负盛名的诗仙、酒仙和剑仙,据说,只要听他说话,就仿佛看见春花在他的齿牙间绽放,称为“粲花”。凡见过他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果然如此!

忽然西北角一道绿影子飞过来,站在李白面前。

峨嵋派的帐篷前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失声尖叫,“鲜于师妹!”尖叫的是一名清秀脱俗的女尼,叫圆通。

女尼们都神情关切地看着场中。那峨嵋派的玉静师太更是关情,这鲜于归是她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俗家弟子,她的聪明果决,甚得玉静师太的心。但已失踪四年,竟在此相逢。

宇文忘大吃一惊,那不正是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女儿鲜于归吗。原来昨天傍晚看到的绿衣女子就是她,怪不得眼熟如此。

看着她跟李白在场中相对而立,宇文忘想起了三年前,行在蜀道上,他与鲜于归吟诵李白的《蜀道难》的情景,想不到造化如此神奇,他们三人居然在这样的场合碰到。此时鲜于归会不会心里骂一声“狂生!”呢。

只见鲜于归迷惑地瞪着李白,似乎在努力想什么似的,她的眼神有些狂乱,仿佛中了什么蛊,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她忽然猛地一咬牙,拔剑向李白刺去,这一招奇快,但并不是峨嵋剑法。

不单是宇文忘,峨嵋派众女尼,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杨不弃和独孤无那,他们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在窃窃私语。

李白微吃了一惊,轻轻一挥袖,鲜于归的剑便一斜,李白忽然朗声笑道,“哈哈,雄略都不能治天下,武功更无济于事!李白怎会为区区武林盟主跟一介弱女子缠斗。哈哈哈。”

笑声未绝,人也倏然飘逝。远远地传来吟诗声:“我纵言之将何补。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雷凭凭兮欲吼怒。尧舜当之亦禅禹。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或言尧幽囚…”声渐不闻。

鲜于归呆立当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欲要随着李白飘走的方向追去。

西北角却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玉魔,你要违抗师命么。”大家顺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望去,只见西北角的一棵树旁,坐着一位长相奇丑的人,皮袍子,白头发,惨白的脸上竟然没有鼻子,黑洞洞的两只眼睛看不着眼珠子。群雄都是从血里打滚出来的,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独孤无那这才咦地一声,对杨不弃道,“不弃哥哥,那不就是跟我们打过架的沙漠白魔吗。”

杨不弃道,“对,他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徒儿。”

独孤无那嗔道,“不弃哥哥,他那徒儿比我还漂亮么。”

杨不弃道,“你是最美的,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群雄听见这一男一女居然认识这个像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而且说话一点也不禁忌,仿佛这几千人都不在他们眼里,整个少室山只有他们二人似的,大家又不由地向独孤无那和杨不弃看过去。

这一看,全场又是一静:天下居然还有这么俊美的一对人儿!简直是无法形容的神采。

宇文忘心里翻滚起伏,真想大吼一声。

他旁边的郁儿忧郁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郁儿隐约觉得明白了她的宇文哥哥为何变得如此冷漠。

鲜于归双目忽地一狠,冷道,“在场的各位,如有不服的,请下场受我一剑。”

这语气甚是狂妄,可由于大家被沙漠白魔的丑陋一吓,又被独孤无那和杨不弃的俊美一惊,一时间竟无人下场应战。

西北角那沙漠白魔阴森森的声音又响起来,“玉魔,武林盟主归你了!”

宇文忘控制不住自己,向独孤无那看去,可独孤无那根本就没发现他,依然和杨不弃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宇文忘胸口被热血一激,飞身向鲜于归掠去,道,“宇文忘来受你一剑。”

峨嵋派的玉静师太看见宇文忘,脸上出惊了吃惊的样子,不过一闪就过去了。

宇文忘一抱拳,道,“鲜于姑娘,久违。”

鲜于归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他,飘身欺上,一剑指向他的左胸。

宇文忘虽然觉得奇怪,可来不及多想,拔剑一横,挡住鲜于归的剑。

宇文忘越打越吃惊,他记得鲜于归的剑法,是峨嵋派的真传,虽然精妙,但鲜于归并没有完全领会,所以那晚在鲜于府上,绿蜘蛛说她的剑法稀松平常。可现在,鲜于归完全不用峨嵋派剑法,而是一套诡异非常的剑法,如鬼似魅,不像是中原的剑派。

这剑法好像是宇文忘的天宇剑法的克星。天宇每出一招好像都在鲜于归的预料之中,她先发制人,把宇文忘的剑封得密不透风。

沙漠白魔嘎嘎笑道,“兀那小子,你使的是天宇剑法吧,如何,遇到克星了吧。”

宇文忘更惊心了,难道这个丑陋异常的白魔也认识父亲,是父亲的仇人,专门研习了这套剑法来克制天宇剑法?他这一分心,被鲜于归抓一个破绽,兹的一剑,宇文忘的大腿上冒出了殷红的血。

郁儿担心地看着他,情急之下失声叫道,“宇文哥哥!”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神。连灭生大师,玉静师太,都不禁微微颔首,脸带赞许之意。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两人年纪轻轻,可这一场比剑,举世罕见呀。”

“那个玉魔鲜于姑娘似乎更胜一筹。”

“难说,宇文公子的内力较为深厚。”

宇文忘忙定了定神,将无功心法注入剑中,剑势变慢,成了防守之势,一时间,鲜于归倒也无可奈何,瞬间,两人又过了几十招。

忽然宇文忘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把天宇剑法逆着出招。”

这声音非常耳熟,可宇文忘听不出是谁,他依言把天宇剑法逆向使出,果然,鲜于归不能再先发制人了。

沙漠白魔叫道,“天魔二式。”

鲜于归的剑法一变,急风暴雨般地一招接一招地向宇文忘急攻,招招都是险极。

蓦地一个女人的凄厉尖叫传来,“白魔,还我鲜于归!还我藏宝图!”

沙漠白魔一听,如闻鬼魅,闪电般掠过,挟了鲜于归,几个纵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宇文忘愣住,难道,藏宝图就在鲜于归身上?

黑狼笑道,“这沙漠白魔,也只有雪山冤魂能制住他。”

黑豹道,“别乱给别人改名,是雪山仙子。”

黑狼道,“就她那样,雪山仙子?我呸!”

黑鹰道,“她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一面,只是惊鸿一瞥,但绝对是惊为天人。”

黑狼道,“那也不甚变成现在这样。”

黑鹰道,“她是为情才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 第四章盟主之争

宇文忘站在场上,群雄都被刚才两人的剑法震住,无人再敢挑战。

雷如风大喜,帮主要他让宇文忘参加盟主大选,他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呢,想不到宇文忘自己就飞身上场了,而且劲敌鲜于归突然离去,若是无人应战,这盟主就是宇文忘的了。

他虽然奇怪帮主怎么会向着一个素昧生平的年轻人,但对帮主的话,他一向言听计从,从不违抗,况且宇文忘救过他的命,又身怀绝顶武功,在他眼中,已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灭生大师站起来,刚念了声佛号,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大喝,“慢!”

众人眼睛一花,场上多了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整个人像铁灌的粗坯子,高大生硬的身躯,大眼睛大鼻子厚嘴唇,手中掂着一把像块大铁块的刀。

看着这么笨重的一个人,落地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大家都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江湖有这么一个人。

“今天的武林大会真是名符其实,真让人大开眼界。”

“可不是么,武林中竟然出现了这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人物。”

“而且个个身怀绝技,看来我们真是孤陋寡闻哪。”

“这位铁塔般的人又是谁。”

“看样子来者不善。”

独孤无那惊喜叫道,“不弃哥哥,快看哪,那不是阿丐么!”

杨不弃哥哥一看,果真是雪血谷的阿丐。

“见过少主,见过独孤姑娘。”

笑娘,灭幻,尘不生和十二指齐刷刷地站在独孤无那和杨不弃面前。

独孤无那笑成一朵桃花,虽然在雪血谷她也只是学武功才和十二指,笑娘,尘不生有所接触,但离开雪血谷五年,无数次梦中回到童年的谷中,那些桃花梅花芬芳草,还有穿白衣的人们无不叫她怀念,现在猛地看见这五人,怎么不叫她欣喜欲狂。

杨不弃也高兴之极,他问,“冰婆婆没来吗。”

笑娘道,“冰婆婆命我们先行出谷。”

独孤无那简直要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群雄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阿丐是跟那一对天仙似的人儿是一伙的。

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所以都好奇地看道这一伙奇怪的人。

天狼的声音又响起来,“原来天紫神妃和无血公子有这么一帮古怪的随从。”

大家才知道这两人的外号是天紫神妃和无血公子,这外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有郁儿关切地注视着场中的打斗。

宇文忘的天宇剑轻灵,阿丐的天伤刀沉重。

一巧一拙,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大家把注意力转到他们身上。

阿丐的天伤刀每出一招,在场的群雄无论远近,都感到面门一窒,呼吸不畅,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江湖有刀法这般厉害的人,何以名不经传。

宇文忘的天宇剑也不含糊,招招轻灵无比,总能化解阿丐霹雳般劈来的天伤刀。

两在场中一触即跃开,刀剑好像从不相碰,但众人都看得胆战心惊。

灭生大师也不禁骇然,以他的博见广闻,竟然完全看不出这个阿丐刀法的渊源。

这一场恶斗真是棋逢对手,险象环生,人人都时时捏着一把汗。

就连独孤无那和杨不弃也停止向笑娘他们询问雪血谷的情况,专注地看着宇文忘和阿丐的恶斗。

突然,阿丐啊地一声,踮跄几步,左胸的血喷将出来,摇摇欲坠。

宇文忘像始料不及一样地吃了一惊,但手中的剑去继续向阿丐的面门刺去。

灭生大师和玉静师太的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知道这阿丐怎么会突然中剑。

杨不弃来不及多想,飞掠过去,拔剑当地隔开宇文忘的剑。

灭幻抢上前,把阿丐抱了回去,尘不生掏出雪血谷特有的疗伤奇药雪血丸捏碎,替他敷上。

阿丐笑道,“冰婆婆真是料事如神,我若不受点伤,少主就不肯出手。”

尘不生道,“少主自小心宅仁厚。”

独孤无那道,“难道冰婆婆想要不弃哥哥夺得这个盟主之位?”

笑娘笑眯眯地说,“独孤姑娘聪明过人,少主有了你,是他的福分。”

独孤无那红了脸,转过头,看场中杨不弃和宇文忘。

宇文忘冷冷地说,“杨兄,天涯何处不相逢呀。”

杨不弃道,“宇文兄,我可不是为了武林盟主而来的。”

宇文忘冷道,“那你就不该来。”

说毕,一剑刺来。

这次比试比起五年前在南诏的比试,自然不同,五年前两人只用掌法对敌,因为杨不弃刚认识宇文忘不久,宇文忘和郁儿是他出谷后最先遇到的人,不想伤了和气。

时过五年,两人的功力又大有进展,这次用剑,也势均力敌,而宇文忘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要杨不弃立刻饮血剑下,所以来势异常凶狠。

杨不弃用的天伤剑法脱胎于阿丐的天伤刀法,而阿丐的天伤刀沉重无比,正是宇文忘天宇剑的克星。现在换了杨不弃的天血剑,变得飘逸有余而凝重不足了。

而且杨不弃因为上次在南诏时因为内力略胜宇文忘,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他有心让宇文赢得这武林盟主。反正他对这武林盟主并感兴趣,只是为了救阿丐才跟宇文忘打上的。

宇文忘虽然刚轻过一场恶斗,但这声恶斗恰好让他熟悉了天伤刀法,所以对付比天伤刀威力减了许多的天血剑,他反而比刚才跟阿丐打的轻松

在众人眼里,这场恶斗反而胜于刚才那场,因为双方都用剑,任何一方都没有兵刃上的优势,更扣人心弦。

最担心的人还是郁儿和独孤无那。

她们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睁大眼睛,抿着嘴巴,凝固了一样纹丝不动。

独孤无那心想,不弃哥哥怎么让着宇文忘。

宇文忘忽然向后一飘,一剑袭向杨不弃的后心。

独孤无那情急下之,拔出剑跃过去,刺向宇文忘的后心,她来不及去隔开宇文忘的剑,只好依着葫芦画瓢,希望这样能逼宇文忘撤剑。

宇文忘回头深深地看了独孤无那一眼,并不闪避,也不撤剑,杨不弃本可以躲过这一剑,但因为独孤无那扑上来,身形微滞。

只听见轻微的兹兹两声剑入**的声音,宇文忘和杨不弃同时后心中了深深一剑。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宇文忘拔出剑,再深深望独孤无那一眼,向前一跃,不顾后心血如泉涌,飞奔而去,郁儿哭叫一声,“宇文哥哥!”向独孤无那恨恨地看了一眼,随即也飞奔而去。

独孤无那抱着杨不弃,飞向回到阿丐五人身边,尘不生早已捏碎了雪血丸,洒在杨不弃的后心伤口。杨不弃的天人无血功已经修到第九层,本来没有流多少血,药一到,血立即止住。

独孤无那道,“不弃哥哥,都怪我,害你受伤了。”

杨不弃安慰她,“无那,这点伤不碍事。你忘了我练的内功了。”

灭生大师走上台,颂了声佛号,用他那内力深厚,不疾不徐的声音道,“各位武林同道,各路英雄好汉,今天我们见识了很多武林高手的绝顶功夫,宇文少侠和杨少侠的武功大家都有目共睹,放眼天下,能超出其右的,寥如星辰,虽然两位少侠都受了伤,但武林盟主就落在两位身上了。宇文少侠已走,这武林盟主当然就是杨少侠了,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